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她已交还工牌和设备, 现下只和江近月说声,也不必再收拾什么东西。
出门时,司妍只觉一身轻松, 这些天来的纠结愁闷减轻了不少。
打车回到出租屋后, 第一件事就是下载招聘软件。
规定就是规定,这件事本就是她的错,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何况她也不想让江近月为难。
软件下好后, 她浏览了下附近的企业招聘,有几个比较属意的全都加入收藏夹。
都到睡觉的点儿了,不适合跟HR发消息。
她正准备洗澡睡觉时,外面有人敲门。
虽是开放式小区,大门口的物业也是摆设, 但这边治安一向不错, 楼下就是公安局和消防队, 平常连小偷也难见一个。
她约莫猜到是谁,不愿再开门, 但又觉得还有些话没说清楚,犹豫一瞬就去开门。
大冷的天, 曲慧只穿件金丝针织衫。
门口暗光浮动, 映的她身上光华簇簇。
司妍直视她。
因为心里结了疙瘩,万不敢将人请进屋去, 更不敢跟随曲慧下楼。
要知道现在在她面前的人,很可能是个连环杀人犯!
折中了下, 便站在里面说话。
“你找我有事?”
曲慧不说话,, 好半天后才道:“你被辞退了?”
司妍第一反应是手机被监控了,刚才她在招聘软件上的操作全被监控了。
但转念一想, 倒不至于,估计是猜测。
江近月眼不著砂,向来也不是感情用事的人,此番是萧沉萸劝说,否则事发当日她就被辞退了。
曲慧在沉浅大学工作这些时日,对江近月的行事应有所了解。
再者,监控她的一举一动也没什么价值,不论是曲慧,还是曲慧背后的人,都不会冒险。
“我自己辞职的,”司妍道:“引狼入室就是我的不对,怎么还能等老板开口。”
曲慧说:“真有骨气。”
此话说的毫无波澜,分明也不像有恶意,司妍却无端觉得是在嘲讽,这让她十分不快:“怎么,你认为江主任不该辞退我,还是说我不该辞职?”
曲慧早料到她是这个反应,心平气和地道:“就算你继续留在沉浅大学,江近月也没什么损失。”
司妍冷声道:“曲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深明大义?话里话外都是在怪江主任小题大做、怪我‘有骨气’,就是不怪你对吧?”
曲慧面色稍沉:“你懂什么!”
闻言,司妍困惑不止。到底是本性如此,还是立场不同?曲慧以前不会说这种话。
以前的曲慧比谁都要善解人意。
沉浅大学开学后,许多事务都是她们二人合作完成,但认真算起来,她和学员接触的机会更多,只不过大部分学员更喜欢温柔平和的曲慧。对此她也很高兴,至少曲慧的工作算是稳定了。
可现在,言语如此刻薄,真与之前判若两人。
她还以为曲慧会愧疚,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会向她道歉。
她果真识人不清。
“行,我没你懂,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赶紧走,不然我一定会报警。”
曲慧阴着的脸转晴了些:“报警?我不偷不抢,警察要真来了,那也是你报假警。”
司妍震惊:“你真以为没人知道吗?最近那些杀人案,你的嫌疑有多大你自己知不知道?”
曲慧了无惧色:“你都说了是嫌疑,没有证据的事,警察怎么抓我?”
抓到了也得放,何苦多此一举。
司妍骇然。
她对曲慧所在的组织毫无所知,只是杨栀找江近月那次听了一两句,另外的就都是网络吃瓜得来的信息,有真有假,起先以为是夸大其词,可万万没想到曲慧如此趾高气昂。
她的底气从何而来?
曲慧不多纠缠,给了张名片:“我欠你份工作,打电话联系这个人,她会帮你安排。”
司妍尚来不及拒绝,下意识接住名片,眼睁睁看着曲慧走了。
就像曲慧说的,没有证据,警察抓了她也没用,司妍打消了报警的心思,嫌恶又恐惧之下,回房反锁了门后,就将名片烧了,并连夜准备搬家事宜。
这个地方不能再住了。
曲慧显然是她惹不起的人,她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此事到此为止最好。
*
总测成绩公布当天,所有学员都不再预测排名,亦是知道必定是萧沉萸第一,而一场考试中再没比第一名更亮眼的存在,是以都默声不语,各自看书。
萧元漓心里不满,内心的情绪完全表现出来,翻书时咔嚓咔嚓,满教室的人都听在耳中。
关娴和萧沉萸坐在二列最后排都听的仔细。
关娴冷嘲:“自己考不好就要拿书撒气。”
萧沉萸附和道:“要是翻书声音大一点就能考好,咱们都不用费时费力复习了。”
萧元漓没听清她们在说什么,只是那边传来笑声,她也知道不是好话,面色更为难看。
司妍离职后,江近月还没物色好人选,又因牧管家自荐,便将一些事务交予牧管家打理。
看到公布成绩的人时,学员们都错愕不已。
虽是兰宜的圈子,但兰宜哪家不想往溪荷走,牧家又是溪荷的招牌,自然都对牧管家有所耳闻。
这可是牧惜笙的得力助手,竟然要在沉浅大学打下手吗?
