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沉萸仍然看着那张照片, 动也没动。
以前不知道,原来她跟秦荔之间有这么多可回忆的事。
她慢慢握住秦荔的手,温凉之间, 她暗暗叹气。
秦荔呆愣地看着交握的手, 脸上全是惊喜。
于是喜极而泣。
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眼泪落在萧沉萸的手背上,灼热如浇上一滴烈油。萧沉萸偏过头,往她发上吻了一下, 算作与先前的一切都和解了。
秦荔仰脸,目中湿气溟濛,唇微动了动,倾身过去,轻柔的吻覆在萧沉萸的唇上, 辗转之间, 气息都是湿热的。令人心悸。
萧沉萸默然没动, 咫尺之间,与秦荔视线相对。
亲吻仍在继续, 似乎是在较量,看谁先被内心的情热欲望引诱。
萧沉萸的另只手离开相框, 慢慢地, 放在秦荔腰间。
就在秦荔轻咬她嘴唇的时候,她手上用力, 将秦荔拉到自己身上。像是喝了浓醇的酒,秦荔错愕地看着她,
萧沉萸目光带着冷涩:“刚才没怎么吃,有食材吗?我来做菜。”
秦荔愣住, 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犹疑之下, 额头抵在她胸前,“没有,不要。”
她自然知道萧沉萸真正问的是什么。
离开前,她们也这么亲吻过。
萧沉萸不明白,爱往往会带来欲,爱到不可抑制时,欲望也会磅礴至侵袭之势。
看到她,被她抚摸,被她吻过,都足以令人迷醉到不愿清醒。
或许那时萧沉萸还没决心和她在一起,所以也只停留在亲吻,不肯再进一步。
现在,她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在萧沉萸心中,这事意义重大。
秦荔伸手轻抚她的下唇,唇上还有刚才轻咬过的痕迹。“我真的无数次这么想过。”
像是独自待在阴潮的角落,迫不及待想要抓住一缕光,带到自己的家园。
她幻想过无数遍。
萧沉萸眼神便有些晦暗,放在她腰间的手往上了。
“这样,可以吗?”
“可以。”
“这样呢?可以吗?”
“可以…”
“那,这样呢?”
肩带滑到臂上,衣料堆到胸腹之间。
没了束缚,感到一丝凉意,不过很快,有温度覆上来,包裹住。
秦荔愕然地瞪大眼睛,强忍着呼之欲出的低吟,“可以……”
她侧身坐在萧沉萸身上,上半身却正对着萧沉萸,体温、体温交融在一起。
她不由自主想闭眼,但又很想看萧沉萸的表情,所以努力睁眼,见萧沉萸神情无异,只看脸,绝不知她此刻在做什么。
出奇的,这样的从容,让秦荔感到别样的刺激。于是使力起身,双手撑在后面的沙发上,变了姿势,腿分开跨坐在萧沉萸腿上。是一个半跪的姿势。
这样的姿势,使得她略高了萧沉萸一些。
萧沉萸敛眸,视线落在光裸腻白的位置。目光暗了下,手按住她的背,往下压了一点,离得更近。手在背上往下滑,触碰到衣料,手指重重一勾,便是一览无余之势。
离得最近的那一点,她吻了一下。
秦荔失了神,是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从前只敢幻想的事,现在正在发生。不知自何处来的暖流,瞬间蔓延至全身,她几乎是以一个爱怜的眼神凝望着萧沉萸,原本撑在沙发上的手挪到萧沉萸的后颈,就这么抱住她。紧贴着。
她被吻的舒服极了,眼睛闭起来,手心不停摩挲着萧沉萸的头发。
过了片刻,萧沉萸忽然紧抱住她的身体,起身向着卧室走。
秦荔诧异,睁开眼睛,望进萧沉萸那双幽深的眼里,控制不住,去吻她的唇。
房间一直有专人清扫,布置都是萧沉萸喜欢的风格,不过此刻,萧沉萸已然无法分神观察这些。
将人按倒在床上。
秦荔还没有反应过来,萧沉萸的掌心已经,压住她的小腹,吻往深处落去。
春日夜晚,暖意融融,月光格外温柔地歇息在窗台上。是万物新生的时刻。
吻开两片唇,温柔地含着吻着,吮着咬着,秦荔控制不住仰颈,忽觉灵魂都像是受到了抚慰。
低吟声在昏暗的房间飘荡着,体温是滚烫的,厮磨间,潮热暗涌。
终于,在某个时刻,秦荔脑中的弦绷断了,浑身都在颤抖。
那么剧烈的欢愉之后,她满脸是泪,咬着唇不出声。
萧沉萸垂眸看她,发现了她此时的脆弱。
便俯身吻掉她的眼泪,轻声说:“没事,没事,别怕。”
秦荔靠到她怀里,不吭声。
是她自己欲望太深,得到满足又承受不住。
萧沉萸安抚她,摸她的长发。
暗暗又想,真有食髓知味的事啊。
在秦荔毫无所觉时,那一双手再次抚遍她全身。
每当她要退缩时,萧沉萸就会出声哄她。
可也只是语声温柔,照样没有放她。然后一起陷入疯狂。
***
等秦荔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早上。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帘影晃动,她慢慢睁眼,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什么后,立即看向另一边。
一丝不苟,整齐到不像有人睡过。
她连忙起身,去客厅看了一眼。
没人。
桌上有做好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秦荔着急心慌,怕被抛下,一边自责一边恐慌,随便套了件大衣就要去外面找人,只是她刚开了门,就看到萧沉萸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很多东西。
看到秦荔时,她诧异道:“上哪儿去?”
