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安太小了, 连翻身都不会,认契礼自然也做不到。
张铁狗作为他的爹,代替儿子倒了茶给许黟喝, 这事就算成了。
以后,小安安便正式成为许黟的干儿子。
“来,这是我给你的。”许黟掏出平安锁,挂到小孩的脖子上。
干爹给干儿子的东西, 张铁狗和李梦娘不能拒绝, 只能干瞪眼地看着许黟拿了平安锁,又塞了一个包着碎银子的红封。
“许兄弟, 你这给得也太多了。”
“反正不是给你的。”
“呀~”这时, 怀里的小安安发出声音, 被眼前多出来的平安锁吸引。
他肉乎乎的小手想要去抓面前漂亮的东西,大脑、眼睛和手没匹配上,抓了个空。
“呃?”小安安拿不到东西, 习惯性地找娘。
他挣脱了爹的怀抱, “呀呀”地朝着李梦娘伸出小手。
李梦娘接过他,小安安便忘记了刚才想要抓住的平安锁,转头往他娘的胸脯拱,想要喝奶了。
李梦娘不好意思了,换着姿势抱他,朝着其他人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梦娘, 这小子又饿了!”张铁狗脱口而出。
见李梦娘不想理会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适才不是很高兴嘛。
……
认干儿子是喜事, 许黟着手安排阿旭和阿锦, 去点心铺里买成块的糖饼。
买回来的糖饼,切成四方形, 给关系好的每家每户都包上一份。
这糖饼,是用饴糖熬煮的,上面撒着一层白芝麻,吃着香甜而脆,拿来送人再好不过了。
忙完这事,许黟等贺喜的人都离开了。
单独把方六娘留了下来。
方六娘不晓得许黟喊住她是有何事,只以为是有什么其他的要吩咐,便立住脚笑道:“郎君,是有什么好喜事唤我去办?”
许黟平静地喝了口茶,摩挲着白瓷杯,淡声问:“方妈妈,你可是有事瞒着我?”
方六娘惊呆了一瞬:“啊?”
“郎君,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许黟没说什么,只从怀里拿出来了一块浅紫带有花色的丝绢。
这丝绢,是阿锦觉得不妥,拿来给他瞧的。
方六娘在见到丝绢时,整个人双腿发软,心里乱糟糟的只有一个念头:郎君知晓了!
郎君是来质问她的。
莫非……真的如她想的那样,郎君是在等着阿锦年纪大了,想自己收入到房里,而她惦记着阿锦,恐怕是要遭郎君的不喜。
想到这里,方六娘心中懊悔不已,不打自招道:“郎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许黟眉眼轻皱,不动神色地问:“错哪里了?”
方六娘兢兢战战地,很快就把所有事儿都说了出来,一丝一毫都没落下。
她跪在地上,哭着喊:“郎君,我不敢再惦念着阿锦姑娘了,郎君行行好,不要赶我出府。”
许家活少,待遇还好,因为很多辛密的方子不能让她知晓,反而叫她清闲。
除了当初赁下她拿的银钱外,她每个月还能另外有月钱拿,不多,但有两百文。
许黟捏着茶杯的手指收紧,他本是不知晓方六娘打的什么主意的。
只隐隐直觉不太妙,这才有了这一问。
加上,那日阿锦又被方六娘询问了好些莫名其妙的话后,心里怪异,拿着丝绢也不敢用了,便来找许黟。
如今的许黟自不是刚穿越过来那会,什么都不懂。
他看到这丝绢,心里头不妙的感觉更甚了。这丝绢是上好品质,这么小一块,价钱便要一吊钱。
有所出,必有所求,他不信方六娘会大方到这个程度,若不是求着阿锦办什么事,那就是有什么事求到他身上。
跪在地上的方六娘,见上头端坐着的许黟阴沉着脸色不说话,心里更慌了。
她忙磕头道:“郎君,我再也不敢了,饶我这一遭儿罢。”
许黟喟叹:“方妈妈,阿锦虚岁才十三岁。”
“我、我晓得的。”方六娘哽咽着,怕自己不说,郎君就要赶了她,急忙道,“我村里人,十二三就给家里的姐儿定了亲。我自从在郎君府里做活,便有好几家人摸着过来相看,可、可我鬼迷心窍,竟一个个都觉得不行,眼里便只觉得阿锦是最好的。”
许黟眉头并未舒张,沉声道:“阿锦的婚事,由不得他人做主。”
在他看来,阿锦不仅还小,离着成亲还有很长的日子。
况且,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应当婚姻自主,而不是在他人的手里。
方六娘咽了咽口水,看许黟脸色好似松动,当即会错意,眼里闪过亮光,讨笑道:“我不知郎君是有那个心思,要是知晓了,绝对不会生出这等心思来。”
许黟听笑了:“我什么心思?”
