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押埃尔弗的木屋比伊莱想象的要更远。
瑞文特的木屋紧邻石屋群,埃尔弗的木屋却几乎要挨到弗瑞兹临时监狱的边缘,士兵们忠实地执行了不能让这两个高危外来者挨得太近的命令,受难的只有凌晨才吐了口血的伊莱。
伊莱在斗篷之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他的脸和身体都藏在斗篷下面,按理来说没有人会发现他的小动作,但瞬息之后,伊莱明显地感觉到艾萨克放慢了脚步。
果然,伊莱想,艾萨克这几天有点问题。
联想他们乏善可陈的过往,第一次见面艾萨克就动杀招,第二次见面艾萨克捏碎了他的腕骨,第三次见面他“喜提”暗夜森林软禁,而以上所有事情发生的时候他都还只是个小孩。艾萨克能面无表情地对才七八岁的他下手,真的有可能会在他快十七八岁的时候突然开始关心他吗?
伊莱只能说:不信。
甚至前不久他甚至还给艾萨克的心脏来了一刀,还要用治愈魔法来“迫使”艾萨克与自己进行合作,艾萨克脑子抽了才会在这样的前提下转换态度。
有这么大的变化是因为艾萨克终于意识到他们目前最大的敌人都是教廷吗?伊莱也不知道。
不过……伊莱看着艾萨克的后脑勺想,如果艾萨克不是憋着坏准备搞事的话,这点变化多少也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吧。弗朗西斯的小少爷苦着脸又顺了顺自己的胸口,主要是再走刚刚那么快他真的要呼吸不过来了。
艾萨克的耳朵动了动,默不作声地把脚步又放慢了一点。
一行人慢悠悠地晃到了关押埃尔弗的木屋,有瑞文特喜提的亲卫军士兵围绕一圈的豪华待遇“珠玉在前”,木屋门前的四个卫兵乍一看甚至有点“寒酸”。不过这种差异也可以理解,毕竟瑞文特的那间木屋要关紧房门,埃尔弗这间不仅可以把门敞开,卫兵还能走进屋内,怎么想都要更容易看守一点。
艾萨克依旧微微侧身错过卫兵的行礼,伊莱侧过头向身后跟着的黑甲卫兵和银甲卫兵说:“我和斯科皮队长进去吧。”
话音刚落,原本在屋内的两名卫兵应声而出,他们穿着黑色的盔甲,彼此还略显惊讶地看了对方一眼,眼睛里仿佛写着:“没接到命令你出来干嘛”和“那你又出来干嘛”。
伊莱没忍住,唇角向上弯了弯。
他七八岁的时候与奥林关系缓和,从此隔三岔五就要去亲卫军营一趟,说得肉麻一点,亲卫军营中绝大部分士兵都是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的。哪里有认不出自己看大的孩子的人呢?他们只是不说罢了。
他们与伊莱和艾萨克擦身而过,那一瞬间伊莱冲着这两名亲卫军士兵点了点头,对方也轻微地点了点头,就像对了一个暗号。
我们认出你了。
我知道你们认出我了。
伊莱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艾萨克走在他的前面,他彻底走进屋中后反手带上了门,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去。木屋毕竟做的是牢房,弗朗西斯不可能允许外来者把这些木屋建造得像普通住宅一样舒适,所以这些木屋没有拱起的房顶,也没有窗户——连木头做的不透光的窗户都没有,只在木屋的顶部留下了一排菱形的气孔保证最低限度的空气流通。
伊莱望着这排气孔,突然想到了暗夜森林的那间木屋,除了空间大了点之外与这间充作牢房的木屋并没有什么区别。
“啊……”
突然出现的声音吸引了伊莱的注意,他收回视线,刚好看见艾萨克蹲在地上用匕首鞘把埃尔弗垂下去的头抬起来。埃尔弗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他望着屋中一黑一白两个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看守自己的那两个卫兵离开了。
“审问终于要开始了吗?”埃尔弗露出了个漫不经心的笑容,声音嘶哑得像两三天没有喝过水,“我还以为你们准备让我自生自灭呢,两位老爷。”
埃尔弗的长相非常俊美,一双冰蓝色的桃花眼天然含情,就算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他的外貌依旧非常惹眼,不难想象他还在做伯伦家的大少爷时是一副怎样的风采。
伊莱走进一点,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位曾经在北边境线重创弗朗西斯军队的天赋者。这一夜埃尔弗显然过得不太好,嘴唇干裂起皮,显然没有人有那个善心给他端一碗水;肩颈上的伤口虽然得到了简单的处理,但充作绷带的布条却是脏兮兮的;手被反绑在身后,粗粝的绳子收得格外紧,就像绑绳子的人恨不得直接把他的手勒断一样。
埃尔弗严格意义上来说没有在地下岩洞的爆炸中扮演多么关键的角色,正常情况下弗朗西斯的卫兵是不会如此对待他这样的囚犯的。伊莱抱起手臂,心中有了猜测:或许是黑甲卫兵提过、也或许是有其他参加过那场战争的士兵认出了他。
外来者埃尔弗算是爆炸的半个受害者,奥斯都人埃尔弗·伯伦却是真真切切夺走同胞生命的敌人,士兵们没有怒气上头杀死他都已经算得上克制了,更不要说埃尔弗身上一点新增添的伤口都没有。
于是伊莱愉快地决定对布条和绳子视而不见。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的埃尔弗掀起眼皮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艾萨克,艾萨克不躲不闪,过来很久,埃尔弗突然嘴巴一咧,喉咙里发出浑浊的笑声。