秦荔那双眼睛已经肿了,秀丽的双眼皮快变成欧式大双,可她还哭,眼泪随叫随到,委屈地让开路,让萧沉萸进来。
萧沉萸将东西放桌上,拿了个冰袋递给她,“还哭?再哭不给你饭吃。”
秦荔后知后觉,把冰袋敷在眼睛上。
萧沉萸催促她去洗漱,不觉又叹气,她到底欠了秦荔什么呢?为什么总是这么放心不下她。要知道今天她还要入职,柳祈都不敢相信她会爽约。
她从不这样。
可真要她撇下秦荔,她真做不到。
眼睛没那么难受后,秦荔拿开冰袋,开始洗漱。
看到镜子里的脸,难免想到昨晚的事。
浑身清爽,睡衣也换了,肯定是萧沉萸帮她洗的澡。
像做梦。
客厅里,萧沉萸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好,静等着秦荔出来吃饭。
这里估计是叫的专人打扫,收纳都是很讲究的,冰箱里不仅有食材,还放了菜谱。
秦荔出来时,换了身烟茶色的高领刺绣长袖。
今天的温度并不低,但她这么穿的理由,两人都清楚。
萧沉萸破天荒的觉得难为情,一肚子话没得说了。
偏偏秦荔很没有默契,展臂给她看衣服的细节,问道:“好看吗?”
萧沉萸深深看她一眼,很快低下头:“好看。”
秦荔会意,面上笑着,坐到萧沉萸对面。
大约是这半年成果颇丰,她的气质也沉淀下来,比起从前的静默寡言,又多了些秀美宁静。
但突然变得爱哭了。
萧沉萸默默想,竟然大半年了。
她和秦荔已经认识十一年了。
走神好半天,手机又响起来。
拿起来一看,是柳祈。
她接起电话,解释道:“早上有事,下午,下午我去。”
柳祈还不知道她跟秦荔在一块儿,以为昨天她生气立场,怕殃及池鱼,都没敢打电话问。
对于从未出过岔子的人,她总是格外宽容,便道:“没问题,那中午一块儿吃饭呗?正好我给你讲讲接下来的安排。”
萧沉萸看了眼秦荔,发现秦荔竖着耳朵听她讲话,唇畔不自觉带上笑:“不了,下午吧。”
挂了电话,她还没说什么,秦荔就问道:“你今天有事吗?”
萧沉萸道:“换工作,本来早上就要入职来着。”
她以为秦荔会道歉,说什么‘都怪我’之类的话,要真这么说,她还不知怎么安慰,可没想到,一抬头发现秦荔笑着,那笑容多少带点得意的成分。
萧沉萸嗤了声,“那你呢,小秦总,接下来什么安排?”
