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先生早。”
“早啊，茂吉。”
放下手中的书卷，杜康熟稔地和眼前的小光头打着招呼。
眼前这个叫茂吉的小孩并不是人类，而是附近山里的狸猫。杜康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狸猫一定要变成人的样子。但对方既然选择这么做，或许是有一定的理由的。
“康先生认识人类的字吗？”茂吉好奇地看着杜康手边的书卷，“听说我们妖怪看了人类的书之后能变得很厉害，很聪明。是真的吗？”
“呃……”
杜康尴尬地收起书卷。
妖怪看了人类的书能不能变厉害或者变聪明杜康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刚才看的这本志怪小说吹得很厉害，并且剧情上飘移得一塌糊涂。
“茂吉。”杜康生硬地转移着话题，“今天怎么没去晴明那里玩？”
“去了，还拿了点心。”茂吉拍着自己的口袋，“有个人类武士过来找晴明，我就先回去了。”
人类武士……
杜康想起了前几天那个输不起还死要面子的人类。
记得昨天还听到晴明说这小子去闯朱雀大道来着。没想到这小子还活着？
拿了几块糖哄走了茂吉，杜康向着隔壁安倍晴明的别苑走去。
他很好奇，那小子到底怎么活下来的。
……
雅致的别苑中，一个粗豪狂放的声音喋喋不休的说着。
“我跟你们讲，我当时第一眼就识破了那女人的真身，原来这女人是鬼变的……”
听着渡边纲的夸耀，正品着茶汤的安倍晴明看了一眼身旁正听得兴致勃勃的滑瓢，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已经说了第四遍了啊……
天刚亮的时候，渡边纲就拎着一个包裹兴冲冲地来找安倍晴明了。之后当着安倍晴明的面把自己斩鬼的事迹大吹特吹。期间源博雅过来待了一会，渡边纲就又吹了一遍。而后茂吉和滑瓢也接连过来拜访，正在兴头上的渡边纲又把自己的事迹吹了两遍。
“然后我就这么一刀！”
渡边纲抬手做了一个砍劈的手势。
“就砍掉了鬼的胳膊！”
“喔！”滑瓢瞪大了眼睛，“厉害啊！然后呢？”
“然后那鬼就逃走了。”渡边纲一拍手，“想必是畏惧我的武艺吧。”
“呼……”
安倍晴明呼出一口气。
总算是说完了，应该不会再讲一……
“晴明，早啊。”混沌的咆哮在矮墙外响起，“哟！你小子没死啊！”
听着院外骇人的吼声，安倍晴明无奈地一拍脑门。
完了，又得听一遍。
……
“这样啊……”
听完渡边纲那添油加醋的叙述，杜康大概知道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叫渡边纲的小子很明显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自己当时说的是抄刀子干，也就是拿刀砍的意思。可这渡边纲好像把抄刀子和干分开理解了。然后跟着一个装成美女的鬼在平安京里绕了大半夜。但是那鬼很明显只是出来找食的，并不想和渡边纲发生什么超越友谊的事情。于是感觉受到了欺骗的渡边纲在和鬼的厮打中拿刀卸了那鬼的半边膀子，鬼就跑了。
“那你完了。”杜康对着渡边纲摇了摇头，“你以后的日子太平不了了。”
“那鬼想必是畏惧我……哎？”
渡边纲愣住了。
“哎什么哎？那鬼根本不怕你，要真怕你就不会被你撞到了。”杜康随手拿了一块点心掰开，“现在你砍了那鬼的胳膊，还让那鬼跑了，这是结了仇了。以后有你好受的。”
“这……”
渡边纲沉默了。
他记得在来这里之前，家主源赖光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渡边纲梗着脖子，“原来我是不知道鬼是什么才会害怕。现在我知道我的武艺能和鬼打，我又有宝刀。那鬼更是被我斩了一条胳膊。它还怎么敢再出现在我面前？”
看着眼前脸红脖子粗的渡边纲，杜康一阵头痛。
这小子能活到现在，他的父母一定很不容易。
“我这么说吧。”杜康叹了口气，“你家住在平安京里，想找到不难吧。你是能打，但是你还有不能打的家人吧。就算你家人都能打，那好。这鬼每天晚上等你们睡着之后隔着墙往你家院子里扔屎，趁你家没人的时候往你家井里下毒。你告诉我这日子你该怎么过。”
“我……”
渡边纲噎住了。
作为武家子弟，他所受的教导一直都是堂堂正正地对敌，就算复仇也要光明正大地来一场真剑胜负。这种下三滥的报复方式他完全没想到过。
鬼又不是需要遵守礼仪的武士，鬼如果想要报复的话，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现在也只有安倍晴明能救你了。”
渡边纲猛然想起来这里之前家主源赖光所说的话。
当时刚斩了鬼的他还很不以为然，但是现在看来……这是真的。
“请先生救我！”
被吓出一身冷汗的渡边纲连忙对安倍晴明行跪拜的大礼。
“请先生救我全家性命！”
“哎……”
安倍晴明无奈地叹了口气。
“从你进门的时候，我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你旁边的包裹里应该是被你斩下来的鬼之手吧，是赖光让你拿过来的吗？把它给我。”
渡边纲连忙将手边的包裹递了过去。当初他还不明白家主要自己把这截断手找回来是为了什么——他又没有收集尸体的古怪癖好。但是现在看来，这是家主的深谋远虑。
安倍晴明并没有打开包裹。就算不打开包裹，他也能感受到包裹内鬼手上附着的浓重怨气。
看来这个鬼曾经做下不少血债。
那咒杀它就没有什么负担了。
摸出一张空白符纸贴在包裹上，安倍晴明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风蹴魔，阳邪历，讨升化，风魔，天帰！”
由鲜血绘制的五芒星顷刻间便出现在符纸之上，符纸之下的包裹中更是隐隐传出某种奇怪的哀嚎。
“好了。”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安倍晴明将包裹递了回去，“咒法已经完成了。你是斩下这鬼手的人，剩下的事需要你来处理了。”
“七天的方忌。”安倍晴明紧紧盯着渡边纲的眼睛，“闭门谢客，不能见任何人。你必须带着斩过这鬼手的刀在一旁镇压它，直到七天过去，这只鬼成佛。你明白吗？”
“明，明白。”
面对一脸严肃的安倍晴明，渡边纲连连点头。
看着接过包裹的渡边纲，安倍晴明忍不住叹了口气。
希望不会出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