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沉萸说的对, 林蛰玉虽然被秦荔删了好友，但好歹从对方这儿学到了不少东西，前些年也关注过秦荔的学业, 琢磨着秦荔要是学不好专业课, 干脆一直给她当钢琴私教，她给秦荔开的工资已经能抵得上一个三四线艺人的片酬了。只是没想到她的私教不仅钢琴教得好，在本专业亦是人人称赞的存在, 上大一时就勇闯青年计划大赛，将各路前辈拍软在沙滩上，据说她的算法模型被潘氏高价买走，还准许她进入研发部门。当然这些全是听来的，林蛰玉起先并不相信, 她不觉得这世上真有天才, 除了蕉荫。

但打脸来的很快。

她大学时的好友转行做策展人, 花了很大工夫邀请秦荔去做场域设置，说是用了什么洗牌算法, 还有什么算法她已经记不太清，只知道秦荔是真有本事, 看来不可能再来给她当私教了。

她声音微悢：“自从她不给我当私教以后, 我就放弃进修钢琴的想法了。”

萧沉萸纳罕：“为什么？”

“你想想看，”林蛰玉叹惋：“人家弹这么好的人都没拿钢琴当主业, 我那点天赋还真不够看，事实证明我做的是对的, 虽然被孟久坑了四年，但我至少演戏很开心, 当演员更适合我，钢琴可以成为润色一笔落在简历上, 但不能写在主要位置。”天赋就是如此残酷，她已经看开了。

萧沉萸赞道：“大气。”

林蛰玉笑道：“不过你说起这事，我有另一件事想麻烦你。”

萧沉萸刚准备继续研究庄铃给的作业，闻言很大方地道：“你说，能帮上肯定帮。”

林蛰玉游移几秒，道：“我现在不是签到萧氏了吗，张嘉青、就营销部经理，她说萧姨准备买《夜天女》的版权，真的假的？”

按照邵涟所说，萧玉痕有一阵天天派人在出版社门口蹲守，应该没有假。

萧沉萸装傻：“啊，有这事？我不知道。”

林蛰玉道：“我知道你不知道，公司的事你都不过问的，这次可不一样，关系到我的职业生涯，我打听了，曦影可能也会买版权拍这部剧，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你想想看，真让孟久拍了，她再洗白一次，我真就要杀人了。”

萧沉萸思索片刻：“这你放心，过几天你就看不到她了。”

＊＊＊

总测将至，学员们都开始忙碌，关娴为了一辆新的985不眠不休，不仅在一天之内看了好几个课题的论文，还跑去找王今沣划重点，被王今沣一通侮辱，苦着脸找萧沉萸寻求安慰。

萧沉萸觉得稀奇：“这又不是我们大学期末考，哪有人划重点划范围的。”

关娴很难过：“那怎么办？”她道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要不你帮我传纸条，等我985到手了，天天给你开。”

萧沉萸道：“你是魔怔了。放宽心，没那么恐怖，跟我出去锻炼放松怎么样？”

关娴浑身提不起劲来，但不想她扫兴，再加上她这会儿的确没事干，两人一道出门，去羽毛球场了。

该说不说，关娴的运动神经很灵敏，萧沉萸就喜欢跟她打羽毛球，一个球能接到下辈子的感觉太爽了。

古宅有健身房，但和一堆健身器材呆一块儿肯定不如活人有意思。两人战意正酣，不知秦荔何时来到小球场，眼睛都不眨地在一旁观战。

关娴累极了，满头是汗地招秦荔过来，将球拍递给她：“你陪沉萸来会儿，我不行了。”

萧沉萸并没什么反应。

打球而已，跟谁不是打。

但万万没想到，秦荔的技术已经烂无可烂，推个植物人来观战，当场就能出现医学奇迹。

萧沉萸被她气的连话都不想说了。

偏偏秦荔还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面无愧色，掂掂球拍：“我控制不了它。”

萧沉萸压下脾气，到跟前来指示：“你别抡手臂，动一动手腕。”

秦荔按照她说的做，勉强接住一个球。

萧沉萸赞道：“你拍苍蝇肯定很厉害！”

秦荔笑了笑，“是的。”

萧沉萸道：“…………”

调整半天，秦荔总算能和萧沉萸打几个来回。关娴坐在椅子上都看傻眼了，都被虐成这样还打？秦荔真是不一般。

一直到晚上八点才回宿舍，萧沉萸一刻不停地去洗澡，出来时才看到秦荔发来的消息。

萧沉萸略略看了一眼，目光停在‘品尝腌菜’四个字上，想也没想就回道：

「不吃。」

「我还想多活两天。」

秦荔收到回复时，免不了神情黯然。

她按照《齐民要术》记载的办法，将每个步骤精确到专业级程度，顶多就是吃起来味道差劲。

关娴看到她打开罐口，凑过去闻了下，差点吐了，“什么东西？”

