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心绾问她:“今后都是你负责对接吗?”
萧沉萸嗯了声, 不明白她这么问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那行,别人来跟我谈,我就忍不住想发脾气了。”
“……这是什么缘故?”萧沉萸不解。
池心绾叹叹气, 有些无奈:“萧氏的影视部……”
“很烂。”萧沉萸帮她补充。
池心绾听到这话, 忍不住笑了下,“接这个案子,我们晟美跟萧氏置换了不少资源, 双方都不算吃亏,我妈的意思是让我练练手。”
话说的很直白,不过总比绕弯子好,萧沉萸道:“真巧了,我也这么打算的。”
池心绾面容带笑, “所以我就看不得那些人混吃等死, 有问题就解决, 嘴上说着急,一点不行动, 我见了那些人就来气。”
萧沉萸帮她倒茶,温声道:“我会带大家改正的。”
池心绾闻到茶的沁香, 忽地想到沉浅大学, 萧沉萸的宿舍就有一张螺钿茶几,她经常煮茶喝, 有一次应大家所求,学着煮了一大罐奶茶, 真的很难喝,那个味道很涩口。
萧沉萸真是礼貌, 谁去做客都能喝到她煮的茶,她的宿舍在廊道左边第一间, 每天晚上回去时,就能在院门口借着月色看到她忙碌的样子。
池心绾不可避免地想到夜天女。
她人生中最孤独的日子都是与这本书为伴,经常幻想着能如夜天女一般奔月寻芳,这本书,这个人,一度成为她的精神寄托。
她单方面将蕉荫视为知音,总想着将来要是见到她,她们一定会有彻夜长谈的机会。
然而当她知道萧沉萸就是蕉荫时,她忘记了现实中的一切矛盾摩擦,她向往书里的世界,但看到萧沉萸在现实中的处境,又明白向往只能是向往,不能沉迷,她应该从书里得到向上探索的本事,而不是一味地厌恶现实。
萧沉萸见她出神,便也不说什么话。
过了会儿,外面有谈话声,紧接着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萧玉痕。
她担心池心绾跟萧沉萸吵起来,赶忙来给两个小辈说和,没想到这两人气定神闲地喝茶,气氛压根不像连湘描述的那么紧张。
两人看她来,都礼貌起身。
萧玉痕立马切换成长辈身份,按着二人坐下,“别这么客气,你们正事聊完了吗?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池心绾立即回道:“不打扰,怎么会打扰。”
萧玉痕有些吃惊。
其实她原先没有把握,虽然跟晟美有份置换合同,但是影视部积重难返,事情太杂太乱,想盘活不是容易的事,池心绾接了这么个烂摊子,心里有气是必然的,更何况……
她以前跟萧元漓关系那么好,如今萧元漓离开了萧家,她或许还为之抱不平,估计很难和萧沉萸相处融洽了。
萧家那点事不是秘密,大家都门清,所以萧沉萸前脚来见池心绾,连湘后脚就去搬救兵了。
看来大家都想多了,小池总是个讲理的人。
萧玉痕心宽了些,道:“正好,眼瞅着饭点了,一块儿去吃个饭?”
要是萧沉萸说的话,池心绾肯定二话不说答应了。“不了,我那边还有点事,改天我请您。”
萧玉痕没有多问,只道:“也好,前两天我在商业大会上见着宋芙,她还说想请沉萸去你家来着。”
池心绾看了眼萧沉萸,“您和沉萸什么时候有空就来,我随时恭候。”
萧玉痕笑着送她出去,等人下了电梯,才对萧沉萸说:“这丫头怎么跟变个人似的。”对萧沉萸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萧沉萸仔细想了一下,恐怕只有一个原因。
池心绾是夜天女书粉,先前因为孟家有人抄袭书里的盆景设计,她就把晟美公关的军师全拉来对战,把孟家打了个措手不及。
能让她态度大转弯,无非是知道了蕉荫的真实身份。
萧沉萸并不想一辈子就做一件事,十七岁想当作家,她就动笔了,但现在二十多岁,她要干点别的,蕉荫已经是过去,她不会公布身份。
想来池心绾也是理解她的,即便猜到也没有戳穿。
“这不是都毕业了吗,”萧沉萸含混道:“工作上的事就不带各人情绪了。”简而言之,是成长了。
萧玉痕笑道:“唬我吧。”她看人多准,这小池总分明是打着什么主意呢。
话又说回来,生意人不都这样。
她拍了拍萧沉萸的肩,“吃饭去?”
