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度陈仓】2
箱子打开, 里面四五个大酒坛,都用蒲包包裹着,还有一个个纸包,都是药铺常见的包药的纸包,拎起来便闻到一股药味。
唯独没有人。
丁昊穹脸色铁青。
这些锦衣卫见丁昊穹没发话,便开始拆开纸包验看,果然都是药材。再拍开酒坛口的泥封,一股醉人的酒香飘出,绝对是如假包换不掺水的好酒。
装那么多酒坛子,难怪箱子会这么重了。
邵望舒也是意外,辰曦要他送酒去寺庙是要做什么?确定高僧们不会忘了戒嗔戒恨, 用木鱼槌把他打出来?
这些锦衣卫也是古怪,昨日他离开晓春堂就被查问过, 今日又查……似乎他们就是冲着晓春堂来的?
瞥见丁昊穹看过来的眼神, 邵望舒轻咳一声, 一本正经道:“这些是我用来泡药酒的。”
丁昊穹:“……”
一旁有锦衣卫怨道:“就是几包破药材,几坛子酒, 上什么锁啊?”
邵望舒摊手:“防小人啊!”
丁昊穹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几乎要吐血, 不甘心地亲自上马车, 仔细搜寻了一遍,跳下车,命手下俯身查看马车底部。
实在是找不到人!
丁昊穹只能悻悻然作罢。这几天扑空的次数实在太多,他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慢着!丁指挥使请留步。”
丁昊穹脚步一顿。
邵望舒缓缓道:“你们说搜查刺客, 明明开箱验明其中无人,你的手下还损毁在下的财物,这到底是在找人还是在找茬?如今证明在下是清白无辜,这药与酒要怎么赔?”
丁昊穹回头盯了他一眼,咧嘴狞笑:“好大胆的小子!你回去让你爹来找我,你看他敢不敢问我要钱赔!!”说完便低喝一声,“走!”留下一个气势十足的背影离去。
邵望舒朝他的背影“呸”一声,低声骂了句“狗仗人势”,与小厮一起将药材重新包好,开封的酒坛重新扎上口,再将箱子搬回马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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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丁昊穹带着众锦衣卫将邵望舒的马车围住搜查时,从晓春堂里出来两人,其中是名老妇人,老妇人拄着根拐杖,走路一瘸一拐,另一边有个年轻姑娘搀扶着她。
老妇人与年轻姑娘一步一顿,走出不远便在胡同口转向,又坚持着走过一条胡同,上了辆马车。
直到马车驶动起来,杨如意观察着“老妇人”的神情,隔着伪装看不清脸色,只觉其唇色惨白,她不由担心地问:“督主,可还好么?”
芮云常闭着眼,低低“嗯”了一声:“还好……”他腿上伤口倒还好,只是失血过多后全身无力,走这百丈之路已觉精疲力竭,连话也不想多说。
杨如意松了口气,总算是顺利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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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望舒把箱子送去什刹海寺,那里的僧人双手合十感谢邵施主,接着便将箱子抬入寺内,完全无视其中不断散发出的浓烈酒味。
邵望舒按捺不住强烈好奇,赶回晓春堂,询问莫晓到底让他送这些东西去做什么?那些锦衣卫打开药包时他就看出来了,那些药材都是治伤的。
莫晓:“泡药酒用的。”
邵望舒:“……”
能找个新鲜借口么?
莫晓不禁笑了,这会儿也不用瞒他了,便简单解释缘由:“我让你送东西只是打个掩护,为了送阿晨走。”
邵望舒虽然性子直,却不是笨蛋,顿时反应过来:“丁昊穹嘴上说搜捕刺客,其实是在找他?”
莫晓点点头:“前夜他们已经搜过晓春堂,就是为了找他。”
“望舒,抱歉让你卷进来了,你别生气啊。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丁昊穹看出破绽,不是存心骗你的。”
邵望舒道:“辰曦,你还用和我这么见外么?若有事要我帮忙,尽管说就是了!你还要送什么东西过去么?”
莫晓笑着摇摇头:“不用了。”她看着他的眼睛,郑重道:“这事请你保密,连你父母也不能告诉。”
邵望舒正色道:“辰曦,你信得过我才找我帮忙,我又怎会不知轻重将这事说出去?”
莫晓微笑着点点头:“多谢你。”
邵望舒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莫晓看出来了,微觉诧异:“你想说什么?”
邵望舒斟酌着道:“辰曦……我是担心你,卷进他们的恩怨是非里,你自己才该小心啊!”
如今皇上是这样的情形,芮云常已经失势,非但自身不保,还会牵连到身边的人,辰曦一心助他,却连自己危险都不顾了!
