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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眼泪

吻我 无虞 2543 2024-08-03 10:36:51

“下午的面试一点半开始,我得早些过去,到五点结束,”秦殊将自己那份甜品推到林芜那边,看了一眼时间,温声道,“我记得你是被安排在晚上,八点半左右,对吧?”

林芜点点头,对顶着一颗腌制樱桃的蛋挞本身没什么兴趣,却很受用于他自然而然的小动作,弯起眼角,转着叉子将意面卷成乖顺的一小团送进嘴里,“嗯”了一声。

西食堂二楼的西餐厅,面条被颇入乡随俗地换成了圆细面,看起来和隔壁牛肉面用的是同一家原材料,混血儿本人对此毫无异义,甚至从浓郁的番茄肉酱里尝出几分新鲜来,讶异地眨了眨眼,又往嘴里送了一口,含混感叹:“居然还挺好吃的……”

嘴角沾了一点酱汁,落进秦殊眼里,就成了小孩子拙稚的吃相——小时候他还会抬手替对方抹去,现在这么亲昵的行为却显然不合时宜,犹豫片刻,他还是没有贸然伸手,只淡淡地提醒了一句:“沾到脸上了。”

说罢,又将自己还未动过的餐盘往前挪了挪,补充道:“喜欢的话也可以吃我的,慢慢吃。”——他对食物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也不忌口,只单纯为了满足身体机能需要,以往一个人的时候用面包凑合居多,如果恰好与别人结伴去食堂,十有八九也懒得自己做选择,问一句“有什么推荐”便能得到答案,或是索性点与对方一样的,还被孟麒吐槽过不止一次。

开始同林芜一起吃饭之后,他倒是会依着记忆里小孩的喜好点些对方爱吃的,再好脾气地让对方尝一口——就像今天他选了芝士培根味道的意面,也是点餐时候林芜嘀咕了一句想吃的。

金毛狐狸伸出舌尖,舔去嘴角沾上的酱汁,也不跟他客气,伸过叉子轻车熟路地从他盘子里卷了一团面,送进嘴里前却突然调转方向,转而伸到了秦殊嘴边:“啊——”

眼底笑意晃动,仿佛这样的行为再正常不过,即使正是饭点,餐厅里还有来往的人,他们也并没有坐在隐蔽的位置。

秦殊微怔,对上他澄净的视线,恍惚错觉眼前的人与十几年前重合,还是那个会把西瓜最中央那一口送到他嘴边的小孩子,心口一软,就忘了拒绝,顺着他的意思张开嘴——芝士味道浓郁,咸香可口,似乎比他印象中好吃一些。

林芜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支着下巴点点头,对那份自己一分钟前才夸过的番茄意面早已没了兴趣,却还是如法炮制地卷起一口,公然给秦殊喂食。

无异于宣示主权的行为,对秦殊而言却大约只是寻常幼稚的小打小闹,阴差阳错让他钻了空子,自然不能放过。

然而这次秦殊却没有这么惯着他,眉梢微抬,像是察觉了什么:“好像有人在看……”

“嗯,我知道,”小麻烦精轻描淡写地搪塞过去,又将卷着意面的叉子往前递了递,摆明了要将投喂进行到底,看他张嘴吃了才满足收手,一边用讲故事般事不关己的语气道,“在国外那几年经常被人偷看来着,有一年我住的公寓在一楼,还被人趴在窗户上看过——最尴尬的一次是我刚洗完澡,只穿了一条裤子走出来,反而把偷看的人吓跑了,不过还好,我不太介意……”

番茄肉酱味道,酸得有些呛人。

察觉眼前人的表情不妙,林芜一顿,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偏不倚踩到了他哥的雷区,讪讪停下回忆,故作乖巧地吃了两口自己的餐食,才清了清嗓子,轻声问:“哥,你吃醋了吗……”

秦殊不置可否,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跳出的消息,捕捉到班级群里“公然喂食play”的关键词,无声地叹了口气,翻过屏幕没有去管,舌尖压着一点罕见的火气:“卖微信号就算了,还被人偷窥……不知道报警么,哪天出事了怎么办?”

