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梁国容易,让益州、南州、黔州的官员百姓真正归顺卫国却不是一次胜仗就能做到的。
萧缜要治国要安民,更要为接下来的伐陵以及边陲安稳做长久打算。
因此,尽管冬月下旬战事就结束了,萧缜并没有着急返回京城,而是开始了新的一轮巡边。
启程之前,萧缜将益州留给乔长安、孙典镇守,分给他们兵马四万。
萧缜对二人道:“不要再想着梁国了,现在这三州都是咱们大卫的领地,你们要辅佐苏刺史给益州的贫农们分地,辅政苏刺史在益州推行新政,这边的士绅豪强肯定也会闹,朕之前带你们去巡青州、合州等地时你们都看见朕是怎么做的了,行事一定要有理有据,不可蛮干。”
乔长安:“皇上放心,臣等明白。”
孙典有个疑问:“皇上要我们在这里守多久?时间长的话,臣能不能把家眷接过来?”
乔长安:“什么家眷,你直接说长公主得了。”
孙典:“去,好像你不惦记弟妹似的。”
萧缜:“现在三州还乱着,等局势稳了,朕自会调你们回京,或是允许你们把家眷接过来。”
孙典:“好,臣等好好干,争取早点让这边的百姓过上太平日子。”
腊月下旬,萧缜一边行军一边安民,抵达昆城。
他命鲁恭带着萧涉戍守此地。
“国公,南州地处边陲,南面的几个小国兵力虽不如乌国铁骑,却也常来滋扰犯境,所以南州守将既要有辅佐刺史治理一州之智,也要有震慑边陲之威,朕这次带出来的大将,唯有国公能担当此重任,还请国公体谅朕的苦心,莫要嫌弃南州清贫。”
鲁恭笑道:“皇上这话真是折煞臣了,实不相瞒,臣前几年一直在京城待着,早就憋得不行了,这次能随皇上出来建功立业,臣哪怕餐风露宿也比在京城养尊处优来得快活,如今皇上把这么要紧的差事交给臣,说明皇上信臣,臣高兴都来不及,岂会嫌弃?臣巴不得多为皇上做点事,日后给冯籍写信也有一二功绩可以炫耀。”
萧涉:“就是,二哥放心,无论州内的山匪还是南边的敌兵,我都给他们收拾得老老实实的。”
萧缜:“知道你能打,才要留你辅佐国公,朕不在的时候,你要听国公的话,不可自己拿主意。”
萧涉哼了哼。
鲁恭:“皇上勿忧,郡王待臣这个岳父还算敬重,不会胡来的。”
萧野在旁边笑:“那是,五弟在二叔面前都不如在您面前老实。”
萧涉转身去揍他。
萧缜同样给翁婿俩留了四万兵马。
去南州边境巡视一圈,见见各州县官民,在昆城过了元宵节后,萧缜动身前往东北方的黔州。
黔州与陵国的荆南、交州相接。之前梁国、陵国瓜分前朝的领地相安无事,如今黔州变成了卫国的,就算陵国胆小不敢再主动发兵,萧缜早晚也要去打陵国,所以黔州就变得非常重要。
萧缜安排齐云、萧野、佟贵在此镇守,分给三人六万兵马。
“知道朕为何给你们这么多兵吗?”
萧野:“知道,皇上要我们带兵从此进军荆南、交州。”
萧缜:“是,不过你们别光筹备打仗,先把黔州的民心替朝廷收拢了,三州何时安稳,何时才是朕伐陵之机。”
三将领命。
在黔州逗留了半个月,三月初,萧缜带着萧延、齐凌、张超以及八万大军赶往渝城,与这里的两万荆州水师汇合后,再沿着来路返回荆州。
此次伐梁一战,梁国因军心溃散不战而降者众,故而两国兵力损失都不多。
萧缜留给三州守将的多是他与齐凌带出来的朝廷兵马,以便于调遣,带回京的八万将士多为梁国降兵。
这八万降兵皆来自益州、南州、黔州各地,萧缜要把他们带到京城训练成忠于朝廷的精兵,顺便通过这八万降兵牵动三州八万户百姓。
萧缜相信,只要他让这八万降兵过得好,降兵们给家里寄了书信去,那八万户百姓自然会感念朝廷,同时,八万户百姓通过新政日子富裕了,书信一寄,八万降兵也会对朝廷忠心耿耿。
永安五年四月下旬,帝师凯旋回京。
这一次,萧缜总算提前给佟穗送了消息。
佟穗早早就带着文武百官出城相迎了。
大军浩浩荡荡而来,踏起一片黄色飞尘。
第一次看到如此壮观场面的承祖震惊地张圆了嘴巴,小手撑着城墙,伸着脖子问:“娘,哪个是爹?”
佟穗指向帝旗之下行在最前面的那道身影。
可惜离得还是远,承祖看不清楚。
佟穗笑道:“下去吧,爹爹骑得快,一会儿就到了。”
承祖看向站在旁边的张文功,张开两条小胳膊道:“张叔抱我。”
佟穗疑惑道:“刚刚上来的时候你还不要抱,非要自己走,这回怎么让张叔抱了?”
孩子还小,见到萧延几兄弟以及张文功、孙典等人,佟穗都让承祖喊的叔叔。
承祖靠在张文功的胸口,指着外面道:“张叔走得快,我要快点去见爹。”
佟穗替萧缜感到欣慰,她还以为小家伙会因为太久没见面要跟萧缜生疏一会儿呢。
到了城门下方,佟穗牵着承祖站到文武百官之前。
稍顷,大军驻足在护城河对岸,萧缜带着齐凌、萧延等将领骑马跨过桥梁,来到了城门之下。
“臣等恭贺皇上平定三州,千秋万岁!”
