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鲍家在县城里成了体面的有钱人家, 还未曾有人敢来肆意闹事。
守门的小厮气急败坏地跺脚,这破事怎么就轮到他头上来?
偏偏他今儿守门,离开不得, 要真让这人跑去官府里闹,鲍家四房的主子们定会将他的皮儿给剥了。
这几个钱拿着烫手,小厮不敢继续留着,都塞回到门口叫宣着要去告官的这青袍少年:“你且给我等着, 我这就去回禀。”
他说完就跑了, 生怕后面的人追上他。
许黟眉头挑了挑。
他把钱收回到袖袋里,回到何娘子身边。
何娘子也被他那段话给唬住了, 捂着胸口急忙地问:“黟哥儿, 我们真的要去报官吗?”
民向来怕官, 甚少有人把报官放在嘴边。
许黟对着她摇了摇头。
对着小厮喊报官是为了让对方知道,他们不是可以任人捏的软柿子。
一个小门童做不了主,他们今日能不能进去鲍家, 就要看鲍家四房是什么打算。以及……何秋林在鲍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没有回家,为什么不让他们见到人。
他对何娘子解释完,何娘子明白过来,郑重点头:“对,当务之急是要见到秋哥儿。”
这才是他们来鲍家的目的。
很快,这回不止是那小厮回来了, 跟着一起过来的是前不久刚去过何家的二管家。
二管家见到何娘子,笑呵呵地问:“秋小子他娘, 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跟你说过,秋小子今日当差有事没法回家吗。”
“既然他在当差, 那你就让他出来见见我,见到人了我就走。”何娘子仰着头看他,没有退缩。
二管家嘴角抽动,说道:“秋小子在当差,哪是你说想见就见的,你这妇人莫以为鲍府是随处可去的市井小街了?”
何娘子被他说得犹豫,余光去看许黟的眼神,又坚定了几分。
“既然他在当差,那下差时总能见人吧。”何娘子说,“我们就在这等着他出来,今儿若是见不到人,那明儿我们就去衙门,让衙门评评理。”
二管家抬手指向何娘子:“你这……”
他话还没骂出口,许黟就上前一步,挡在何娘子面前。
“你是鲍家四房的管事?”许黟问他。
二管事皱眉:“你又是谁?”
许黟:“在下是秋哥儿的邻居,是名大夫,这次是陪着何娘子来见人的。”
二管事:“……”这人是谁呀。
“这事与你无关,你别在这惹事。”他不耐地赶人。
有个何娘子就已让他头疼,再来一个什么大夫,就更加不好对付了。
他赶完人,便打算先把何娘子安抚好,左右恐吓几句,这妇人还能有什么胆子在鲍家门口闹事?
“何娘子,既然你想见秋小子,那就随我进来吧,很快就能见到他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人,做出请人的姿态。
何娘子犹豫了,她看向许黟,咬咬牙道:“我不进去,除非黟哥儿跟着我一起。”
二管家的脸上笑容一滞。
他气极道:“我抬举起你来,这会子主动地叫你进府,你偏不要不听,一心想要作耗来了。别以为嚷着要报官,鲍家四房就怕了你们这等没脸没皮的东西。别到时候讨不到好处不说,还得多叩拜求饶。”
何娘子瞪着红眼,指着他喊:“你们是不是真的对秋哥儿做了什么?!”
“我们能做什么,要是老实干活的,娘子郎君疼还来不及呢。”二管家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虚的,理直气壮得很。
“是吗?”许黟平静地看他。
二管家哼声,骂道:“你算什么东西,这儿有你说话的份?”