他惯常情绪淡薄,很少有显露出怒意的时候,仅有的一两次逢场作戏,也是为了配合孟麒管理校会的后辈,连重话都没说几句,更不要说面对林芜的时候——小狐狸被他纵容惯了,稍一被凶便有些无措,耳朵与尾巴也耷拉下来似的,无意识地用叉子尖端搅着那一盘面,语气放软了,听起来可怜巴巴的:“不是有你在嘛……”

一半是恃宠而骄的场面话,另一半掺了真心——他也确实被秦殊保护得很好。

听在秦殊耳中却隐隐变了味道,生出几分抖机灵似的糊弄来,火气更盛一分,反驳的话就下意识说了出来:“我又不是一直在你身边。”

餐厅还是热闹,又是一次下课,新的人潮涌入,将不大不小的空间塞得满满当当——明明周围熙攘的人声一刻未停,在那句话落下的时候,两个人却都感觉到了时间微妙的停滞,只有一秒,安静得令人窒息。

然后一切恢复原状,林芜复又熟练地卷起一团面,在抬手送进嘴里前先抬了头,看着他反问:“不是吗?”

那双墨蓝的眼里盛满澄明信任,干净得像一片无风无雾的海,安然向他敞开。

秦殊一哽,合乎时宜的说教就蓦然变成了不合时宜——与似曾相识的沉默。

“哥,难道你还打算像上次那样丢下封信就人间蒸发,让我找一年吗……”失落一晃而过,又很快被掩饰周全——林芜垂下视线,似乎笑了一下,半开玩笑地说,“我也会难受的,发现找不到你的时候,我哭了一晚上。”

于是番茄意面的味道又涌上喉咙,酸的,有些苦。

关于四处周旋打听秦殊下落的那一年,他其实说起过很多,譬如一年里去过多少个地方,为了获取消息认识了多少新朋友——回忆那些过往的时候他大多是笑着的,就像回忆同秦殊有关的往事一样,珍重又兴致盎然。

却唯独从未提起那时他的心情,委屈也好,不甘也罢,反而像是游刃有余一般,似乎自始至终相信他们的关系不会就此结束,他总有一天能再次找到秦殊,再次缠上去,一切如旧,无事发生。

后来事实确实如此,过渡太过平和自然,以至于秦殊自己都错以为真相合该如此,对自己不辞而别的行为心存愧疚,却从来没有真的想像过小孩被他抛下时的心情。

就像他从来没见过林芜哭。

记忆里这个小他两岁的邻家弟弟总是笑着的,哪怕父母常年不在身边,也从来不会做出“哭着要妈妈”之类的事,似乎只要跟在他身边,林芜的心情就总是很好,即使偶尔带着哭腔撒娇,装出一副可怜相来,也会很快恢复寻常,聪明又懂事,乖巧得像故事里的小天使——以至于后来他看关于儿童心理学的书,还对其中几个案例心生讶异,无法理解“撒泼打滚的熊孩子”为何物。

原来因为他哭过。

这个简短的念头在脑海中成型,一个字一个字地落在心上,重逾千钧,压得他有些难受。

他将这种从未有过的难受归结为“愧疚”。

良久,他抬起手,越过两盘已经变温的意面,放在林芜发顶,安抚似的摸了摸那头蓬松的金发,又顺势而下,覆在耳旁揉了揉:“不会了。”

他是个谨慎的人,对自己要求严苛得不留余地——他说不会了,那就是不会了。

林芜似乎愣了一下,又很快回过神来,下意识蹭了蹭他的手心,心满意足地笑起来,看着他轻声问:“那还生气吗?”

是他恨不得放在心尖的人,说不生气是假的,那一点怒意被臆想中的眼泪浇灭了,余下的灰烬便成了细细密密、涩得有些呛人的介意。他在心底里叹了口气,道:“下不为例……”

顿了顿又意识到这似乎不是“下不为例”就能解决的问题,只好改口:“下次再遇到类似的事就告诉我,我会解决的——快吃吧,时间不早了。”

林芜“嗯”了一声,低下头乖乖吃饭,眼底的笑意却还未褪去,看起来心情很好。

“在笑什么?”秦殊忍不住问。

金毛狐狸就摇摇头,用烂熟于心的情话堵了对方的嘴:“没什么——哥,我好喜欢你。”

他想起七岁那年,他不小心打破了秦殊父亲收藏的花瓶,生平第一次慌了神,险些急得哭出来,红着眼睛去找秦殊。

那时比他出许多的秦殊就半蹲下来,揉着他的头发,说别怕,没事的,哥哥会想办法解决——语气平和又温柔,不知不觉就让人安下心来。

他很喜欢秦殊。

从记事起就喜欢,一直很喜欢——越来越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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