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像某种实质性的冰冷从抵着门板的肩胛处蔓延开来,将他包裹吞噬,再一点一点沉入深渊。
林芜被亲得整个人都在抖,眼眶不受控制地泛酸,就有什么滚烫的东西顺着脸颊滑落,失焦的视线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却能清晰感知到某种藏在冷漠之下的、更为沉重的东西,让生理性的窒息与心理因素相牵连,扼死他挣扎的本能,只能用断续的气声一字一句地告罪——不是的,我说谎了,不是那样。
这大概是他离崩溃最近的一次。秦殊在黑暗降临的前一秒放开他,退开一步,垂眸望着他滑落在地,靠着身后的门狼狈倒气,到底还是没忍住,半跪在他身侧将人圈进怀里,轻轻抚着后背替他顺气:“说什么谎了?”
如果这一刻林芜是清醒的,大约很快就能意识到他哥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生气,至少远不到失去控制的程度,状似漠然的话里也掺着心疼,倒更像故意为之的告诫,要给他留个教训——可惜现在他才是不清醒的那一个,只能毫无出息地靠在对方肩上倒气,将秦殊衣领间好闻的味道当作解药,缓解窒息与哽咽带来的生理性的情绪起伏。
秦殊问出的五个字停留在思绪开端,迟迟不能得出相应的回答——他也想条分缕析地说清前因后果,为有些玩脱的谎言道个歉,或是借机“恶人先告状”,仗着秦殊纵容再讨个宠,不轻不重地揭过这一茬……
可是他硬了。
这个认知烫得他快要烧起来,将本该运作的理性也一并烧穿,只剩下某种耍赖似的本能,驱使他仰头去索吻,汲取缺失的安全感,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清瘦的少年跪在那里,直起身,撑着对方的膝盖吻上去,白净的脖颈间泛出指痕,泪水就顺着红痕缓缓滑落,没入白衬衫松垮的衣领——像祭品亲吻他的神。
他想神灵还是温柔的,至少在接吻的时候很温柔。
就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恶劣的顽童,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对方,从秦殊因他而生的失控里获得难以自抑的欢愉,从心理漫溢到身体,又挥霍对方独一份的温柔——陌生的告罪戳得他心口泛酸,像过往罪行如走马灯般一一闪过,留下令人颤抖的印痕。
可是怎么办呢,他一边反省,一边又像个瘾君子般不能自拔,不愿放弃熄灭月亮带来的愉悦,即使月亮也因此备受煎熬……
他听见很轻的叹气声,回过神来侧颊已经湿得一塌糊涂,呜咽声也狼狈,让他一时间不敢确定那是自己发出的声音——但秦殊的话很快证明这一点,就让他愈发自觉罪孽深重。
“不想说就不说了,”秦殊用衣袖拭去他的眼泪,又揉了揉他早已蹭乱的头发,“没事的,不哭了。”
林芜趴在他膝盖上轻声说话的模样好像小动物,有些失落的小动物,话音也低低的,泛着讨人喜欢的哑:“哥,你别生气……”
几年前他很喜欢林芜这副怅然若失的脆弱模样,总会忍不住产生欺负更多的念头,现在却变得也没那么喜欢了,似乎只觉得心疼。
“嗯,不生气。”他听见自己轻声说。
“骗人,”林芜吸吸鼻子,伸手环住他肩膀,声音就从他颈窝里闷闷地传出来,“明明就生气了……哥,我知道错了,不该故意说谎惹你不高兴的,明明你这两天已经很累了,可我就是忍不住……我不认识那个女生,只是在路上偶然遇到的,她说被人骚扰了,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让我送她一程……”
秦殊揉了揉他后颈,语气还是温和得像哄小孩子,全然看不出先前要扼断他脖子的冷漠:“嗯,多少猜到了,但还是有些介意。”
所以才借着“留个教训”的理由自欺欺人,堪堪越过那条线,宣泄心底不可告人的占有欲,又舍不得教训太过,真的伤害到对方。
只是从结果来看,似乎还是吓着小孩了。
“还难受吗?”
他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正想开口安慰两句,就听见怀里的人叫了声“秦殊”,声音隐隐有些颤抖:“不难受……哥,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也知道你要我下不为例,可是——我不知道,我忍不住,对不起……”
即使他理智上知道不该惹他哥生气,不该在对方的雷区蹦迪,甚至真能做到放弃不必要的社交、不和陌生人说一句话,他也还是会煞有介事地编出些故事来让秦殊介意,看惯常平静的人因为他起波澜——以前或许还没那么想,可现在食髓知味,就越来越不肯罢休了。
他想秦殊是介意的,否则也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教训他,可是告罪无效,他的本能依旧明知故犯。
但坠入爱河本就是明知故犯。
这一次秦殊沉默了很久,似乎在从他语焉不详的自白里提取有效信息,理清这句话的前因后果——却也没有追问更多,只是半抱着他站起来,低头亲了亲他发烫的脸颊:“好了,哥哥知道你心里有数……剩下的凭你高兴就好。”
他在林芜面前还是没有什么原则,即使初衷冠冕堂皇,想让对方懂事些、别再做出让自己横生醋意的事来,免得引火烧身,到头来却还是变成纵容与被纵容的戏码,单方面的忍耐与“无需懂事”。
但林芜看向他的眼神好柔软,分明是湿漉漉的刚哭过,却折射出星星点点的惊喜来,就让本该终止于无意义的“教训”也变得有了意义。
“可是哥,真的好疼啊,”林芜像只接收到安全讯号的狐狸,蓬松的尾巴又竖起来,有恃无恐地小声抱怨,“刚才吓死我了,差一点儿就要忍不住反抗了。”
秦殊看着他颈间泛起的红痕,微怔,才陡然意识到自己最近似乎确实有些累了,才忽略了另一个事实。
关于忍耐并不是单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