许黟心里盘算着,面色不改道:“我倒不是什么排面的人,不过我识得潘县尉,不知潘县尉有没有权过问。”
这话……许黟自然是用来唬人的。
“你是潘县尉何人?”二管家双腿微抖,吓住。
许黟笑着看他,没说话。
这下子,二管家没敢像之前那般嚣张了。
但还是嘴硬地说道:“无凭无据的,这县城里谁不识得潘县尉。”
许黟说:“你不信,只管去潘府问,可认得一个叫许大夫的人。”
他这话也不全然是假,当初他同庞叔返回县城,庞叔就把寻他的事讲给他听了。
许黟不怕自己的谎话被拆穿,跟一个管家说这么多,对方答非所问,显然,这事他做不得主。
若是这样,再拖延下去无用。
“鲍二管家,我不为难你,你去回你家郎君,或是娘子,总要出来一个能做主的。”许黟看着他渐渐白下去的面色,就知道他赌对了。
“你去问能做主的,要么见我们,要么我们去请潘县尉。想来,潘县尉会站在法理这边。”
……
四房里,陶娘子正在卸钗午歇,就见妈妈进来说话,说门外出事了。
一听才知道,二管家的办事不力,叫秋小子的娘看出端倪,叫宣着来鲍家要人。这事本不用叨唠到她这儿,尤其是个下人的事儿,结果还有个能撑腰的在旁做主,叫二管家不知如何是好。
陶娘子眼里多出厉色:“……”
这事怕不能善了。
但她一个有头有脸的娘子,岂是个外男随意能见到。
这事只能交给妈妈去办,陶娘子交代妈妈几句,不可将此事闹大了。
哪怕赔些钱,也要把人给哄住。
张婆子得了话,欠着身出来屋子,喊一个丫头上前说话,要她去备两杯热茶送到小偏厅那边。
没多久,许黟和何娘子就被请到小偏厅。
进来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婆子,自称姓张,是四房娘子的陪嫁妈妈。
许黟看着她道:“我想问张妈妈,秋哥儿在哪里。”
张婆子眼睛犀利地盯着他瞧了瞧,笑说:“这位小郎有些心急了,不是我不让你们见到人,实在是秋小子这两日犯了错,我本不想说的,但你们逼的这么急,那就与你们听听。”
她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让丫头端茶来喝,不紧不慢地继续说:“打两日起,他就办事不妥,瞻前顾后地想要去二房当差,可惜了,二房瞧不上,也不知怎么恼怒到二房的郎君,就被打骂了一番。”
她看何娘子紧张地想要站起来说话,笑容不减地让她稍安勿躁。
“娘子好心,让他躺在屋里歇息,还让大夫开了药汤喝,让二管家的送了赔钱。”
她盯着何娘子问,“你收到钱了吧。那钱就是娘子看秋小子可怜赏的。”
何娘子脸色苍白,坐在椅子上摇晃了一下。
许黟在旁边喊她:“何娘子。”
何娘子定住神,深吸气地看着那张婆子道:“我不要什么钱,我要去看秋哥儿。”
“不行,他如今起不来身,怕是走不了。”张婆子说。
何娘子瞬间红了眼眶,脑海里只剩下“秋哥儿起不来身”这话,这是被打得多严重呀!
许黟看不下去这人说话的道理,便开口:“我是大夫,我能给他看病。”
张婆子笑了笑:“我们鲍家不缺大夫。”
“缺不缺与我无关,我们进来就是为了见秋哥儿。”许黟没有退让,“你道是秋哥儿不务实有过失,可你们鲍家打骂下人为实,你家娘子让你出面,怕也是不想把事闹大。”
被拆穿了话,张婆子没有二管家那么直接上脸,她沉着气,知晓这人不好说话,不敢擅自做主,去到屋里请示陶娘子了。
陶娘子拧着黛眉发愁,这叫“许大夫”的是何人,竟软硬不吃。
“去,让他见。就说,见了人,把人请出去,封了他们的口,不让他们在外嚼舌根。”
陶娘子心口不安,安排下去后,就没了想午歇的心情。
她在屋里徘徊片刻,叫大丫头进来,命她去陶府送封信,叫陶府去查,查一个叫“许大夫”的人。
这边,四房大丫头刚出了鲍家,另一边,张婆子就领着许黟他们去下人院见何秋林。
何秋林住着的下人院在鲍家后院,用院墙隔着,进入一道小门,就可以看到连着一片的低矮房屋。
比南街的茅草屋更加的潦草,矮矮小小的,光线不足。
何秋林不是家生子,他被安排住在大通铺,十人睡一屋。
他在里屋,光线更差了,大白天的,竟需要点豆灯才能看得清周围。
何娘子进来后,看着这环境,又看到秋哥儿趴在床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秋……秋哥儿。”
她泣不成声,把昏昏沉沉的何秋林惊醒。
何秋林侧过脸看到人,有些不敢信:“娘?真的是娘?”