秦荔觉得她没见识：“腌菜啊，没吃过？”

“这是菜？”关娴指着罐内一坨不明物体：“这要是菜我把罐子吃了。”

她属实很震惊：“我以为你这段时间在研究什么惊天大项目，搞了半天在腌咸菜啊。”

秦荔盯着成品看了半天，找出筷子就要尝一口。

关娴连忙道：“别啊，万一有毒怎么办？”上次她就是没搞清楚拔罐的原理，才把脸拔僵的。

秦荔拧眉：“毒？不至于。”

关娴眼睁睁看着她用筷子夹起罐内的不明物体，又眼睁睁看着她喂进嘴里，再眼睁睁看着她咽下去。

一分钟后，秦荔竟然没事。

关娴诧异。难道这种东西真的可以吃？

次日，庄铃上完课后告知众学员，上次合力设计的两套珠宝都争取到了展位，并且赞助商同意投放大屏广告。

她才回国不久，沉浅大学的学员算是她第一批亲授的学生，她也很想知道这两套珠宝最后会拍出什么价格。

她道：“我会安排拍摄，两位模特下课来找我确认时间。”

两套珠宝有两个主题，萧沉萸是国风翡翠那套，秦荔是海滩落日那套。

萧沉萸远远朝她点头，庄铃回视一眼，又在教室里看了一圈，“秦荔不在？”

她第一反应是出了什么事。秦荔虽不合群，却从不旷课，态度还是很认真的。

关娴也是头一回为了自己之外的人感到丢脸，“庄老师，她吃了自己腌的咸菜，进医院了。”

庄铃道：“…………”

整个教室都静下来。

为什么要自己腌咸菜……

外面买不到吗？

江近月也是这么想的。

她真没想到有人能如此信任自己，那坨东西看上去就像是发霉好几年的烂菜叶，秦荔都敢往下咽，真是够可以的。

庄铃和萧沉萸进办公室时，她还一脸怒气。

庄铃最擅长挖苦她，取笑道：“你看你把人姑娘饿成什么样了，学校食堂还是得改进。”

江近月很冤：“跟我有什么关系，食堂还不好吗？沉萸都肯去吃，秦荔怎么就吃不了了？我不懂她为什么要腌咸菜。”

她转脸问道：“沉萸你说，我的话有没有道理？”

萧沉萸莫名词钝，“……有道理。”

＊＊＊

秦荔在医院待了一天。

柴溢云来看朋友，恰闻她也在医院，顺道过去瞧了眼，见她脸色还是发白，又是想笑又是疑惑：“你为什么要自己腌咸菜。”

秦荔抬眉：“看书的时候翻到的，动手试了试。”

柴溢云咋舌：“动手能力强是好事，但有时候得克制，人就活这么一次，你可别把自己的嚯嚯没了。”

秦荔仰首：“不会的。”

柴溢云看着她，忽然觉得她较先前有很大不同。她现在似乎真有一点同龄人该有的糊涂劲儿了。以前总阴沉沉的。

“沉浅大学还是有点本事的，你这堪称改头换面啊。”

秦荔微微一笑。

柴溢云道：“前天林蛰玉来盛金吃饭，还跟我问你呢。现在孟久糊了，她顶了上去，身价倍涨，要不哪天约顿饭？”

秦荔道：“不了。”

柴溢云只觉可惜。换个会来事的，早就成林蛰玉跟前的红人了。

秦荔在这方面总是讷讷的。

“我听说你跟萧沉萸相处的不错？”

提到这个名字，秦荔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说不出的明丽缱绻。“还不错。”

柴溢云哑然。

事情跟她想象中不一样。

萧沉萸没有想象中那么厌憎秦荔，秦荔更是……老实说，柴溢云现在很怀疑秦荔对萧沉萸的用心。

只是她们交情并不那么深，秦荔在盛金很久不弹琴，两人几月来都没什么往来，在交谈时自是要克制。

她微微一叹，聊了点日常便走了。

没想到进电梯时看到了萧沉萸。

……不会是去看秦荔的吧？

柴溢云顿时觉得这个世界癫狂了。

萧沉萸没认出她，出电梯就往病房走。

她也奇怪，秦荔腌的咸菜得多毒，竟然要住一天病房。

被她单方面认定死亡的系统突然冒出来：“你是在关心女主吗。”

萧沉萸只当没听见。

自从她发现系统不是全知视觉、且帮不上她什么忙后，她就当它死透了。

没得到回答，系统自顾自又道：“人类真复杂。”

萧沉萸不想听它说废话。

她来医院只是出于一丁点同学情分。

假如于暄还在的话，秦荔不会时时一个人。

系统道：“这大概就是你们人类既可爱又软弱的特质，如果是我们系统，讨厌另一个系统的时候就永远不会再同情它，就算它的生活水深火热，我们也只会添柴加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