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许黟食过早, 就戴上赤狐围脖,揣着个暖手炉,安排刘伯驾车, 往南街庞宅去。
他出门前,吩咐道:“好些日子没见庞官人,刘伯,我们先去一趟点心铺。”
刘伯高声吆喝一句, 架着车到来到点心铺外。
许黟下了车, 天寒地冻的,这点心铺的生意都没有以往的好。
他一入内, 铺子里就他一个客人。
那接待客人的女娘见着有人进来了, 燕燕笑着过来询问小郎君买什么。
杨姑虽然是个寡妇, 但年纪不到二十岁,膝下并没有子嗣。他相公本是读书人,奈何体弱多病, 成亲没两年, 人就一命呜呼了。只留下这一间铺子给了她。
她询问完,看着进来的小郎君长得眉眼柔和俊俏,戴着一圈艳丽的赤狐围脖,长得好似话本里写的贵公子。
不由的,她说话声音都轻柔了:“小郎君想要挑什么?要是不知,我可介绍一二。”
许黟看了一圈, 指向那用罐子装的东西。问她:“那是什么?”
杨姑撇眼看过去,说道:“是橘红膏, 润嗓子清肺的, 好东西来着。”她说完,看向许黟地又道, “小郎君若家中有谁喉咙不舒服的,挖一勺搅在水里,用蜜糖化开便能喝。”
许黟听到是橘红膏有些意外,没想到这橘红膏在宋朝就有了。
他问杨姑可打开闻一闻,杨姑哪有不乐意的,直接垫着脚尖从柜子里拿下来,替许黟打开盖子,半倾身递过来。
许黟心思都在橘红膏上面,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果然是橘红膏,闻着有股浓郁的橘红味道。
这时,杨姑突然轻声问:“小郎君,你长得这般好看,怎么自己来买点心了,没有仆从跑腿吗?”
“他们在家里。”许黟抬头,说道。
杨姑神思微动:“你家住哪里,我怎以前从未见你来过?”
许黟诧异,时下做买卖的,服务已经热忱到这地步,会同客人这么聊天吗?但还是如实告知了家里地址。
杨姑听到这小郎君家住哪里,稍稍思索,就想起来那宅子是谁家的。
她有些惊喜地瞪圆了杏眼,欢喜道:“原来你就是那许大夫啊。”
许黟微愣:“你识得我?”
杨姑莞尔笑着说:“本来不识得的,不过我有个大主顾,最近从西陵跑商回来,他带来一消息,说西陵发生了起大案子……”
接着,她便惟妙惟俏地将听到的小道消息讲给许黟听。
嘴里的话到了后面,杨姑笑盈盈地看着许黟说:“那严官人将你夸到天上去了嘞,说你不仅神勇,医术还十分了得,那妙手馆的冯大夫跟你比啊,实乃丢人咯。”
许黟脑子懵了懵,猛地手掌做拳抵在嘴边咳起来。
杨姑担忧地喊道:“哎呀,你莫不是喉咙难受,那这橘红膏可适合你了。”
她也不忘记推销店里的好东西,但很快就想起来,眼前长得这般好看的人,是个大夫。
“我倒是班门弄斧了,忘了你是个大夫来着,有何问题,都不稍用我来说。”
许黟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他就是被这些话给震惊到了,联想到昨日见到黄经纪,对方那意味不明的眼神,以及最后那段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现在,顿时都明白过来了。
许黟不好意思地问道:“县里是有很多人知晓了吗?”
