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门出发往南, 驾车数里,可见一处歇脚的亭子,亭子前滞留着数辆车辆。
出行的车辆多是带着身着短打的护卫, 看有新的驴车途经路过,不免纷纷侧目。
只见驴车上首,是个年纪很轻,穿着碧青长袍, 长得丰神俊秀的青年。
这年头, 车把式都长得这般俊秀好看了吗?
那些靠坐在车辆上首的车把式们心里暗想,不由地摸了一下自己常年风吹雨晒而粗糙的脸庞, 唯恐那些大户们见着这么年轻的, 为了颜面问题, 将他们给辞退了。
但显然他们多想了,这年轻人架着的驴车“吁”地一声停在他们面前,拱手示好。
他脸上展露笑容, 问道:“各位好人家, 这条路可是去往嫘宫山方向?”
“正是。”有人应答。
另有一道声音响起,反问许黟:“你们是要去嫘宫山?”
许黟颔首,温和笑说:“听闻嫘宫山近来有药商停留,想要在这几日拍卖药材,在下便想着去瞧一眼。”
那人道:“是有这事,我们这些人, 都是要前往嫘宫山的,也是想一探究竟。”
“小郎君莫非是替主家打探消息的?”有人试探地开口。
许黟目光落到问话那人, 留着小胡须, 五官平平,左眼角有个黑痣, 他穿着一身灰青色长袍,外面系着加棉的披风。
他站在那里,冷风猎猎作响,吹得他两面宽袖鼓动。
许黟稍稍思索,便回神过来,摇着头说道:“非也,在下只是名大夫,此次去嫘宫山也是为药材一事。”
“大夫?”
“敢问是哪位大夫啊?”
许黟道:“鄙姓许,名单字为黟,诸位若不介意,可直呼我姓名。”
亭子里歇脚的人中,有人认出许黟来,惊叹道:“原来你就是许黟许大夫啊。”他从人群里站出来,拱手笑着介绍,“在下姓袁,是个商人,许大夫既然是要前往嫘宫山,怎么不雇个驱车的老丈?”
许黟笑了笑,只道他是手痒,有点想要试试自己驾车。
这些人也不觉得有问题,听到这话,纷纷附和地表示赞同。
他们只是半途歇脚,亭子四面漏风,并没有打算长久停留,只闲扯几句,众人便彼此拱手相称后,就回到自家的车厢里。
等滞留在半道的车辆都启程散去,许黟看向他们远离的方向,回到驴车上首。
里面早就等得焦急的阿旭和阿锦探出头来,小声低呼。
“郎君,那么多人都要去嫘宫山,那我们去的话,还能买到药材吗?”
许黟淡定道:“那些药商既然将消息传出来,想来他们带来的药材要比我们想的还要多。”
阿旭皱着眉想着许黟这句话,却听得不明白。
反倒是阿锦眼睛逐渐微亮:“郎君,是不是他们出问题了?”
“可能。”许黟看向她的目光柔和了一瞬,这阿锦的脑袋还是很灵光的。
这事细想起来,有些奇怪的地方,嫘宫山离着梓州府不过上百多公里,他们为何会被滞留在那里?
说是下了暴雪影响了脚程,可如今已经天晴三日,路边积雪消融,天气虽然寒冷,风潇潇而刺骨,可也远远达不到积雪封路的情况。
不过他们都出来了,也不急在这时,等到了嫘宫山就可一探究竟。
与阿旭阿锦聊了几句,许黟没再耽搁,架着驴车追赶前方车辆。
之前在刘伯那里学到的驾车技巧,如此算是派上用场。
许黟驾车不快,但还算稳,他脚边有阿锦为他准备的汤婆子,并没有觉得多冷。
两个时辰左右,他们来到半道的驿站。
许黟抬眼看向天空,天色还未擦黑,不过想要在天黑之前抵达嫘宫山怕是不行。
他没趁机加快速度继续赶路,反而将车辆拐进驿站里。
驿站守着的马夫见着有车辆来,上前过来。
许黟将车辆留给他,自己则带着阿旭他们进到驿站里。
驿站的一楼大厅,围坐着好些人,有人来,他们侧目看来,其中几个见是许黟,主动打了声招呼。
出门在外,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他们知晓许黟是大夫,都还挺客气的。
“许大夫,你怎么不继续赶路?”其中一个护卫手里掰着店家端上来的咸毛豆,将豆子丢进嘴里嚼着,“天色尚早,可见有几辆车子继续赶路不曾留下来。”
言下之意,已经有商人着急赶着去嫘宫山了。
许黟道:“你家主顾,怎么不赶路?”