“呀,真不巧了,我晚上约了人。”萧沉萸安抚道:“下次?”
萧玉痕叹声气:“行。看来我下次找你吃饭之前得预约了。”
萧沉萸歉声道:“正赶上了,你知道的,我平时没什么社交。”
萧玉痕道:“瞧给你委屈上了,关娴、还有那个潘云修,都闹腾的很。不说了,我楼上还晾着张嘉青呢。”
虽然影视部的营销外包了,但是萧玉痕提前跟张嘉青打过招呼,托她多带带萧沉萸,影视部的事也别撂下不管。可张嘉青就是个死脑筋,压根说不通,听连湘说她到现在都没回过萧沉萸的邮件。
萧玉痕到底有些心寒,先前是她力排众议提拔张嘉青,于情于理,张嘉青都得照看一下影视部的事,何况只是请她把把关,又不是逼她一头扎进去。
越来越不会办事了。萧玉痕觉得,有必要跟她聊聊。
上楼时,张嘉青正坐着看文件,见她回来,立即起身。
萧玉痕让她进里面的办公室。
“待会儿有事吗?”
张嘉青知道这是要跟她说点什么,正好她也有话要说,“没有。”
萧玉痕看了看她:“先坐,我正好问问你对影视部的看法。外包是现阶段的最优选,但将来都得用我们自己人,你觉得呢。”
张嘉青道:“的确是这样,影视部分出事业群之后,不光营销,就连法务这些都得自己人做。”
萧玉痕微微挑眉。这不是挺清醒的?为什么对萧沉萸又是那个态度。
“最近影视部的事你有关注吗?”
张嘉青实话实说:“有,但不多。”
“好,就像你说的,未来影视部都要用我们自己人,那现阶段时刻关注这个部门的成长,也是打基础了,对不对。”
“萧总,我很信任沉萸小姐。”张嘉青正色道:“您大概忘了,影视部的同事大部分都是花高价挖过来的,都主意很大,最初也是因为大家谁都不服谁,所以才造成今天这么尴尬的局面。现在沉萸小姐空降部长,同事们之所以没提意见,就是因为影视部不被看好,没人管,大家觉得有领导了,部门至少还能苟延残喘,这时候如果我们插手了,那些个有想法的又要出幺蛾子。”
萧玉痕听完沉思一阵,“你这么说,的确有几分道理。我还说你没去了解影视部,真正不了解情况的是我。”
张嘉青忙道:“关心则乱。”
萧玉痕还是不放心:“可沉萸一直给你发邮件,她或许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张嘉青摇摇头,“沉萸小姐发来的邮件我都有看,但内容基本都是影视部现今选择的策略和内部的运营,她只当是在给我汇报工作。没必要回复。”
萧沉萸能那么快融入部门,是因为她的身份并没带去多少特殊照顾,同事们看到萧沉萸也不被营销部经理待见,岂不是更有利于团结?
萧玉痕想了下,好像的确如此,影视部的氛围要比先前好多了,而且萧沉萸去见池心绾时,大家是真的担心她被骂一顿。
“我听懂了,”萧玉痕道:“你这么做确实有效果,但咱们说好,明面儿上爱答不理可以,私底下能帮的一定得帮。”
张嘉青道:“您放心。”
萧玉痕算了了桩心事,又因张嘉青这番话使她茅塞顿开,她便道:“你女儿还在迎光巷的店里吗?”
