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茹敏笑容和煦, 关注她的人就会知道，她每时每刻都在保持这样的表情。像假人一样。

“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在盛金听过你弹钢琴。”她解释道：“可能有点冒昧, 但我是钢琴老师, 所以对会弹琴的人都很关注，那次是我们学员开庆功宴才去的盛金，没想到能听到那么妙的琴声, 一直都想见见你，今天总算有机会了。”

这话真是很标准的开场白，秦荔并不受用，“噢。”

汪茹敏以为还有后文，秦荔却越过她就走。

她脸上的笑僵硬几秒, 转身看着秦荔的背影, 笑容又慢慢恢复。

这个人看上去清心寡欲, 不知道什么样的诱惑才能打动她？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秦荔的的确确是个极好的帮手。

萧元漓偷偷摸摸回来时, 她还在原处站着，不知在想什么。萧元漓语气不满, “我要先走了, 这儿外人不能住，你早点回去吧。”

要不是一个人参加舞会太狼狈, 她是不会带汪茹敏来的。那天跟汪茹敏聊完后，她整个人就不太对了, 跟这个人再接触下去，她也许就要想起很多不愿记起的事情。

汪茹敏温声道：“刚才有人来找我问钢琴课, 我再等等，万一能多个学员呢？”

萧元漓道：“随便吧, 我回去了。”

她刻意不提刚才的事，想要假装没发生过，但是汪茹敏很没有默契地提起此事：“你的嗓子好了？”

萧元漓瞬间冷下脸：“嗯。”

说完就匆匆离开。

回到宿舍后，她才慢吞吞收拾行李。

明后两天就要搬走，她到现在还没想好要住到哪里，先前为了投奔孟雪意，她去了一家和孟氏有关联的公司面试，可现在情况有变，她真不想上演羊入虎口，那家公司是去不成了。

还得再想想办法。

舞会现场，热闹非常。

柳祈拆开楼菡送的礼物，差点笑出声：“她怎么想起送你件豹纹大衣？”跟萧沉萸的风格完全不搭。

萧沉萸道：“今年比较流行吧。豹纹虎纹的，我看着都一样。”

柳祈为自己辩解：“我发了好多裙子给你看，你自己挑的这件。”

虽然能猜到是没上心，随便挑的。

萧沉萸把衣服收起来，趁这边只有她们俩，低声道：“那个汪茹敏还在，你先过去探探？”

柳祈应下：“萧元漓不见人影了，她还在这儿，不知道打什么主意，你先别出面，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是个胃口大的，被黏上就不好脱身了。”

萧沉萸嗯了声，还没说什么，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转头看了眼，发现是庄铃，神色缓和了些，示意柳祈先去办事，才和庄铃聊上，“刚才一直没见到你，还以为你不来了。”

庄铃坐到柳祈坐过的位置上，笑了声，“VK不是要给林蛰玉推封面吗，喊我去做个小采，我寻思林蛰玉现在签到你家了，给个面子。”

萧沉萸连忙给她敬酒，“多谢，我接下来得进影视部待一阵，不出意外，林蛰玉就是我的艺人了，你帮了我大忙。”

庄铃把酒喝了，“这也太生分了。”

她的神色低沮，垂眸敛眉，再不说话了。

萧沉萸顿了顿，道：“上次独奏会的事我没来得及跟你说……”

庄铃打断她：“别，别这么说，我都知道。”

认真说来，翟县的事和她们俩都有关系，她理应也恨着孟雪意，找机会去报仇，可是她已经走到阳光底下了，阳光的味道真好闻，她不想再回到潮湿的过去。

萧沉萸明白她，所以有关孟家的事从未跟她说过，就是不想将她牵扯进去，萧沉萸是在成全她。

所以她没什么可问的。

那时候孟家在筹备有关传统手工艺的展厅，翟县很多老艺人都接到过她的合同，有些人主动答应了，另外一些被迫答应了。

那些事过去了太多年，庄铃并不是桩桩件件都记着，可有的却想忘也忘不掉。母亲虽不喜欢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东西，但这不代表她会将之遗弃，可她一个人的力量总是过分微弱，库房的东西都被‘高价’买走，连二百鹉也被虐杀。母亲郁郁寡欢，去乡下采买的时候出了事，掉进河里淹死了。

