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娴接到司妍的电话, 隔壁已经有人在修,现下已是十一点,司妍建议她与秦荔在别处洗澡, 等修好后直接过来睡觉, 明日得上早课。
关娴道:“我跟秦荔都在沉萸这儿呢。”
司妍正站在隔壁门口,听了后脖子左拧,看向那间花重金设计的居室, “是吗,那正好,估摸着你们洗完,这边也修好了。”
这边的房间隔音甚好,廊道中静若无人。司妍忽觉奇妙。
萧沉萸很不待见秦荔, 她看得出来。
但那并非纯粹的厌恶, 而是唯恐重蹈覆辙般的退避三舍。
不知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在司妍的印象中, 萧沉萸做事从来果断利落,没拖泥带水过。
只是这位叫做秦荔的学妹, 心事有点重呢。
众所周知,文昌中学的公告栏是专门用来贴高考录取荣誉名单的, 就是这样一个视升学率如舍利子、将高三学子当驴赶的学校, 竟然舍得分出一整面的公告栏给几位高二的学生。
萧沉萸是那面公告栏上的常客,紧随其后的便是秦荔。当然还有几位, 但司妍只记住了前面这二人。
毕业多年,司妍也不知现在的高中生怎么看待文科与理科, 反正在她读高中时,不论师生还是家长, 都一致认定理科出路更大。
秦荔是理科班第一,市联考也总名列前茅, 萧沉萸则是文科班第一,尽管远远将第二名甩在后面,可究竟是文科生,理应是不如秦荔受重视的。
可她是个意外。
省物理大赛,她比秦荔还高了十分。
质疑她的人才明白,人家只是喜欢文科,但不代表理科很差。
司妍在读兰宜理工大时,在社团认识几位文昌中学的学妹,学妹说,就因为萧沉萸的存在,文昌中学推理贬文的风气才有所改正。
这样看来,萧沉萸与秦荔应是互相防备才对。毕竟她们俩还有一场比赛,那就是高考。
假如萧沉萸拿了省文科状元,而秦荔没有,岂不是落了下风?
反之亦然。
假如她们二人都拿了状元,萧沉萸的分数高于前一届状元,而秦荔没有,便又落了下风。
同样,反之亦然。
司妍在高三时,已经开始修炼有关得与舍的命题。
如果她没有努力学习,那就舍去了好前程,但因为从不熬夜劳神而得到一副好身体。
两相权衡之下,她选择拥有一副好身体。
每次背书时,绕过公告栏,瞧一瞧学妹们的战绩,嗤之以鼻。
她心道,你们确实优秀,但我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我懂恋爱啊,不像你们,冰冷机器罢了。
这种想法支撑着她参加了高考,取得了四百七十分的优异成绩。
超二本线三分。
擦着线进了兰宜理工大。
好歹,她的名字也上了升学榜。
放榜那天,她也去凑热闹,准备拍个照给母上大人交差。
辛辛苦苦在倒数第二栏找到自己的名字,她想,为什么要正着找?以她的优异成绩,肯定在倒数啊。
她觉得自己考傻了,拍照时念念有词,疯狂质疑高考制度。
有本事考考情书怎么写!
就是那一天,她在公告栏下面,遇到了秦荔。
她认得这位学妹。
年纪轻轻就把她这个学姐踩在脚下。
当然,萧沉萸比秦荔更过分。
高二就报名高考,考了全校第三。
司妍想跟这些学习好的人拼了,隔着两米远,压低鸭舌帽,恶狠狠剜了秦荔一眼。
但没想到,就这样一个窝囊的动作,竟叫秦荔身边的女人察觉了。
她真服了。
默默站远了点,想着撒腿就跑,没想到那个女人声音轻柔,问道:“绕这么远回学校,就为了看这个?别人的成绩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考不到。”
司妍暴怒之下认同了这位女士的话。那确实,往前数三届,理科班都没秦荔这么优质的学生。
秦荔却指了指前排第三个名字。
那位女士仔细一瞧,语气中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我以为别人说着玩的,沉萸真的考这么高?”
秦荔那眼睛里酝了些喜意,“哪能有假。”
那位女士啧道:“我要是有这么好的女儿……”
旁边的司妍讶然。
要是她家的母上大人说这句话,她当场掉珍珠。
但让她意外的是,秦荔唇弯了弯,“你找萧姨要去。”
那位女士抱着双臂,目带笑意望着秦荔:“确实得跟你萧姨说声,不过得换个说法。”
秦荔疑道:“换个说法?”