张嘉青道:“前两天刚回来,说再也不去了,我就帮她找了店主。她要专心写作,说是便利店太吵了,我估摸着是因为沉浅大学放假了,她见不到老同学,在那边待着没意思。”
“写作?”萧玉痕道:“写作好啊,年轻人能吃笔杆子饭的不多,贾霖真不错。”
张嘉青笑了笑,“我觉着她挺好的,但她自己不满意。她比我有好胜心。”
萧玉痕莫名又惆怅起来。
她大概知道萧沉萸就是蕉荫,一想到蕉荫被那么多人喜欢,她与有荣焉,可是又挺难受。贾霖会跟张嘉青谈写作的事,萧沉萸什么都没跟她说。
等张嘉青走后,她自己想了会儿,不禁有些后悔,当初要是强势一点就好了。可……说出来恐怕没人信,她对自己的双亲真是恐惧,爱早就没了,剩下的只有恐惧。或许是小时候无缘无故挨过很多打,导致她有了情绪记忆,这种记忆会左右她的思想。
这些年很少回翟县,外人对此事有很多解读,大部分人认为她是恨老两口。
其实不是,就是那种莫名其妙的恐惧让她不敢回去。
但真要问她在怕什么,她又说不出来。
怕被打?她随便一推,老两口都得在地上躺半天。闲住敷
怕被骂?她要真较起劲来,老两口能被气死。
所以她在怕什么?
不知道。
常常看到报道上写她如何成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部分人性一直被压抑着,就算老两口死了,也没能恢复。
她和萧沉萸的心结也是如此。
就好比刚才,萧沉萸说有约了,换了以前,她肯定要说是和谁有约。
但出奇的,她好像没那么痛苦,反而对此感到欣慰。
至少她的女儿不会像她一样。
她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了会儿,直到电话响了几声才回神。
对面道:“萧总,秦小姐已经通过青年学者计划成功入学了,学校安排了留学生互助,她和陈舞分到一个宿舍了。”
听到这个消息,萧玉痕一点也不奇怪。
秦荔既是冲着陈舞去,那必定要想尽办法离陈舞近一点。
“她还做了什么?”
“目前还没有下一步行动。”
萧玉痕松了口气,还好没冲动,她最怕秦荔气上头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但是……”
“别支支吾吾,还有什么事?”
“凌家也有人来这边了,不知道会不会对秦小姐不利。”
萧玉痕皱眉深思,“尽量保证秦荔的安全,至于凌家,能避就避。”
凌家盘踞京城这么多年,霄誉财团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也没见受到什么惩罚,她何必粘一身是非。
*
滑雪场。
萧沉萸穿了身印花连体滑雪服,安装好固定器后,她起身试了一下。
汪茹敏道:“双板更容易上手,相信我。”
萧沉萸笑了笑,“要是白天还好说,晚上真有点吓人。”
“夜滑族就喜欢这种氛围,”汪茹敏扬眉:“你先试试看,如果控制不好的话,内八可以慢慢刹住。”
萧沉萸深吸一口气,松开教练的手。
汪茹敏看着她往下滑。
这是简易雪道,萧沉萸是新手,从这儿开始比较好,会更容易上手。
萧沉萸滑的很稳,教练讲过的技巧她基本都掌握了。
以前没发现,她在滑雪上也有点天赋。
正想着,旁边飞过去一道人影,展眼一瞧,汪茹敏简直身轻如燕地路过了她。
“……”
晚上九点,两人才去吃饭。
汪茹敏道:“我之前还跟人试过在雪道上玩飞盘,挺有意思的。”
萧沉萸震惊:“还能这么玩?”
“有什么不能的,玩飞盘只需要挥臂转体,完全能做到。”
萧沉萸一时无话。
果然还是要接触之后才能了解一个人,先前与汪茹敏在毕业舞会上见了一面,她给人的印象是娴静温和的,没想到今晚能看到她这么洒脱的一面。
上菜后,萧沉萸看着她吃菠萝榴莲饭,出声道:“你经常晚上滑雪吗?”
“是啊,”汪茹敏微笑,“你还是新手,可能体会不到那种感觉,一抬头就能看到月亮和星星,很梦幻。”
萧沉萸道:“等我熟练了,一定好好享受一次。”
“你已经学的很快了,我第一次滑雪是跟被学生家长邀请去圣莫里茨,刚开始我人都哆嗦,练了好几天以后,就很有信心了。”
萧沉萸道:“真不好意思,如果不是我临时联系的话,你应该会玩的很开心。”
“没关系啊,”汪茹敏说道:“其实老手都还挺喜欢看新手出糗的。”
萧沉萸别有意味地道:“汪老师跟看上去真的很不一样。”
汪茹敏面带笑容:“萧小姐,你突然找我,是想跟我认识一下呢,还是想问什么?”