可惊可愕便罢了,这是折煞谁啊!
牧管家和善可亲,也不搞当众念成绩那一套,而是将学员的试卷与各位老师的点评全都发下来,末了还柔和微笑,使人如沐春风,舒适极了。
唯有到了萧沉萸跟前时,她的笑容更为真切,面上罕见地有几分慈爱显现,“萧小姐,这是您的。”
即便动静不大,教室里所有人还是大为吃惊。
那可是牧管家,在牧家,她的地位与江近月差不了多少。
能让她这般慈爱又重视的,除了牧惜笙再无旁人。
可她竟对萧沉萸如此不同。
是了,前些日子总传萧沉萸和牧家关系匪浅。前排的池心绾转脸来看,见萧沉萸状如平常接过试卷,道了声谢。
池心绾恍然大悟。
先前萧沉萸就去牧家参加了牧惜笙的生日宴,有人便说她在牧家待遇极好,只是并未亲眼所见,就没做它想,可牧管家的态度却让她明白了许多。
为什么蕉荫火了四年多也没被扒到现生,杏实出版社可没本事,原来是牧惜笙的关系。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除秦荔早就知情外,关娴与谢瑞琳几人亦是真心为萧沉萸高兴。
关娴更觉扬眉吐气,待牧管家走回讲台后,低声对萧沉萸道:“我们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同桌。”
萧沉萸对自己的智商有几分自信,此刻却也迷惑:“从何说起?”
关娴压低声音对她解释起来:“牧管家看到我的成绩会很无语,她想说我两句的时候,抬头就能看到你,这样的话她就不好意思再凶我。”
萧沉萸听着竟觉得有那么一两分道理。
牧管家讲总测分析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到底是在牧惜笙身边做事的,稳妥不说,也很有信服力,连谢瑞琳都被说动,认真反思自己的弱项。
直到开始谈萧元漓,众人便又切换为吃瓜模式,暗暗打量着这位兰宜大学的优秀毕业生。
还真是花无百日红,才不到半年,萧元漓风头不在,本领可差了萧沉萸不止一星半点。
等着看笑话的大有人在。
萧元漓如坐针毡,低垂着颈。
牧管家翻到她的评测报告,语气较之前未有分别:“退步很大,对于可持续时装项目的理解太过浅显,给到的数据也没有用。”
牧管家没有存心使她难堪,萧元漓自己坐不住,仰脸辩道:“我之前是学金融的,对时装不了解,也没想到这次会抽到庄老师的题目。”
其余学员都没想到她会辩解。
萧元漓怕是抽风了。
牧管家果然微微蹙眉,朝她看过去,道:“是吗。那绿色转型、增效金融的概念出自哪里?即便是在上学,各科目能够融会贯通者才会领先,视角过于片面,许多时候会血本无归。”
萧元漓眼皮一跳,再不吭声了。
此话的确有理,但当着这么多人说,也太不顾她的面子。
牧管家再不理视她,开始讲最后一阶段的课程安排。
她对所有学员的情况了如指掌,真不像临时来帮忙的,众人心想,不愧是牧氏的人,对待所有事都一丝不苟。
下课后,萧沉萸桌边围了些人,都来要她的试卷。
萧沉萸让她们拍了照,这才打算与关娴一道去食堂,哪知萧元漓来在门口将她拦住,强颜欢笑地邀请:“姐姐,一起去吃饭怎么样?”