“那袁官人有雀蒙眼,不宜日落后还赶路,便只能是多停留一日了。”
这护卫也是个有趣的,三言两语就把自己主顾的缺点暴露出来,不过当下大厅里的人都自顾自的吃着东西,并没有谁抬眼看过来。
许黟带着小孩坐到他隔壁一桌,招呼小二前来。
没一会儿小二跑腿过来,端着许黟点的豆腐羹和葱段辣炒肉片,那豆腐羹装在罐子里,看着平平无奇,里面却塞了打碎的鸡蛋,上面用葱花点缀,吃着不闻腥味,光滑细腻,不用嚼着就能滑入食道。
许黟和阿旭他们心满意自地解决果腹问题,而后回到二楼他们定下的房间里。
他们定了两间房,许黟和阿旭一间,阿锦独自一间。
等泡了脚,许黟翻出带出来的书籍翻阅着。
阿旭低声地问:“郎君,什么是雀蒙眼?”
他还记得适才在大厅里听到的那些话。
许黟合上书籍,解释道:“夜不能视物便可称为‘雀蒙眼’。”
“可是郎君,夜里若不点灯,不就是没法看到东西吗?”阿旭有些不明白。
许黟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见他挠着后脑勺纠结的样子,便卖了一下关子。
他拿起油灯,取出一张黄竹纸,折叠成四方形,罩到油灯上方。
刹那间,油灯的光线变得蒙蒙亮,像是隔开一层雾。
许黟说:“你如今看着它,可觉得周围清晰?”
阿旭点点头,说道:“能看清,虽然这光差了些许,可周围光线照到的地方,依旧可视物。”
许黟赞同地说:“可得了雀蒙眼的人在这样的光线下,左右视物时只能看见迷糊的影子。”
说罢,他又将油灯吹灭。
下一瞬,屋里变得幽暗不清,但二楼走廊挂着马灯,马灯残留的光从缝隙中折射进来。
即使光线昏暗不清,却能看到一二。
突然的黑暗让阿旭有点紧张,不过他听到许黟的呼吸声,又安心了下来。
片刻,他就理解许黟想要说的是什么了。
即使吹灭了灯,但外面还有光线时,他还是能看清一些东西的。
阿旭高兴喊道:“郎君,我明白什么是雀蒙眼了!”
许黟闻声,勾唇笑了笑。
他摸索出来火折子,把油灯重新点亮。
屋里恢复明亮,许黟两指在桌上点了点,说:“既然明白了,便睡吧。”
说完,他起身去到床榻,和衣而眠。
一夜无事发生。
翌日,许黟醒来,打开房门时,隔壁的房间门也开了。
他侧目看去,隔壁房的人也朝着他看来,彼此四目相对,都有些意外。
“许大夫。”
“袁官人。”
“缘分啊,没想到住个店咱们都能碰巧在隔壁。”袁官人笑呵呵着,眼底笑意不似作假。
许黟对这个袁官人没有任何想法,不过大家都要去嫘宫山,路上搭个伴也不错。
他们一行人在大厅里食过饭,退了房便同行离开。
那护卫看了许黟一眼,什么都没说,坐在车把式的旁边,低声说了什么。
车把式脸上露出片刻狐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路好走,嫘宫山自古有名,山上有座唐朝时建的古寺,相传,黄帝曾从中原来到西陵,与那嫘祖联姻,后来听闻在这山里结庐居住。[注1]
所以这山就有了名字,便叫嫘宫山。
当然,传闻是传闻,如今许黟驾着车来到嫘宫山附近,见着周山绿荫被雪半覆盖,半绿半洁白处,有雪泥鸿爪,有车辕辗轧泥土路留下的痕迹。
来往嫘宫山的车辆不少,上山的香客亦是如此。
许黟他们驾着的车辆在距嫘宫山脚下还有两里地时,就没法再前进了。
道路两边有停泊车辆的棚子,棚子旁边有人守着,只要交三文钱,车辆便可在棚子停留一日。
这与现代的停车场着实异名同实。
许黟掏了钱,把驴车系在桩子上,这时,就有个机灵的小厮跑过来,笑眯眯地询问可要喂驴子。
不等许黟回答,旁边就有个熟悉的声音喊道:“那小子,给我将这骡子喂饱咯。”
许黟抬头看去,就见到老熟人唐大叔。
他惊喜地走过去:“唐大叔。”
“黟哥儿?”唐大叔见到他亦是惊讶,“你……你也是为药材来的?”
许黟笑着点头,把他此行的目的告知给他。
唐大叔确定他也是为药材的事来的,便问道:“你可知这几个药商里,其中都有谁?”
这话问得奇怪,不过唐大叔不是装腔作势的人,他虽然这么问,但却不等许黟回答。
只自言自语地继续说道:“我前几日就听到消息了,本不想蹚这趟水,可遇到有主顾联系我,叫我替他把关。”
许黟眯起眼:“唐大叔,你是查到什么了?”