萧沉萸看着她:“都有吧。”
汪茹敏放下筷子:“说来听听。”
萧沉萸淡笑:“程霞和萧坤的事,我应该要谢谢您,哦不对,是谢谢‘刺猬’。”
汪茹敏挑眉,“谢?”
萧沉萸道:“不用我明说吧?”
汪茹敏勾唇:“萧小姐原来只是口头称谢吗,送礼都讲究你来我往,我们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到您的回礼,老实说,我对您有点失望。”
这话真是荒唐,萧沉萸差点笑出声,“失望?不能吧,怎么说我都是被动的一方,人心难测,小心为上不是应该的吗。您把我查的一清二楚,我可连你们的主理人是谁都不知道。”
汪茹敏道:“您要是诚心,肯定会有知道的一天。我们永远欢迎你的加入。”
听了这话,萧沉萸一下子想到高中的时候,频繁收到刺猬的来信不说,她所到之处都有刺猬的‘招生标记’。
真是可怕。
“加入就算了,合作我也不太敢,就是想跟您聊聊最近的事儿。”
“真遗憾,”汪茹敏道:“但我们不强求。您要说什么呢?”
萧沉萸有些为难地说:“这件事有一点复杂,还涉及到很多人。你可以当闲谈来听。”
她坐直了些,声音压低:“几年前巴布亚出名的情-色岛……有内幕。主谋是凌家。”
汪茹敏看见她夸张的表情,表情有一丝无语,“您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萧沉萸似乎很惊讶的样子:“你知道?”
汪茹敏冷笑:“我们之所以帮您处理掉翟县的麻烦,就是希望您能在这件事上出一点力,但是您迟迟没有动静,我们又只能帮助您的朋友,可您还是没动静,原来您今天才知道吗?”
她好像很失望。
萧沉萸温声安抚:“不然怎么说是内幕呢?既然叫做内幕,就不能是人人知道的事。”
果然,姚平安父亲的事也是刺猬所为。
汪茹敏直视她:“你说得对。谁能想到这世上会有那么玄乎的东西,很不真实,不敢想象。可如果东西被我们拿到,那我们的理想就会更快完成。”
“你们的理想?”
“你忘了吗?”汪茹敏的眼睛亮了一下:“让好人长久地活着,让恶人痛苦地死掉。”
萧沉萸微微心惊。她这模样,显然是被刺猬洗脑了。汪茹敏已经完全是审判性思维。
沉默片刻,她道:“既然这种事你们都知道,那孟雪意和程逢的关系?”
“她们是朋友,程逢一直在为孟雪意做事,当年于暄查到胶囊机器后,程逢骗她说可以帮忙,于暄病急乱投医,跟程逢见了面,被套话了,她知道胶囊机器,还想公布,谁都不能让她活,是凌家动的手,而且上下打点过了,天衣无缝的谋杀并不依赖于作案手段,有时候钱和权可以改变事实、捏造事实,您说呢?”
“据我所知,孟雪意授意程逢在业内传了一些消息,现在凌倾已经在避雷名单上了。所以凌家和孟家肯定要闹翻。”
“我听说了,”汪茹敏感叹:“她们的关系开始破裂了。”
萧沉萸道:“所以现在是坐收渔利的好时机。”乱中取胜的可能性更大。
萧沉萸又说:“胶囊机器就在曼彻斯特,而且当初的受试者之一也在那边。”
汪茹敏有些兴奋,“当真?你知道那个受试者是谁?”