“啊……看来这位穿黑盔甲的不是弗朗西斯的卫兵老爷啊……”
艾萨克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
埃尔弗好像突然有了精神一般,硬生生借着肩膀和腰腹的力量磨着木屋墙壁坐了起来,他急促地喘了几声,看向艾萨克的眼神戏谑得要命,仿佛在说:我认出你了。
艾萨克微微眯眼,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埃尔弗居住的城镇紧邻明日之森,而明日之森中心是精灵的聚居地,如果埃尔弗认出了他有精灵血脉还好,如果……
埃尔弗仿佛没有捕捉到艾萨克陡然升起的杀意一般,他冲着伊莱的方向昂了昂头,带着股莫名其妙的兴奋道:“那边的老爷,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还不等伊莱回答,埃尔弗又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断断续续,如果哪个胆小的听见了,想必要被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不,”埃尔弗眼睛一转,脸明明是笑着的,眼神却充满冰冷的兴味,“这位可不是人。”
真是太精彩了,让他看看,教廷圣典中记载的暗夜精灵竟然已经出现在了弗朗西斯的土地上?埃尔弗几乎要放声大笑了,他满怀着恶意想:弗朗西斯的恶魔之子又知道吗?教廷那群人知道吗?
或许是因为情绪太激烈,埃尔弗低低地咳了起来,他直直地望着艾萨克的眼睛,艾萨克的眼神越冷,他的笑容越大。埃尔弗实在是太激动了,肺部的痒意还没有彻底消失他就迫不及待地张开口:“咳,那边的老爷,你知道吗?这位可是——”
“埃尔弗·伯伦。”
清冽的少年音打断了埃尔弗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也打断了艾萨克抬手要拔出匕首的动作。埃尔弗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不可思议地望向不远处的白袍人,嘴唇蠕动,似乎非常不理解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打断自己。
他不想知道吗?他不想知道这个穿黑色盔甲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吗?
白袍人走进一步,微微弯下腰,埃尔弗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却因为墙壁的存在被阻挡了进程。他眼睁睁地看着白袍人抬起手,那只白皙的手越来越近,埃尔弗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额头却在这一刻抵上了某种微凉柔软的东西。
喟叹如同羽毛一般拂过他的耳朵。
“那不重要。”
一股陌生的魔力顺着额头相触的地方流入埃尔弗的身体,埃尔弗浑身一紧,下意识地想要排斥,然而这股魔力看似柔和,实则不容抗拒地破开了所有的防御、缓缓蔓延至他的四肢。肩颈处的伤口传来轻微的痒意,干裂的嘴唇恢复了一点弹性,这是……
埃尔弗猛地睁开了眼睛。
白袍人恰好收回手,此时正低着头问穿着黑色盔甲的暗夜精灵:“你觉得够了吗?”
暗夜精灵冷冷地看了埃尔弗一眼,杀意更甚,但到底没有动手。
“我怎么知道?”暗夜精灵带着股不容发现的怨气说道,“死不了不就行了。”
白袍人轻易地接受了暗夜精灵的话,他评估性地仔细看看埃尔弗,最终点点头,语气轻快:“那他看起来死不了啦。”
……
埃尔弗看起来实在是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为了防止他死掉之后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断掉,伊莱干脆用了点治愈魔法,不到能够清除埃尔弗负面状态的程度,但好歹能把命给吊着。
或许是因为受到了瑞文特血液的影响,伊莱只是做到这种程度都有点头晕,他闭着眼睛,等到晕眩感过去再睁眼,突然撞上埃尔弗复杂的眼神。
伊莱眨了眨眼睛,不打算解释什么,他干脆蹲下来,为了给埃尔弗用治愈魔法他往前走了几步,现在刚好和艾萨克并排。
伊莱的蹲姿很乖,双手放在膝盖上,身体也习惯性地离大腿近一点,和一旁的大腿一上一下几乎分成直角的艾萨克形成鲜明对比,硬要说的话,就是一个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习惯远程战斗的,一个一看就是随时准备着近身搏斗的。
“埃尔弗·伯伦,你有什么话想向我们说吗?”伊莱从艾萨克手中拿过匕首,抬手拔掉刀鞘,刀锋映出的冷光乍现,而伊莱手腕反转,匕首尖向下,轻轻地抵在了埃尔弗的大腿上,他贴心地提醒道,“比如明日之森和黑色风暴什么的。”
埃尔弗没有回答,他脸上的笑容在伊莱使用治愈魔法之后就消失了,此时他定定地注视着这个白袍人,可惜兜帽的阴影遮住了对方的眼睛,立起的围巾又遮住了对方的下巴,除了瓷白的皮肤和淡色的嘴唇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你是妖精?”