秦荔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听着像放狠话一样,萧沉萸挑了挑眉,“行,我等着看。”
吃完饭,收拾好房子,萧沉萸便要走。
出门前,她犹豫了一下,回过头看了看秦荔。
伸手将她拉到跟前,刻意揉乱她的头发,低下头亲了她一下。察觉秦荔身体颤了颤,她解释道:“就亲一下。”
秦荔脸红到不肯看她,囫囵说了句:“下午见。”
萧沉萸只当她被亲的糊涂了,下午她得在柳祈那边待着,的确没时间跟她见面。
等她走后,秦荔拍了拍脸,摸了摸自己的唇,灵魂都要飘走似的,笑容就没退过。
贝因来时,她脸颊带粉,容光焕发,像中了大奖一样。
一直习惯她阴沉沉的模样,突然这么有人味儿,还真适应不了。
贝因头皮发麻,皱着眉:“能别笑了吗?瘆得慌。”
秦荔惊讶:“啊?我笑了吗?”表情真到像是真不知道自己在笑。
贝因道:“……”
后知后觉,她明白了什么,在厅里溜达了一圈,又打开冰箱瞧了眼,瞬时恍然大悟,“我说呢,怎么突然换了个人一样,原来是萧沉萸来过了。”
她咂舌道:“见她之前,我看你都快活不动了,啧,看样子她消气了?”不然秦荔脸色怎么会这么好,跟吃了仙丹一样。
“我还没有认真跟她道歉。”秦荔低声道:“我会找机会好好跟她说的。”
贝因摇了摇头,坐下来语重心长地道:“我接到消息,杨栀也去了,结果显而易见,孟雪意最好的下场就是死在巴布亚,不然就是生不如死,这事你就不要再管了,好日子不容易。”
秦荔正色道:“我知道。”
贝因道:“我也没想到孟雪意会把实验室搬到巴布亚,合着孟聂矗早被她弄死了,凌倾都能被她耍的团团转,真是不可思议。”
“大家都小看她了。”秦荔道。
“她杀萧元漓的事,我到现在都理解不了,何必呢,搞得杨栀都追踪她。”
“她太自信了,真当自己能主宰什么,还把尸体抛进沉浅大学的湖里,那是在对牧惜笙宣战。”
贝因想了想:“所以那边的事你就更不能管了,她们几波人够打的了。”
秦荔面色冷下来:“我只希望,牧惜笙可千万别平安无事的回来,不然我会……”到时萧沉萸又要为难,她不想这样。
贝因只觉得这事晦气,道:“不提了,那边一直有人盯着,一旦有动静,我会跟你说的。”
秦荔嗯了声,看了看时间,道:“我得去上班了。”
贝因才想起她已经跟着邱洛进了项目组,据说还有考核,项目的进展直接关系到她们的成绩。
秦荔就是个读书的命,从兰宜大学到沉浅大学,再从沉浅大学到青年学者计划,真是够能学的。
她跟于暄一点都不像。
“地址在哪儿?”贝因道:“我正好开了车,送送你。”
秦荔将地址发到她手机上。
贝因看了后,瞪大了双眼。
*
柳祈跟萧沉萸讲了接下来的项目安排,还让萧沉萸去做了项目组的经理。
萧沉萸看了一部分资料,做好了下午跟新同事见面的准备。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带着笑容进到会议室,一眼就看到邱洛旁边的秦荔。
秦荔眼睛都亮了,朝她笑。
萧沉萸惊了惊,好在她的表情管理比较到位,没闹出什么笑话。
难怪说下午见,在这儿等她呢。
下午的会很简单,半小时就结束了。
组长把拟好的文件放到外面的办公室,说道:“阅办一下,送楼上萧经理那边。”
这本是邱洛的活儿,但秦荔主动帮她办了。
邱洛看到她带上文件上楼,脸上的笑都有点慈祥了,嘴快咧到耳朵根了。
同事不明所以,道:“我看小秦她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还会帮你干活呢。”
邱洛嫌弃道:“你知道什么呀,那可不是帮我干活儿。”
同事看她又傻笑起来,心里嘀咕,可能小秦是觉得邱洛人傻,可怜她吧。
萧沉萸的心情还没平复下来,站在窗边吹了会儿风。
这两天她是被秦荔给搅和完了,差点忘了邱洛是柳祈找来的中间人,这个项目有邱洛,怎么可能没有秦荔。
正想着,有人敲门。
她整理好情绪,道:“进。”
以为是别的同事,刚要问有什么事,转头就看到秦荔站在门口,弯着唇,轻轻叫她:“萧经理。”
萧沉萸眼皮一跳。
秦荔把门关上,走到办公桌前,将文件放在桌上。
萧沉萸翻看一遍,见没问题就签字了。
随后问道:“你住那边,来这儿上班,太远了,考虑这附近买房还是租房吗?”
