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吻痕,试试就知道了嘛……”
说这话的时候他故意将尾音拖长,黏黏糊糊地吐出来,很像一个有点儿荒诞的吻,童话剧里贴在人脸颊上轻轻炸开的“mua”。
但他的头发染成亚麻色,裹着蓬松的卷垂落下来,就显得皮肤更白,整个人乖巧又无辜,做出的事也无关风月,小动物一样软绵绵的调情——像内里住着狐狸的乖顺小猫,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凑上来,自带一层柔软无害的滤镜,哪怕说出的话做出的事都越线,也还是让人不自觉心软,去为他找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
比如是自己趁人睡着留下吻痕有错在先,合该被惩罚报复,比如只是小打小闹地盖个戳,很快就会过去,忍一忍也无妨。
于是沉默片刻,秦殊还是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以示默许。
林芜似乎笑了一下,抬手来解他的衣扣,刻意把简单的动作放缓,像在为即将到来的什么事做铺垫,直到第四颗扣子被解开,青年清晰的锁骨与大片胸口完全露出来,他才低下头,用鼻梁蹭了蹭那两侧锁骨间牵连的凹陷。
像心软的吸血鬼,有所顾忌的年轻恶魔。
“哥哥,”他用只有彼此能听清的音量轻轻地说,“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喜欢你不那么端正的样子。”
锻炼时略微汗湿弄乱的额发,被他某个亲吻弄歪眼镜时候眼底一晃而过的不耐,还有现在衬衫被解开,斯文之后缀了败类二字,实在很贴切。
秦殊没说话,静静垂眸望着他低垂的眼睫,看那罅隙一缕的阳光顺着睫毛淌下去,心想“不那么端正”和自己心里那些欲念比起来,已经算得上很端正纯良了。
“草莓是不能留在脖子上的,靠近动脉,会很危险,”林芜就没头没尾地跟他科普,一边将他敞开的衣领弄得更开,直到心口的位置露出来,才满意收手,“那心脏呢?我也不知道……”
第一个吻落在心口,他像个风月话本里手段熟稔的登徒子,嘴上说着要为比对吻痕“试一试”,却并不急于留下痕迹,就这么一点一点缱绻地亲上去,直到舌尖抵上那截锁骨,才意味深长地舔了舔,预告一般。
如果换了别人,大概会被他这一番手段磨得心神迷乱,但秦殊毕竟不是别人,即使衣衫不整地靠在那里,主动权完全被剥夺,也依旧平静如常,像冷眼旁观的局外人,甚至还有余裕分神去想,如果被撩拨再做出正确反应也算考核爱情的一环,他恐怕要拿零分。
林芜停下来,掀起眼皮看向他,眼底的笑意就晃过去,像流溢的阳光又回到眼睛里——他在想每次这个时候,他哥那副温文尔雅的假皮相就会显出破绽,暴露出内里真实的清冷与淡漠来,好招人喜欢。
下一秒吮吻带来的刺痛感陡然炸开,秦殊还是忍不住皱眉,心底晦暗的不悦无声涨起,像要攫取他理智的冰冷潮水。
他缓缓呼了口气,把躁动又浑浊的欲念吐出来,克制着想握住小孩肩膀反客为主、在那白净身体上留下更多痕迹的冲动,寻求清明一般仰起头,抵上身后冷硬的墙,觉得自己像行走在阴晦监牢里的人,太冷也太不得超生,就显得冷墙都温暖,是荒诞的依靠。
狐狸还是知道见好就收,很快就停下来,略微退开些许,低头端详自己留下的吻痕——阳光从墙顶的半截窗户里照进来,不偏不倚落在青年的颈窝里,将小小一团血痕蒙上滤镜,显出过曝失真般的淡红。
“很像啊,和我脸上的,”这时候又严谨起来,仿佛这个吻痕自始至终不过是一场实验,“但好像太浅了……”
“哥哥,你昨晚到底有多用力啊?”
话已至此,彼此的立场都已经足够分明,秦殊知道他看穿了,也无意再徒劳辩解,早做好了被“拷问”的准备,只是没想到问题停在这里,比起质问更像什么无关痛痒的调情,就略显讶异地挑眉,抬手抚上他脸颊,用指腹轻轻摩挲那一小块痕迹,不答反问:“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成年人要学会给对方留余地嘛,”小狐狸就笑起来,偏过脑袋蹭了蹭他手心,“有时候结果比原因更重要——我不是小孩子了,对不对。”
笑意从话尾一直漫到眼睛里,秦殊对上他的视线,终于看清阳光是怎么落进他眼底,糅进那片狡黠也澄澈的海,呈现出蛊惑人心的璀璨质感来。
“是吗,”秦殊若有所思,沉默片刻,似乎真从几秒的对视里得出了什么结论,轻声道,“那我也只回答你的上一个问题。”
小狐狸眨了眨眼:“嗯?”
下一秒手腕被人握住,秦殊将他拉近些许,垂眸挑开他的两颗扣子,又将松垮的领带轻轻扯开,动作细致得像拆解一份礼物——然后像严谨践行他的科普似的,低头在他锁骨上留了个印,语气平稳得像陈述实验结论:“大概这么用力。”
“好疼啊,”林芜才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狐狸似的眼尾就眯起来,半真半假地控诉着,笑意却餍足,“可是……哥哥,你昨晚想做的应该不止这些吧。”
白净的指尖碰上脸侧,在早已沉淀成深褐色的痕迹旁点了点:“现在要不要试试看?”
