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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旧事重提

小观音 一枝安 2369 2024-07-09 12:58:02

十年歉疚、自责和惶惑的空洞,终于在今朝有了依托。

后半夜,风雨渐渐停息,庆元宫天地安宁。年轻的天子和他从先皇那里继承来的小仙人第一次以故人的身份闲话,聊的终于不再是“保护”这样单调无趣的话题。

他道:“那日可有被抓住?”

朔月颇为沮丧:“衣裳沾了血,被发现了。”

谢昀顿了顿:“罚你了?”

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幼时的记忆并不算清晰,朔月想了想,答道:“也不算罚,只是关了我几天罢了。”

得知他替谢昀吃掉那个有毒的寿桃后,谢从清异常恼怒,关了他数日。许是年纪尚小,纵是永生之躯也需要时间恢复,他难受了几天,待彻底恢复时,便再未曾想起这茬。

当日或许根本不是后妃发难,而是谢从清借后妃之手,除去他这个不得心意的儿子,而朔月恰好撞在刀刃上。

谢从清那种喜怒无常的暴戾脾气,自然不愿意让他知道真相,一力封锁消息,或许瞒过太皇太后,或许太皇太后也帮着一起隐瞒——毕竟朔月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朔月恐怕受了不少罪。

漫长的沉默后,谢昀沉声道:“抱歉……以后不会了。”

朔月眼睛弯弯,像是听不懂他为什么道歉,又仿佛全然不在意,只是为与在皇宫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重逢而感到纯粹的高兴。

“陛下,回去躺着吧,你还病着呢。”朔月帮他掖了掖被角,颇为体贴,“陛下,还要太医吗?”

“……”谢昀默默把另一边翘起的被角掖回去——这家伙手法生疏,掖好了这一边,倒把另一边的被角扯了开来。朔月安安静静跪坐在床榻边,眼神像追随明月的星子一样明亮。

他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乾安殿那日,少年静默柔顺地跪坐在谢从清榻前,眸光澄澈,一如现在。

他对待谢从清……与对待自己一样吗?

谢昀很难让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

自己之后呢?他会像对待谢从清一样,对待自己一样,来对待未来的皇帝吗?

谢昀莫名沉默下来,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漫上心头。

“不用。”他道,“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朔月高高兴兴地过来了,顺便贴心地给他倒了杯茶水——谢昀拿手一探,冷的。……不妨事,总归是好意。

谢昀啜了口冷茶,继而心平气和地开口:“你想出宫去吗?”

朔月愣在原地,黑眸中满是茫然:“陛下……”

谢昀摩挲着茶杯,慢慢地等他开口。

契约是一回事,但救命之恩又是另一回事。他不是大慈大悲的善人,但也不会做出将救命恩人困锁深宫的事。

朔月过去愿意留下来,或许也有不敢反抗的原因,但如今坐在皇位的是自己,是他当年救过一命的小皇子……那么,答案或许会有所不同。

“你放心,出宫之后的生活,我会安排妥贴。”谢昀凝视着他的眼睛,温和地开口,“留在京城,或者离开,想做什么营生,或是什么都不做,都随你心意……从此再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契约,你可以去找你的父母亲族,自由自在、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日子。”

这样清亮的眼睛,这样赤诚的心思,不该日日被浸泡在无穷的鲜血和肮脏的欲念中,成为历朝历代帝王求长生之路的垫脚石。

以后,不会有了。

朔月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陛下……还是不想要他吗?

一些久远的场景涌上心头,唤起了沉睡的恐惧。

“……朔月?”

