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天的宫殿因萧澜承自爆魔心的震荡尽数塌陷,萧澜启在地宫毁坏的前一秒找见生路逃了出来。
身后的气浪几乎要将他推倒在地,他将林尽护在怀里,不受控制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稳住身形。
林尽被他抱着,只觉天旋地转,身后巨响震耳欲聋,但大概是萧澜启将他护得很好,他没感觉身上有哪里痛。
等一切平静下来之后,萧澜启赶紧扶住他的肩膀,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胳膊腿可还全着?有哪里痛?”
“……没有。”
林尽朝他笑笑,抬眸时,他看见了朝自己而来的另两道人影。
江枕风和晓云空并肩行来,看见萧澜启和林尽在一起,她微一挑眉,戏谑道:
“哟,你找见他了?”
“……”
萧澜启听着这话有点奇怪。
他看看怀里的林尽,又看看江枕风,突然睁大眼睛站起了身:
“你什么意思?”
“嗯?”
“你知道他还活着?”
闻言,江枕风轻笑一声:
“当然。前些日子我们收到的密信正是来自于他,你不会不知道吧?”
萧澜启觉得自己被耍了,他在那跟江枕风和晓云空生了好一通气,林尽哭笑不得,只能跟在旁边劝着些。
其实林尽也挺奇怪,他都给凛意峰递密信了,萧澜启为什么还会觉得他死在了潇湘关那一战。
他总觉得这中间少了点什么,直到和大部队会面,他遇见了跟着江枕风他们一道来的千骨如音,问起此事,千骨如音才古怪地瞧着他:
“你忘了吗?”
林尽有些茫然:
“什么?”
见状,千骨如音抿抿唇,从袖中拿出一枚莹白色的印信:
“这难道不是你留给我的?”
林尽迟疑着接过那枚印信。
打开后,里面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
“瞒启”。
“当时我很奇怪,你到底想让我瞒萧澜启什么,想来想去,似乎也只剩了你的生死,毕竟其他事好像也没什么好瞒。所以我和其他人通了气,让他们一起瞒住你还活着的事实。只是不知我猜的做的对不对?希望一切是在按你计划的发展。”
千骨如音解释两句,却见林尽的表情还是有些不自然。
她歪歪头,问:
“怎么了?难不成这印信是伪造的?”
“不是。”
林尽很确定这印信中的符文和成印手法属于自己,可他脑海中确实没有这段记忆。
说来,他先前一直怀疑自己丢了一段记忆,导致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显出一股浓浓的违和感,可他到现在也想不起来一点它们存在过的痕迹。如今他把这个从未在自己记忆中出现过的印信握在手里,心底那股违和感又缠了上来。
“……罢了,我明白了。总之,如音,谢谢你替我做这一切。”
林尽将印信收回储物戒,抬眼朝千骨如音笑笑。
“没事,既然是你开口,我自然会尽心尽力。”
千骨如音看见他那笑容,反倒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她看着林尽的笑容,自己也微微弯起了唇。
她好好瞧瞧林尽的模样,随口夸道:
“你穿这身婚服真好看。”
“谢……呃?”
林尽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红色礼服:
“你说这是……婚服?”
“是啊。你难道不知道?”
千骨如音抬手拉拉他的袖角:
“你的每根辫子编进了两根天星银丝,寓意就是‘结合’,再看你衣袍上绣的花样,这种鸟叫做昭昭鸟,在天魔领域代表的意义就跟你们凡世的鸳鸯差不多吧。而且,婚服只有血脉纯传承高的天魔才有资格上身,你这一身,相当隆重了。唉,我可真是做梦都想有这一天啊,可惜你这一身婚服不是为我上身,我好不容易坠一次爱河,最终还是叫人捷足先登了去。说来,林尽。你就真的不打算考虑我吗?”
见千骨如音到现在都没有放弃将他拐到她身边,林尽实在哭笑不得。
他摇摇头,笑着道:
“不考虑啦。”
“为什么?”千骨如音还是有点不服气。
听见这个问题,林尽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萧澜启的方向。
萧澜启正跟江枕风他们商议战事收尾清扫的工作,但一双眼睛总是忍不住往林尽这便瞟,看着林尽和千骨如音相谈甚欢,他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注意力也越飘越远。
一直等林尽回头看向他的方向,他才略显慌乱地轻咳两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应付江枕风方才的问题。
林尽将他这一连串心虚反应收进眼底。
后来,他收回视线,重新望向千骨如音,也答了她方才的问题:
“因为,已经遇见想相伴一生的人了。”
-
明烛天这一战后,叛的叛逃的逃,不齐的人心和倒塌的宫殿都是一堆待收拾的烂摊子。
落烧和呼星客在萧澜承死后立马宣布归顺明烛天,为萧澜启铺好第一道台阶,后来,落烧带着人去捉曾效忠于明烛天、如今却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那些家伙,萧澜启则留在明烛天处理后续安排。
江枕风他们在明烛天多待了几日,但他们是人类,总留在天魔领域终归不太好,因此没几日就领着人回了华山。
林尽打算跟他们一起回去。
萧澜启很不乐意这个决定,但林尽没想在这种严肃的事上照顾他的心情,毕竟现在事情虽然暂时告一段落,却远远没有结束。比如现在谁都不知道韩傲的去向,比起萧澜承和明烛天,真正对天下有威胁的,始终是那位修为高深莫测无人能敌的杀神剑主。
好在,萧澜启虽然不高兴,但他知道林尽有正事要做,所以没有非把他留在身边,也没有抛下自己手里的担子不顾一切跟他走。这让林尽深深意识到,他这条小狗,确实是长大了。
林尽并不知道韩傲的去向。
事实上,自从那日在地宫内见过他一面后,林尽就再没见过那人的影子,也没听过他一点消息。
而和韩傲一起消失的,还有萧澜承身边的那把刀。
她是寒鸮,也是柳拂心。
但林尽想,韩傲如今面临的选择,无非只有两种。
要么和柳拂心隐居避世再不参与纷争,要么成为真正的杀神去追他所求的“回家的路”。
那么,一个人,要如何才能成为杀神呢?