喊完,他就害怕问,“娘你怎么会在这儿?是有人去找你了吗?”
“不不,是我来寻你。”何娘子趴在他的床榻边,颤着手地摸着他脸颊,看着秋哥儿毫无血色的脸,只心儿绞痛。
“多亏了黟哥儿,是他帮着娘,娘才能见着你。”何娘子不忘跟着他说,说罢就扭头去看许黟。
许黟的脸色很不好看,这屋里阴湿无光,周围缭绕着血腥味,显然,何秋林身上的伤没有得到好的治疗。
不能让他继续留在这里养伤了。
许黟看着他,问道:“秋哥儿,你可要回家?”
何秋林眼波触动,看着许黟,重重点头,声音发哽地道:“想,我想和你们回去。”
他说罢,鼻头酸疼,眼睛也疼了起来,变得模糊不清了,只觉有东西掉落。
才知道,他自己哭了。
许黟拿着帕子给到何娘子,何娘子泪眼婆娑地给秋哥儿擦眼泪。
母子哭的抱在一块,说起来,这秋哥儿还是个十五岁还没十六岁的孩子。
许黟要将人带走,张婆子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娘子没说让秋小子离开,她就不能同意。
到这份上,许黟还能维持平静的态度跟鲍家说话,已是不容易了。见她不同意,就打定主意,去衙门报官。
他如此这般,张婆子才开始害怕。
连忙让他们等着,她去询问娘子都意思。
许黟就让何娘子趁着这会功夫,把秋哥儿的衣物收纳起来,这样他们等会就能离开。
四房娘子的陪嫁大丫头,拿着娘子的信件去陶家,问到许大夫的身份,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她与陶娘子说了许大夫这人,陶娘子就不淡定了。
这人和他们陶家大房嫡亲的郎君是好友,甚至与鑫家和邢家两家的郎君交往密切。她娘家人曾说的那个“大夫”,就是这位许大夫。
这下子,不放人也得放人了。
不仅要放人,还得让对方不把气撒在她四房身上。
他能如此有持无恐,怕就怕早知了她的身份,才敢如此。
陶娘子泄气地坐在锦凳上,扶着额头愁绪万千。
“娘子,咱们怎么办?”张婆子紧张地开口问。
她家娘子还要依仗着娘家,她是偏房出身,亲爹亲娘也要靠着陶家大房过日子。
要是得罪了大房的郎君,以后日子肯定不好过。
陶娘子下定主意,说道:“你代我出面,送份礼给这位许大夫,点上等的蜡烛两对,锦缎一匹,再送上四块足两的银珠子,当做赔礼送过去。再备一辆驴车,送他们出府。”
说罢,她还交代张婆子,这事不能让其他房知晓了。
……
鲍家四房娘子态度发生变化,许黟是不知晓的。他在看到张婆子送来的礼时,眉头挑了挑。
好在,对方还给他们备了驴车,许黟见何娘子急切地想回去,就答应收下礼。
张婆子见他愿意收下,立马面带歉意地忏悔:“先前不清楚许大夫与陶郎君相熟,是我等无礼冒犯了,望许大夫莫怪罪到我家娘子身上,都是我们这做下人的糊涂,你要是想骂就骂我罢。”
许黟:“……”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想着这鲍家四房娘子的身份,许黟叹了一口气,他纠不纠结无所谓,问题在何秋林如何想。
没有在鲍家继续待着,许黟和何娘子带着秋哥儿坐上驴车。
他们一路无话,只想着快快到家。
何娘子的双眼都哭肿了,她这辈子就没这般哭过。
到家后,待看到秋哥儿后背处一道道带血的棒痕,何娘子不忍心地撇开眼。
许黟沉声问:“这伤口有两天了,没给你上金疮药?”
