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魔气呢?在缥缈阁内,这可不应该啊,你藏了什么人吗?还是说,你有什么秘密呢?”
小男孩的语气十分无害,林尽听在耳里,心脏却随着他说出口的话一字字变凉。
“我……”
林尽一时竟乱了阵脚,他不知道现下该说些什么来反驳小男孩的话,好将自己从进退两难的地步中解救出来。
这男孩到底是什么人,他都知道些什么?
局势一瞬间被逆转,林尽这短暂的迟疑被牧山看在眼里,一颗心也算落了地。
牧山方才的慌乱荡然无存,他看了小男孩一眼,又望向林尽,稍稍挺直了脊背。
臭小子,以前那么好糊弄的一颗蠢蛋,几年不见,竟和烟雨山那群老狗学得那样狡猾,方才那架势竟还真让他震了一震,险些就被他唬了去。
现在看来,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是啊,林尽,你身上怎么会有魔气?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说缥缈阁内有魔、有人与魔族勾结,如今怎么说不出话来了?难不成,你口中那个与魔族勾结、将魔族带进烟雨山的人,是你不成?你这孩子,真是好重的心思,竟还敢站在这构陷长辈?难不成烟雨山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你个奸诈老毛驴,你在说什么瞎话?人家说实话戳到你痛处了是吗?我告诉你,谁与魔族勾结,我们小没都不可能与魔族勾结!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像只疯狗,逮着谁都要咬两口!”
流巽上前几步将林尽护在身后,实在被气得不轻。
牧山这两天已经忍她很多次了,他又看了一眼身边的缥缈阁小男孩,随即嗤笑一声,十分有底气地用丝毫不输她的声调叫板道:
“你不信?那便寻几人去你好徒弟的房中瞧瞧,或者去借个寻魔铃测上一测。林尽的话是不是信口胡诌我不晓得,可我们缥缈阁阁主座下这小弟子,是当真有嗅魔的本事,且从未出过错。你若不服,我们便来较这个真,看看最后是谁在泼脏水,又是谁心怀鬼胎!”
“你……”
流巽自然是信任林尽的,可此时见牧山这样从容,她心里也有些没底。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林尽,也是那时,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不必寻了。”
众人都被这声音吸引了目光,回眸望去,只见此处空地边缘的桃树上不知何时倚了个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
他个头很高,黑发松松编在一起垂在身后,一双眸子是不似常人的青粲色,发丝间和左耳的饰品在阳光下映着星空般璀璨的光。
这种金属叫做天星银,只有魔族会佩戴。
意识到这点,众人心下一凛,下意识做出了防备姿态。
见状,萧澜启不屑地冷笑一声。
他从树上跃下,以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跃至林尽身后,用手扣住他的脖颈,将人捞到自己身边。
林尽心里一惊,下意识想反抗,可很快他便意识到,大黑哥的动作虽然看起来凶狠,但实际完全没用力,更没有要伤他的意思。
发现这点后,林尽微一挑眉,乖乖配合着他的动作,打算信他一次,顺便给身边正欲出手的流巽递了个眼神。
见自己徒弟莫名其妙被掳了去,流巽哪能忍得了?她正打算跟眼前这天魔拼命,可还没等动手就发现林尽正在给自己使眼色。
这是什么意思?
林尽当真与这天魔相识?
虽然心里疑问颇多,但出于对林尽的信任,流巽还是不动声色地散去了指间即将打出的符文,顺便给烟雨山其他人传了意思,要他们不必出手,先同自己一起瞧瞧林尽又有什么鬼点子。
缥缈阁内大摇大摆地出来一只天魔,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你……你是魔族!你为何会出现在此?我们缥缈阁,也是你说进就能进的?!”
牧山似乎也没料到眼下情况,他颤着嘴唇,指着萧澜启质问道。
“你们缥缈阁算个屁?”
萧澜启听笑了,他笑得张扬:
“真当自己是个角色?就这破地方,本尊想进就进,就算不高兴放一把火把它扬了,谁又能拦得住?”
他口中那句“本尊”令众人心下一惊。
魔族等阶分明,当今天下有资格自称一句“尊”的天魔,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你是……?”
一旁的流巽微微眯起眼,问。
“本尊?”
听她发问,萧澜启没有理她,他只扬扬眉,一双青粲色的眼睛紧盯对面的小男孩,姿态嚣张地报出一个名号:
“明烛天尊主,萧澜承!”
说罢,萧澜启松开扣住林尽脖颈的手,转而寻见他的手腕紧紧握住。
他举起林尽的手晃晃,望向牧山的眼神多出丝戏谑:
“怎么了,当初不是你说要把这炉鼎献于本尊吗?你们没用,将人弄丢了,本尊便自己来找。他本来就是本尊的东西,如今他身上有本尊的味道,有什么好奇怪?你方才还说要用什么寻魔铃将本尊找出来,现在本尊就站在你面前,你可接待得起?”
