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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心事

小观音 一枝安 1877 2024-07-09 12:58:02

朔月会的事情不多,拿草叶编小玩意儿姑且算一个,源于他六岁进宫前为数不多的回忆。

只不过谢从清不喜欢他自降身份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他便也渐渐搁置了。

而今天子一朝改换,他却仍然没有自由玩乐的权利——梨花木长桌上干净如雪的字帖和典籍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该读书了。

长日入夏,连着下了几日的雨水终于起了停歇的念头,外头雨过天晴,万般景物被雨水洗涤干净,澄澈天光下显出一派清清亮亮的明媚好风光。

忙完朝政,谢昀习惯性来过问他的功课——短短十几日,这却好像已经变成了他们约定俗成的规矩,踏进照月堂的步伐相当自然。

谢昀进来时,正看见朔月对着满桌凌乱的笔墨出神,手里却揪着几片草叶,哪里有半分认真读书习字的模样。

谢昀:“书读的怎么样?”

“……我在‘水滴石穿’。”朔月认了几个字,读了两本书,说话也文绉绉起来,“陛下,书上讲,要……要循序渐进,不能揠苗助长。”

谢昀冷笑:“书上还讲勤能补拙——你这个年纪,这种资质,还好意思说什么揠苗助长?去国子监拔棵草都比你会念书。”

朔月小声反驳:“我又不要去考状元。”……严文卿可真会教人,这才几天哪。

谢昀眯了眯眼,有些怀念初见时那个唯他马首是瞻的小傻子:“说起来,你也不会武,朕正寻思是给你找个师傅还是亲自教……”

这话颇有威慑力,一下便吓掉了朔月手里的草。

谢昀颇为满意。等等。

他强行从朔月手中没收了草叶,莫名觉得这草叶有点眼熟:“这是……你从哪拔的?”

此时此刻,一位失去了精心培育的兰草的花匠正在骂骂咧咧地怀疑人生。

朔月茫然:“……不能拔吗?”

不待谢昀否决,朔月又疑惑地补充:“先帝说……我想拔什么就拔什么的,喜欢就好。”

突然变成了一个吝啬鬼的谢昀:“……”

“花匠精心培育的兰草能不能随便拔”——关于这个问题,谢昀深觉朔月的教育之路任重而道远,遂展开教育。

“我知道了。”朔月默默垂首,眼睫低垂,“陛下不喜欢,我以后就不拔了。”

“陛下知道的,我从小就离开了父母,我以为这里就是我的家……我以为在自己家里做什么都可以的。”

不是,你在伤心什么?谢昀有点头大。

“我不会写诗作画,只会这个。”朔月神情低落地奉上最后一句话,“听说陛下生辰快到了……我想给陛下做生辰礼的。”

“……”

一刻钟后,谢昀语塞且绝望地转了话题:“编吧编吧……原来你还会草编,怎么学的,教教我?”

今年的寿诞逢着国丧,一应礼乐宴会自然免除,免得给天下人留下新帝不敬先皇的骂名。这宫中能令谢昀挂怀的也只有皇祖母,便只向太皇太后请了安便早早离去。

朔月候在外间,只听得太皇太后轻飘飘的叹息:“又到了这个时候……昀儿,你去看看罢。”去哪里看?

朔月糊里糊涂地跟着他上了马车时,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说来令人郁结,最近需要他思考的问题也着实太多了些。

他望向身旁的谢昀,一派诚挚忠贞:“陛下,天色已晚了,实在不太安全……”

谢昀淡淡地反问:“你不是可以保护朕吗?没什么可怕的。”

朔月被点住了死穴,只好老老实实地闭了嘴,抱了本字帖上车。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翻书,一边悄悄掀帘子看马车外的景色,还要分出心神偷眼觑着谢昀,实在忙得很。

有那么一两次正迎上谢昀的目光,朔月立时正襟危坐,谢昀轻轻一啧:“别装了,这会儿都出宫了,平日在宫里也不见你用功。”

谢昀换了常服,墨玉簪绾着发髻,看起来便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眉宇间却似有郁结,一路上静默无言。

朔月悄悄去看,只觉得他不像过生辰,却像是要去送死。

送死倒也无妨,朔月很有信心在刀枪剑戟前保住皇帝陛下的性命。

国丧未过,街道上行人寥寥,店铺也静悄悄的,更别提朔月曾在书中读到过的青楼乐坊,早已闭门谢客,忽然大理寺三字赫然入目。

朔月不由得一顿。

谢昀瞥他一眼:“还记得?”

严文卿不久前才来向他汇报过慈幼局的案子。

不由僧人曾得谢从清秘密吩咐,以十岁孩童的心脏,加以西域之毒、朔月之血炼丹,希冀得长生不死之效。因幕后之人是皇帝,且牵涉的孩童多是来自慈幼局的孤儿,无人在意。

而谢从清乍死,不由一时无法处理干净,寺庙中还有三个留作药引的孩子,以及一小瓶刚刚炼成的丹药。

三个孩子里,一个便是裴玉言的弟弟。二人同为孤儿,弟弟入寺庙后久无音信,裴玉言这才孤身偷偷探查,却落入了不由的魔爪。

药引——朔月愣了一下。

是昔日谢从清云淡风轻递给他的那一小瓶丹药。

是不由僧人口中令人羽化成仙的秘籍。

也是裴玉言声声泣血呼喊着的,他弟弟的心脏。

今日要去见的人令谢昀心绪颇为不佳,便也恶劣地搅乱旁人的心情。

话音徐徐落下,他眼看刚才还兴致高涨的少年蔫了下来,脑袋上仿佛耷拉下来一对无形的耳朵。

朔月捏紧了字帖的纸张,犹疑道:“那……那僧人可有抓到?”

谢昀遏制住心中那点罪恶感,闲闲望向车窗外:“寺庙起了大火,别说人,屋子都烧干净了,有具焦尸,却也无法确认身份。”

那便是没有抓到的意思了。

朔月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小声道:“陛下,我还是……不明白。”

纸张松开又捏紧,留下无法抹除的褶皱痕迹。

朔月不明白为什么谢从清给他讲述的荣耀都是丑恶,不明白为什么玉蟾丹是错的,也不明白该怎么破解这个局面。谢昀也不明白亲生母亲为何十九年来久居万寿庵避而不见,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言。

马车在京郊一处庵堂前停下。

朔月抬头,勉强辨认出“万寿庵”三个大字,知晓这是出家的女师父们的住所,正要问谢昀为何来此,却听谢昀道:“李崇,你先带朔月下去。”

说着便要进那庵堂。

朔月下意识拒绝:“陛下,我……”

李崇知道内情,匆匆上前拦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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