是陛下在叫他。朔月游魂般抬起头,望向眼前谢昀的面貌,一鼓作气吻了上去。

那是轻飘飘的一吻,羽毛般点在他唇上,却好似一盆热水兜头泼下,烫得谢昀面目发红四肢僵硬,一时竟也忘了挣开这个大不敬的家伙。

好半晌,那股热才反过来从四面八方回归心脏,让身体重新运作起来。

他的眼睛一直睁着,眼睁睁看着那张唇覆上来,看着那双眼睛近在咫尺,浓黑的睫毛轻轻闪动,蝴蝶般轻飘飘地扇动翅膀,在心中卷起浩浩荡荡移山填海的飓风。

他一时僵硬如枯木,理智叫嚣着让他把这大不敬的家伙推出去斩首示众,可身体却操控他张了张嘴,触碰到一点柔软湿热的舌尖。

薄荷果子的味道,他钝钝地想。

恍惚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继承了谢从清的血脉——禽兽一样不知廉耻。

“陛下……”朔月靠得很近,眸光澄澈一如雨过天晴的碧空,声音。

相别十一载,一吻以重逢。

谢昀用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此时朔月还趴在他身上,两人鼻尖对着鼻尖,额头抵着额头,彼此的呼吸像丝绸一样将二人缠绕。

朔月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孤注一掷的勇气。

“陛下,我可以做很多事情。”朔月微仰着头看他,吐字缓慢而清晰,“陛下愿意的话,我可以做内侍,也可以做妃子……只要留在陛下身边,什么都可以,不会的……我也可以学。”

他的神色太专注,语气又太赤诚,眸光清清亮亮,没有一丁点肮脏欲念。

见谢昀没有反应,朔月试探着伸出手,探向他的领口,想进行下一步——而后被谢昀猛然擒住。

神思回还。谢昀的目光冷下来:“这也是谢从清教你的?”

朔月发愣的功夫,那一点轻微的躁动立即随风远去了。……果然如此。谢昀久久凝视他的神情,倏尔,冷笑一声:“看来是了。”

“他是怎么教你的?手把手教你的吗?”谢昀忽视唇上的炽热,面无表情地发问,“这些年……他便是这般待你?”

是啊,天真秀丽如此,赤诚明净如此,日日夜夜伴在身边,哪个能忍住?谢昀深深吸了口气,愕然自己如今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或许是因为朔月过去表现的太过纯净,让人难以与任何龌龊联系起来。

他本应感到失望,或者不喜,但更多的,却是无端的难过。

像是看见纯白的花朵,被踩踏进泥沼里。

但隐隐的……又有些躁动。

朔月懵然无知地回应着他的注视,迟疑地回答他的问题:“先帝……待我很好。”

正如此之蜜糖,彼之砒霜,人人都说先帝荒唐无道,喜好术士,但对朔月来说,却是不一样的。

他只知道自己初来宫中的那一夜,先帝摸着他的脸颊,温言宽慰:“别怕,有朕在,再也没人能欺负你。”

往后十一年,不论是毒药,还是刀剑,亦或者流言蜚语,他便再也没有怕过。

不管是哪次死亡,谢从清都会出现在他睁开眼睛的第一刻。

珍馐佳肴,锦衣玉食,超然地位,换来隔三岔五的毒药和刀剑,痛是痛的,可却是短痛,比起五岁前在那些饭都吃不上、生生饿死的乡野人家里度过的日子,自然是极好极好的。

那时他入宫没多久,既非皇子,又非亲贵,便有宫人私底下嚼舌头,说他是谢从清给自己豢养的娈童。

在他面前,谢从清多数时候都是温柔的,但他再也没有见过那几个宫人,宫中的流言蜚语从此断绝。至少,再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对他不敬。

谢从清抚着他的手,一字一顿地对他说,你是上天赐予朕的神灵,不必理会那些俗人俗语。

朔月点头,又问:“我也要做那些事情吗?”

那些事情,是他从宫人的闲言碎语中拼接而成的画面。但谢从清摇头,说,你已是神迹,不可自陷凡尘。

这十一年间,谢从清赐予他一人之下的地位。他不会忘记玉蟾丹,亦不会忘记谢从清。

朔月说得很慢,不时抬头看一看谢昀,唯恐自己下一刻便要被人提溜着尾巴扔出去一样。好在并没有。

谢昀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诉说过去,良久才出声道:“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朔月试探着开口:“那,陛下……”

“不让你出宫去了,放心。”帷幔放下,谢昀淡淡的声音传来,“睡吧。”

【作者有话说】

谢昀:气死我了这人怎么这么不懂廉耻!要好好教才行!—

最近想给这篇文改个名字,思考中,或许看到这里的大家有什么好建议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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