杨姑道:“那便不知了,县城这么大,有什么消息从外传来,想来不会传得那么快。”
闻言,许黟心底松了一口气。
结果下一秒,杨姑又道:“也说不好,严官人说从西陵回来的有好几个人呢,若是他们都说了出去,想来,知道的人也不会少。”
许黟:“……”
许黟还能说什么,事情都如此了,现在想来,该瞒着的,不该瞒着的,怕是好些人都已经知道了。
若是庞博弈知道,那潘县尉也会知道。
如今,唐大叔也回了南街,许黟捏了捏眉心,或许这会连何娘子他们也都知道了他们在西陵镇发生的事。
得到意外的消息,许黟谢过这女娘,接着买了一罐橘红膏,又要了两份点心,一份鲍螺,一份甘露饼。
提着东西出来,刘伯随口问道:“许大夫,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说了些话。”许黟上了车,没再多言。
他摸了摸鼻子,或者不用他说,过阵子刘伯他们也都知晓了。
……
牛车来到南街庞宅,许黟下车敲门。
很快,出来开门的是庞叔,庞叔见到许黟,甚是欢喜地伸出手拉住许黟的手腕。
“许大夫出门一趟,可是许久了。”庞叔脸上的皱纹笑出花来,“大郎在家中闲得无趣,总是念叨你,盼着你早些回来。”
许黟听庞叔这么说,心里不是滋味,他与庞博弈非亲非故,这人却总是很关照他。
想到他以前有个堂叔,小的时候经常抱着他去玩,还会偷偷给他买冰糖葫芦。
导致他还没换牙呢,先蛀牙了两颗。
好在换牙后,就没再蛀牙了,要不然他得被哥哥笑死。
许黟收回神绪,笑着说:“庞叔,这天气冷,你出门办事记得多穿件衣裳。”
“好好,我牢记着。”庞叔说罢。
两人很快就来到回廊小亭,亭子里摆放着桌案,上面置放文房四宝,铺着一张宣白画纸,庞博弈手里持着毛笔,笔尖点缀殷红,正在画着梅花瓣。
看到他们来了,他没有搁笔,继续挽着袖子,一瓣一瓣地将最后几朵梅花给画完。
许黟开口道:“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注1]。庞官人所画之梅,甚是精妙,这梅花瞧着栩栩如生,好似就开在雪中一般。”
庞叔笑了起来:“许大夫是会夸人的。”
庞博弈哼了声,对于许黟的夸赞很是受用,他悠悠道:“你很有眼光。”
许黟道:“不才,在下对诗画一窍不通,只觉得这梅花寒中俏丽,令人惊叹。”
“那这画便送给你了。”庞博弈大手一挥,毫不犹豫地说道。
许黟微微惊讶,这画就这么送给他了?
毕竟庞博弈曾做过官,还是京官来着,这画兴许比他想象的值钱。
在几十年几百年后,若是这画还保存着,肯定更加值钱。
许黟有些赧然:“这不好吧。”
庞博弈道:“有什么不好的,莫非你刚才夸的都是假的,心里是觉得我这画不好?”
“当然不是。”许黟道,“我只觉得庞官人的笔墨珍贵,我随意拿了去,尽是占便宜了。”
庞博弈挑了挑眉,笑着道:“往日是我占着你便宜,这回让你占占又何妨。”
“听庞官人的。”许黟眼里带了笑。
庞叔取了画筒过来,将这幅画小心翼翼地卷起来,塞到画筒里面。
说完了闲话,许黟和庞博弈两人来到旁边的棋盘前坐下。
庞博弈抬手示意,邀请许黟一起下棋。
下着围棋聊天,是他们两人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今日也不例外。
猜子之后,许黟捏着白子先布局,庞博弈拿着黑子,在后乘胜追击。
几番来回切磋,棋局陷入交缠,庞博弈缓了速度,忽然开口:“许黟,你可想过拜师?”
“啊?”许黟捏着白子的手指一顿,险些将白子丢出去。
他抬眼,见着庞博弈直视而来的目光,似乎瞧出来什么:“未想过。”
庞博弈对这个回答没有太大意外。
在他眼里,许黟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孩子,有时候他也好奇,许黟是经历了挫折,才变成这样的,还是说他本来就是这样的。
外表看着不到及冠之年,在行事上,却好似远远超过他这个年龄才有的老成持重。
庞博弈落子后,说道:“我曾想收你为徒。”
对面的人沉默。半晌。
“庞官人好似从未提及过。”许黟被他脱口而出的话吓到了,但见对方随和的口吻,便吁出一口浊气。
他想了想,说道:“我好像并没有什么擅长之处能引得庞官人如此厚爱。”
庞官人:“……”
就你这弃文学医,短短两年就名震盐亭县的能耐,还不算?
