“符文具体来说是一个相当抽象的概念。”

满是灰烬的废墟之上，日曜艰难地为眼前的虾人们解释着。

“这并不止是一种文字，而是一种……什么？你们连什么是文字都不知道？”

日曜的节肢僵住了。

“那你们总该……什么？你们连该怎么表达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说费这个劲干什么……”

奈亚拉托提普一脸无奈地拍着日曜的甲壳。

“都跟你说了，不用管这些小甲壳怪……直接动手给他们修个住的地方就可以了，没必要再教什么东西。”

“可是……”

日曜迟疑了一下，却终究没能肯定奈亚拉托提普的说法。

奈亚拉托提普的想法他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他们确实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在这里浪费。可就这么扔下这些看起来像是同族的生物自生自灭……日曜又没办法下这个狠心。

哪怕这些生物是被他亲自改造出来的。

所以在权衡了一下利弊之后，日曜选择了先教这些生物一些知识再走——毕竟这些生物现在已经变成了火的子民，学习一点火的子民的知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日曜从没想过，教学居然会如此艰难。

身为上造院的院长，日曜当然是带过不少学生的，在教育方面自然也有着相当的造诣——可眼下他却怎么也没办法对这些蒙昧的生物展开教学。

的确有一部分生物在被改造的时候就已经可以使用符文的力量，但那也仅仅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已——如果非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像猴子知道勺子可以放进嘴里，但是却不知道勺子的真正用途是挖取食物一样。

当然，真实情况远比猴子与勺子严重得多。

毕竟符文可是一门相当精巧的学科。

不过眼下最让日曜头痛的反而不是符文的问题，而是这些生物的语言问题。

虽然变成了火的子民的样子，但是这些生物却完全不懂火的子民的语言。

或许由于之前完全在依靠声音交流的缘故，这些生物在变成火的子民之后就彻底失去了沟通的手段——虽然还能够通过肢体语言打招呼，又或者表达一些简单的意思，但也仅仅局限于此了。至于再深一些的交流……

对不起，他们不会。

“我这么说吧，一群哑巴，还是一群傻子，你与其费劲教学还不如扔块肉给他们吃。”

看着仍旧不死心的日曜，奈亚拉托提普也有些头痛。

“至少这样能够教会他们捕猎……毕竟这涉及到生物的原始动力问题。”

“算了……”

面对着奈亚拉托提普的嘲讽，又瞥了一眼正在一旁偷笑的达贡，日曜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不提教学的事了，我先给他们做一个居所出来吧，有个住处也能让他们安全点。”

说着话，日曜的节肢已经重重地锤在了地面之上。

“轰！”

大地在颤抖。

无形的波动撕裂了大地，厚实而高大的岩壁拔地而起。一个又一个洞穴在岩壁之上自然地绽出，满是灰烬的废墟很快便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环形山谷。

“搞定。”

日曜满意地点了点头。

火的子民对特殊环境前哨基地，简称“环之城”。虽然无法应对以星球为单位的常规攻击，但是作为突击部队的临时庇护所却已经绰绰有余了——更何况日曜使用的可不是为了方便战士们使用而删减过的猴版，而是他独立开发完成的完整版本。不仅能够抵御大部分危险，甚至都能在内部形成独立的生态圈，足以养活那些刚刚成为火的子民的生物了。

“这是住所，是家园。”

日曜吃力地对着那些新生的虾人们解释着。

“住进去就好。”

然而新生的虾人们已经连摆动节肢的想法都没有了。

他们已经彻底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了。

这种鬼斧神工一般的伟力……

“神。”

有新生的虾人竟直接屈膝跪了下来。

“神明。”

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其余的新生虾人纷纷跪了下来，对着日曜纳头便拜。

“神明！是神明！”

“我……”

日曜的节肢僵在了半空中。

虽然老迈的他早已很难再对什么事情生气，但他依旧被噎得半天喘不过气来。

这种情况他不是不能理解——毕竟火的子民在星海中探索的时候，也曾遇到过一些处于蒙昧时期的生物。而在火的子民展现出力量之后，那些蒙昧的生物也就理所当然地把火的子民作为神明来崇拜。

可星海中的那些生物再怎么说也跟火的子民有很大的区别。所以虽然有些尴尬，但火的子民们也并没有太过在意。然而眼下这个情况……

看着一群同族——又或者说长得像同族的生物把自己当成神来拜，日曜现在已经不仅仅只是尴尬的问题了。

“我不是神，神不是我……算了。”

挥了几下节肢，日曜干脆使用符文的力量，在平整的地面上勾勒出一副图案。

“看好了，这才是神。”

“……龙？”

看着地面上那副栩栩如生的甲壳凶兽图案，新生的虾人们愣了一下。

“龙……是神？”

“是的……”

日曜抬了抬节肢，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好说的。

他是符文专精，又不是神学专精，虽然理论知识方面他足以胜任高阶神职者，但对于传播信仰方面他却是一窍不通——更何况他对于火的子民的父神也太过熟悉了点，这让他完全没办法像神职者一样胡吹海吹。

所以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

“走吧。”

日曜对着奈亚拉托提普摆了摆节肢。

“出发吧。”

“嗯。”

招呼了一下还在一旁忍着笑意的达贡，奈亚拉托提普转身离开。

“边走边说吧。我跟你们讲……嗯？”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奈亚拉托提普诧异地回过了头。

“怎么了？”

日曜也回过了头。

“发生了什……”

日曜愣住了。

在他的视线中，那些新生的虾人们正站在一起，对着他挥动着节肢。

虽然那并不是火的子民的语言，但日曜却能清楚地感受到那动作中所包涵的意思。

那是……

“谢……谢？”

日曜沉默了一下。

“什么啊……”

“装什么呢，要真不在意你能笑成这样？”

奈亚拉托提普斜了日曜一眼。

“好了，道个别就走吧。”

在意……吗？

微风拂面，像是在传递着新生的喜悦。

日曜却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在意……”

日曜苦笑了一下。

“万物皆虚，这些生物也不过是一场虚幻而已，谁会在意这……”

日曜的节肢僵住了。

在他的面前，新生的虾人们诡异地停住了动作。

有数不清的野草在厚实的甲壳中生长而出，转瞬间便布满了新生虾人们的躯体，青翠欲滴。

破碎的甲壳中，淌出了刺眼的红。

“万物……皆虚？”

日曜的节肢在颤抖。

虚与实，真的重要吗？

“轰！”

璀璨的光柱升腾而起。

名为日曜的存在俯视着苍穹。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