秦荔扬眉:“买房……买不起。”
“……”萧沉萸道:“装什么穷。”
“我一个人住,不好买,而且我也没那么多闲钱。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一起买。萧家离这儿也挺远的。”秦荔小心碰了下她的袖子。
“想得美,”萧沉萸冷漠拒绝,将自己的袖角从她手里抽出来:“我也没闲钱。”
“那我其实有点闲钱……”
“办公时间,别跟我谈私事。”
秦荔讶然:“萧经理,那我明天要怎么上班?”
萧沉萸实在受不了,“能不能好好说话?你就叫我名字不行吗?”
秦荔道:“不是办公时间吗,这是礼貌。”
萧沉萸无语。普普通通三个字,从她嘴里出来不知怎么就变了味。
“不都是你自己的问题?但凡你早点说要来这边上班,怎么着也给你安排一个住处,现在要出去租房买房,至少得半个月才能解决。”
秦荔点头,都认下:“是我的错。”
一巴掌拍在棉花上,萧沉萸有气也发不出了,“下班等我会儿,我开车帮你搬家。”
“搬家?”
萧沉萸道:“暂时委屈小秦总,跟我住一阵吧。”
心中泛起一圈圈涟漪,秦荔道:“你在这边找好住处了吗?”
萧沉萸道:“关娴的房子,没人住,她让给我了。”
面上的喜色又慢慢退下去,秦荔道:“关娴的啊。”
萧沉萸一看就知道她在琢磨什么,“我买下来的,想什么呢?”
秦荔又恢复笑容,“没,没想什么。”
“得了,事说完了,你走吧,不然别人还以为我又在刁难你。”
秦荔听话地走出去,但没一会儿又折回来,将门关严实,在萧沉萸还没反应过来时,倾身过去吻她。
萧沉萸怔了怔,抱住她的腰,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亲吻的间隙,小声说道:“昨晚对不起你。”
秦荔的耳朵便烫红一片,眼里又泛潮:“没有,我很喜欢。”
萧沉萸还要说什么,外面有人声传来,听着像是关娴的声音,两人赶紧分开,秦荔立马站到桌前。
关娴敲了下门,秦荔就去开了。
领路的柳祈本要走来着,没想到开门的人是秦荔,她当即就打算留下看好戏了。
关娴比她反应还大,指着秦荔道:“你、你!秦荔!你不是跑了吗?”
秦荔冷静以待:“什么叫跑,我只是去上学。”
关娴跟她做室友的时候,还对她很有好感,但是自从她跑了以后,就又觉得她不太行了。
“上学?你上什么学要删我好友?我的微信妨碍你读书了?噢我知道了,你是暗恋我吧?怕被我影响脑子,读不进去书,对吧?”
秦荔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关娴在她背后喊:“喂,心虚了吧?”
柳祈见状,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看萧沉萸。
萧沉萸赧然,起身唤关娴进来,并示意柳祈将门关上。
关娴坐下喝了口水,还不服气,“什么人啊这是,一点都不尊重我。”
柳祈在一边煽风点火,“就是,走就走了,怎么还删好友呢,不会真暗恋关小姐吧?”
萧沉萸冷冷瞪着她,柳祈当没看到。
关娴说:“沉萸,你刚刚收拾她没有,真是可气,还敢回来,懂不懂做人留一线的道理啊。”
萧沉萸轻咳了一下,“收拾了,真的。”对上两双充满质疑的眼睛,“她说了,挺后悔的,让我代她传达歉意。”
关娴已经动摇了,柳祈来了句:“那她自己为什么不来说呢?”
萧沉萸道:“……柳老板,你现在真的很闲。”
能让她吃瘪的机会不多,柳祈当然不会放过,不过点到为止,她笑道:“行了,这就走,你们俩聊吧。”
因为刚才看到秦荔的关系,关娴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还想了半天。
萧沉萸道:“菡姨肯让你进门了?”
听了这话,关娴就想起自己的来意了,“我找着工作了。”
萧沉萸问道:“这么快?”她才刚旅游回来。
关娴悻悻说道:“就是去我妈的公司上班,帮她看看藏品什么的。”
萧沉萸道:“……这也算是份好工作了。”
“诶不是,你跟秦荔,现在就是同事了?”
“可以这么说。”萧沉萸道。
关娴叹气,“算了,我看她也挺可怜的,刚刚我是没忍住,不就删个好友,有什么好破防的,我跟她本来关系也不怎么好。”
萧沉萸惊讶:“怎么了这是,转性了?”