成神须得证道,那杀神的道,会是什么?
林尽不敢想。
他只希望,在以上两种猜测中,韩傲能选择第一种。
虽然现在他们已无话好说,可好歹曾经情分放在那里,林尽还是希望他能得到真正的救赎,真正放下,也真正回头。
在杀神剑主露面之前,仙门百家十分默契地继续抱团待在华山,毕竟谁也说不准杀神剑主下一步的行动,谁也不想脱离大部队,再复刻剑心派的悲惨结局。
林尽也跟着师长们暂留华山。
他们比谁都更想回去重建烟雨山,可一来现在局势未稳,二来,将楼已在华山闭关许久。
从林尽独守潇湘关的前一日,他就叫上自己几个弟子寻了处洞府闭关给林尽淬法器,至今已近两月过去,他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但器修闭关炼器这种事不容马虎,外边的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更不好贸然打扰,也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其中最有趣的莫过于流巽。
流巽平时和将楼是出了名的冤家,见面必要吵两句,可如今将楼闭关许久,最着急的也是她。
她每日就摇着扇子,连和林尽喝茶闲聊时都心不在焉,时不时就要瞅一眼将楼洞府的方向。
倒也不怪她多心,实在是将楼这次的阵仗,实在是太大了。
据他所说,他只是想给林尽重新淬一淬法器。
可淬法器根本耗不了那么长时间,就算是从零开始炼制天阶法器,一月时间也绰绰有余,可这次快两月了将楼还是毫无动静,怎能叫人不着急?
偏生流巽着急了还不乐意让人看出来,林尽每次安慰她还得委婉着些,不然就会戳到他师尊敏感的神经,害她一蹦三尺高反应很大地说自己根本没有在关心那个碎嘴子。
华山的雪似乎永远不会停,这里永远天寒地冻,叫人寻不见一丝暖意。
普通修士倒还好些,但林尽实在不抗冻,眼见着华山温度跌破新低,他院里的暖炉也越烧越旺,可惜,不知是使用过度还是如何,某天夜里,摆在他屋里的暖炉突然坏了一个,屋内的温度瞬间凉了下去。
林尽睡得迷迷糊糊,没意识到是暖炉出了问题,他只在梦里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棉被,尽量留住自己的温度。
可屋子里越来越冷。
林尽有些挣扎,他想起身去修暖炉,可又实在舍不得自己这场美梦。
他只能将身上被子再裹紧些,正想着要不凑合凑合过一夜算了,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还是睡觉要紧。
可很快,他察觉自己屋里多出一道陌生又熟悉的气息。
林尽可以挨冻凑合一夜,但他不可能放过任何或许会威胁到自己安全的异样。
他几乎瞬间就从梦中惊醒,但他没有立刻睁眼,只静静分辨着那丝异样的来源。
可来人当真嚣张得很。
还不等他彻底清醒辨认那气息,那人就突然靠近,上了他的床榻,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
林尽吓了一跳,险些从床榻上弹起来。
不过很快,他便认出了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萧澜启?”
林尽微一挑眉。
他睁开眼,点开灵灯,借着温暖灯光看清了萧澜启那双青粲色的眼睛。
这家伙怎么会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
他难道不该在数千里开外的明烛天吗?
只是,还没等林尽将疑惑问出口,萧澜启见他醒了,先不管不顾地低头吻上了他。
萧澜启两侧的尖牙磨疼了林尽的唇。
但他没推开他,只沉默地包容他的胡闹。
他发现,萧澜启今日的气息好像有些不一样,不然他也不至于第一时间没能认出他。
要说的话,他的气息好像浑浊了很多,也凌乱了很多,整个人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与屋外凛冽的寒意,刚贴上来时令林尽忍不住发抖,不过很快,那些寒气就尽数被他滚烫的体温替代。
“……怎么了?”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林尽有些恍惚,久到他几乎喘不上气,他才推开了萧澜启。
萧澜启被推开后还有些不满,他还想继续吻下来,可林尽眼疾手快地挡住了他的唇:
“不行,累了,休息一会儿。”
“……”
萧澜启看起来很着急,但又不愿强迫林尽。
他最终只抿抿唇,低头埋到他的颈窝,蹭开他的衣襟,将亲吻落在他的肩颈和锁骨。
林尽轻轻环着他,被他弄得有点疼,也有点痒。
他摸着萧澜启的后脑,耐着性子问:
“阿启,到底怎么了?”
“……”
他感觉到环住自己腰肢的手臂收紧了些。
他被迫贴上了他的胸膛,感受到了他右肋处震耳欲聋的心跳,和他皮肤上发着淡淡光芒的滚烫魔纹。
“想你……”
萧澜启将唇贴在林尽的右耳。
他声音很低,带着气音,听得林尽从耳根麻到了心底:
“……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