唐大叔呵呵地冷笑了一下,转而拉着许黟到没人的旁处,压低嗓音道:“不是很清楚,只查到好像出了人命。”
“人命?”
“对,说是这几个药商在嫘宫山脚下的客栈歇息,但传出命案了,官府抓了人,后来又放了。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没几个人知晓,只知道那客栈也被查封,数日了还未重新开门接客。”唐大叔将知晓的说出来。
他行商这么多年,结交到的人脉不少,以他得到的消息,十之八九算是可靠。
连他都查得不清不楚,放由许黟自己去探消息,怕是只能更少。
许黟很是感激唐大叔如实相告,唐大叔却摆摆手。
“你我的关系,何须说这些客套话。”他说罢,眼睛展露冷锋,“怕是这药也有问题,不知谁人做局,想要抛出这烫手山芋。”
两人说到这里,彼此互看一眼。
许黟看向唐大叔说:“我来,是说这批药材里,有几味炮制‘圣睡散’的药物,我本打算多买些回去,现在看来,还不知道能不能成。”
“成与不成,先上山看个明白。”唐大叔气魄十足,当即拍案确定。
许黟不是个怕事的,既然有这么多商人跟着过来,想来也是得了消息。
既然得了消息也来要分一杯羹,应该危险系数不大。
许黟确定好,就喊阿旭和阿锦他们背上行囊。
他们与唐大叔分开上山,又在半道遇到袁官人等人,袁官人旁边还有其他人,瞧说话神态,应是彼此认识的。
许黟见此,就没有刻意过去打扰。
他们绕过人多的地方,随便寻了一间干净的客栈住进去。
这里是蜀地,他们能接触到的多数都是商人,商人重利,可谓是无利不起早。但商人也很好对付,他们有钱无势,对于他们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许黟并不担心。
左不过是白跑一趟,全当是冬日一游。
顺带让两个小家伙见见世面。
阿旭和阿锦来到嫘宫山山脚后,对这周围都十分好奇,这里人来人往,他们一路上遇到不少穿着异族服饰的外族人。
蜀地能见到的外族人,除了羌人,便是穿过蜀道过来做买卖的吐鲁诸部,他们的长相和蜀地人其实差异不大。
差别在于服饰打扮和口音上,他们说汉话带有浓重的口音,在茶寮酒肆里,多爱用外族语言沟通,让听不懂的人满头雾水。
在客栈逗留两日,这两日里,许黟带着阿旭他们四处走了走。
去到山顶的古寺点了香火,祭拜了原主一家三口。
回来时,客栈的小二跑了过来,说刚才有个姓唐的商人寻他,还留了地址。
许黟打开纸条一看,唐大叔住的客栈离他们不远。
“可还留了什么话?”许黟问那店小二。
店小二摇了摇头,只道:“那姓唐的商人交代,让小郎君回来,去他那儿一趟。”
许黟颔首:“多谢告知。”
他低头看向关心望着他的阿旭阿锦,说道:“你们在客栈房里等我,我不在的话,就不要随便出门。”
两人点点头,听话地回了楼上房间。
许黟则是出了门,往左走了一刻钟,来到唐大叔留的地址。
他入内,报了名字,就有小二带着他去房间外敲门。
唐大叔早在屋里等候,听闻敲门时,立时过来开门。
“黟哥儿。”他唤了声,把门合严实,拉着他到屋里的桌案前落座。
“唐大叔,你是打听到什么了吗?”许黟开门见山问。
唐大叔脸色有些许难看,阴沉着眉目,说道:“这帮人着实阴险,他们这次带来的药材里,是好坏参半,以低价售出。”
许黟脑中一嗡,竟是被他遇到卖恶劣药材的。他本觉得这帮药商无利不起早,突然抛出这么大的诱饵,怕是有什么阴谋。若是拿坏的充好,又以低价卖出去,确实会吸引不少商人。
这些商人里,有多少会在意这里面的药材好坏?