肯定是真的,系统亲口说的,哪会有假。“她叫陈舞。你们应该可以查到。”
汪茹敏十分感激:“没想到你愿意跟我们分享这么重要的信息,说真的,你真的很适合我们,真希望能和你共事。”
萧沉萸眼皮一闪,道:“那么神奇的宝贝,凌家和孟家霸占着,纯属糟蹋了。”
汪茹敏很是感动:“萧小姐,您的理念也和我们好契合。”
“……希望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萧沉萸由衷道。
汪茹敏表达感谢的方式就是付了这顿饭钱。
等萧沉萸开车离开后,她才找出通讯器。
通讯器开着,对面的人一直听着她们的谈话。
“实时查过了,真的是陈舞。”是一道清润的嗓音:“联络曼彻斯特的同事们吧。”
汪茹敏恭敬地道:“好。那萧小姐这边……”
“用实际行动让她知道我们的事业多伟大。”
“明白了。”汪茹敏道:“总有一天她会被我们感化,找到正确的道路。”
*
经工作人员认真挑选后,一共有六部小说和三部原创剧本送到专业鉴定小组去审。
等消息期间,业内传出消息,有位拍电影的大导要出山拍电视剧,各方已经在拼命塞人了。
运营那边建议林蛰玉也去试试,萧沉萸思考了半天,觉得不妥。
这位导演很厉害,拍了不少获奖电影,可电影跟电视剧的节奏不一样,不一定保爆,林蛰玉现在的咖位不上不下,一番女主肯定拿不下来,对她的事业没有太大的帮助。再一个,这个项目有点奇怪,电影圈那么高贵,怎么肯下凡呢?
就算下凡,那也应该有不少大咖去试戏,消息怎么可能传这么广。
有好饼的时候,为了减少竞争对手,大家都会捂得很紧。
这里边不会有事儿吧?
中午,柳祈来为她送工作餐的时候,听了她的分析,很是惊叹,“你能这么怀疑,完全是对这个圈子不了解,那位导演拍的电影部部经典,那可是牧音尘的亲传,我要是艺人,去她组里跑龙台都是愿意的。”
萧沉萸叹气:“万事小心为上,我现在是影视部的部长,兼任林蛰玉的经纪人,如果不认真了解一下,可会毁了林蛰玉的事业。”
柳祈表示理解:“这我还真帮不上忙,大导出山,肯定是大投资,各方都瞒着。如果晟美公关没消息,那别人肯定都不知道。不如你问问牧惜笙?”
萧沉萸道:“那还是算了,我不如去问牧奶奶。”
闻言,柳祈心里咯噔一下。怎么突然对牧惜笙这么防备了?
“你跟牧老板闹别扭了?”
萧沉萸摇头:“没。具体不好说,以后少来往吧。”
柳祈立即道:“我同意。”
就这么敲定,彼此都没问原因。
下午,萧沉萸直接去了趟溪荷。
她拿上柳祈高价买来的礼品去拜访牧音尘。
上次来牧家庄园参加牧惜笙的生日宴时,牧音尘并未露面,时间太赶,她没好打扰,这次算是一并补上。
江近月正好在家,便和她做了个伴,一同上楼。
牧音尘近些年很爱读佛学,房间也颇具禅意。
萧沉萸很久没见她,发现她比从前更精神些,人也更为平和。
牧音尘问道:“你觉得沉浅大学怎么样?”
萧沉萸笑道:“您瞧我?在里边上了半年学,容光焕发,我们江主任真的很用心。”
见牧音尘的眼神看向这边,江近月连忙撇清:“这是沉萸的真心话,我可没有贿赂。”
牧音尘被她逗笑:“你就这点出息,一点自信都没有,好不好的,我心里难道没数儿?”
江近月讪讪:“行吧,我左右都不对,你们聊,我出去了。”
等她走后,牧音尘才爱怜地摸了摸萧沉萸的手,叹道:“我这日子过糊涂了,上回阿笙生日,都没见着你。”
萧沉萸道:“那次来的匆忙,走的也急。江主任就放我们两天假,行程很紧。”
“可以多请天假,我的身子骨我知道,还不知道能有几次见面的机会。”
萧沉萸道:“可不敢,江主任看您的面上才肯收我,我要不拿个好成绩,哪有脸来见您?”
牧音尘笑着说:“你那脑瓜子聪明,就一天还能耽搁了?”