关娴有些怅然:“老实说,萧元漓的事让我有点感悟,都挺可怜的,再说,你都不讨厌秦荔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平时怼来骂去,彼此不待见,可人真没了,她就觉得,人命真是好脆弱。
“从哪儿看出来我不讨厌她了,”萧沉萸好奇:“有那么明显吗?”
关娴点头:“还真有。你要是讨厌谁,压根不会让她进办公室,而且我看秦荔也不像被你骂过的样子。”
萧沉萸赞道:“看的真准。”
还有一句话关娴藏着没说,她觉得这两个人有事儿。“我是没什么,但秦荔她就得小心一下潘云琢,可别真被收拾了。”
萧沉萸差点忘了这一茬。
关娴欣赏了一下她的办公室,看着挺讲究的,用楼菡的话来说,都是风水设计。
“柳老板真有心。”
萧沉萸附和了两句,心里不住担忧起来。
秦荔这事儿办的,缺心眼儿,可别走半道上让人扔砖头。
两人聊了一阵,关娴放了几样礼物,又赶着去见几个亲戚。
她旅游好几个月,也就真心给楼菡和萧沉萸挑了礼物,看见适合她们的都买了,但亲戚们的礼物全是机场附近淘来的。
楼菡的意思是礼轻人意重,她长大了,该跟人走动了。
萧沉萸送她出门,眼看着她坐上车,才准备回去跟秦荔唠唠。
只是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关娴前脚刚走,牧惜笙就来了。
她穿着一件绿松石色的裙子,戴了银白钻石项链,微卷长发在风中轻动,笑容和煦,气质柔和不少,瞧着像一颗天然去雕饰的绿宝石。
来到一层的待客厅。
萧沉萸还记得她喝什么口味的咖啡,托工作人员做了送来。
牧惜笙微笑:“好久不见。”
萧沉萸回之一笑。
牧惜笙为什么而来,她知道。
秦荔回来了。
牧惜笙静静看了她半晌,“不一样了。”
萧沉萸疑惑:“什么不一样了?”
“秦荔回来以后,你不一样了,现在,你的笑都是发自内心的,情绪都是真切的。”这是牧惜笙最不愿意承认的事。
萧沉萸诧然,“有吗?”
牧惜笙点头,温声问:“沉萸,为什么?我一直不明白。难道你跟她在一起很轻松吗?可她跟我一样,身上也背负着不少责任,你们走的路并不完全重合,不然也不会分开。”
萧沉萸想了想,这真是没法说。
但秦荔肯定是不同的。
那四年她的精神状况那么差,明明很抗拒秦荔住进来,可在得知秦荔去盛金工作时,她还是托柳祈将人引见给林家,让秦荔去做林蛰玉的钢琴教师。
在她最不理智的时候,还能在秦荔身上表现出一丝人性的善面,这本身很奇怪了。
要是时间再往前推移,那应该就是她们上初中的时候。
文昌中学附近有一家付费读书室,不过因为校内有图书馆,那边的生意不太好,一般都是小情侣去订座,偷偷谈恋爱。
初一文艺汇演,她和秦荔都有节目,某天文艺委员带着大家一起去那边商量细节,怕吵到别人,所以订了三楼比较贵的大间,没想到才讨论到一半,就有个男生上来了,坐到她们订的位置。
这就是来蹭坐的,当时很流行。让店主误以为她们是一起来的。
毕竟是唱歌跳舞的事,得比划着来,有人在就很放不开。
萧沉萸便去跟店家说了,店家很快上来,喊那个男生去点单。
大家觉得有些难为情,被蹭坐而已,也不是大事。
萧沉萸当时很疑惑。
因为外人在,她们放不开,把人赶走,她们又同情。
她没说话,倒是一直沉默着的秦荔反驳道:“我们花了钱,他上来蹭坐,我们都不自在,这不是花钱找不自在?为什么要做自己痛、仇者快的事。”于是另外几人哑口无言。
那应该是萧沉萸第一次认真看她。
之前都没有这么直白地看她的脸。
她跟自己明显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的头发简直跟小孩的一样顺滑,找不出一丝杂乱的地方,皮肤很白,表情总是很平静,好像永远不会有情绪的起伏。
她是不需要走夜路的人,而萧沉萸是每天都在走夜路的人。
“我说不出为什么,原因太多了。阿笙,你肯定懂我的。”
牧惜笙苦笑:“最痛苦的就是,我的确懂你为什么会喜欢她。”
秦荔在工位上发呆,连旁边的人聊的什么都没听仔细,直到听到‘萧经理’三个字,眼皮忽然抬起来,自动加入八卦小组。
“我刚就在楼下看到了,那就是牧惜笙啊,真的太漂亮了,跟萧经理站一起好搭……”
众人已经磕起CP,冷不防听到谁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循声看去,见秦荔沉着脸收拾桌面。然后出去了。
有人不解:“小秦怎么了?”