但他却没法说,要她这个时候抛下芮云常不管,她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莫晓听了他的担心,又不能告诉他更多细节,便只是淡笑着点头:“我会小心的。”
邵望舒无奈叹口气,早知道劝也是白劝。好在芮云常已经被送走,不怕丁昊穹再来晓春堂找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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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杨如意回来,莫晓向她询问,得知阿晨被安排妥当了,寺中有专人照料他。
寺院里只能食素,天天青菜豆腐对阿晨的伤势恢复可没什么好处,但为了安全也只能妥协。
因此她昨晚绞尽脑汁写了张全素的营养食谱,兼顾高蛋白高铁质,除了食谱,她还详细写了伤口如何换药,万一发烧又要如何处理,洋洋洒洒十几页纸的注意事项,让如意带去。
莫晓写完这一叠,自己也觉有点过分啰嗦,可不这么做她没法放心,最后她划去一些不太重要的,只留下原则性的,易于操作的事项,重新誊抄了一遍,总算缩减至六页纸,未免漏失还装订起来了。
好在道尘住持十分客气,收下食谱与注意事项,答应会一一安排。
莫晓听了如意的回复,才稍许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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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八月底,宣宁帝已经病了将近两个月。
老燕王多次召集重臣进宫,反复劝宣宁帝尽早立皇长子为太子。
宣宁帝最后终于点了头。
老燕王舒了口气,朝旁边示意,立即有太监将准备好的笔墨与空白诏书送上来。
朱祈赞心中冷笑,却只是软绵绵地抬了抬手:“朕手上无力,还请燕王代笔。”
说无力还是好听的,朱祈赞这病发作起来手脚都颤抖得厉害,已经许久不能自己书写,批阅奏折都是由秉笔代笔的。
老燕王倒也不推辞,当着朱祈赞的面提笔写了起来。写完诏书,又恭恭敬敬地双手捧上:“恭请陛下过目。”
朱祈赞看过点头后,又让人取来玉玺,待要盖印,手却抖得极厉害。
老燕王急忙上前,用双手扶住他的手,一起将玉玺按下。
朱祈赞疲惫地向后靠,虚弱地道:“行了。都退下吧。”
老燕王手捧诏书告退,虽满脸凝重,出了殿门转身后的脚步却轻快而匆忙。
虽定下立太子之议,真正的册封典礼还早得很。礼部反复挑选,终于选定大吉日,定于当年十一月十二日举行册立大典。
九月初,盛安福赶回京城。第一件事便是赶去宣宁帝寝殿,因皇帝病后眼睛怕光,寝殿内十分昏暗。
看到病榻上苍白孱弱的宣宁帝,盛安福扑通就跪倒了,满眼含泪地自责皇上抱恙时自己未能守在身边。
朱祈赞让他哭得心里烦,叫他别哭了,又问他巡查各地情况如何。
盛安福回复:“老臣这回去,是代替陛下,做陛下的眼睛陛下的耳朵,可不敢马虎,倒真让老臣发现了欺上瞒下的情况。老臣先是杀鸡儆猴,查处了一个大贪官!接着再督促其余官员一一改正补过。正当用人之时,若是无心的过失疏漏,老臣便让他们戴罪立功,将功补过了。”
朱祈赞淡淡“嗯”了一声,又道:“朕累了……你后日一早将巡查的详情递上来吧……”
“是,老臣回去便整理。还请陛下保重龙体。”盛安福领命告退。
到了外头,他朝一名小内侍使了个眼色,小内侍跟着他来到一处隐蔽处。盛安福低声问他:“秦王不是献了丹药么?皇上服用过么?”
小内侍摇头:“皇上今日让人把丹药拿去看过,但是没服,说鲁太医的方子再喝一阵,若是再无起色才试试丹药。”
盛安福点点头,久病不愈,宣宁帝总会试试其他法子,说不定这几天就会服丹药了。
又交待小内侍几句,盛安福回到东厂。
丁昊穹已经等在那儿了。
一见到他,盛安福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来随时带着微笑如个弥勒菩萨的脸上满是戾气:“咱家不在京师你就办不来事儿了么?!”
“你不会多派几个人去?非要给他机会逃走?”
“那么多人手居然连个受伤的人都找不到?!”
丁昊穹心说我办成的事儿多了,就失误了这一桩而已。他低声嘀咕道:“这么久都没见他冒头,说不定死在哪儿了……”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芮云常是已经死了,要不然早就该回宫了啊!
当晚追踪的锦衣卫在偷袭地附近的小胡同里,发现地面上有大滩的血迹,推测芮云常在此停留了一段时间,之后血迹一直延伸到玉河边才消失。
他命人沿河搜索,两岸并无人从水中上岸的痕迹。之后又去晓春堂、芮府等各处搜查,封禁城门,严密监视晓春堂与芮府进出之人,至今全都无果。
出这么多的血,虚弱无力的情况下落河淹死了吧……少数情况下尸体被河底枯枝挂住,或是泡涨后被石头卡住,尸体便不会上浮。
盛安福听见他这句,怒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他找出来!”眼看就要到最关键的时候了,芮云常却一直没找到,让他如何安心?
丁昊穹脸有点绿,难道真要下河捞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