话音未落,他心里头骤然生出火气,一掌拍在旁边的茶几上。
“啪——”
剧烈一响。
方六娘吓得肩膀抖了抖,眼里那丝调笑的目光,荡然无存,只余心惊的害怕。
她急忙忙的垂下头颅,不敢去瞧许黟冷冽的神色。
许黟胸膛回荡着罕见的愤怒:“方妈妈,我是说,阿锦的事,由她做主,至于你……别说是你了,连阿旭都做不了阿锦的主。”
自古有长兄如父的说法,若是阿锦没有父母在身边,那么阿旭是有权利左右妹妹的婚姻大事的。
不过,宋朝也不是全然只听父母之命。
在时下,年轻男女会相看喜欢的人,选择结婚对象。
当然,这些都是在父母支持的条件下进行着。毕竟盛嫁之风起,没有家里出资嫁妆,女方嫁到男方会被瞧不起,欺负了去。
许黟气在,方六娘这么早就把主意打在阿锦的身上。
亦是气,方六娘将他设想成那样的人。
他捏了捏眉心,令自己冷静下来:“凡事都有个缘故,你如此想,我也不责怪你,只是往后,等赁期到了,你便离开吧。”
方六娘一听,整个人慌在原地,再如何巧言善辩都没有用了。
许黟说话,向来说到做到,他不想再继续留着方六娘,任由方六娘如何辩解求饶,都无用。
次日天明时,阿锦瞧见方六娘神情恍惚,做早食都在分神,连忙唤了她两声。
不见方六娘回头,阿锦走近了瞧,看到她两只眼睛都是肿的。
“方妈妈,你眼睛这是怎么了?”阿锦担忧地问她。
方六娘回顾神来,看着满脸关怀的阿锦,心中情绪复杂:“没,没事儿,就是沙子糊了眼,揉的。”
阿锦皱着眉,起身道:“我去给你拿擦眼的药膏。”
“别。不用的。”方六娘忙拦住她,摇头道,“我这眼睛很快就能好,不要浪费郎君辛苦做的药膏了。”
阿锦笑着说:“不是郎君做的,是我做的。”
方六娘眼里多出狐疑。
阿锦解释道:“我近来学会了好几种药膏的方子,郎君叫我多做实践,才能把握好药量。”
方六娘心里叹气,虽然她不懂什么实践,还有药量。但可看出来,阿锦天赋极高,是个当女大夫的好料子。
这么好的苗儿啊……
她闭了闭眼,不该去惦念的。
……
过了年后,方六娘收拾行囊要离开了。
众人跟她相处了三年,彼此都有感情,见着她要走,都有些舍不得。
不过没人开口挽留,她要走,那是赁期到了,可许黟没有续签赁契,便是说,这是许黟做的决定。
阿旭和阿锦两人,哪怕跟方六娘的感情不错,那也是比不上郎君重要的。
郎君既然不想继续赁方六娘,那自是郎君的道理。
不过,何娘子和陈娘子倒是瞧出不对劲来。
私下里,她们和许黟在庭院里说话,便问起这件事。
何娘子挑着簸箕里的黄豆,吹了吹浮皮,问他:“是这方妈妈犯了什么事,惹得你换了人?”
“何娘子看出来了?”许黟淡淡一笑。
陈娘子在旁笑盈盈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哪不知道,轻易都不会辞退人,她都被你辞走了,自是做了什么触你底线的事儿。”
许黟哂笑:“也不是什么事。”
他没瞒着两位长辈,只简单地将事情经过说给她们俩听。
何娘子和陈娘子两人听后,皆是沉默了半晌。
过了片刻。
陈娘子率先出声,不悦道:“这方六娘是个糊涂的,以她儿子的能耐,娶个乡下好姑娘多的是,她却将心思放在阿锦身上,别说是黟哥儿你气了,是我也气啊。”
何娘子轻叹:“她是想得轻松,不过从阿锦十一岁就惦记着,实在是……”
她想到她娘家嫂嫂的姐儿,是个眉清目秀的好姑娘,与她一样,会做精细的绣活儿。
绕是如此,何娘子都不敢把心思放在阿旭身上。
别说两人只是贱籍,按许黟的意思,这两人早晚会脱了这贱籍的身份。
况且,这阿旭和阿锦,都是个会识字,能武,还能分晓药理医理的医学生。光是这些条件,就足以挑选更好的成亲对象。
“黟哥儿你做得对。”陈娘子比起何娘子,就显得直率多了,这些年她独自走过来,见到那么多人间冷暖,早没有了还想继续嫁人的想法。
“成亲好不好,也要看男人是个好还是坏的。要是方六娘那儿子是个歪瓜裂枣,阿锦不是亏得慌。”陈娘子呵呵冷笑一声,“若长得还算周正,结果是个蠢的,那岂不是要靠阿锦过活?这男人偷懒起来,可比女人厉害,靠着女人救济的男人,难道还不少?”