何秋林摇摇头,说:“有让我喝药汤,不知是什么。”
许黟道:“何娘子,你先出去一会,我给秋哥儿处理下伤口。”
“嗯。”何娘子绞着帕子,虚虚地挪着步子出屋。
她没顾着哭,提着精神地去灶房里给秋哥儿熬煮米粥。
屋里,许黟在替何秋林解黏沾着血污的里衣,这衣裳在他挨了打后就没换下,上面沾着的味儿冲人。
许黟面不改色的解开,叫何秋林忍着点。
上药之前,他需要先将伤口处的血污清洗干净。
这打人的没有下死手,可伤看着依旧不轻,许黟检查后发现没有伤到肋骨和脊椎骨,稍稍为何秋林松了一口气。
阿旭端着盆进来,轻声道:“郎君,药汤煮好了。”
“放下吧。”许黟说着,拿着干净的帕子沾药汤,一点点地擦洗伤口处结成块的血垢。
何秋林疼得“嘶嘶”地低声叫着。
许黟问他:“怎么被打的?”
何秋林的注意力被他问得吸引过去,忘记疼地小声说:“那天,我在鲍家后院里清理石子,碰到了二房的郎君……”
这话捡起来说,就与张婆子说的有出入。
何秋林光顾着清理石头没有注意到这位郎君,就被他叫住,要他去拿一件把玩的小物件。结果这东西是坏的,就赖到何秋林的头上,拿他撒气。
何秋林是四房的人,就跑了,不想给他出气,结果惹了二房的人,二房郎君次日就上四房要人。
陶娘子不愿意给,遭殃的还是他,趁着何秋林不注意,拉着他毒打了一顿。
然而传出去的,却成了何秋林好高骛远,想着攀二房的高枝。
何秋林对着许黟无话不说,悲愤地说道:“黟哥儿,我不想回去了,那里就是个吃人地,我要是还回去,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许黟手中动作没停,他清洗了血污,就打开金疮药,将药粉撒在伤口处。
何秋林“嘶”了一下,听到许黟在问他:“你以后有何打算?”
他想着说道:“我把伤养好,就去跑商做买卖,等挣到钱,变成了富甲一方的员外,就不用被别人这样欺辱了。”
宋朝虽依旧实行的是重农轻商的政策,可对抑商的控制方面松动不少,不仅允许商人入仕,还有官吏与商人兼营商业等。甚至有的商人会和官员联姻来提升地位,如邢家、陶家和鑫家等,皆有和官员子女联姻来巩固地位。[注1]
这也是为何他们能在盐亭县上层社会里有一席之地的缘故。
不过,想要达到这样境界的商贾不易。好多都是已积累几代人脉和资源,才渐渐有了如今的地位。
何秋林有这个想法不奇怪,许黟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妥的。
在当下,能选择的路不多,除了行商之外,要么有一门手艺,要么就考取功名。
前者何秋林没有,后者他天赋和财力都不足以支撑他走科考这条路。
许黟上完药,就让他暂时不要想那么多,等伤好了,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何秋林听劝地点头,看着他感极涕零:“黟哥儿,要不是你,这回我怕是再也没法归家了。”
“不哭。”许黟道。
何秋林一边哭一边点头:“嗯,不哭。”
许黟轻叹气,安抚他:“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这会是新的开始。”
何秋林本来还在哭。
听到这话,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哭了。
*
第二天。
许黟把鲍家送的礼中,挑了一对蜡烛,一对银珠子送过去给何家。
何娘子不肯收,许黟便道:“后面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何娘子不妨收下,这些也都是鲍家拿来的,我跑腿了一回,白得的东西送出去不心疼,你也别和我客气生分了。”
“我都还没谢你,再拿你的东西说不过去。”何娘子纠结,“昨日我只顾着照顾秋哥儿,都忘了给你拿诊金。”
许黟笑笑:“五文钱的事,何娘子记起来再拿就是了。”
何娘子肿着的眼睛一红,眼泪在眶里打着转,欲掉不掉的,模样憔悴许多。
许黟劝她注意身体。
后面,这鲍家送的礼,许黟还是留在何家没拿回来。
他去了医馆一趟,抓了炮制生肌膏的药材,回来后,背着药箱就出门去庞府。
许黟到庞府的时候,庞博弈正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醒来,听到许黟来了,立马喊他到前厅。
他在前厅吃早食,见着许黟就问:“许大夫,可要一起食早?”
