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怎么搞得啊?”
顾千秋就有点不爽,看向秋珂。
“某人不是一直信誓旦旦,要保护小师妹的么?怎么几天不见,小师妹伤成这样,某人倒还活蹦乱跳的呢?”
秋珂难得没回嘴——虽然看她的样子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但她温柔贤淑地走到殷凝月身边,柔情似水地替她掖了一下被角。
顾千秋叹息一声。
刚巧,殷凝月在这时候醒了。
她抬眸看见秋珂,微微侧了侧脸,又忽然看见顾千秋,即刻神色一喜,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季……”她说一半,立刻察觉到了不对,改口道:“顾……”
殷凝月又有些说不出口。
顾千秋温声道:“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我只是有个别的身份,又不是不跟你当朋友了。”
殷凝月微笑道:“谢谢你。”
顾千秋抬手示意免了,自来熟地往她榻上一坐,问:“怎么伤的啊?浮月城又是怎么回事?”
他自是没觉得有什么——两人当初在合欢宗还是室友呢——现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说几句话而已。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但秋珂就很不爽了。
瞪顾盟主有点以下犯上的失礼了,于是她扭头去瞪郁阳泽。能失少点的礼。
谁料,郁阳泽也瞪着她。
嘿!秋珂气得七窍生烟。
两人卯上了。
不过他们之间的战火没烧出去。
殷凝月咳嗽了两声,轻声道:“小伤而已,你们怎么也会在这里?遇见过‘他’了吗?”
顾千秋:“满上醉?还没见到。”
殷凝月摇摇头:“不是她,是另外的人。但我们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很危险。”
这种语焉不详的话。
如果不是殷凝月刻意隐瞒,那就是连他们也知之甚少了,这事儿没法聊了啊。
顾千秋道:“什么人装鬼?我刚看见城中有个监牢,为什么不直接把人放出去?”
殷凝月道:“贼人太多了,而且城门还有守城的人,他们大多是寻常百姓,没有自保能力的。或许呆在牢中,他们活下去的概率会更大一些。”
顾千秋:“啧。”
殷凝月:“满上醉也是新出现在江湖上的人,半个月之前,是她第一次面世。但她的天命不假,我们的灵力都被压制了。而且持续时间,大概已经半个月了,从没中断。”
顾千秋:“所以你们就一直……等?”
秋珂插话,无所谓的语气:“是啊,一开始是等她天命结束的一瞬间,后面嘛,就不知道在等什么了。”
顾千秋搓了搓手指:“但我看你们还有些残留的灵力,刚刚阳泽也能用侠骨香。”
秋珂和殷凝月对视一眼,殷凝月道:“好像是……有范围的。她的天命,并不如她说的那般无懈可击。”
有懈可击就是有机可乘啊。
顾千秋挑眉。
但是也知道这些人绝不是傻子,如今还躲在这个地方,肯定是有不得不的理由。
殷凝月说:“应该是一千米左右。进入这个距离,就很难用出灵力,但之外的话,每个人都会残留一些。”
秋珂说:“而且每个人剩的程度不一样。阿月大概剩五成,我嘛,一成不到。刚刚那个廖承望,之前就是个普通人,现在反而比我们厉害。”
殷凝月道:“不知道标准是什么。”
话都被他们一唱一和地说完了,顾千秋也找不到再问的,心烦地“啧”了一声。
郁阳泽一直站在他身后,此时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是个温和坚定的安慰。
顾千秋没多想,回手拍了拍,予以回应。
“哎。”顾千秋直接叹息,“这天命也太霸道了!难搞啊。”
秋珂忽然道:“顾盟主,你的天命应该更霸道些吧?”
顾千秋挑眉道:“胡说。我没开过天命。”
“但天碑能给特殊的四字评语,肯定更厉害吧?”
“再厉害也没机会了,别想。”
顾千秋其实也挺好奇,自己的天命如何。
只可惜,顾盟主时运好得惊人,上了天碑之后,完全没遇到过需要开天命的打架呢。
而且,老仇的天命霸道如斯,开了就死。
万一他的也是呢?岂不冤枉?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闭关的仇元琛,难免有些担心。
可别一不小心死了。
他顾千秋剩的朋友真的不多了!
这时,郁阳泽又轻轻捏了他一下,顾千秋回神,对两人问道:“但感觉满上醉应该并不是个很能打的,那男人还跟着她吗?想办法弄她行不行?”