邱洛意味深长地道:“伤心了呗。”
之前CS办的校友赠礼,她收到了萧沉萸送来的礼物,是她最喜欢的珍珠发簪。另有一封感人肺腑的信。
秦荔气的差点晕过去,很久没理她。
那时候她就觉出,这里头有事儿。
这些同事竟然还敢光明正大地磕邪门CP,秦荔以后肯定要报复。
小秦的心眼儿是真的很小。
她都不知道被针对了多少次,到现在,秦荔都还没原谅她。
今天,邱洛封自己为最无辜的人。
待客厅。
牧惜笙说道:“我来找你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不过我还是期待,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你没有原谅秦荔的不告而别。”
萧沉萸笑了笑,“离原谅她还远着呢。”
牧惜笙第一次觉得她的笑这么刺目。
“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些事要说。”
萧沉萸洗耳恭听。
“汪茹敏你知道吗?”牧惜笙道:“她已经被抓了。事情很复杂,但我想你都知道,这一次巴布亚聚集了很多人。刺猬前不久对凌知节下了悬赏令,但没想到他也在巴布亚,和孟雪意一起。”
不意外,跟萧沉萸的猜测是一致的。
“很多人的意思是?”
“施宜市有人也在,洱城的云想也在,刺猬更不用说。”
“那孟雪意岂不是被围剿了。”
“可以这么说,”牧惜笙道:“凌知节很不幸,遇上了爆炸,人没了,但孟雪意还活着,估计要被送回来。”
说起来是这么轻松的一件事,可这中间有多少人的参与,又是多少人的心血。
萧沉萸久久没说话。
牧惜笙问道:“你是不是担心刺猬再来找你?”
萧沉萸摇摇头:“汪茹敏被抓的话,刺猬应该能安分一阵子了。可到现在都没人知道刺猬真正的主事人是谁,这有点可怕。”
牧惜笙面带难色,“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了。”
“什么意思?”萧沉萸愕然:“你知道是谁?”
“对。”牧惜笙道:“我今天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帮帮忙,这件事别传到奶奶耳朵里,她可能再受不了这种刺激了。”
跟牧音尘有关?
萧沉萸想不到会是谁。
牧家除了牧珍和牧惜笙之外,也就一个江近月。
绝不可能是江近月。
牧惜笙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是江晚月。在场很多人都看到她的长相了,我也不敢相信她竟然还活着。”
江晚月?
那不就是江近月的姑姑?
听说江家当年夺权的事闹得很大,长辈不作为,小辈之间疯狂暗斗,牧珍刚嫁到江家,就目睹了这一切,心情郁结,怀孕之后更是茶不思饭不想,所以江晚月才陪她去国外度假。
但没想到遇上枪杀,江晚月护着牧珍,自己却中了枪,据说很快没了气息。
这……怎么还活着?
牧惜笙道:“她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张口闭口就是惩奸除恶的理想,疯魔了一样。”而牧珍肯定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不然也不会那么异常,她近来一直精神恍惚。
可是问她,她什么都不说。
这么看来,真不能让牧音尘知道了。
江晚月的死讯是牧珍带回来的,现在人不仅没死,还搞出一个那么庞大的组织,牧珍肯定要被牵连。
这倒真是出乎意料了。
“江主任知道吗?”
“还不知道,”牧惜笙道:“目前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江晚月逃了,还没抓到,但肯定瞒不了多久,到时候我希望你能帮我。”
萧沉萸道:“这是肯定的,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
如果不是牧惜笙说的话,萧沉萸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刺猬会是江晚月。
真是神奇。
至于江晚月当年的假死,看来是她和牧珍之间的秘密了。
她有些担心江近月。
正要开口问时,秦荔却突然出现,脸上带着阴阳怪气的笑,“好巧。”
萧沉萸闻声,转头去看。
秦荔瞪着她。
萧沉萸无奈,“这不还没下班?”