许黟看着桌子上面放着清汤寡水的菘菜,和加了豆的豆粥,没犹豫地摇头。
“怎么不煮鸡子?”他问。
庞博弈:?
虽不知道许黟为何这么问,但一想到乡野百姓吃个鸡子不易,只有病了才舍得吃。他不吃的话,或许在许黟看来是不寻常的事。
庞博弈道:“昨日食过了,今日就不吃了。”
许黟却说:“鸡子分蛋清和蛋黄,其中的蛋清对你的偏头痛症有助效,不过只能食蛋清不能食蛋黄,一日不可超过二数。”
庞博弈问他:“这鸡子也能用于药物治病?”
“杂病偏论中,有用鸡子煮酒治风寒的偏方,还有用鸡子壳碾成粉末服用,治小儿软骨病的。”许黟看着他道,“这些方子有的出处不明,有的是道听途说,真真假假,得有病患用了这等偏方得到医治才能得出结论。”
可事实上,真的有那么多人愿意当这实验小白鼠?
或许有,在乡野里支个摊,挂着不要钱义诊的名号,就有不少身有疾病不舍得花钱看病的人闻风而动。
许黟是有下乡义诊的打算,不过嘛,还要再等等。
庞博弈表情古怪道:“既是别人道听途说,那这‘杂病偏论’又是从哪里来?”
许黟说:“民间一传十,十传百,久而久之就有了这种听着就不靠谱的偏方。”
当然了,不是所有偏方都是假的,里面有用的还是挺多。
庞博弈动了动眉:“你自个是什么想法?”
许黟思索地想了想,简单地概括:“实践出真理。”
庞博弈:“……”好一个实践出真理。
于是,下一个被许黟选做实践的对象就变成了他。
经过昨天的炙针,再搭配散偏汤,庞博弈的头疾大为好转。
精神好起来,就有心情与许黟打趣两句。
这回炙针他有初次的经验,睁着眼跟许黟说起“毒药方案”。
“文济已派人去抓拿兜售毒药方之人,原来买了药方的村民,亦是将药材收了起来。”
许黟沉默听着,忽然问:“周围其他村,可有问过?”
庞博弈也想到这个问题,对他说:“我已让庞叔告知文济,这人想来狡猾,不会连着村落卖药方,许是从其他乡里而来,让他以五里为范畴进行排查。”
这人只要还在卖药方,就有足迹,有足迹,就能抓到人。
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听到这么多消息,许黟已经很满意了。
潘县尉的行动比他想得快。
这让他对时下的官员治理管辖所在,稍稍有了些滤镜。
许黟道:“潘县尉是个为民的好官,能明辨是非,洞察秋毫,令人不由敬仰。”
庞博弈呵了一下,似有不满地挪动肩膀,说道:“好官有,奸臣也不少。”
许黟:“……”这是可以讨论的吗。
他眨了眨眼,没有接他的话。
庞博弈只道了这句,亦没有想要继续说的意思,他起身把衣服穿戴好,笑着谢过许黟。
这回,他再度伸手给许黟诊脉,得到一个好消息。
他的脉象较前缓和,许黟给他改了一下原来喝的药汤方子。在“川穹”一味中,把剂量从十钱换成九钱,再服用四剂药汤巩固疗效,就可停药了。
庞叔感慨:“以前大郎头疾犯了,常是服药三旬才好,难得见一周就能好转停药的。”
许黟说道:“要是以后余症还犯,直接用这药方便可。”
庞叔点点头:“多谢许大夫,我已将药方记下。”
庞博弈看着他们说话,咳两声地吸引他们俩的注意,慢悠悠地问:“上回许大夫要我多走动,不知是什么样的动法有用?”
许黟没有直说,只看着他道:“庞官人把头疾治好了,再谈健身不迟。”
庞博弈来了精神:“如此说来,许大夫过几日还会再登门问诊?”
许黟笑了笑:“要是庞官人不嫌弃,我再来打扰。”
“好。好。”他满意地连说了两声好,一挥宽袖,有种如浴春风的喜悦。
他就知道,许黟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这后生,他是越看越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