哦不,之前想要收许黟为徒,倒不是这些,而是此子心胸有容乃大,聪慧过人。
虽比不过考中神童试的那些十来岁的神童,但在僻壤乡野农家子里,这样的才学品性,以及思想方面,着实难得。
庞博弈早年间,还是很喜欢捡徒弟的。
后来见不得官场的尔虞我诈,罢官回乡,之后的数年里,他就从没有随处捡人了。
许黟是他这些年来,重新起的收徒的念头。
但这小子……想来是不愿意的。
庞官人轻叹地说道:“我如今说了,也不是想要你做什么选择。只不过你如今人微言轻,行事之前且要看得更远才行。”
“庞……”许黟嘴唇翕动,一时难以开口。
此时庞叔端着热茶过来了,给他们两个布茶后,见气氛微妙,左右眼看了看他们,笑着说:“这是大郎闲暇时,从书籍里看到有制冬茶,便跟着学了,也不晓得这茶合不合许大夫的口。”
许黟连忙道:“茶香幽香,汤色清亮,看着便是好茶。”
他抿了一口,甘甜微苦,舌尖稍有余味,虽比不得上好的点茶,但许黟反而很是喜欢。
这茶喝着,跟他以前喝过的雪芽很像。
不过雪芽是春茶,茶叶带有白毫,茶汤清香淡雅,总体还是有差异的。
庞博弈道:“你若是喜欢,走之前带一罐回去喝。”
许黟怔了怔。
他想回到刚才的话题,可一打岔,如今要返回去说,就显得他揪着那句话不放。
“许大夫是有什么话想说?”庞叔看出他的纠结,关心地问许黟。
许黟当即道:“在下有一丝不解,想问庞官人。”
“你说。”庞官人态度瞧着冷淡了下来。
许黟并不介怀,直言问道:“庞官人适才那话,是觉得我在西陵所行之事,有不妥吗?”
庞博弈没好气地冷哼道:“我认识你这么久,从未在你口中得知,你会拳脚功夫一事,想必你打算对此有所隐瞒。”
许黟尴尬一笑,没有否认。
庞博弈又道:“那几人手里都有过几条人命的,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可知,稍有不慎你就会丧命?”
许黟顿时低眉顺眼,小声说道:“知晓的,我出手之前,设想过此事。”
“那你为何还要做?”庞博弈问。
许黟道:“不得不动手,当时在场只有一名捕头,庞官人你也说了,那几个人手里都有过命案,要是放着他们跑了,这些人还会继续作恶。”
之所以出手,那是因为这些人若是逃了,以后还会有更多人被骗,甚至丢了性命。
庞博弈眉梢舒张,他就知道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当时他知晓西陵发生之事,还对友人发了一通脾气,怎么能让许黟涉险。
潘文济当时对着他一脸自得,说许黟可以用得上。
这倒是被友人说中了,许黟又一次给他了惊喜。
“好,甚好。”庞博弈拢起袖子,满意地笑起来,“既然你打算侠骨心肠,胸怀仁心,往后出行在外,总要有所倚仗才行。”
许黟愣住,对他时好时坏的心情不明所以。
庞博弈不绕圈子了,问道:“你想不想当我徒弟?”
不等许黟回答,他继续说,“当我徒弟的好处可不少,以后你要是出行,拿着我的书信,便可畅通无阻,若是有朝一日去往顺天府,在那里惹了麻烦,拿着我的书信去找当朝的左仆射,他曾欠我一个人情,要是你真成了我的徒弟,这人情与你如何?
我不需要什么孝敬,只望你初心不改,一心为善,做你这仁医便可。”
许黟渐渐凝气拧眉,胸口处微微起伏,他对庞博弈知道甚少,却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厉害的人脉。
尚书左仆射啊,在宋朝可是高官来着,曾一度重新贵为宰相,虽然后来昙花一现很快作废,但这样地位的人都欠过庞博弈的人情。难不成在他罢官之前,坐到这么高的位置?
庞博弈喝茶润喉道:“你不用急着答复我,这事是我心中遗憾,不说出口燥得很。”
刚说完,庞博弈没忍住地捂嘴咳嗽。
“咳咳、咳咳……”
许黟没有仔细听他说了什么,皱着眉问:“庞官人咳嗽了?”