匕首尖向下了一点,它运动的速度实在缓慢,埃尔弗几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皮肤被一点点破开,尖锐的刀锋嵌进肉里,鲜血争先恐后地顺着伤口涌出来。埃尔弗呲着牙嘶了口气,还不死心地问:“你是精灵?”
伊莱轻轻笑了一声:“我看起来不像人类吗?”
埃尔弗认认真真地打量伊莱,从指尖看到兜帽落下的阴影,他确信道:“人类不可能会治愈魔法。”
“你为什么认为人类不会治愈魔法?因为在我之前你从未见过会治愈魔法的人类?”伊莱想了想,决定举个例子,“黑暗时代之前的人类见过自己的同类把幻想种逼得节节败退吗?”
疼痛越来越剧烈,那把匕首还在往下,埃尔弗怀疑过不了多久这根匕首就会触及到自己的腿骨,而始作俑者歪了歪头,轻快地问:“怎么不回答我?”
匕首抵到了硬物,伊莱却像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一样,手上的力道还在加重。
埃尔弗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隔着兜帽与伊莱对视,最终说道:“因为神明赋予人类的天赋是破坏。”
匕首停住了。
伊莱的声音陡然冷下去:“你说什么?”
“我说——”埃尔弗慢慢勾起笑,话锋陡然转向另一个方向,“把你的脸露出来,我告诉你你们想知道的信息,怎么样?”
“行啊。”
埃尔弗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伊莱故作费解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想到一个遮遮掩掩穿得严严实实的人说露脸就露脸的表情。
伊莱是真的不觉得露个脸有什么,他一开始隐藏身份和长相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现在蛇都出来了,要不是害怕外来者中还有瑞文特这样的信教者,他今天才不会重新披上斗篷和围巾。
不过不在意是一回事,用这个自己不在意的条件去谋取福利又是另一回事。
伊莱很有先见之明地问道:“你要怎么保证你看过我的脸之后不会反悔?”
埃尔弗的视线向下移了移,伊莱顺着望过去,看见插在他腿上的匕首,埃尔弗玩笑一般说:“要不你把这玩意儿捅进我的心脏里?”
心脏真的被通过一匕首的艾萨克路过被踢。
伊莱眨了眨眼睛开始思考:他和艾萨克都在这里,系统空间中还有许多卡片没有用,埃尔弗的生死几乎就被他握在手中,如果露个脸能让事情变得简单一点,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他掀开了兜帽,双指勾住围巾上沿向下拉。
清冷锋锐的眉骨,因为年纪尚小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失的脸颊肉,银白色的发丝,琉璃一般的紫色眼睛。
埃尔弗的瞳孔猛地缩小,他张了张唇,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他早该知道的,埃尔弗恍惚着想,暗夜精灵都已经出现在弗朗西斯了,他怎么会想不到恶魔之子已经和暗夜精灵遇上了呢?
恶魔之子,身边萦绕着残暴巨龙与卑劣暗夜精灵的恶魔之子。
埃尔弗突然笑出了声,他笑得越来越疯狂、越来越剧烈,乃至木屋之外的卫兵都敲了敲门提高声音急促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伊莱同样拔高声音回答道,脚步声远去,笑得快要喘不过气的埃尔弗终于停了下来,此刻他满头是汗,肩颈处处理好又被治愈了一点的伤口因为过大的动作被撕裂开,鲜血浸湿了原本就有些脏污布条。
然而狼狈至此,埃尔弗的眼睛却亮得像黑夜中的星星。
伊莱有些恍惚,竟然觉得埃尔弗的瞳色有点像克拉伦斯瞳仁外面的那圈蓝边。
“弗朗西斯的小少爷,”埃尔弗喟叹道,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笑着说,“你的玻璃糖球很好吃。”
这片大陆上绝大多数糖都是乳白色的,就算能够做到透明,其中也掺杂有絮状的杂质。身为贵族的埃尔弗也从未见过那样剔透的糖球,简直不像是食物,而是珍贵的宝石与水晶。当时他想,恶魔之子也能做出一点好东西。
然而现在想,玻璃糖球确实是好东西,恶魔之子却不一定是恶魔。
伊莱很好地接受了这不合时宜的夸奖,他眉眼弯弯,语调上扬地回答:“谢谢。”
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不过氛围总算是不同了,埃尔弗低着头陷入了沉思,似乎在措辞,伊莱蹲得腿有点麻,干脆在原地坐了下来,倒是艾萨克一直保持蹲下的姿势,连晃动都没有动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埃尔弗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抬头道:“你们应该都知道黑暗风暴吧?”