秦殊握着他手腕的手收紧一瞬,又很快松开——他在想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上一次是迎新晚会当晚,远离人潮的隐秘角落里,林芜贴着他耳朵说,可以用你喜欢的方式亲我。
他想林芜还是看穿了,至少看穿了一部分,他的真面目。
然后为他找好借口,留足余地,愿者上钩——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少年的衣领还是敞开着,图案明艳夸张的领带松垮垂在一旁,就显得领口下那一小片皮肤更干净白皙,在阳光里显出绸缎般柔软的质感来,无声引诱他陷落——引诱他去继续未竟的试验,引诱他的凌虐欲与心底阴晦的鬼,二者兼而有之,快要两厢割裂。
到底是理性占了上风——他听见自己轻轻地问,可以吗。
可以在你清醒时候去试探爱与温柔共生的可行性,展露出一部分真实的本性,而不让你失望,不安,甚至心生恐惧吗。
“不喜欢就推开我,”抬手蒙上林芜眼睛的时候他轻声说,“如果你介意,随时可以停下。”
少年眨动的眼睫扫过他手心,是不作声的纵容。
后来发生的事被拉得很长,暴露在独属于他们的一方阳光里,像一帧一帧缓慢播放的低俗电影,或是高雅剧本里低俗的某一段。
视线被温和地剥夺,一只手也被握住,秦殊只留给他拒绝的自由,却没有留下一点能让他有所回应、迎合或是反客为主的余地——这样的控制好狡猾,谁都知道他唯独不会拒绝的。
他想秦殊真不愧是优等生,最擅长戴着面具逢场作戏的人,连对待试验品的温柔都好真实,比他不得章法的吮咬缱绻许多。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可能不仅仅是逢场作戏。
扣子又被挑开一颗,对方的两只手都用来控制他,解开衣扣的途径便只剩下一种——秦殊会略微偏过头,咬开珍珠质的衣扣,或是用舌尖去抵,惯常温润如玉的人做起这些狎昵事来大约也很自如,不沾染半点风月意味。
但扫过他皮肤的呼吸又是温热的,比平时热一些,与臆想中的清冷相去甚远。
他终于忍不住,作弊似的略微低下头,从对方手掌下狭窄的空隙望下去,想看清秦殊到底在用哪副面具对待他,才让陌生的温柔显得如此真实。
下一秒就不偏不倚撞进那双眼睛里——他没想到秦殊会在吮吻停歇的间隙里抬头来看他,眼里盛着某种近于沉重的、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深情,或是别的什么能被错认成深情的专注情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缠住他,让臆想与现实同时崩解。
他自始至终维持着的、带着纵容性质的清醒就陡然垮了。
于是主动权颠倒,他终究还是甘愿变成被控制的那一方。
吻痕从胸口一路蔓延到锁骨侧边,又陷进颈窝里,唯独避开衣领遮不住的部分,显然有所考量——“施暴者”自始至终都耐心,将那一大片血案现场似的吻痕拆解成温柔的若干段,握着对方腕骨的手不知何时下移些许,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像无声的安抚。
但安抚能不能起效要另说。
林芜被他咬得呼吸都颤抖,断断续续地叫他哥哥,却始终执拗着不肯说出拒绝的话来,颤动的眼睫扫得他掌心发痒,温热的潮意就散开来,湿漉漉的一小团,让他想到某个场景下对方同样潮湿的眼睛,海一样的深蓝色,被搅乱的一池春水。
秦殊想该见好就收了,趁现在事态还称得上缱绻,在陷入凌虐陷阱的边缘摇摇欲坠——却还是在瞥见那纤细颈间不安滚动的喉结时起了多余的心思,鬼使神差地凑上去,照顾猎物般在那一小片突起上轻轻地舔。
“哥……”少年的声息就陡然变了调,话音被抽气声扼断,流露出沙哑的易碎感,“都说了不能,嗯,不能咬脖子……”
意识到自己狼狈得有些失态,却还要玩笑似的找补:“虽然死在你怀里也很好,但我还是更想——唔。”
不合时宜的话被亲吻打断,一个印在他唇上、很温柔的一触而分的吻。
这是秦殊第一次完全自发地亲他。
视野恢复的时候他还有些懵,澄澈的阳光照下来,蛰得眼眶发酸。
秦殊没给他看清自己身上一片惨状的机会,垂眸替他整理衣领,将解开的衣扣一颗一颗重新扣好,动作细致又周全,同那天在酒吧的模样相去甚微。
——说出的话却截然不同。
整理妥善后他低下身,凑到小孩耳边轻轻地说:“哥哥想做的当然不止这些,但这里有监控,剩下的事就不适合被人看见了。”
林芜肩膀一僵,耳朵就无可救药地红透了,耍赖似的埋进他肩窝里,闷闷地叫了声哥,顿了顿又念他的名字,到底也没能说出什么有实质意义的话来。
微妙地扳回一城。秦殊就笑了笑,揉着他的后颈充作安抚,语气又恢复如常温和,光风霁月的伪君子:“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的。”
“喜欢啊,”林芜实在受不了他自称“哥哥”,用那种介于玩笑与认真之间的语气撩他,放空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想起该追究些别的东西,“但你跟谁学的……”
秦殊直起身,低头同他对视,嘴唇泛着生理意义上不自然的红,让他整个人都显得真实许多——连同眼底晃动的、藏着些许鲜活情绪的笑意:“你啊。”
他想阳光落下来了,第一次落进秦殊眼底,照亮面具之后长久寂寥的晦暗,勾勒出一个分明的轮廓,是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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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就突然产生了亲他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