庞叔替他拍着后背顺气,听到这话,趁机说道:“大郎前两日睡不着,夜里出来吹风,老奴我说不得,这不便着凉了。”他叹口气,“本来要好了,适才激动又咳嗽起来。”
庞博弈想要拦着他,但这咳嗽来势汹汹,咳得他眼尾都红起来。
他只得捂着胸口,把堵着的那口痒意咳完,才顺遂了不少。
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庞博弈作势骂道:“就你多嘴。”
“老奴也是担忧大郎,大郎你这身体比老奴都比不过,该如何是好。”庞叔丝毫不怕他。
庞博弈:“……”
许黟沉着眉道:“庞官人,我来替你把脉看下。”
庞博弈没扭捏,伸出手来。
很快,许黟就探出他脉气偏硬,带有气上逆咳嗽症状,再仔细探脉,还得出庞博弈风寒之邪入里化热。
许黟顿时皱起眉头:“庞官人,你这半夜生气吹冷风,可不是好习惯。”
庞博弈咳了几声,说道:“还不是因为得知你这事给气的。”
“那还是在下的错。”许黟微扯嘴角,敛起神色,认真地看着他说,“你寒邪蕴结于肺,又气上逆,怕是要咳好几日才能好全。”
“许大夫,以大郎这病情,可要开个方子?”庞叔急忙追问。
许黟摇了摇头:“问题不大,正巧我过来前,在点心铺里买了橘红膏,这橘红膏可养肺止咳,你照着法子,每日三回,挖一勺橘红膏,搅在温水中化开服用便好。”
庞叔连连点头地行礼感谢许黟,叹口气道:“老奴的话,大郎不爱听,也就许大夫的话有些用处。这几日,大郎这病就多叨唠许大夫了。”
许黟应声同意了下来。
他去到外面门房里找刘伯,把放在他这边的橘红膏拿回来。
这东西他本是打算买着回去研究研究,没想到会这么快派上用场。
看来,等回去了,他得去那点心铺里再买一罐。
许黟拎着罐子回来,把橘红膏交给庞叔后,便叮嘱他服用时不要加入蜜糖,直接化开就好。
至于庞博弈嘛,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到这会,他反而像是没事儿一样,缄口不言地揣着袖子闭目养神。
好像那些激扬的话不是他说的。
许黟垂眸,相对无言,他的脑子依旧是懵的,那些话好似很早之前就有迹可循了,可他从未放在心上。
哪怕去想为何庞博弈总会告诉他一些以他的身份很难得知的消息,他也只是把这些归于对方跟他相交甚欢上面。
把人送出宅门,安静的庞叔突然说道:“适才大郎说的话,许大夫莫要有顾虑,大郎是个爱才之人,遇到许大夫这么好的苗子,能忍着一年半才说,已经不易了。”
许黟沉吟不语,片刻后,垂着眼睑说道:“庞叔,庞官人待我极好,我心生感激,可我未曾有意想过拜师。”
他顿了顿,朝着庞叔拱手行礼。
庞叔见他如此,长长地喟叹了一声,送着许黟坐上刘伯的牛车。
瞧不见牛车的身影后,他惆怅地迈步返回庭院。
回廊小亭。
庞博弈盯着罐子发呆,见着庞叔回来了,抬眼看去:“如何了?”
“大郎,许大夫他……”庞叔不忍地看着庞博弈。
庞博弈蓦然笑了起来:“你家郎君是何等人也,怎会因他拒绝当我徒弟而神伤。”
庞叔道:“大郎若是真这么想,老奴也算心安,只怕大郎口里是这么说,心里又是另一回事。”
庞博弈:“……”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庞叔啊。
……
回去路上。
刘伯频频朝着许黟望,后面,许黟无奈说道:“刘伯,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许大夫啊,你怎么有些不高兴?”刘伯不解,“你与这庞官人感情甚好,怎么这回出来,像是不太对付。”
许黟道:“与庞官人无关。”
他脑子乱糟糟的,在跟庞叔表明自己的意愿后,有一瞬间他是后悔的。
正如庞博弈所说的那样,人微言轻,出门在外总会碰到麻烦,若是有个可以护着他的倚仗,他后面想要走的路,或许会更好走。
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许黟微微一笑,忽然问刘伯:“你可知牙行里的驴车,是怎么买卖的?”
“许大夫想要买驴车?”刘伯果然被他这话转移了注意力,惊讶地喊出来。
“有打算。”许黟握着暖炉的手指轻微摩挲,“要是买了驴车,刘伯你家的老黄牛,就可以歇息了。”
刘伯心头一阵感激,他刚才还担忧许黟买了驴车,就不雇用他了:“我这头老黄牛啊,不拉车的话,回去就要去犁田嘞,歇不得哦。”
家里有头耕牛,到时候耕地翻田的季节,同村的人来借牛,还能挣几个钱补贴家用,甚好。
刘伯美滋滋想着,高兴地喊道:“许大夫想要买驴车,可随时使唤我,老丈我会看驴子,定会给你瞧头好的来。”
许黟一愣。
接着愉快笑起来,便答应了刘伯,买驴车的时候带上他。
牛车缓缓来到东街市井,在点心铺外停下来。
两人还没下车,忽而听到里面传来吵骂声。
“你这贱妇,若不是你,我弟弟怎么会早早就去了,如今你霸着我家的铺子不还,真当我们家无人了吗?”