秦荔理直气壮:“我跟组长请假了,要搬家,你说要帮我忙的。”
牧惜笙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收紧,“小秦总,这次回来还走吗?”
秦荔神色冷淡:“跟您有关系吗?”
牧惜笙默然片刻,对萧沉萸道:“我先走了,过阵子再联系你。”
萧沉萸应下来,“好,江主任这边我会常去的。”
牧惜笙眼神黯然,“多谢。”
这时候,牧管家过来,推着她离开。
牧惜笙心里想,有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此刻萧沉萸出来追她。
可是当她上车时,透过窗子看到萧沉萸和秦荔正在说话。
她内心不禁茫然,暗暗问自己,这些年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在翟县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萧沉萸陪着她,让她看到了外界的彩色,那只鹦鹉每天在走廊里说英语,还会说一些很肉麻的酸词,都是萧沉萸教的。她慢慢学会怎么笑了。
离开翟县时,她给萧沉萸留了号码,心想以后一定要跟她在一起,等她回到牧家,一定会回报萧沉萸,再不让她受欺负,更不会允许别人侮辱她,这样的话她就不会去打架受伤。
可是后来,她好像变了。
在牧家看到了太多的钱权,她发誓要坐到最高的位置上,让孟家所有人付出代价。
现在,她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可她还是不高兴。
如果秦荔能在完成自己的责任之后还能被接纳,她为什么不行?
萧沉萸,这样是不是不公平?
牧管家看了看她,终究什么都没说。
萧沉萸为什么选秦荔,她们都知道答案。
牧惜笙身上有太多权势的痕迹,她早忘了怎么表达感情。
她不会像秦荔那样,吃醋的时候就语言尖刻,也不会像秦荔一样表达自己的委屈,她与人交往从来都体体面面。
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你老挤兑她干吗?”萧沉萸把她拿来的咖啡抢了自己喝。
秦荔不高兴,但没说什么。
牧惜笙算计她,她会记一辈子,早晚要还她。
要不是怕萧沉萸为难,她一定会当面让牧惜笙下不来台。
晚上搬完家,秦荔主动提出做饭,萧沉萸当时就火了,“我犯什么事儿了你要毒死我?”
秦荔保证道:“我厨艺现在不错,你可以试试。”
萧沉萸并不想试,“楼下多的是餐厅,别糟蹋粮食和人命了。”
因为秦荔行李不多,不到一小时就搬完了,两人商量完,就下楼去吃饭了。
小区的绿化很到位,空气清新,有遛小孩的,更多的是遛猫狗的,人烟味很足。
秦荔跟在萧沉萸身后,恍然间觉得像是梦一样。
好不真实。
她快步上前,去牵萧沉萸的手。
她的手很凉,萧沉萸垂眸看了眼,便紧紧握住。
点好菜,秦荔才问:“牧惜笙跟你说什么了?”
“就巴布亚那点事儿,你不都知道吗。”
“江晚月?”
萧沉萸看了看她:“你真知道?”
秦荔立即解释:“下午贝因姐跟我说的,我本来想回家跟你讲。”竟然被牧惜笙抢先了。
真是会投机取巧。
萧沉萸一直刻意避免跟她聊这些,因为一旦说了,分开的半年又成了驱之不散的阴云,何况现在事情已经差不多解决了,她没必要再担心被卷入什么是非。
那天杨栀的话是在暗示她,只要她再不参与,一切都不会涉及她。
她希望秦荔也是。
逝者已逝,她们得好好过日子。
经过关娴的热心宣传,秦荔回来的事很快传到潘云琢耳中。
次日,秦荔的新号码就收到了来自潘云琢的问罪短信。
她转头想找萧沉萸商量,但萧沉萸下楼买早餐了,还没回来。她便先去洗漱。
没一会儿,萧沉萸就回来了。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完了。”
秦荔道:“怎么了?”
“云修刚刚打电话给我,说潘云琢要约你吃饭。”
秦荔慢吞吞挨近她,小声说:“你陪我去,好不好?”
萧沉萸冷笑:“我去干吗?拉架啊?”
秦荔拽了拽她的袖子,“我想告诉她关于我妈的事。”只是一旦说了,也就等于承认她接近潘云琢是有目的的,潘云琢哪里再会跟她做朋友。
萧沉萸问:“你想好了?”
秦荔点了点头。自己承认总比将来被拆穿的好。
萧沉萸道:“行,你想好了就去跟她说。还有,你这个人是不是还有梦游的习惯?”