许黟惊讶地看向陈娘子,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可比家里那些自由婚姻的女性,还要充满魅力。
“陈娘子,你此话甚是有道理。”许黟敬佩地拱手。
陈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哎呀,我就是个过来人,比你们瞧得更真切一些罢了。”
何娘子捂嘴笑了笑,打趣道:“确实妙啊,你能说出这里面的短处,就属你最好。”
陈娘子笑道:“我这一辈子比不上那些富家夫人,可也活得自在啊。你看看我,如今不用伺候懒男人,也不用讨好公婆,多好。”
许黟和何娘子一笑,都真切地替她高兴起来。
……
这年金秋,邢岳森再度踏上去往顺天府的路。
上回落榜的老举人,这回没去了。
听闻他去年寒冬得了场急病,半夜时人突然垂危,还没等到大夫,人就不行了。
盐亭县的学子们在知晓这事后,还唏嘘不已了许久。
邢岳森和鑫盛沅他们,当时还跑过来许黟家里喝闷酒,再度聊起科考一事,言语中多出其他惆怅。
邢岳森离开那日,烟雨蒙蒙,许黟和友人们在城门口,与他道别。
他离开后,许黟时不时地在庄子里照顾那些种下去的药材。
药田里头,有两种药材长到一半,叶子出现问题,得的枯叶病。出现枯叶病的状况,通常有三种原因,一是浇水太多,二是浇水太少,三是细菌病害。
许黟把出现枯叶的枝条剪了,检查土壤不湿不干,那便是第三种情况。
以现有的条件,想要用药解决枯叶病的难度直线上升。
许黟只能靠土办法,便是用柴火灰撒在土壤里,翻土拌均,看能不能抑制住。
几日后,他运气不错,其中部分救了回来。
但还是有十几株药材枯萎。
这些药材好不容易养活到这么久,还没收获便死掉了,对此,陈六自责不已,小豆子更是难过得掉起眼泪。
许黟看到他哭得这么伤心,拿出糖豆哄他:“还有好多,明春的时候,可以收获不少。”
他向来乐观,第一次人工培育药材,就大获成功,已然满足。
等到第二年春,许黟就收获了新的一批药材,还得到了新的、状态饱满的种子。
这时候,庄子里又开辟出一片药田。
新的种子就种在新药田里。
还是依旧由陈六管着,这回,陈六有了些许经验,跟之前比起来,打理得像模像样。穿上干活的衣服,提着木桶拎着木瓢,看着比许黟还要专业。
许黟放心地将药田叫给他管理,过了春,便很少来到庄子这边。
反倒是鑫盛沅,在听到许黟收获了一批药材后,对此很是感兴趣。
他来庄子看过几回,还问陈六药材是怎么管的。
一向不爱学习的鑫盛沅突然遇到了让自己求知欲爆棚的事儿,回到家里,就把自己关在书房,查找有关的书籍。
奈何关于种植方面的书籍不多,哪怕有,也不会出现在他读圣贤书的书房里。
许黟得知此事时,正在教阿旭和阿锦怎么炮制药材。
就在这时,鑫盛沅的贴身丫头雪莲来了。
她盈盈欠身,轻咬下唇地轻声说:“许郎君,奴婢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许郎君能帮帮郎君。”
阿锦跑过去扶起她:“雪莲姐姐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话,你且先说。要是郎君能办到的,自会答应你。”
许黟朝着雪莲微点下巴。
雪莲说道:“郎君从东郊庄子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好几天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就想着……”
她顿了顿,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就着魔了一样,说要找出怎么种植药材的方法。”
许黟剑眉一挑,眼露诧异。
他只知道前面的事,并不知道后面的事。
当时以为鑫盛沅就是好奇,多嘴问陈六几句,没想到他竟还想着自己亲手种药材。
“他叫你来的?”许黟问她。
雪莲飞快地摇着脑袋,眼睛微微红地说道:“我见郎君这样,心里又喜又怕,郎君以前那么不爱看书的人,为了这事,已经把府里能翻的书都翻了。”
但鑫家到底不是书香世家,能找得到的书籍就那么些。剩余的就是哪房偷买回来的房中话本,旖旎香艳,看得鑫盛沅面红耳赤外,没有其他好处。
许黟能想象,鑫盛沅在家里找了几天,都找到了什么书籍。
他心里生出笑意,敛了敛,问雪莲:“你找我来,是想要我劝他放弃?”