那位女士道:“我得问问你萧姨,愿不愿多个女儿。”
司妍没听懂,却看到秦荔脸颊悄然漫红,像被戳中什么心事。
那位女士揽住她走远,司妍隐约听到她对秦荔说:“得送礼物啊,你不表示表示,谁知道你怎么想的,难不成用意念感动对方……”
这件事已经过去五年多。
司妍近日才想起来。
萧家的种种她听江近月说过,也知道萧沉萸与秦荔关系不睦,先前几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总之萧沉萸对秦荔很是过分。
因这些传言,所有人默认秦荔是憎恨萧沉萸的。
但司妍不那么觉得。
真是恨吗?
她方才来时,以为秦荔会被留在房内。
萧沉萸肯定不会让她进自己的浴室。
但怎么也没想到,此刻,秦荔就在萧沉萸的房间,用着萧沉萸用过的浴室。
她忽然想,是不是对秦荔来讲,被萧沉萸恨着时也很快乐。
***
关娴摆正桌上的台灯后,又走到螺钿茶几跟前。她手上闲不住,总想碰点什么,可那茶具跟长了刺一样,她拿在手里几秒,立刻滑至桌上。
她立即退到书桌边坐下,笑眯眯地道:“萧公主,你是不是看在我的面上才肯让秦荔进来啊?”
萧沉萸没好气地道:“不然呢?”
关娴心虚:“都怪江主任,她应该在我们住进来之前检查好的。”
萧沉萸扯过被子盖在头上。这笔账被她记在江近月头上。
关娴这才想到自己招惹了什么麻烦。
萧公主很不待见秦荔,而秦荔现在是她的室友。
问题在于,这个秦荔没萧元漓那么讨厌,她都不知怎么为萧公主出气。
昨晚秦荔还帮她写作业来着。
况且秦荔人也不坏,生活习惯更是没的说,虽说是室友,但也就晚上能见一面,人家早上起的很早,中午在教室看书,完全像个透明人。
关娴暗恨自己没底线。
她得跟萧公主统一战线才对啊!
萧沉萸捂着头,恨不能出去把秦荔撕了。
但就是这样水火不容的局势,系统又跳出来:“你说的没错,我的检测设备的确有问题,我都没发现,你却提醒了我,你是真的关心我。”
“……”萧沉萸无语住了。她那天只是为了应付系统,随口糊弄它,说它的检测系统有故障,否则她这么久不欺负秦荔,好感度不可能只有七个。
系统信了。
还真去检查了。
问题是,还真让她说中了。
“烦着呢,”萧沉萸道:“别跟我提好感度的事。”
系统道:“我没想提,设备还没修好。”
萧沉萸一肚子火:“合着你天天催我刷好感,到头来检测设备都是一堆破烂?”
系统安慰:“消消气,为了补偿你,我带来了好消息。”
萧沉萸道:“最好是好消息。”
系统道:“我帮你查过了,萧元漓背后没人。前世,今生,她的命运轨迹都很奇怪,经过精密比对,我发现她身上有异界力量。”咸祝负
“……”萧沉萸道:“我猜到她应该是重生或者有系统。异界力量的意思是,系统?”
系统道:“是系统,但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系统,运行模式与我也不一样。”
萧沉萸回想前世。
秦荔与萧元漓应是合作不假,但萧玉痕是怎么死的?
为何秦荔将她关起来后,从不提萧元漓,后来萧元漓去了哪里?
她又想,会不会和孟家有关?
前世她颓靡不振,自高考次日发生那件事后,便浑浑噩噩,期间只参与过DM葡萄酒工作室的创立,后来虽听那人的话接了潘蓉回来,却也没能保护好潘蓉。
潘蓉死后,秦荔更恨她,不停报复她,不到两年,萧家没了,萧玉痕也死了,她被秦荔关了起来。
表面上看,一切都很合理。
秦荔早就有所布局,潘蓉的死让她丢失于暄车祸的线索,这才下了狠手。
萧沉萸是自食其果。
但重生回来后,她总觉得处处是疑点。
系统道:“前世你没有参与沉浅大学的课,萧元漓在这儿交了不少朋友呢,那可都是人脉。这一次,你和女主联手,赶走这个来自异界的人,如何?”