萧沉萸小声道:“您不知道,沉浅大学全是学神,我晚上开台灯在被窝里偷偷学呢,不然拿不了第一。”
牧音尘笑了好一会儿。
一直听江近月说她变的开朗了,今天一见,果然是真的。
不过喜悦没有维持很久,牧音尘很快就知道她不是专门来拜访的,有些委屈了,“不是单纯来看我的吧?”
萧沉萸道:“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您以后可不许再说自己糊涂了。”
她都这么哄了,牧音尘哪还能绷住,立马又有笑容了,不过故意板着脸:“先说来听听,先跟你这丫头说好,我可不是有求必应的。”
“其实也不是大事,我现在进了萧氏影视部,带了些艺人,最近有位大导组了局,我挺想争取一下的,但就是不知道底细,怕耽误艺人。”
牧音尘听她这么说,就知道那位大导是谁了。
想当年她的收山之作也有那位的参与,那时候都还是对电影很真诚的人。
“如果是跟过我的那位,慎重点吧。”
牧音尘喟然叹息:“几年前她就来找过我,说要拍电视剧。”
“为什么?”
“她拿自己当金融巨鳄了,不是投这个就是炒那个,我劝过,她不听。你想想,投资炒股这种东西跟赌博一模一样,有人一夜赢千金,有人一夕家财散尽,就是无底窟窿,没个头了。”
这么说来,就是为了钱才组局开项目的。
那就更不能参与了。
萧沉萸也有点唏嘘:“她拍的电影很经典。”
牧音尘讥讽道:“你是不知道,人家没拿自己的前程当回事,浪费天赋,老天追着喂饭,喂不到人嘴里。”
天赋真是最不讲理的东西。
“还好先问过您了,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萧沉萸又跟她聊了好半天,直到扶着牧音尘喝完药,她才准备离开。
走前牧音尘叫住她,道:“沉萸,你跟阿笙还好吗?”
萧沉萸不知怎么回,有些为难。
她与牧惜笙明显不是一路人。牧惜笙发给侦探所的资料,怎么会被柳祈截住,分明是故意引人上钩的。这事疑点很多,可秦荔已经走了,她也就疲于去想。
牧音尘伸手叫她过去,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别顾忌我,她要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只管跟她对着干就是了,我们俩是我们俩,跟她没关系。”
萧沉萸心里感动:“您放心。”
当初《夜天女》出版后,牧音尘就来找过她,希望由她来写‘导演牧音尘’的自传。
她那时已经志不在此,写不了好作品了,所以委婉拒绝。牧音尘理解她的决定,她说,她也已经拍不出好电影了,所以不会再拍。
她下楼时,江近月已经等了她好一会儿了。
“刚才阿笙打电话来,问你是不是到家了,她……”江近月有些为难:“让我先留下你。”
萧沉萸挑眉:“晚上还有事儿,不能耽搁了,下次再见吧。”
江近月疑惑。
这是怎么了,闹矛盾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
然而不论她怎么问,萧沉萸就是不说。
她便唉声叹气,心想真是为这两个操碎了心。
原以为沉浅大学的课程结束后,萧沉萸就能搬来溪荷,谁知此事泡汤了,这些天牧惜笙的脾气越来越奇怪,一不小心就会被凶,她原打算修一修沉浅大学的藏书室,这下连钱也不敢要了。
“算了,你们俩的事我不掺和。这不快到你生日了,想好怎么办了没?我现在穷得很,恐怕没什么好礼物能送。”
萧沉萸失笑:“咱们不论这个。你不说我都忘了,都快小年夜了。我什么打算都没有,应该不办,你放心,我要办生日宴,第一个请你。”
江近月心道,请不请我不要紧,重要的是得请阿笙,不然后果很严重。
当然这些话她肯定不能当着面说出来。
“我送你去机场?”
萧沉萸道:“不用,开车来的。”
江近月摊手:“好吧,一点表现机会都没了。”
萧沉萸无奈一笑:“江主任,回兰宜了记得找我,我请客。”
江近月点点头,目送她上车。
直到看不见车的影子,她才回去。
原准备去问问牧音尘,刚才萧沉萸一定说了什么,她很好奇。但刚进厅里就看到牧珍呆呆坐在沙发上不动。
她吓了一跳,“妈,你在家啊?刚才沉萸来的时候,我敲门你不应声,还以为你不在。”
牧珍没反应,表情有些痴。
江近月凑过去在她耳边喊了声:“想什么呢?”