“不是的。”雪莲连忙跪到地上,“我求许郎君,可否教教我家郎君。”
许黟没有急着答应。
旁边本饶有兴致听着的阿锦,在听到这句后,忽然开口:“你家郎君是读书人,是要考功名当官的,你怎么不劝着,反而叫他还种上了?”
雪莲道:“郎君是什么样的人,奴婢再清楚不过了,郎君就不是爱读书的料子。日日被拘在府中读书,早就已经厌烦不已了。”
她也不怕其他人笑话,叹道,“奴婢不懂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奴婢只想郎君开心一些。”
这两年来,郎君都不爱笑了。
以前的鑫盛沅,可是爱笑得很,又娇气又矜贵,人人宠着捧着,哪里受过多大的委屈和气。
结果这两年来因为邢郎君考中了举人,家里对其变得压迫了起来。
她作为奴婢,都知道考功名哪是易事,郎君以往读书,都是走个形式,做做样子。现在从头学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许黟沉思片刻,命阿锦把人扶起来。
“这事我应你了,你先回去,过两日我会让阿锦把东西交给你。”
雪莲一喜,她今日是来碰运气的。哪想到许黟真的答应了。
她连忙行万福,嘴里连连道着谢。
事后,阿锦送她出了门,天色已不早,林氏来催了几次,问许黟可要吃饭。
经着方六娘那事,许黟没再赁新的妈妈来。
反倒在刘伯家里挑了两个人。
是刘伯的大儿子和大儿媳林氏。
刘伯的大儿子叫刘壮,林氏闺名是林芳芳。
阿旭和阿锦两人本就识得他们俩,见郎君赁的他们一个做门房,一个做灶娘,自是高兴。
刘伯感恩许黟提携他们一家子,暗地里一直叮嘱大儿子在许家要好好做事,不可耍滑偷懒。
刘壮哪里敢啊,他早就被家里两个兄弟警告过了,要是他不好好干活,他们就要替着他去。
“爹,娘,你们俩就放心吧。”刘壮拍着胸口,保证地说,“儿我哪怕病着,也会好好做活的。”
“呸,瞎说什么鬼话。”刘伯不客气地给儿子敲了一棍,“你要是病了,许大夫也不会苛待你,让你病着还干活。”
“嘿嘿,儿晓得嘞。”刘壮揉着脑袋,傻笑着。
刘伯看不下去了,也懒得跟他说太多,大儿子是个心里有分寸的,不会乱来。
至于林氏,他作为公公就不合适说什么了,只交给老伴去说。
……
此时,林氏擦着桌子,把上面的茶杯收走:“郎君,空腹喝茶伤胃,你少喝些。”
“嗯。”许黟点头。
林氏只说了这句,没再继续多嘴,擦好了桌子,便把灶房里做好的饭菜端来。
她的厨艺没有方六娘那么好,做的都是寻常百姓家里的粗茶淡饭。
刚来时,她怕自己做的难吃,让许黟的胃受委屈,还向阿旭请教了好些回。
阿旭是个好孩子,她问什么就教什么,很快就把林氏的厨艺调教出来了。
等菜上齐,许黟拿起碗筷,看着眼前的春笋焖豆腐块,闻着厚重的酱香味,顿时胃口大开。
他夹起春笋放在嘴里嚼着,声音清脆,酱香十足,余味带着笋香。
光是这道菜,就足以让许黟吃下一碗白米饭。
不过,他很快被另外一盘肉食给吸引住。
每日早间时,林氏要去买今日份的菜肴,都会提前来询问他的意见。
这天便说今日要做一道不一样的肉食。
现在看来,便是眼前这一道了。
许黟笑问:“林姐,这是什么?”