起初庄铃真的很恨，她明明可以过一辈子那么平凡的日子，却让孟雪意毁了。

她想过杀了孟雪意。

然而到了现在，她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更多的期待，她不想毁掉眼前的一切。

孟雪意就算死了，她的母亲也活不过来，过去十几年受的苦也不可能消失，她可以确定未来是光明的。

她没有直白地说过这些话，可萧沉萸明白她。

萧沉萸另起话题，问道：“我闲着的时候刷了会儿林蛰玉的消息，她现在热度这么高，怎么粉丝涨得那么慢？”

庄铃失笑：“你以为孟久没了，林蛰玉就能继承她的粉丝？粉圈的事我也不清楚，但我今天听几个运营聊这事，林蛰玉的路线可能不太对，她的粉丝是全年龄那种，没有特别突出的年龄段，这种的反而不好找定位，你进影视部以后问问懂行的，给她接部人设好的偶像剧或者悬疑剧，估计就能爆了。”

萧沉萸叹道：“每一行都有学问。”

庄铃道：“可不是？”

这边聊着日常，柳祈和汪茹敏却是各怀心思地互相试探。

汪茹敏进不了长辈那桌，小辈的局也融不进去，当然她来这儿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要招揽学员，所以找了个地方独自坐着，直到柳祈过去，才打破一个人的尴尬。

开场白无外乎问问职业年龄之类的，柳祈都照实了说。

聊了一阵，汪茹敏突然朝秦荔那边看了眼，“我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秦小姐，之前在盛金听过她弹琴，弹得真好。”

柳祈轻笑，“让萧元漓帮你引见一下吧。这位秦同学有点内向。”

“内向？”汪茹敏挑眉。

柳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秦荔不知何时已经和萧沉萸站到一起，庄铃则是被楼菡喊去社交圈。

汪茹敏道：“看来内向不内向也是因人而异的。”

柳祈深以为然：“还真是。我有阵子常来这边，跟别人都混熟了，只有元漓同学总找不到机会聊聊天，真是可惜了。”

汪茹敏笑了笑：“以前在翟县的时候，她也很沉默的，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跟她成为朋友。”

“朋友？”柳祈道：“她以前性格跟现在一样吗。”

“不太一样，”汪茹敏说：“那时候她……说不上来，现在她很自信。”

是挺自信的，还是盲目自信。

柳祈正欲再问几句，却听不远处有喧闹声，转眼去瞧，见是牧惜笙到场，一下就没了和汪茹敏说话的心思。

刚才萧沉萸跟秦荔跳了舞，牧惜笙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牧家眼下是众人巴结的对象，牧惜笙一出来，身旁很快围满了人。

盛金开连锁超市的事大家都知道了，牧惜笙是出了力的，可见她并非油盐不进，只要礼数周到，肯定能心想事成。

酒色光影间，汪茹敏的目光与牧惜笙对上。

汪茹敏是目光如炬的人，何况这里的情况她早就了如指掌，现下看到如此场面，对将要发生的事充满了期待。

这些年轻人的情啊爱啊真是有趣。

也是此刻，她才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

不论牧惜笙还是秦荔，能让她们动摇的，从来都只有萧沉萸一个人。

牧惜笙明明知道系统的真相，却一直没告诉萧沉萸，导致接下来的事没办法进行，她是不是要帮一把？

唯有萧沉萸动手了，这里所有人的势力才能凝聚到一起。

孟雪意眼界狭窄，总担心这担心那，迟迟不肯把真相说出来，这才被京城那边牵制住。

刺猬可不会这么蠢。

从变化中取得胜利，是她一直以来都在践行的真理。

牧惜笙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没一会儿就收回视线，见状，汪茹敏又是一笑。

柳祈因为心里装着事，没注意到她的反应，直到汪茹敏跟她说了句话，她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人。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汪茹敏道：“我说，牧老板出现以后，秦小姐好像就不高兴了，她们有过节吗？”

柳祈瞬间皱起眉头，“秦荔本来就喜怒无常。”

汪茹敏的表情耐人寻味：“是吗。”

柳祈转过脸看她。

这下可以确定，这个汪茹敏绝不是善茬了。

她到底想干什么？

汪茹敏又倒了杯酒，眉眼之间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柳祈默默走开，找到萧沉萸。

秦荔见她们要谈事，主动站到另一边去了。

萧沉萸道：“她说什么了？”

柳祈神色凝重：“我以为我心眼儿够多了，这不，来了个王炸。她肯定目的不纯。”

萧沉萸小声道：“我才想起来，我老家那件丧事出来的时候，她也在。”

柳祈震惊：“那她——”

老两口死的本来就很蹊跷，其实仔细想想，未必不是刺猬在‘帮忙’。

也对，曲慧都进去了，刺猬肯定要有新的联络人。汪茹敏背景干净，身份也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