明明说好了各住各的房间,谁知道她半夜去了趟卫生间,再躺回床上时,另一边多出个人来,吓得她魂都快没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秦荔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竟然都睡熟了,并且心安理得地钻到她怀里。
“没有梦游,我在隔壁睡不着,到你床上,沾床就睡。”
萧沉萸瞪她一眼,“我要是心理脆弱点,这会儿已经归西了。”
*
周末,秦荔独自赴约。
她起先求着萧沉萸陪她,但转念想了想,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潘云修,萧沉萸也知道那些事吗。
所以她还是一个人去了。
潘云琢去的时候,看到她已经在了,心里的火气减弱了些,过去闷头坐下,一句话不说。
她不说话,秦荔也不说。
熬心态是秦荔的拿手绝活,敌不动我不动,她静静喝茶。
终于,潘云琢忍不住了,憋着一口气道:“再这么熬下去,别人以为我俩是哑巴。秦荔,我哪儿对不住你了,走就走,怎么还删好友呢?”
秦荔道:“大学加的同学我都删了。”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还以为咱俩算是好朋友。”潘云琢默了默,问道:“是不是因为我也喜欢过萧沉萸,所以你拿我当情敌了?”
秦荔道:“不是。”
她认认真真解释,“我妈的车祸肯定不是意外,当时我误以为潘蓉知道内情,所以才故意接近你,想打听到潘蓉的下落,这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说,只是没找到好时机,我认为你知道以后不会再想跟我来往。”
潘云琢有些糊涂了,“就为这,你提前把我删了?”
“等等,潘蓉?她一个傻子能知道什么?”
“所以说是我误会了。”
潘云琢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是不是有点草率?在她看来,人跟人之间的感情是说开始就能开始,说结束就能结束的吗?
又是一番沉默,她道:“你们这些人,我真是搞不懂,可能我是凡人吧。”
她是真的不懂。
潘蓉,潘蓉知道自己是傻子吗?玩玩石头、跟萧沉萸视频聊天,她就那么开心,她到底在开心什么?她会不会思考未来?
潘云修,她为什么非要去过挤公交、租房住的日子?天天要记账,要弄明白每笔钱花到哪儿去了,不累吗?为什么她能从这种烦恼中得到满足?
秦荔,她就更让人疑惑了。相处这么多年,她从不知道秦荔想要什么,后来慢慢发现,她看到萧沉萸的时候就会抑制不住地开心,眼里都是有笑的,为什么另一个人的喜怒对她这么重要?而她又为什么甘之如饴?
潘云琢此刻真的接受了,她跟这些人不同路。
她该去走自己的路。
也许将来她也会像潘蓉一样,有一件自己喜欢做的事,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也许她会像潘云修一样,去过上和现在截然不同的生活,在那种生活里发现美好,也许她会像秦荔,很爱一个人。
这时方大知大觉,她不应该再去解读这些人的生活,她得去过自己的生活。
在此之前她一直把自己当成她们中的边缘人物,可细想下来,她跟谁都没有交过心。
她皱着的眉缓缓松开,摇了摇头,“算了,还真没什么好说的了。”
秦荔看着她一身轻松地离开,叹了叹气。
还没来得及想点什么,萧沉萸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秦荔接起来,还没说话,萧沉萸便问:“聊完了?”
秦荔嗯了声。萧沉萸道:“出来吧,我在外面等你。”
秦荔面色瞬间转忧为喜,拿上自己的包,匆匆出了店门。
萧沉萸果然在外面。
她今天穿了件丝棉格纹旗袍,衬得身形高挑,另有一番净盈清韵,是如流水不争先的平和。
秦荔快步过去,眼里还有未褪去的惊艳之色。
“你会算吗?电话打的这么准。”
萧沉萸没说她一直在下面等。
看到潘云琢出来,她就知道这是谈崩了。
“是啊,我会算。我还算到,你今天想吃我做的菜。”
秦荔赞她:“活神仙。”
萧沉萸嗤笑,让她上车。
食材她都买好了。
秦荔拿到前面看了眼,见里面有猪蹄,忽地记起一件事,转头问萧沉萸:“从初一到高三,我一直都送生日礼物给你的,记得吗?”
提起这事,萧沉萸觉得难以启齿,“所以呢,我也想问,你送我猪蹄是什么意思?连着送六年,真有你的。”
秦荔一本正经地道:“我送的都是前蹄,能往家里扒拉钱。我希望你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