萧沉萸默了。
系统道:“我知道,比起女主,你更想要我,但是,我不可能永远属于你,只有女主可以。”
萧沉萸咬牙切齿:“再废话我把你们俩都做成标本。”
系统点到为止,很快下线。
这时,浴室水声停下,不一会儿,秦荔从里面出来。
水雾蒸腾之下,脸颊漫着粉色,颈间有水珠滑过。
萧沉萸扯下被子,冷着脸朝那边看去,床与浴室间做了弧形墙面,显出空间的柔和与深广,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秦荔。大约是忘记带毛巾,她的头发还在滴水,单薄的衣服贴在身上,沾湿了些,像从雨中来。
她抿了抿唇,垂眸说了声:“谢谢。”
萧沉萸心里莫名烦闷起来,背过身不看了。
关娴立即道:“我先去洗个澡,很快出来。”
她朝秦荔使了使眼色,秦荔便默默出去,并扣上了门。
萧沉萸无声叹息。
还真是造化弄人。
初中时,于暄经常帮衬萧玉痕的生意,来家里做客的次数也多,有时还会带上秦荔,她与秦荔照理说能成为朋友。
哪知后来于暄出事,秦荔寄住萧家,中间又有萧元漓作祟,加之她状态不好,事情便成了今天这样。
若只是这些恩怨,萧沉萸大可以冰释前嫌,听系统的劝告,和这位女主合作。
但前世发生的事太多,她没法忘记。
等这边的课上完,她已打算迁往溪荷,往后与秦荔自是不再相见。
若秦荔不和萧元漓狼狈为奸,她也不会咄咄相逼。
不过,她会在离开兰宜之前,解决了萧元漓和萧家二老。
这三人是定时炸-弹,保不准哪日就和外人勾结上了,总归是不定数。
隔壁浴室的东西全换了新的,快要装好。
秦荔拿了自己的毛巾,正在擦头发时,司妍走至她跟前,语带歉意:“不好意思,是我没有事先检查,真是抱歉。”
秦荔温声:“没事。”
司妍望着她,竟没能从她面上寻到一丝不满。
心中有了猜测,不再多说了。
不到半小时,浴室的东西全装好了,司妍离开不久,关娴也进门。
这时,秦荔已经在自己床上睡了。
这边的房间很大,两张床中间还隔了架竹叶屏风,尽管什么也挡不住,但也算有了点私人空间。
关娴见她睡下,轻手轻脚关了灯,也躺回床上了。
黑暗中,秦荔睁开了眼。
方才的一切就像梦,她竟然进了萧沉萸的浴室。
这世上的事真是奇妙。
到了此刻,她已然坚信,她与萧沉萸之间定是有缘分的。
就如初三那个暑假。
于暄已经做了三年的虫草采购生意,唯有那一次她跟了去,便在那座虫草之乡遇到了萧沉萸。
萧沉萸以为她们是在县里偶遇,其实在山上的赛马节,秦荔就看到了她。
那山上绿草矮矮,烈阳高照,到处是人。
赛马场里,藏族的女孩骑在马上,穿着藏装,策马穿风。
萧沉萸举着小相机,找好角度,拍了照片。
秦荔跟着于暄参加了拍卖会,一根虫草拍出了一万多的高价,她心想,这东西吃了真的能延年益寿吗。
谁会信呢。
她心下质疑着,转头就看到隔壁的展览区有个熟悉到刻骨的人影。
甚至以为自己眼花了,她扯了扯于暄的袖子,小声道:“妈,你帮我看看……”
她还没说名字,于暄似乎猜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忽然瞠目。“那不是沉萸吗?”
