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游客中心出来已经临近傍晚,一下午除了棉花糖还搭进去两串草莓糖——一串是用来安抚等不到妈妈又险些哭出来的小朋友,另一串则是用来慰劳认真哄小朋友的大朋友。
所幸最后等到了小朋友的家长——据说是游乐场里太嘈杂没能听见广播,找了很久才福至心灵地想起来服务中心求助,结果刚好遇到了等待已久的三个人。
两人拒绝了小朋友家长请他们吃饭作为回报的邀约,趁着母女相认哭成一团的混乱场面偷偷离开,勉强“幸免”于被追着酬谢的尴尬,倒是玩了一个下午林芜已经和小女孩混得挺熟,乍一分开还有点儿不适应,过了几分钟才从哄小朋友特有的说话模式切换回正常,戳戳他哥的手臂问接下来去哪里。
“那就看你想去哪里了,”秦殊揉了揉他的头发,顺手把之前那个被冷落已久的兔子发箍戴到他头上——狐狸耳朵的已经送给小女孩了——语气微妙地有些无奈,“在我这里还是你说了算。”
也是,在他哥面前他永远是小朋友嘛……林芜默默想着,像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事实似的笑出来,牵着他的手又握紧些许:“嗯……差不多该吃晚饭了,再玩最后一个项目就走吧,我今天很想吃烤披萨——一般这个时候要去坐摩天轮,走吧。”
秦殊挑眉,本着虚心求教的心态问他:“为什么是摩天轮?”
“因为夕阳很好看嘛,”林芜却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回答,似乎完全没往情爱的方向上想,“坐摩天轮的时候会离天空很近,就能看得更清楚。”
古老的浪漫传说是“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接吻会白头偕老”,但他们注定要纠缠一生的,亲不亲其实也没那么重要——至少这一秒他是这样想的。
然而十几分钟后他坐在橘子色的黄昏里,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突然靠近的秦殊,然后感知到唇角落下的吻,这个念头就陡然崩解消散,变成了夕阳里一片烧红的云,热烈地烂漫地毫无道理地灼烧,又在最明亮的下一秒没入昏暗。
“哥……这次也是配合我演出吗?”他浅浅地抽了口气,在被自己的臆想逼到窒息前仰起头,第一次主动避开对方的亲吻,却又舍不得后退太多,就在呼吸交缠的距离里轻声道,“但是不配合也没关系,我其实没那么在意……”
后半句话被第二次亲吻打断,秦殊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垂眸轻轻吻他——停留在一触即分的吻,与欲念或欺侮都不相干,纯情得像第一次约会的高中生,要借着摩天轮的传说才有理由接吻,小心翼翼地触碰对方。
“不是。”他听见秦殊轻声回答——一如既往的条理清晰,一如既往的按点答题,“是我在意。”
不是配合演出,不是逢场作戏,更不是所谓的自欺欺人的学习或实验。
是我在意,我想达成摩天轮背后俗套的传说,想同你相伴一生。
这一次林芜愣了很久,像猝然坠入某个虚幻的梦里,陷进云端又踩空,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还置身现实——回过神来他已经倾身亲上去,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与成熟毫不沾边的仓皇与急切,急于求证般加深这个吻,用舌尖去撬对方口中的答案。
他在想夕阳确实很好看,是秦殊眼睛里的夕阳,墨色玉石里缓慢流逸的暖色,带着罕见的温暖意味,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高悬于摩天轮顶端又捧到他眼前的黄昏。
秦殊托在他脸侧的手本能地下移,这一次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剥夺他的呼吸,只是近于谨慎地拢在他脖颈一侧,仿佛能借此感知他渐渐加快的脉搏。
骗子——分开的间隙里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抵着青年的肩膀平复呼吸,在心底里默默地想,什么叫不能确定什么是喜欢,这个人明明很清楚……
很显而易见地,无可辩驳地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