承祖也有模有样地跪了下去,凤眼亮晶晶地仰视着跳下马的父皇。
萧缜笑着抱起小家伙,握住佟穗的手,再对群臣道:“免礼!”
群臣都站起来了,他依然紧紧牵着想要抽手的佟穗,直到二相、萧守义、齐恒、张文功、赵瑾上前再次恭贺,萧缜才神色自然地放开了佟穗。
帝王
打了胜仗,城门下一片喜气洋洋,接下来,萧缜抱着承祖犒赏三军,忙完这一通,八万降兵会跟着之前留守荆州的一万禁军分别前往东西两营,帝后也要回宫了。
萧缜扫视一圈,并没有看到马车。
侍卫为佟穗牵了马来。
佟穗接住缰绳,低声对萧缜道:“你不是嫌坐车慢吗?”
所以她骑马带着承祖出宫的,没有安排车驾。
萧缜笑,将承祖放到自己的马鞍上,他翻身上马,与佟穗并肩进了城门。
庆功宴在晚上,下午是帝王与皇后、太子团聚的时间。
四月的天已经热了起来,萧缜先去沐浴,再一身清爽地坐在窗边的榻上,先哄孩子。
承祖眼里的父皇就是个大英雄,他坐在父皇的腿上,急着问:“爹,娘说你打下了剑门关,你是怎么打的?”
萧缜看眼佟穗,问:“你娘没教你?”
承祖:“娘说让爹给我讲。”
萧缜便让宫人端上文房四宝,在纸上画了去年陪儿子用泥巴堆的那幅剑门关舆图。
承祖还记得很清楚,听父皇说他是从嘉陵江过去的,承祖问:“梁国没派水师去堵爹?”
萧缜:“因为爹没搬大船过去,他们的哨兵以为爹不会走水路,便没有安排水师堵我。”
承祖:“不坐船,爹游过去的?”
萧缜笑,再在旁边画了一只羊皮筏子:“爹坐羊皮筏子过去的,这种羊皮很轻,用到的木条也不多,藏在粮草车里,敌兵很难发现,要用的时候再取出来绑成筏子,连夜搬到江边,一晚上就到地方了。”
又讲了羊皮是怎么剥的晒的,为何要在淮南水师那边悄悄训练掌控筏子的水兵。
承祖听得认真极了,对父皇越发敬佩:“爹真厉害。”
萧缜点点小家伙的鼻子:“不是爹厉害,这法子是你娘想出来的,爹只是派兵去打了而已。”
承祖再靠到母后怀里,夸娘厉害。
佟穗笑道:“那你知道娘是怎么想出来的吗?”
承祖摇头。
佟穗给小家伙解释。
还是永安二年初,她读《隋书》列传篇时,看到一句话,说:“嘉良有水,阔六七十丈,附国有水阔百余丈,并南流,用皮为舟而济。”
佟穗问马老先生,什么叫“用皮为舟”。
马老先生给她讲了羊皮筏子、牛皮筏子,还说黄河边上也有百姓用羊皮筏子过河。
佟穗一下子就想到了嘉陵江!
既然当年梁国水师可以走水路,他们也可以走啊,在汉中训练水军容易引起梁国防备,她就叫淮南水师掌握羊皮筏子的操控之法,练会了只需要派两千水兵暗中赶往汉中,偷袭剑门关时便可神不知鬼不觉,而捆绑一千只羊皮筏子的花费也比打造能运送一万精兵的战船节省得多。
“所以,最厉害的还是第一个弄出羊皮筏子的百姓。”
“天底下有那么多的百姓,每个人
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也有自己的奇思妙想,咱们要做的,就是善于发现百姓的好点子,再用在自己能用到的地方。”
承祖似懂非懂。
萧缜摸摸小家伙的脑袋瓜:“还要多读书,你娘如果不喜欢读书,就看不到那句话,不知道天底下还有羊皮筏子这种好东西。”
这个承祖懂,母后几乎每天都会看书,所以才会这么聪明。
哄够了小家伙,萧缜就让承祖去睡觉了,他抱着佟穗去了寝殿。
恩爱过后,佟穗揶揄道:“你是快活了,却把四弟五弟齐云他们都留在了外头,叫人家夫妻分隔两地。”
萧缜:“太远了,光过去就动辄两三千里地,马车要走一两个月,你是舍得折腾玉蝉长公主,还是舍得折腾四弟妹五弟妹加你二嫂?”
佟穗:“……”
萧缜:“三州事情够多的,让他们安心当差吧,一两年而已,以前单了那么多年不也忍下来了。”
佟穗惊道:“这么快就有把握打陵国了?”
萧缜:“陵国北边、西边都被咱们的大军堵住了,东、南全是海,打打不过逃没地方逃,我愿意再准备两年都算求稳了。”
佟穗想想也是,心思又被他勾到了另一处:“我见过大河大江大湖了,唯独还没见过海。”
萧缜去青州时见过一次,看着佟穗憧憬的眼,他道:“等天下一统了,没什么大事要咱们操心了,我陪你去看,青州也好扬州也好,随你挑。”
佟穗想了想,道:“咱们都出去,我有点不放心,干脆你留在京城批折子,我自己微服出巡……”
话没说完,萧缜突然抱着她翻了个身,什么也不说,只管往狠了下力气。
佟穗便在这样的力道里将海啊折子啊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唯独剩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