秦荔点了点头。
“沉萸怎么一个人来了,”于暄道:“小荔,你叫沉萸过来,跟我们坐一起。”
秦荔得了话,拿了免死金牌一样,起身往隔壁走,但萧沉萸挑中了一根虫草,去拍卖区了。
秦荔站定,再没动。
那一天,半山腰有马儿在跑,微风吹过帐篷,阳光晒得人快要化掉,天空低垂着压下来,群山包围着。萧沉萸站在风中,那么鲜活。
秦荔没有上前去打扰。
结束后,和于暄一同下山。
次日,她在县里看到了萧沉萸,立即央着于暄喊她过来,三人便在一家藏餐馆吃了饭。
分明是第一回来这儿,但萧沉萸坐在对面吃藏面时,自然到像是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
于暄帮她倒了一杯酥油茶,问她是何时来的,今早吃了什么。
她礼貌回道:“三天前来的。早上吃了糌粑,喝了酥油茶。”
秦荔看着她手里那杯酥油茶,便给自己也倒上。
她不喜欢这个味道,咸咸的,她喜欢甜茶。
可萧沉萸似乎更喜欢酥油茶。
她想,酥油茶也不错,甜茶还是太腻了,人就应该多喝酥油茶。
等于暄去忙事,二人便在县里四处转,逛了不少地方,走到怒江大桥。
桥边有许多人在接山泉水,自山中流下的、神圣的水源。
秦荔想到一个地方。
从这座桥往前走,经过三个加油站,就是通往萨普神山的路。
不是总有机会在这样神圣的地方遇到想见的人。
秦荔想和她去神山。
她看过萧沉萸写的一篇文章,叫做《泰姬陵日出》。
文里写了她与萧玉痕是如何到的印度、又在克久拉霍见识了什么样的人心险恶、最后辗转至阿格拉、在泰姬陵看到了惊心动魄的日出。
秦荔想,假如萧沉萸写一篇进藏的文章,她会不会提起自己?
若是提及,又会是什么身份?
能被她写在文中,该是多好的一件事。
但之后这许多年,萧沉萸对此次高原之行绝口不提,更别提撰文纪念。
秦荔只觉得遗憾极了。
***
上课这几天,众学员获益良多,尽管课业繁重,面上也有些精神气。
直到第七日,王今沣站在讲台上时,众人心凉了一半。
王今沣是什么人,兰宜大学人文学院出了名的魔鬼!
她要是一个人来就算了,竟然还把李清泥带来!
虽然李清泥没有进教室,可即便是在对面办公室,她的魔鬼味道还是飘到这间教室了。
底下的学员只能把希望寄在池心绾身上。
她是文学院第一名,也是各位老师跟前的红人,但愿能镇住这两位。
被众人视为救命稻草的池心绾却在课上走神了。
她一看到这两人,就会想起那一日的面试。
王今沣的那个项目组是和哈佛大学一位老师合作的,若是平常,本科生都不一定能知道这回事,但今年王今沣专门给本科生留了名额。
池心绾提前看了许多资料,面试时,王今沣格外严肃,对她并不满意。
她重新准备了一次,打算去和王今沣谈谈,却无意间听到王今沣与李清泥的谈话。
言外之意是,王今沣的确有属意人选,却不是她。
谈话中提到‘及格线’、‘不出彩’、‘橄榄枝’,池心绾一直耿耿于怀,至今也没能找到那个人。
既然那人就在兰宜大学人文学院,那范围已经很小了,不该什么头绪都没有。
她出神间,没发现王今沣把入学作业发了下来。
学员们内心哀嚎。
王今沣多会挖苦人啊,让她来总结评估,一堂课下来,教室里的人抑郁一大半。
关娴又开始发抖。
萧沉萸在旁边安慰:“这不有七十分?怕什么?”
关娴苦着脸:“控制不住,从小到大,只要一发试卷我就不寒而栗,灵魂要出窍一样,别提多难受了。”
萧沉萸道:“……”
她看了看自己的试卷,仔细阅读了每位老师的评语,发现只有王今沣扣了一分。
她抬头,王今沣正好看向她。
四目相对间,王今沣突然一笑,开始做总结陈词:“我打分很严格,有的人分低呢,是因为德行上有瑕疵,比如不大尊师重道。”
萧沉萸道:“……”
王今沣继续说:“但有的人分低,纯粹是写的烂。我在这儿就不念名字了,再接再厉吧。”
底下一帮人埋怨她心狠,王今沣只当没瞧见,开始上课。
老实讲,她在学术上的成就真不容置疑,给她一个话题,能把上下五千年捋一遍。这节课上,由《黄帝内经》起头,讲到众生平等这个概念诞生于种姓制度极其森严的印度……
课上,学员们听得津津有味,一下课,王今沣脸色一变,又有点阴阳怪气。
学员们无言以对,静等她离开。
王今沣也没想多留,从一众人中揪出萧沉萸:“有事找你,出来一下。”
萧沉萸早知逃不过,乖乖跟了出去。
教室里,饱受摧残的学员窃窃私语。
池心绾的同桌靳芸道:“王教授怎么叫萧沉萸出去了,不会是要骂她吧?”