伊莱与艾萨克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伯伦家族在的镇子——达亚镇在一年以前遭遇了一场由明日之森中心刮来的黑暗风暴,接触到这些风暴的人瞬间变为枯骨,就算躲避及时,吸入的空气太多也会咳血、头痛直到死亡。”
艾萨克隐秘地看了伊莱一眼,只看到了一个专注的侧脸。
“达亚镇是奥斯都最大的大型城镇,规模几乎可以媲美一些小型城池,就算经历了黑暗风暴,达亚镇的幸存者也有五百人以上。”
伊莱挑了挑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弗瑞兹临时监狱中一共只有两百零几个外来者,并且他们并不全部来自于一个地方、甚至并不全是奥斯都人。难道这五百个人都失散在了来弗朗西斯的路上?还是说他们兵分几路、并没有全部来到弗朗西斯?
“我们集结在一起,准备前往明日城寻求帮助,然而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队穿红色斗篷的人。”埃尔弗顿了顿,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能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稳、让自己的讲述尽量客观,“他们自称教廷派来救助我们的信教者。”
信教者?伊莱拧起眉头,瑞文特不就是一名信教者吗?伊莱不由偏过头看了艾萨克一眼,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装束,一开始还能保持警惕,但是后来他们拿出了圣水。”
“等等,”伊莱打断道,他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昨晚从艾萨克那里得到的圣水,在埃尔弗的眼前晃了晃,“你说这一种?”
还不等埃尔弗回答,艾萨克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是。”艾萨克顿了顿,补充道,“你拿的那一种是圣水的原液。”
伊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圣水这种东西还能分为原液和加工品的?
埃尔弗的眼睛比他瞪得更大——圣水还有原液的?
在两道灼灼目光之下,艾萨克难得地有点头疼,他干脆又拿出一个瓶子,不过与伊莱手中那个秘银制还有符文的不同,这个瓶子的瓶口并没有符文,只需要轻轻用力就能打开。艾萨克将其中盛放的液体倒了一点在手心上,递给伊莱看。
与粘稠漆黑的圣水原液不同,这一瓶“圣水”是透明的,伊莱凑近闻了闻,甚至能够闻到某种清爽的香气。
确认伊莱看清楚,艾萨克隔了一段距离把手心的透明液体倒在了埃尔弗大腿的伤口上,几个呼吸之后,伤口就不再继续渗出血液。
“这种圣水能够治愈伤口,”艾萨克解释道,“教廷会用它治愈‘虔诚’信徒的伤势。”
伊莱更惊讶了:“我怎么不知道?”
教廷的情报他没少收集啊,没道理这么关键的东西都不知道。
这次回答他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脸色差到要命的埃尔弗:“因为弗朗西斯不仅不虔诚,甚至和信徒都沾不上边,没有人会告诉弗朗西斯人教廷拥有圣水,而圣水就算在大陆之外也是只存在与上流贵族和王室之间的秘密,就算弗兰西斯有暗探也无从得知。”
伯伦家族曾经也是奥斯都最上层的贵族家族之一,当然知道圣水的存在,虽然埃尔弗出生的时候伯伦家族已经离开明日城,但作为长子,他的教育中并不会错过这种足够救人一命的东西。所以在埃尔弗亲眼看见圣水治愈了队伍中一个伤员的伤势之后,所有的顾虑都被抛之脑后。
“我就这样带着他们跟着这群信教者走了,”埃尔弗俊美的脸已经因为某种强烈的情绪扭曲起来,他咬牙切齿,指甲嵌进肉里,“整整五百六十二个人。”
教廷在弗朗西斯外的人心中的地位比伊莱想象的要更高,当时那群红袍人一说自己是信教者就有人想要跟着去,等到埃尔弗确认这群人属于教廷之后,五百六十二个人,每一个人都欢欣鼓舞,几乎确认自己的苦难就此结束,就连埃尔弗也没有想到这是另一场苦难的开始。
另一场更加深刻、更加残酷、更加能够摧毁他们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