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娜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地缩在营地中任由那些英国人和勃艮第人频繁地袭扰。
虽然明面上她一直宣称自己会驻扎在卢瓦尔整军过冬，但实际上她却早已带着自己的亲卫一头扎进了战场之中。苏瓦松，拉昂，博韦，鲁昂，她和她的亲卫们神出鬼没地游走在马恩河畔，屠戮着一批又一批的英国人，还有勃艮第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叛徒确实比敌人更加可恨。
让娜并不想让这些勃艮第人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渡过这个冬天。
在冬日里作战其实并不好受，对于那些勃艮第人是这样，对于让娜手下的将士们当然也是这样。出征之时，让娜带来的亲卫足有两百人，现在却只剩下百十来人了——有些是被敌人杀死，但更多的却是死在行军的路上。
他们似乎忘记了，以他们的身体，是没办法跟得上让娜所追求的那种长途奔袭的。
“快，对付这些勃艮第人一定要以快致胜。”
短暂的休息期间，让娜曾经对亲卫们解释过自己的作战思路。
“现在是冬天，军队不好直接出征占领他们的领土，所以咱们也只能以快打快了。只要在这个冬天里给勃艮第人足够的教训，等到开春之后，大军就可以直接捅穿勃艮第人的防线，到时候这些背叛国家的叛徒就该接受审判了。”
亲卫们本能地接受了让娜的解释，并没有去多想什么。
反正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圣女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勃艮第人的村镇怎么处理？”
有亲卫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些村镇如果留下的话，还会为勃艮第人一直提供兵员，不如直接……”
“……不好。”
让娜沉吟了一下，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些都是平民，不该把他们牵扯到无谓的战争中……不管他们就是了。”
听到让娜给出如此的理由，亲卫们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松了口气。
没错，留着这些村镇会造成不小的麻烦，但“圣女大人”终究还是仁慈的。
不愧圣女之名。
至于之后可能造成的麻烦，又或者将士们可能因此产生的伤亡……那些东西只要上了战场都是不能避免的，和圣女大人没有关系。
那些都是必要的牺牲。
“对了，大人。”
有士兵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以后，以后如果咱们打赢了勃艮第人，打赢了英国人，收复了所有土地，咱们是不是就能成为英雄，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这……”
让娜一时语塞，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成为英雄？
过上好日子？
她能够理解这些朴素的愿望。
但她大抵是做不到的。
先不说处理掉勃艮第人和英国人之后，她就要回头去面对后方的法兰西王室，单是她能不能让这些士兵们活到那个日子都成问题……等等？
她为什么要去和法兰西王室作战？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为了报仇？为了成为英雄？为了拯救法兰西？她到底在干什么？
恍然之间，让娜忽然发现，她自己也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了。
不管是报仇，还是成为成为英雄，又或者她天天挂在嘴边上的“拯救法兰西”，都只不过是借口而已。
但这却是不可以明说出来的。
如果那个教导了她一切的“刚铎先生”还在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帮她答疑解惑，可现在的话……
她也只能这么继续下去了。
“会的。”
让娜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拍着士兵的肩膀。
“你们都会成为英雄的，等战争打完之后，你们也都会过上好日子的。”
“真的吗？”
士兵一脸希冀。
“真的。”
让娜点了点头。
“当然是真的。”
“那太好了！”
士兵兴奋地畅想着未来。
“圣女大人”是不会错的。
然而在士兵的身旁，那位“圣女大人”已经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又一次……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就像是本能一样，欺骗，欺骗，再欺骗。
直到连自己都忘记自己是谁。
所以……
“休息的差不多了，就出征吧。”
只有战斗才能填补她内心的空虚了。
至于为了什么而战，又或者和谁开战，其实都不重要。
她想要的只有战斗本身而已。
只有在挥舞战旗的那片刻，她才能感受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除此之外，剩下的只有一片虚无。
“我们现在在这里，圣德尼和贡比涅之间。”
从怀中掏出地图瞟了一眼，让娜几乎没怎么思考便分析出了眼下的战局。
“勃艮第人和英国人肯定会以为我们是想要撤退到巴黎前线，所以他们为了报复，肯定会在前面安排士兵来围堵……咱们就偏偏不去那里。”
说着话，让娜在地图上轻轻点了点。
“身后的追兵，咱们先回头干掉他们。”
“好。”“没问题。”“就该这样。”
亲卫们纷纷点头。反正有着圣女大人在，他们是不可能输的。
只会一直赢下去。
永远地赢下去。
“就地埋伏吧。”
让娜挥了挥手。
“敌人的追兵应该快过来了，到时候正好给他们来个狠的。”
亲卫们纷纷领命隐藏起来。
说是隐藏，其实也用不着藏到谁都看不出来的地步，只需要不会被第一时间发现就好了。只要敌人没办法第一时间发现他们的行踪，他们就可以像现在这样……
“杀！”
由近百人组成的骑兵队发出震天的呐喊，直接捅入了匆匆赶来的军阵当中。
如同一柄锋利的匕首。
突如其来的袭击给英国人和勃艮第人的联军造成了巨大的恐慌，而那个如魔神般挥舞着沉重旗杆的身影则让这股恐慌更上一筹。
又是一场大胜。
“不够啊……”
旗杆挑起，带起一蓬又一蓬的血雨。
“不够，完全不够。”
沉浸在战斗中的让娜一脸茫然。
只是这种程度的弱者，完全不够。
就像是踩死蚂蚁，又或者拍死蚊子，这样的战斗根本无法填补她……嗯？
感受着袭来的劲风，让娜下意识地勒住了战马。
来袭者……没有敌意？
这是怎么……
看着蹲在马前的那个身影，让娜愣住了。
那是一只体型颇大的老虎。
只是……
老虎有尖耳朵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