池心绾心不在焉地道:“应该不是……”
萧元漓坐在她身后,听她说这话时,脸色倏然冷下。
池心绾本是她最好的朋友,但近日来,情分却像是淡了。
报到当天,她去找池心绾,希望能周旋一下,再争取Entwine珠宝的广告,但池心绾忙蕉荫的破事,完全没理会她,即便忙完后,也没过问,显然是不将她当回事了。
萧元漓心里不爽,来后又要和秦荔一同住,更是不乐意。
其实她可以和靳芸换房,与池心绾住在一起,但她生池心绾的气,愣是忍着没寻到跟前,最后便让秦荔与谢瑞琳换了房。
次日选座位时,池心绾先坐在第一排,她赌气走到第二排,池心绾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邀请靳芸坐下了。
整整七日,两人有点要冷战的意思,很少交流。
不过此刻,萧元漓却愿意接她的话,柔声道:“会不会是因为姐姐入学的事,王教授生气了……”
靳芸不解:“萧沉萸入学,王教授为什么生气?”
萧元漓道:“姐姐的成绩……”
此话一出,学员们都怔住。
关娴更是害怕。
如果王今沣叫萧沉萸出去训话,是因为萧沉萸成绩差,那岂不是完蛋了?
关娴哆嗦地更厉害。她这个名额可是买来的。
靳芸也心生恐慌:“不能吧?”
有人附和萧元漓:“萧沉萸跟我们差距也太大了,王教授看不下去也是正常。”
萧元漓一脸担忧:“那怎么办?要是王教授说话太重,姐姐可要难过很久。”
谢瑞琳坐在第五排,但对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生不忿,学着王今沣的腔调:“王教授给我批了三十分,都没喊我出去训话,我就不信还有人能比我低!”
三十分让她说出三百分的气势。
萧元漓转过身来:“也许姐姐比你还低呢。”
谢瑞琳噎了噎:“不能吧。”
初中高中,萧沉萸哪次不是第一?
不至于上个大学脑子进水吧。
她不信这个邪,可也不敢赌,因为确实听说萧沉萸身上发生了‘伤仲永’事件。
关娴想悄悄看一眼萧沉萸的卷子,但又怕让萧元漓说中,犹豫之下还是没动手,只冲着萧元漓道:“别一口一个姐姐,听得我犯恶心。”
萧元漓硬是挤出一丝笑来,像是委屈之下还大义凛然原谅了她的刻薄。
关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几乎要拍桌而起,上前撕烂那张虚伪的脸。
难怪萧沉萸过去四年那么惨兮兮的,要换了她,早成杀人凶手了。
教室里静了静,约莫三分钟后,有人出声:“秦荔,你怎么在群里发消息了?”
秦荔低着头看书,听到这话,便道:“我不能在群里发消息吗?”
那人道:“能是能,但……”
为什么要跟司妍要入学考题的成绩?
可没人想公开处刑啊!
秦荔面不改色,桌上的书翻了一页。
谢瑞琳立马打开司妍发出来的文档,看到第一个名字时,眨了眨眼,生怕是看错了。
她小声道:“秦荔,你快帮我看看,第一名是不是萧沉萸?”
秦荔看也没看,就道:“是。”
止这点工夫,学员基本都浏览了文档。
看到萧沉萸是第一,萧元漓心头像是让大石堵上,闷得喘不过气。
怎么可能?
萧沉萸连大学的期中期末都只能擦线过,这次的入学作业可是要写论文的,萧元漓特意打听过,她抽到的是园艺疗法,教室里这么多人,了解园艺疗法的恐怕没几个,萧沉萸肯定不在其列。
但好几个老师都给她批了满分!
就连王今沣也只扣了一分。
萧元漓顿时脸色铁青。
她前面的池心绾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池心绾想的却是另一桩事。
会不会,王今沣当时要签去项目组的人……是萧沉萸?