牧珍被她吓到,回神瞧了她一眼,表情依旧有些恍惚:“啊?没什么。”又重复道:“没什么。”
见她不说,江近月也不问了。
可能又没抢到新季珠宝吧,牧珍经常这样,她早习惯了。
*
次日,萧沉萸就否了这次的试戏,让同事专心挑剧本。
大概那位大导的事还没传开,没人知道这是个坑。
萧沉萸心里打起坏主意,便托人传出林蛰玉试戏的假消息,晟美那边很快跟进,发了不少暗示林蛰玉要升咖的消息,还拿陈麓做了对比。
算是蜻蜓点水地蹭了一下。
没过几天,果然就有人拍到陈麓去试镜的照片了。
萧沉萸心里总算舒坦了。
池心绾与她心照不宣,晟美出力压下了有关大导资金告急的消息,甚至帮忙营造出一种此戏必爆的效果,哄得曦影那边心花怒放。
使坏成功后,萧沉萸就专心为林蛰玉选剧本。
经过大半个月的挑选,鉴定组终于为评出一个好本子,悬疑题材的女主,高智商犯罪,看得出来,本子已经打磨的很好了,节奏也非常好。
萧沉萸便写了申请,买下版权。
组局的事由专人去谈,她也算能缓一阵。
上班之后,最不好的一点就是过生日。
有几位同事当着她的面聊送礼物的事,以为她没听出来。
到这个份上了,她就不好意思再说不过生日的话,免得辜负大家的好意。
她私下问过连湘,连湘说这是萧氏的传统,每位员工都有生日福利,部门会策划生日场。
萧沉萸能想象到那会是多尴尬的场景,开始头皮发麻。
连湘提议:“你可以跟朋友出去,这样的话就能光明正大躲掉了。”
萧沉萸道:“那还是算了。云修在忙工作,先前说好要聚的,最近她一点时间都没有,我要找的话,只能找关娴,关娴的策划更雷人。”
连湘劝她认命:“看来只能在这儿过了。”
萧沉萸长叹一声,“真是为难。”
连湘平时没什么社交,相处最多的就是同事,能记得她生日的只有集团的人事系统,她倒觉得部门庆生还挺好玩的。
两人正聊着,外面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小助理。
她手里拿着快递,“部长,是您的。”
萧沉萸疑惑:“我没买啊。”
接过来看了看,还是个定时寄送的快件。
肯定不是她买的,也不可能是品牌的礼品。挺大一个,不知道是什么。
她准备打开看看,连湘道:“万一是黑粉寄的?”
萧沉萸惊到:“啊?”
连湘说:“林蛰玉签到这边以后,孟久的几个死忠粉经常往这边寄刀片。”
林蛰玉火的时候,孟久还没出道,等孟久出道后,就把林蛰玉往死里踩,两家粉丝还没掐多久,林蛰玉已经被踩下去了。
如今孟久身败名裂,命也没了,有几个死忠粉就把气撒在林蛰玉身上。
撒气的方式就是往萧氏大楼寄刀片,不过被入口处的机器检测出来了,并未造成实质性伤害。
可这也够吓人了。
小助理道:“在楼下扫描过了,应该是正常快递。”
“有可能是关娴,”萧沉萸道:“她最近在外面旅游,估计是什么新奇的东西。”
连湘一想也是。
关娴出了个省,一天给萧沉萸打十个视频电话,邀请萧沉萸一起欣赏美景,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而拆开精包装的快递时,萧沉萸看到里面是一幅装帧精美的画。
画上还有题字,《芭蕉玳瑁图》。
那只玳瑁猫画的惟妙惟肖,与古宅花园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萧沉萸立刻就想到夏末的时候,有天中午她路过花园,看到秦荔蹲在假山旁边,静静看着在芭蕉叶下乘凉的玳瑁猫。
那天阳光明媚,叶影斑驳,正是夏末最后的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