萧沉萸瞧她一眼,认真道:“不怎么样。”
萧元漓面色一僵,见她要走,眼疾手快伸手拉住:“姐姐,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是翟县的事。”
关娴在一旁耷拉着嘴角:“没完了还,天天堵人,都不嫌烦的。”
萧元漓难得的目光诚挚:“姐姐要是肯听我说,以后我就不堵了。”
关娴看了眼萧沉萸,萧沉萸扬眉:“成吧。你先去吃饭,我跟我妹妹说两句。”
要搁从前,关娴多少害怕她被欺负,只是近日来萧沉萸势头猛,萧元漓可谓独身奋战,一丝胜算也无,她就不愁什么了。
再者萧元漓实在黏人,天天堵人,萧沉萸估计烦透了,还不如听听她要说什么。
待关娴走后,两人才慢悠悠往桥边走,停在花园边上。
彩狸和三花扫在脚边,萧元漓听着猫叫声都心软,转头一瞧,见萧沉萸淡淡望着她,对脚下的猫视若无睹。
真是一颗铁打的心。
萧元漓调整了下表情,道:“我知道姐姐对翟县的事很抗拒,但是事出有因,我一个人憋在心里真的不好受,想来想去也只有姐姐能帮我排遣。”
萧沉萸冷笑:“你是想拿我当消遣吧。”
萧元漓看她的目光不像之前那么鄙夷,连好胜心也散到没剩几分,“姐姐别这么说。”
她这一趟翟县不是白去的。
此行想通了不少事。
以前她总想着除掉萧沉萸,萧家便是囊中之物,可如今想来,若有萧沉萸助力,岂不事半功倍。
反正她不会承认自己被萧沉萸吓住了,全当是怀柔策略,有心对萧沉萸示好。
试想一下,萧沉萸对萧玉痕是怎样掏心掏肺,假如某日她也能在萧沉萸心中占有一席之地,那岂不是能驱萧沉萸为她赴汤蹈火。
她在第二人生便无所畏惧了。
萧沉萸可太了解她了,略瞧一眼就知道她心里打着肮脏的算盘,不爽道:“到底什么事你说不说?”
萧元漓立即道:“老家的丧事,不是天谴,是人为。”
萧沉萸听后并不震惊。
早在系统发来的原著中了解前因后果,也知道是刺猬所为。
萧元漓的这条消息还真不值钱。
她没什么兴致了,“你说人为就人为?开天眼了?”
萧元漓道:“我知道姐姐不喜欢老家的人,但是这件事很蹊跷,你就不担心凶手还想杀人吗?”
萧沉萸反劝道:“你既然认定老两口的死不是意外,那为什么不报警,跟我说有什么用啊,我不关心,更不想管。”
萧元漓视线炽热:“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萧沉萸听后直欲作呕:“别恶心我。还有,老家的事用不着你说三道四,你还是先祈祷能回别墅再说吧。”
萧元漓神色微变:“什么意思?”
萧沉萸道:“你拿手机录个音吧,以后可不一定能再听我喊你妹妹了。萧元漓,你的任务失败会有什么后果,我真的很想知道。”
萧元漓呐了半晌,极不自在地垂眼:“什么任务,姐姐的话我听不懂。”
萧沉萸笑了笑:“最好是。”
语毕,她一脸嫌弃地走了。
还真是跟前世大差不离。
前世中秋那阵,在沉浅大学上课的萧元漓回家找她,聊到最后,对她说道:“姐姐,你喜欢我吧,我也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初听或许误解,只是稍一细想,萧沉萸就明白她的好妹妹在筹谋什么事。
萧元漓或许知道了蕉荫和柳祈的事,所以想拉拢她以做助力。
而奇怪之处在于,她后来总是无缘无故会想起萧元漓,曾还因萧元漓与秦荔起了好大的冲突。
她以为秦荔喜欢萧元漓,秦荔以为她喜欢萧元漓。
事情便乱了套。
若非如此,她和秦荔恐还不到后来无解的地步。
萧元漓真是邪门。
被刚才的谈话倒了胃口,萧沉萸便不急着去食堂,慢悠悠沿着石子路走。
她想,正好趁着这次放假,把萧家的烂摊子处理了才是。
萧元漓的秘密她是一定要知道的。
要是真有大用,她也拿来玩玩看。
萧元漓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站在原处愁眉不展许久。
萧沉萸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萧沉萸竟然还跟没事人一样。
那日在翟县发生的事如在眼前,她一想起来就觉得背后发凉。
监控录像就那么消失了,像从未存在过。
到底是什么人,要费心思杀两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她隐约觉得这事和萧沉萸有点关系。
食堂。
关娴吃饭很慢,萧沉萸去时,她和秦荔坐了四人桌,正聊的热火。
当然,是她单方面输出。
萧沉萸买了份饭,也没避着秦荔,往关娴身边一坐,问了声:“聊什么呢。”
关娴一脸热切:“聊你呢。”
萧沉萸挑眉:“我?我有什么好聊的。”
关娴叹道:“你是真不关注外面的传言,这次总测你又是第一,不少人来找我打听你。”
对此,关娴表示理解。
还有谁能像萧沉萸一样,考第一跟玩一样。
沉浅大学的成绩说明萧沉萸能力不俗,仿佛她大学纯粹是不想考第一才没好好学,只要她想考了,第一就不可能是别人。
萧沉萸道:“都说是传言了,过两天也就没了,没什么好关注的。”显竹傅
关娴小声道:“神奇的是,池心绾都来问了。池心绾欸,她是萧元漓网络CP中的一个,以前还私下说过你来着,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萧沉萸很是豁达:“我们私下也没少说她,打平了。”
关娴笑了声:“有道理!”