这时,司妍在群里发了条消息:「待会儿我会把萧同学的作业印出来发给大家。」
这个情节,有点熟悉。
池心绾不禁想到大一时发生的一件事。
那是大一上学期,期中考试刚过不久,王今沣请了位当代作家来做研讨会,安排了一篇研究论文,她们班交上去的都不合王教授的心意,王今沣在课上阴阳怪气一番,这才发了一份别班的作业。
那篇论文让王今沣赞不绝口。
池心绾课下打听后才知,那是潘云修所写。
王今沣很满意,印出来发给所有学生看。
两件事重合在一起。
池心绾只觉得心跳加快许多。
她之前猜测,蕉荫就在兰宜大学人文学院,也是王今沣口中那个‘不出彩’的学生,可几个月过去,一无所获。现在……似乎有眉目了。
十分钟后,司妍果然带着印好的作业进来,发给所有人。
十几页文稿拿在手里,关娴手抖的更加厉害。
她不敢相信,这竟然是萧沉萸写的。
但她可是‘目击者’!
萧沉萸那晚自己写了作业,她亲眼看着文件发送到司妍那边。
一时喜不自胜,她拿起手机就给楼菡打电话。
楼菡接起臭骂一顿:“在学校不好好上课,玩手机?”
关娴从后门跑出去,压低声音:“妈,我上次跟你说的入学作业你还记得吗?沉萸考了第一!第一啊!连王今沣都给了好高的分数。”
楼菡愣了愣:“第一?”
关娴道:“真的第一!”
楼菡呆了片刻:“那得摆席啊!”
关娴掷地有声:“当然!”
挂了电话,她朝对面办公室看了眼,见王今沣笑着同萧沉萸说话,表情很良善。
她瞬间放下心。
学员们拿到萧沉萸的作业时,纷纷目瞪口呆。
毫不夸张,这篇论文完全可以当做一份策划案,从高校开设专业到就业方向,全都写得清清楚楚,真不像是那么短的时间里能想出来的。
大家对萧沉萸不说熟悉,但都有所耳闻,毕竟在文昌中学上学时,全被她摁地上摩擦,输给她已经不会让人伤心了。
但大学时,她变得很是平庸。
久而久之,谁也不拿她当对手。
没想到大学一毕业,人家又杀回来了。
真是世事无常。
萧元漓呆坐着没动,等她想起该去吃饭时,教室里只剩下她和池心绾两个人。
她道:“我姐姐是第一,你不觉得奇怪吗?”
池心绾微微皱眉:“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萧沉萸得第一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萧元漓道:“……”
到了此刻,她才清晰地感觉到,事情超出了她的控制。
池心绾并没有等她,独自去了食堂。
萧元漓直奔宿舍,关好门,趁着谢瑞琳不在,摁了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半空中投出一个可触屏幕。
【最近任务:沉浅大学优秀毕业生】
奖励:
异化力量:+200 (更改关联人物属性:内在(60/次);名望(30/次))
进度:-10
关联人物信息:险著夫
姓名:萧沉萸
容貌【未开发权限】
才智【角色自主,不可更改】
情绪【暴躁易怒(已选);最终取向(色厉内荏)】
名望【贬低(已失效)】
气运【异化力量1000即可解锁】
玩家账户:
【异化力量:20】
【获得技能:蛊惑(覆盖全部角色[已失效])】
【等级状态:回归新手村】
萧元漓怔怔坐在床上。
之前她以为胜券在握,就把攒下的异化力量全部用在更改情绪上,萧沉萸也如她所想,整个人像是随时都会炸一样,失了不少名望。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没法掌控整个故事走向了?
好像……是从那一晚。
她在秦荔面前喊了萧沉萸的名字。
进来之前,她已了解过自己的关联角色,是个内心极其强大的人,但善泳者溺,越是强大,被击溃后越不能自愈。
在她的计划中,沉浅大学副本里根本没有萧沉萸。
现在进度变成负数了……
这时,屏幕跳出一条系统消息:【进度达到负一百,将按照规则扣除账户异化力量。】
要是账户里那二十被扣完,她的账号就要冻结。
那样的话,她再接不到任务了,后果是……在第二人生里待一辈子!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
萧沉萸变化这么大,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先弄清原因,再对症下药。
她在屏幕上翻到查询页面,选中【查询关联人物】。
屏幕上很快有通知:【已接到您的诉求,请耐心等待。】
***
萧沉萸被王今沣押着聊了大半个小时,又让李清泥逮住问候了一顿。
末了王今沣邀请她一道去食堂,萧沉萸立时拒绝:“我还是自己去吧,您和李老师一道。”
王今沣冷笑:“瞧,请不动了。”
萧沉萸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学生,您是教授,怎么能一块儿呢。”
王今沣道:“李老师,这就是你教的好学生。”
李清泥摊手:“说得你没教过一样,我出那么偏门的题让人一顿猛押,我说什么了?王教授,您就是太沉不住气了,怎么和小辈一般见识呢。”
王今沣霎时心头郁结,不言不语地走了。
李清泥笑了笑,没当回事,“沉萸,你真的不再考学了?”
