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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我是死了吗

小观音 一枝安 2480 2024-07-09 12:58:02

没有疼痛,没有罪过。……永远在一起。

朔月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母亲早已经知道了长生的真相,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不,在知道这个真相的第一时间起,大概就存了杀死自己、终结诅咒的心。

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呢?

种种往事走马灯般在眼前回映,朔月拼尽全力地回想自己的一生。

自幼离开父母亲族,为皇帝教养长大,遵循契约,奉献无穷无尽的一生……

然后他遇到了谢昀,一个总是嫌弃他不读书不用功、但却又时时刻刻为他打算的少年皇帝。

再然后,谢昀自皇位跌落,他依旧遵循着契约,站在了谢从澜身边,向着昔日的陛下刺出一刀。

如果说我真的做错了什么,真的对不起什么人……

那枚药丸触碰到嘴唇,传来近乎浓烈的血腥气。朔月竭力推据着,奈何实在是太痛了,他无力抵抗。

他一生没有违背契约,但无穷的生命却似乎走到了终点。

不……我不能死。

母亲亲手缝制的香囊还攥在掌心,母亲温凉柔软的守抚过面庞。朔月茫然睁着眼睛,黑漆漆的眸中,倒映出的只有母亲的面容。

温柔的、慈悲的、怜悯的。

“阿娘知道你无辜,阿娘知道你从来没做错什么……阿娘知道你是好孩子。”东方夫人轻轻握住他发颤的手,声音平稳地回应他,“不会很久的……阿娘陪你一起。”

寂静的深夜,溪水默默地流淌,细碎的浮冰被水流冲刷着漂向远方,不知归处。

东方夫人却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朦胧的视线中,朔月看见大片的鲜血。她却习以为常,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

——母亲已经命不久矣。

所以,她才这般等不及。她要趁着自己尚未死去,亲手将自己带走,彻底终结长明族的闹剧。

只是,他还有事情没做完。

朔月摇摇头,嘴角涌出血沫,他竭力道:“给我一点时间……”

“好孩子,阿娘知道你想做什么。”惨白的月光下,东方夫人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就像是十九年前他刚刚出生时,初为人母的她带着无限柔情,亲吻抚摸着初生孩子的头发。

“这些时日,我被林遐关在密室,他常常过来与我说话。趁无人之时,我在密室中他能接触的物件上都上下了毒……他不会活太久的。”

在密室中下毒,固然能伤害到常常前来的林遐,但首当其冲的还是她自己。

这也意味着她亲手加重了自己的病情,让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身体更早地迈向死亡。

母亲她,什么都知道……朔月呼吸急促起来。

他推据不过,药丸轻轻入口,微凉苦涩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母亲,自己早已决定了赴死。却又糊里糊涂地好奇起来,母亲早已知道自己不死之身,那又找到了什么方法杀死自己呢?是连朝露师父都不知道的方法吗?

还有,自己的身世呢?当真是被所谓的强盗抢走的吗?自己的父亲,当真是死在强盗刀下吗?

朔月没力气问出口,手指抓不住东西,香囊骨碌骨碌滚落下去,青绿的布料沾了河边的湿泥。

疼痛渐渐远去了,朔月好像要睡着了,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分外遥远。

“阿娘知道,谢昀待你好,一直以来都是他照顾你。”

汗湿的头发被捋到耳后,动作轻柔而小心。朔月不明白母亲为何会在这时候提起谢昀,心中陡然掠过一个可怖的猜测,于混沌之中睁大了眼睛。

他竭力地摇头,恳求道:“不……”不要伤害他。

“谢昀比娘待你好,娘愧对你。”东方夫人将他揽到怀中,眼帘低垂,自顾自地说下去,“好孩子,你放心。谢昀会明白你的苦心,他会原谅你的。”

朔月茫然地摇头。

他并不奢求谢昀的原谅,他只是想在自己离开前,尽最大努力为谢昀做最后一件事。

但母亲俯身亲吻他的额头,含着哀哀笑意,祝福这一对已经劳燕分飞的年轻人:“我的朔月……今生事已了,你们有缘下辈子再相逢,一定光明灿烂。”