尖酸的声音入耳,许黟拧起眉头地看向里面。
早些时候,接待他的那位女娘,梳着的高髻被抓得散落下几缕头发,一半略施粉黛的脸颊有道显眼的巴掌印。
骂人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眉眼嘴角下垂,长着张尖酸刻薄相。
她骂了人还不解气,手中动作不停,撕扯着杨姑的领子,裹得严严实实的领子被她扯得七零八落,那杨姑悲愤地拽着衣裳不还手。
突然,她看到外面站着个颀长影子,看清是谁后愣了愣。
妇人见她发呆,恼火地扬手打在她另一边脸颊上:“贱妇,你在看什么!好呀好,那是你勾搭上的相好?我就说你早就做了那见不得人的夫娘,阿爹还不信,这下看我不抓着你问清楚……”
她连拖带拽,把杨姑拖到许黟的面前。
许黟听着她这不堪入耳的话,眉头皱得极深。
杨姑对上许黟,羞愧地捂住脸颊,哭着喊道:“许大夫,这与你无关,今儿不做生意了,你且快快离去。”
“走?来了就别想轻松地走!”妇人松开抓住杨姑的手,朝着许黟的胳膊擒拿过来。
许黟眼底划过厌恶,侧身避开伸过来,涂抹着艳红蔻丹的手。
他冷声道:“这位娘子请自重。”
妇人有些愣住,心里瞬间生气一团怒火,骂骂咧咧道:“你这不要脸的小生,哪来的脸面叫我自重,长得一表人才,竟做那腌臜事儿,没个天理了嘞。”
见眼前的郎君丝毫不怕,妇人火气来得更加邪猛,嚷嚷地就想要把这事闹得整条街人尽皆知。
身后的刘伯见状不妙,气得跳下来牛车,从后面的板车里拖出一条长木棍,喘着气地跑来,挡在许黟面前。
“你这妇人,休要胡说八道,我们不过是来买点心的,你怎么如此编排!”
刘伯气呼呼地喊完,拿着木棍去挡着妇人靠近。
虽然许黟身手了得不需要他保护,但在他看来,许黟没成家,突然遭到污口,怕是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应对。
妇人见着他手里的木棍,有些害怕,可想到这是夺回点心铺的好机会,便又壮起胆。
“难道我说的有假?”妇人冷嘲热讽,“那贱妇自己都亲口说了,让这奸夫快离开,不就是做贼心虚吗!”
杨姑愣住,急眼喊道:“我没有,你辱我骂我便罢了,许大夫不过是来买点心的,怎能遭你如此恶语。”
说着说着,她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她是见许大夫长得俊俏,可谁家娘子不爱看美男子,但这和这些都无关系。
杨姑自认为没有做对不起她丈夫的事儿,只是心里对丈夫的家人有愧,到底是觉得她那夜睡着了,没听到丈夫突发急病。
被无辜拉进来的许黟,正皱着眉想要出声解释。
谁知,那妇人看到她哭得梨花带泪,气笑出声:“不知情的,倒真的被你骗了去,你之前就是用这一副嘴脸骗了我家的铺子里去了。”
要不然,她爹怎么会把铺子给了她,而不给她这个亲女儿!
莫非……妇人脸上出现失态,这贱妇私底下难不成还勾上她爹爹了!
不不不,绝对不能放过她。
妇人看向杨姑年轻姣好的脸庞,眼中充斥着恶意,猛地伸出双爪,便要狠狠地撕烂她的脸。
“啊——”
杨姑被她这一举动吓得尖叫出声。
整个人惊慌地跌坐在地,本能地闭上眼睛。
下一瞬,那锋利的红指甲并未落到她的脸上,只听得姑姐痛苦地喊了声,摔到旁边的空地。
杨姑睁开眼睛,便看到之前那老丈人手中的木棍到了许大夫手中。
许黟轻微手腕发力,就把对方扫到一旁。
“哎呦……哎呦我的腰啊……”
妇人捂着腰侧,痛苦地哼着。
许黟把手里的木棍丢回给刘伯,冷冷开口:“既然你不信,那我们就去潘县尉面前对峙,看是否正如你所言,我是也不是那勾搭店家的奸夫。”
听到许黟要去报官,适才面露凶相的妇人惊恐不已,她捂着腰侧也不喊疼了。
踉跄一下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杨姑的脸喊道:“你……这回就先放过你,我看你下回可有这么好运!”
妇人喘着气,想要从许黟旁边的铺门外逃去。
这会,许黟却不让她走了。
刘伯是个眼力见的,旋即就把手里的木棍横在左右,挡住了整个儿门口。
“想跑?打骂完人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你当这盐亭县没有王法了?!”他一阵吆喝,引得后面围观的人纷纷叫好。
许黟闻言,眨了眨眼睛,他只是想吓唬这个妇人,刘伯好像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