萧沉萸摇了摇头:“我不适合走学术这条路。”
李清泥觉得可惜,叹了叹气:“王今沣可还没打消念头,你防着她点,她那个女儿不还经营出版社吗?别让俩人把你套进去。”
话说的在理,《夜天女》的出版事宜都是邵涟经手,王今沣也帮了不少忙,邵涟是为挣钱,王今沣是看上她肚里那点墨水。
奈何萧沉萸不爱学术,王今沣一腔热情,从未得到回报。
萧沉萸道:“我找机会跟王教授好好聊聊。”
江近月来时,李清泥也走了。
她见萧沉萸一个人坐着,老想逗她,“你又把人气走了?”
萧沉萸抬眉:“哪有?”
江近月笑了笑:“今天听王教授的课,觉得怎么样?你就不想上讲台讲一讲?”
萧沉萸摇头:“那还真不大想。”
江近月道:“……行吧,你肯好好写入学考题,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萧沉萸正要回话,手机突然收到提示,几乎是同一时间,好些人发来祝贺,楼菡和萧玉痕还发了红包。
迅速浏览一遍,才知道关娴将入学考的事告诉了所有人,楼菡已经在张罗着为她办席了。
江近月凑来一瞧,笑出声:“关娴真是个人才。”
萧沉萸有些头疼。
江近月刚听了司妍的汇报,商量道:“要不是你那个继妹煽风点火,秦荔也不至于在群里要成绩,这丢人席也就不会办了,要不我想办法把她弄出去?”
沉浅大学招生也有点门道,可以让差生进来一两个,但学神是不能刷下去的。
萧元漓在兰宜大学的四年中,确实很优秀,没理由刷了她。
但录取了她,不一定能让她拿到毕业证。
萧沉萸甚至都懒得理了,萧元漓的手段永远这么低级。
不过……
“秦荔在群里要成绩?”
江近月道:“是啊。我看她也没那么招人烦。”
萧沉萸不说话,过了片刻,才道:“我去吃饭了。”
江近月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这里边有事儿。
到了食堂,饭没吃两口就没胃口了,萧沉萸回房睡觉。
她明显感觉到,秦荔的存在感越来越强了。这让她很不安。
隔壁。
关娴睁大眼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因为她发现了一件天大的事。
在教室时,是秦荔主动向司妍要成绩的,那她究竟是笃定萧沉萸会得第一,还是想看萧沉萸出丑?
合理来讲,应该是后者。
她和萧沉萸关系不好,人人都知。
可是,人应该透过现象看本质。
人人相信的,不一定是真的。
她觉得秦荔不像萧元漓那么恶毒,也比萧元漓聪明。
想了很久,下午上课时还恍恍惚惚。
到了晚上,仍没想通,于是她决定直接问。
秦荔洗漱完,就看到她倒了两杯酒,一脸谄媚,“喝两口?”
秦荔顿了顿:“下毒了?”
关娴道:“……”
秦荔接过酒杯:“开个玩笑。”
关娴道:“…你真幽默。”
她脸上藏不住事,秦荔直截了当道:“有事?”
关娴迟疑几秒,问道:“你今天为什么要问司妍要成绩?”
秦荔淡声:“好奇。”
关娴急道:“我说真的,你要是为了让沉萸出丑,我现在就去睡大街,死也不跟你当室友。”
秦荔微微挑眉,“我当然是知道她得第一才要成绩的。”
关娴提着的心放下,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秦荔道:“你告诉我的。”
关娴愣住,指着自己:“我?”
秦荔说:“你回来写作业的时候,说她已经把作业交给司妍了。”
关娴回忆了下,点头:“对啊,我就说了这个。”
她有些崩溃:“这都能推理出沉萸得第一?”
秦荔目色温静:“不好的作品她不会交。”
关娴糊里糊涂,觉得听着挺像那么回事儿,“哦,我暂且相信你。”
她心想,如果秦荔真的是为萧沉萸好,那萧沉萸就能多一个朋友,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