夜风簌簌,冷月凄凄。林遐他们似乎调转了方向,没有往这边来,声音渐渐飘远了。

东方夫人背着昏迷的朔月,一步一步踏下山路,踏过被冻得硬梆梆的泥土和凋零的灌木丛,向后山走去。

那里有她早已给自己挑选好的墓地,大约可以安葬自己和久别重逢的孩子。

冬季的尾巴上,乔木高大依旧,但还没萌芽,但可以想象到春夏时这里将是何等的葱茏茂郁。

这里土地平整,少有人迹,没有人类也没有各色欲望,天气温暖起来时,应该有大片大片浅蓝鹅黄的小花,会有鸟雀在枝头停歇,蝴蝶在花间飞舞。

朔月或许会喜欢的,东方夫人轻轻把朔月放下,有些欣慰地想。

走了很久的山路,本就病弱的身躯渐渐有些撑不住。她扶着膝盖,靠着粗糙的树干坐下,任由素色衣裙落在地上,沾了大片泥土和血迹。

意识渐渐混沌起来。她知道最后的期限到来了。

她已经等待今天等待了很久很久。

东方夫人最后看了一眼朔月,那是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年轻的,俊秀的,有无限的生机和活力,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她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在自己肩头安眠,而后闭上了眼睛。

一只雪白的信鸽正掠过夜空。

西郊宅院里,一只信鸽落在窗台上,笃笃叩响窗棂。

谢昀推开棋盘,问:“你的鸽子?”

“鸽子是鸽子,输了是输了,别想赖。”严文卿如临大敌地护住棋盘,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不该啊,才过了这两天,易州这么快就查出东西送来了?”

说话归说话,严文卿推开窗子,从信鸽脚腕上解下一卷密信。

——不是自易州而来的密信。

目光落到信上第一行字,他不动声色地瞥了谢昀一眼,侧了侧身,一目十行地读下去。

读罢,他几乎全然愣住,过了许久才听见谢昀的声音:“信上写什么了?”

严文卿顿了顿,道:“没什么事,日常汇报一下。”

说着他将那卷小字扔进了火炉,注视着火舌吞噬了字纸,方才随意道:“回头我说说他们,别有事没事寄信回来,鸽子的命也是命,累死鸽子还有谁给咱们千里送信……”

“天色不早了,你歇着罢,我回去了。”

絮絮叨叨的话以此为终结。

谢昀眯了眯眼:“刚刚不是还说再来一局?”

这回心不在焉的多了严文卿。

他满脑子都是那封信中的内容,却不知内容真假,更无法与谢昀明说,和同样心烦意乱的谢昀一起,一盘棋下的颠三倒四惨绝人寰。

半晌,严文卿推开棋盘告辞。

只是那离去的方向,却不像是去严府。

谢昀皱了皱眉。大半夜匆匆离开,却又不回家,这是要去哪里?更别提那一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模样。

心中陡然间飞进一个猜测,一时令他如坠冰窟。

严文卿今日说了什么来着……山林别苑起火了?

炭火尽职尽责地烧着,谢昀却陡然一阵发冷。

好像有鸟叫的声音,是前几日的那只红嘴山雀吗?

不知道它的家怎么样了,当时走的太匆忙,没来得及帮它。……

朔月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身体冷一阵热一阵,灵魂好像抽离出身体,飘在空中高高俯视自己的躯体。

我是……死了吗?

他猛然一惊,只觉得一道白光闪过,灵魂重新钻入身体。

深夜,山林中的一切都笼罩在阴影之中。朔月伛偻着身体,靠在东方夫人身边,头垂得很低。

母子二人依偎在一起,近乎一模一样的面孔,同样低垂的头颅和紧闭的眼睛,衣衫破旧染血,在这凄清月光幽深山林间,透出几分诡谲。

三五步远的地方,谢昀全然僵住。

他心中掠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朔月,死去了?

在他们之间的恩怨还没有了结,情感还没有理清的时候,世界上最不可能死去的人,离开了。

他就这么抛弃了一切,好像自己的所有纠结和挣扎都成了笑话。

角落里,各种情绪悄无声息地往上堆叠,棉花一样柔软而冷酷地将他淹没,几乎令他窒息而亡。

——而后,那个人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想不出标题,先空着好了。

本来以为25w能完结的,但写着写着发现25w不太够,估计还要再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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