只要这不是假药治不死人,对他们来说都是极大诱惑力的。
许黟暗叫不好,连忙问唐大叔:“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唐大叔手指比划了个摩挲的手势,他花了些银钱,买通了其中一个守药材的护卫。
那护卫见钱眼开,就把这事给说开了去。不仅唐大叔得到消息,其他几个商人,也得到了消息。
可如今,却没人离开嫘宫山。
许黟深吸气,这些人没离开,已经表明态度,想要瓜分这批药材了。
“那死的人是谁?”许黟稍稍琢磨,把问题拉回原点。
唐大叔摇头,这方面还是没有消息漏出。那护卫虽然贪钱,但对这事闭口不答,想来还有其他秘密。
许黟和唐大叔两人商榷,打算先去探探情况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与商人打交道对许黟来说,并没有比唐大叔擅长,只是唐大叔是有任务在身,参不参加那批药材的瓜分,他说了不算。
因而,唐大叔的脸色比许黟还要难看。
他走商这么久,能积累下如今的名声,就是不做这等下作的勾当,而现在知晓这内幕,怎么能不气愤。
许黟告别唐大叔从客栈离开,抬头望天,天穹灰蒙蒙的,似乎要变天。
夜里,果然下起雪。
屋里冷了几分,许黟披上衣袍起身,添了两块炭块,便睡不着了。
他点起桌案上的省油灯,从药箱中取出笔墨,犹豫片刻,还是持笔写下一封信。
写完,他望着那信,短暂迟疑,又写了一封。
两封书信写完,待墨迹干透,他把信纸折叠放进怀里,吹灭油灯,返回床榻。
……
啪啪——
唰啦唰啦——
第二天清晨,客栈的小二提着扫帚唰唰地扫着廊道落下来的雪,声音颇大,不少客人都被吵醒。
那小二腆着脸笑着道歉,但扫雪的声音依旧清晰入耳。
许黟换上衣裳,人正打算出房,眼睛瞥向带来的行囊,拾起包袱打开,摸出一把短刀贴身放到怀里。
接着,他又打开药箱,取了两瓶药,另外银针也带上。
整装待发,许黟便带着阿旭去拍了拍阿锦的房门,带着两人离开客栈去找唐大叔汇合。
今日是药商们定好在山居会客的日子,只要对那药材感兴趣者,都可携伴进山庄。
“我花了点小钱拜托山庄接待的小厮,给我们安排了靠近主位的地方。”唐大叔侧身过来,低声在许黟耳旁说了两句。
许黟则默不作声地打量上山的人,低声回他:“这次来的商人确实不少,不过盐亭县也有几家医馆派人来。你看右边前几个台阶,那个带着学徒的是妙手馆的大夫。”
唐大叔惊讶:“妙手馆也要插手?”
许黟缓缓摇头,说:“怕是跟我一样不知情的。”
唐大叔提议:“我们要去找对方吗?”
“等等,现在还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打算,如果跟我们不是同路,很容易被当成靶子。”许黟拧着眉梢,见着那人满脸期待和学徒说着话,觉得更像是不知情那方。
但想着,他和唐大叔见不惯这些人以次充好,把品质欠佳的药材当好药材使用,别的医馆却并不是都这么想。
妙手馆里有好几个大夫,许黟只接触过吴关山,其余大夫多是一面之缘。
他不清楚这位大夫的人品如何,贸然上前,反而不好行事。
如此想,许黟道:“要是能看到药材如何,更好。”
“我去安排?”唐大叔问。
“许大夫!”
许黟还没来得及回话,另一个声音抢先喊了出来。
闻言,两人齐齐回头看去,许黟看到是谁,眉头微微上挑,停下脚步对着那人淡然一笑:“袁官人,好巧。”
袁官人爽快大笑,想着拿手拍许黟的肩膀,但许黟高出他半个头,他将抬起的手又若无其事的放下。
“许大夫,咱们这缘分深啊,这一路咱们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可不就是缘分嘛。”他说道,目光落到旁边的唐大叔身上,觉得面前这人略微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许黟打断他的思索:“袁官人,你这句话用错了。”
“啊?”袁官人愣住。
许黟纠正:“这话是在说,路上遇到的都是陌生人,来自西面八方。但我与袁官人都是盐亭县人,应该算是他乡遇乡亲。”
袁官人被说得不好意思,他是商人,读书少,听着别人嚷嚷几句诗句便捡起来用。
以前多是恭维他的人,哪会有人当面纠错。
但这许大夫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说完这句话后,又对着他展露笑容。
袁官人只觉得胸口处堵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难受,却还要笑着应和。
倒是旁边的唐大叔憋得难受,赶忙扯开眼睛不去看袁官人涨红的脖子。
袁官人在许黟这里吃了一亏,暂时歇了讨好的心思,扯了几句话就借口有其他事离开。
等人走远了,唐大叔忽然开口:“你讨厌他?”
“还行。”许黟道。
“那为何要当面拆穿他?”唐大叔有些不解。
许黟不好意思地拢着袖子,人畜无害地说道:“跟邢兄待久了,沾染到的习性,听着他引用错了,就忍不住。”
唐大叔:“……”那他以后可小心说话了。
山庄里清冷,几个人在小厮的带路下,走了一段路才听闻丝竹声声清入耳。
辗转一弯,视野豁然开阔,只见一片碧青竹林,林中有设四方亭,里面人影错错,已经有不少商人飞觥献斝,阔论高谈。
许黟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