听着这话,有几人的面色变得有些微妙,流巽更是表情复杂地将视线在萧澜启和林尽之间转了好几遍,倒把林尽瞧得莫名其妙。
怎么了?看他作甚?大家不会真以为自己能认识萧澜承吧?
这不明显是大黑哥在虚张声势吗?
虚张声势的大黑哥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有段听起来略显奇怪的部分,他只等着牧山接他的话。
牧山原本就不是多聪明的人,此时事态超出预料,他急火攻心,想说的话也没过脑子,下意识便脱口道:
“胡扯!哪里来的猖狂小辈,竟也敢冒充明烛天尊主?!”
“哦?”萧澜启饶有兴趣地瞧着他:
“你怎敢确定本尊不是?难不成,你还当真见过明烛天萧澜承?”
“那……!”牧山蹦出一个字,又赶紧将没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临时改口道:
“那怎么可能?萧澜承那样神秘,多年不曾露面,谁也不知他真实相貌,我又怎么可能知晓?同理,萧澜承谁都能冒充,你说你是萧澜承,我们就得信?没这个道理!”
“哦,这样啊。”
萧澜启没多在意,他只抬眸望向某处,突然扬声道:
“江枕风!”
萧澜启莫名其妙唤出这个名字,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更惊的是,在他话音落下之后,一袭皦玉的人影当真自浅粉桃林深处而来。
江枕风顶着周遭数十道目光轻飘飘落地,随即面不改色地冲萧澜启行了一礼:
“在。尊主有何吩咐?”
“???”
见江枕风做出此等恭顺姿态,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世人皆知,缥缈阁大师姐江枕风最是清冷高傲,似一朵生于苦寒峭壁、极难采摘的雪莲花。除了对自己师尊,她对谁都不屑一顾,其他人的颜面,她最多只给三分。
谁见过她这般毕恭毕敬的模样?还是对着一只天魔!
“你……”
牧山朝后退了两步,显然,此时的发展已大大超出了他的认知。
“如何?”
江枕风冷眼瞥向他:
“不是要找与魔族勾结之人吗?是我。尊主是我带进来的,也是我胁迫林尽,要他将尊主藏在身边,师叔还有什么疑问,一并问了吧,都是我做的。我已受够了缥缈阁自私无情,我要助尊主成事,复明烛天无上荣光。”
“?”
别说其他人了,看这走向,连林尽都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江枕风为什么要突然跳出来主动背锅?大黑哥真是萧澜承?他差点就要信了!
牧山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他大脑宕机,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
见此,江枕风唇角微微扬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她戏谑道:
“怎么?师叔很意外?想说什么?师叔觉得不可能?为什么?”
牧山被她一连串问题砸蒙了,他下意识看看身边的小男孩,又看看江枕风,只结结巴巴问:
“江枕风,你,你想做什么?”
“不是说了吗?我要毁了这个地方,复明烛天无上荣光。”
江枕风似笑非笑地望着牧山。
“不可能!”
如今的事情发展到了一个颇为滑稽的画面,一心为正道的大师姐信誓旦旦说要毁了缥缈阁,而真正的内奸老鬼却硬着头皮道:
“我等与缥缈阁共生死,今日定不会叫你得逞!”
“师叔先别说狠话,你不如先瞧瞧缥缈阁外?我明烛天势力早已赶至蓬莱山脉百里之内,如今只要尊主一声令下便可攻入护山结界。试剑会期间,缥缈阁内聚着修仙界各大仙门的领导者与精英弟子,若明烛天在今日将你们一网打尽,那修仙界内,还有谁能敌尊主半分?到时,整个天下,都将是尊主囊中之物。”
“……”
林尽听着这话,一时竟听不出江枕风话中真假几分。
他也想瞧瞧护山结界之外,可他如今还不会以神识探物,他只能看看别人的反应。
他望向离自己最近的流巽,片刻后,只见流巽眸底散出些浅淡光芒,待到光芒消散,她的面色差到了极点。
林尽心底微寒。
看来,江枕风所言不虚,蓬莱山脉外,当真藏有不少明烛天妖魔。
加上江枕风方才所说的计划……事情的发展,已经和原著剧情部分重叠。
这次试剑会,缥缈阁与明烛天共谋之事,与江枕风所述八.九不离十。
萧澜承想趁试剑会将修仙界主力与新秀一网打尽,从而打破人与妖魔间的平衡,好使明烛天光明正大跨过鬼哭崖,将整个天下据为己有。
如今江枕风大大方方将整个计划和盘托出,那般自信从容的模样,竟令林尽有些动摇。
难不成,他最开始的猜测是对的,难不成江枕风才是整件事情的幕后主使?
难不成大黑哥当真是萧澜启,他当真信错了人?
林尽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直到江枕风说出下一句话。
那句话,瞬间打消了林尽所有疑虑。
江枕风冷调的声音无甚波澜,她只道:
“若还想事情有转圜余地,那我劝师叔最好识趣些。”
说着,她冲牧山一礼:
“我要入登闻剑阁,还请师叔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