此时,门口传来响动,几人回头。
东蓝低垂着脑袋,端着一个盅进来。
他原本应该是贴着墙根走、不想被人发现的,但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头,发出了声音。
“廖哥让我来……送药。”他含混地说。
陶瓷盅被摆在床头柜上,还冒着热气。
殷凝月披着件干净的大氅,温和地朝他笑了一笑:“谢谢你,也谢谢小廖。”
秋珂在旁边很不爽地“啧”了一声。
东蓝被吓得不轻,又迅速贴着墙根走了。
顾盟主看见秋珂的表情。
顾盟主忍不住想犯贱。
于是顾盟主清了清嗓子,指着药道:“刚刚那位少侠……叫廖承望对吧?感觉他格外照顾你呢。如此艰难的环境,还能搞来药材。真是不容易啊。”
咔嚓。好像是磨牙的声音。
顾千秋笑得贱嗖嗖的,又似乎在感慨地说真心话:“感觉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啊。……欸,对了,你现在是不是还未婚配?”
咔嚓。这次不是磨牙,改捏剑鞘了。
郁阳泽站在秋珂身边,两人对视一瞬。
秋珂:他有病吧?你也不管管?
郁阳泽:……
秋珂:他说这些有什么目的?谁指使他的?他的动机是什么?取得别人的许可了吗?现在形势这么严峻,他说这些是什么心态??
郁阳泽:……
秋珂:再多说一句,我就要欺师灭祖了。
郁阳泽:……
郁阳泽的回应是默默把侠骨香拨出来一点。
秋珂闭了闭眼睛,对这个代盟主绝望了。
不,她也对顾盟主绝望了。
她对整个同悲盟都绝望了。
顾千秋说完这几句话,简直神清气爽,隐晦地看了一眼郁阳泽,是个略微得意的表情。
好像是在报刚刚甬道之中,秋珂撺掇顾千秋把那少年收入门下、引得郁阳泽不快的仇。
可见顾盟主致力于有仇当下就报复。
是个小肚鸡肠的坏人。
秋珂把杀生推回鞘中,露出个笑容,身上凶意却更重了:“顾盟主,您是个善人,所以需得知道,有些时候,有些话能说、而有些话……需要谨慎斟酌。”
顾千秋礼貌地:“哦?”
秋珂说:“我自是不能拿您如何,但廖承望的命,还是敢要的。”
顾千秋不动声色地反问:“是么?”
秋珂也反问:“不是么?”
顾千秋看她真有些邪性,语气也冷淡三分,又问:“你敢么?”
秋珂笑容不变,再次反问:“我不敢么?”
两人目光对峙了足四五秒钟。
直到殷凝月轻喝了一声:“秋珂。”
秋珂这才把那种目光收起来,转瞬之间,又变成了那不着调的模样,笑嘻嘻地凑到殷凝月面前,端起那碗汤药:“刚好凉了,喝吧,喝完再睡一会儿。”
顾千秋微微蹙眉,果然还是烦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只是随口玩笑。
相信秋珂也能看出他的蓄意为之。
但她还是要说这些话,就像是明晃晃的在……在宣布对殷凝月的主权。
甚至不畏惧得罪“顾盟主”。
而这种感觉,从几人第一次见面时,顾千秋就感受到了。
真是让人不舒服的占有。
顾千秋很烦这种,冷笑一声,就要开口。
嘿,还管不了你了?
谁料,殷凝月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顾千秋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了,非常不爽。
殷凝月低头喝药,场面有些尴尬,顾千秋甩袖子就走,郁阳泽跟在他身后。
不知怎么,这小尾巴让他一下心情转好。
顾千秋头也没回,只温温柔柔地留下一句:“阿月,若有一点被迫,你只管开口。同悲盟的弟子,管她哪门哪脉、师承何人,我替你杀她。”
身后当然没有一点声音。
郁阳泽追着他的脚步出来,似乎有话想说,顾千秋看向他,他才开口:
“师父很讨厌这样……?”
“那不然呢?我的几个前任道侣、加上呼延献的傻.逼前缘,哪个不是要搞这一出?呵,以为自己多深情似的。”
郁阳泽:“……哦。”
顾千秋一下就来了无名火:“你哦什么哦?”
郁阳泽:“……嗯?”
顾千秋:“你嗯什么嗯?”
他这不讲道理的样子,彻底让郁阳泽不敢说话了,直挺挺地往墙边一靠,眼神游离,不敢看他。
顾千秋看着他,忽然也发觉自己很不可理喻,噗嗤一下笑了。
郁阳泽闭上了眼睛。
多看多错,多说多错。
天尊啊,让师父把他当成一棵树吧。
顾千秋凑上去:“不理我啦?”
郁阳泽一睁眼,看见顾千秋凑得极近,还笑吟吟的。
顾千秋还问:“真不理我啦?”
这般昏暗的光,他眼中居然还能有星星。郁阳泽瞬间耳朵发红。
顾千秋作势往后:“那我走啦?我真走啦?”
郁阳泽果然拉住他的袖子:“没、没有不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