萧沉萸的视线落在不作声的秦荔身上,“明后天放假,回不回家?”
秦荔和关娴异口同声:“回。”
随后二人相视一眼,关娴愣了愣:“没问你吧?”
秦荔不说话。
萧沉萸道:“问你们俩呢。”
关娴道:“我回家肯定是挨骂去的,不回呢,我妈又放心不下。难办。”
萧沉萸问道:“为什么放心不下?”
关娴悄声道:“最近出了好多案子,你们没听说吗?”
萧沉萸与秦荔面面相觑,短暂对视三秒,萧沉萸说:“好像听过一点。”
关娴咋舌:“VK珠宝展那一次,我跟孟保壁起冲突,夏建还帮他怼我,没想到转眼人就没了,真是……”大喜事啊。
她冷酷地道:“死的要是孟保壁,我高低放三天三夜的鞭炮。”
萧沉萸心想,快了。
刚说着,楼菡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关娴怕在萧沉萸跟前丢脸,跑到外面去接电话。
萧沉萸瞧了眼秦荔,“这两天你回哪儿?”
秦荔道:“你有安排的话,我跟你一块儿走。”
萧沉萸想了想,还是点头。
得尽快解决萧元漓的事。
秦荔见她神色微异,问道:“萧元漓跟你说什么了?”
萧沉萸道:“她能说什么,来来回回就为那么点事。”
以前萧玉痕愿意迁就,可今时不同往日。
她也很想知道萧玉痕会如何解决。
秦荔状似无意地道:“她这几天一直对你示好。”
听到这话,萧沉萸一阵恶寒。
前世,秦荔也说过这话,第二天,她就被关起来了。
那时候萧沉萸总也放不下曲墨的事,一直萎靡不振,另加上萧元漓步步紧逼,她状态极差,几乎是任人摆布的状态。
那一阵,萧元漓不知是遇上了什么事,对她果真有些好脸色,常和她走动。秦荔见了便不满,尤其那时她已权势在手,自是想做什么就做了。
那晚,她来萧家寻萧沉萸。
两人之间没可说的,一旦遇到一起,无非是争吵或沉默。
只是这晚,秦荔的话多了些,问她:“萧姨还没来看过你吗。”
萧沉萸摇摇头,不说话了。
秦荔道:“萧姨不在,萧元漓还对你示好,你没想过是为什么吗。”
萧沉萸根本不知她想说什么,不作回应。
秦荔似乎也不求回应,话说到哪儿算哪儿,甚至还讲了她为什么要叫秦荔。
她说于暄喜欢荔枝的新叶。
荔枝新叶是淡红的颜色,好看极了。
萧沉萸迷迷糊糊听着,不知何时就没了意识。
此刻想来,萧沉萸仍觉毛骨悚然。
前世的日子真是一团糟,不提也就罢了。
秦荔发现她出神,心中疑惑,道:“萧姨真能赶走萧元漓?”
萧沉萸道:“我不知道。等着看吧。”
秦荔了然:“原来你请我当观众去的。”
萧沉萸嗤笑:“我不请你,我妈也是要请你的。”
要赶走萧元漓,秦荔便是表率。
萧玉痕放不下外人的眼光,现下又是打心底里看不惯萧元漓,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搬离萧家的秦荔喊回去,逼得萧元漓不得不走。
萧沉萸回去时直接把秦荔带上,也省工夫了。
秦荔欲言又止,最后道:“我还以为……”
萧沉萸神色淡漠地看着她,由衷地道:“独上高楼可比对影成双有意思,你好好想想。”
秦荔笑了笑,不停挑着焗饭里的菠萝片,温声道:“各人有各人的看法。”
吃完午饭,秦荔照旧去教室看书。萧沉萸则是回了宿舍。
刚才那话她是真心劝告秦荔,一来是为合作伙伴的心里健康着想,二来是为自己消除麻烦。
她并不知秦荔对她有多深的感情,即便前世的惨剧不会重演,可要是秦荔再生出那种心思,到底是阻碍,她得多打算一些,如果能潜移默化地劝人迷途知返,当然再好不过了。
要是说不听、秦荔还敢对她做什么,萧沉萸一定会把她魂都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