林氏眯着眼,颇有信心地说道:“这是我上回看郎君吃的酒糟鸭想出来的,既然鸭肉可以用酒糟焖煮,那其他肉也成。我家早些时候,买不起好肉,专挑贱肉,这其中就有猪舌。”
这菜,林氏自称“酒糟猪舌”,其做法和酒糟鸭并非一样。
她先将猪舌洗干净,特别是外表那层粘液,若是洗不好,煮出来的味道会难闻,无法下咽。
洗好的猪舌用清水下锅,小火焖煮半个时辰,用筷子一戳,若是可以轻松戳穿,就可以捞出来,切成片。
这切成片的猪舌,已经香迷糊了,可直接蘸着盐茱萸水吃。
可还不够,林氏把这猪舌放到瓮里,再倒入小罐的酒糟,另有加入其他香料,如香葱、蒜容、姜丝和香醋,盖上盖子,糟腌两个时辰。
林氏从买菜回来,便做着这道菜,做足了三个时辰。
许黟听完她说的做法,顿时口中分泌唾液,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了。
“瞧着就好吃。”许黟还没尝,先夸起来。
林氏笑说:“郎君莫要先夸,试着可合胃口,要是不成,下回再做别的。”
许黟听着她说,夹了一块到面前。
闻着香醋和酒糟的味道,是种很复杂的香味。
他张嘴吃进嘴里,顶着林氏灼灼的目光,仔细地咀嚼品尝。
这猪舌焖得十分软烂,吃着并不废牙齿。
入口时,先是酒糟独有的甜辣味,接着又是蒜和姜的香味,而后才是酸醋。
这口感层次分明,复杂又奇妙,竟意外的好吃。
许黟眼睛猛地亮起来,又夹了一块吃进嘴里。
“林姐,这菜好吃。”许黟连着吃了三块,将头抬了起来,看向眼睛盯着他的阿旭他们,“你们也来尝尝。”
说罢,他就喊林氏和刘壮也坐下来。
林氏应了声,去门房处喊丈夫过来吃饭。
他们起初听许黟让他们坐着一块吃饭时,都被吓到了。
后来许黟告诉他们,他一个人吃饭不香,人多才吃得香,就学着阿旭和阿锦,也跟着坐到饭桌吃饭。
但他们依旧约束着自己,得许黟先吃一半了,他们才会落座。
许黟见说不动他们,便也没再多提。
怕自己太热情,把他们吓跑。
……
日子平平静静地过着。
鑫盛沅得了许黟专程抄录给他的药材种植方后,已经有好些天没来了。
许黟对此有些意外,不过想来也高兴,鑫盛沅终于是找到自己喜爱的东西。
这日,千里迢迢外的顺天府有信而来。
许黟收到信的那天,正好在家。
这几日他都算着日子,等着邢岳森寄信来,信一到手,他不假别人之手,亲自从差爷的手里接过。
打开一看,许黟微微激动地心沉了沉。
邢岳森再度落榜了。
这科举比他想的还要难,每年有数万举子赶往顺天府和应天府,还有这两府的本地举子在内。
这么多人,争夺这几百名额,实在是狼多肉少。
而能中举的学子,本身就有独到的本事,要不然也不会每年那么多学子争先恐后地竞争。可过了这一关,后面的路,却也比想象的更加不好走。
许黟在担忧友人会不会因为连续两届落榜,而出现心理健康问题时。
五月初,邢岳森坐着骡车,赶回来了。
他回来时身心俱惫,歇了几日才来见许黟。
许黟看到他的第一眼,便道:“把手给我。”
邢岳森愣了愣,笑说:“我身体没事,这几日应付那些人,有些累罢了。”
许黟没有理会他的说辞,态度坚持地拉过他的手,将另外一只手的指腹按在他的手腕寸口处。
他道:“你回回都说这些宽慰人的话,我是不信的。”
邢岳森看着他这么认真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只好任由许黟折腾了。
许黟把完脉,肃然道:“虚了,身体颇有亏损,你这几个月,是不是天天点灯夜读了?”
邢岳森道:“果然瞒不过你。”
他深叹一口气,也不再闭口不谈科举这事,悠悠说道,“放榜那日,我得知自己又落榜了,便在想,我这辈子真的能考中进士吗?”
许黟抬眉,说:“邢兄,你不要妄自菲薄,以你之才,考中不过是时间问题。”
邢岳森摇了摇头,有些自嘲:“时间,若我十年后还未考中,二十年?三十年?还是五十年?”
他回头看向许黟,眼里带有隐忍的情绪:“黟哥儿,我过而立之年了,这次回来,家中有长辈提出,让我捐个官,断了再考的念头。”
可他读书二十余载,怎可轻言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