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一条破落的小巷里, 最里头那间茅草屋,住着一家姓王的人家。家里顶梁柱王同在大户人家里当帮工,他每天卯时就要出门, 到傍晚天擦黑才能回来,回到家里,眼瞎的老母亲已经将加了野菜的菽粥煮好,他把手里头的东西归置好, 扶着他娘回到椅上坐下来。
“娘, 你歇会儿。”王同道。
他娘摩挲着他的手掌,不确定地问道:“怎么手掌又多了两道口子, 割伤了?”
借着微弱的烛光, 王同看向掌心两处被桑树条割破的伤口, 淡定道:“娘你摸错了,我怎么会被割伤。”
他娘嘴唇翕动,啥话都哽咽在喉咙说出来:“嫋娘要不是病了, 你也不至于这般辛苦。”
这回, 轮到王同沉默不语了。
他给他娘盛了粥,让他娘先喝粥,便进到屋里去见嫋娘。嫋娘是他的娘子,自两年前生养后突然病倒,日日咳血,什么药汤吃了都没用。
王同明白, 不是药汤吃了没用,是他没银钱买那好的, 只能一日拖过一日。
嫋娘拢着怀中孩子睡着, 看到他进屋,便担忧道:“你摔了?”
“不严重。”王同摇头, “只磕到了手背,晚些时候我去挖点草药敷上。”
嫋娘深知她丈夫如此辛苦,都是为了他们这个家,但她不争气,一病就是两年。
她常年不见光日,脸色雪白,唇色黯淡,脸颊凹陷了下去,只剩两双眼睛越来越大,在没点灯的屋里,瞧着黑漆漆的。
王同却不怕,为她掖好被子,他的娘子多好,若不是嫁给了他,也不用受这般罪。
顾好家中的老母亲和娘子,王同吃了碗菽粥,出来屋子,把瓮里的水填满,又砍了柴火垒好,才终于能回屋里睡觉。
翌日,王同来主家林子里上工,他扛着斧头刚要上山,就被一管家给叫住。
“你是王同?”管家睨眼看他,“你家里有个卧病的婆娘,可好了?”
王同惊愕在原地,但见管家面带不耐烦,连忙底下眉眼道:“家内确实在家卧病,不知贵介怎么突然问起这事了。”
管家冷呵呵地笑说:“我这有个顶好的买卖,只要你照着安排去做,就能得到十贯银钱。”
十贯银钱可不是小数目,够顶得上王同两个月多的工钱了,果真,听到这话,王同脸色都变了。
“小的愚笨,不知道是什么买卖,还望贵介告知。”王同没多迟疑,他实在缺钱,只要不是杀人放火,那这买卖他就做定了。
管家见状,心里暗自想着,只要王同答应了,那多出来的二十贯钱便是他的。
那沈骝不知在哪里听到王同有个病重的妻子,想通过他来联系,一并给了他三十贯钱。
事成之后,他还能再拿到十贯钱。
管家道:“不用你做什么,你且带着婆娘到南街富仁巷里,那里有个姓许的大夫……”
……
许黟这边风平浪静,一切都照旧,他每天忙碌的点只有两个。
一个是去摆摊看病。
一个是在家中写《药性赋》。
这《药性赋》是初学中药的启蒙书,原书据考证约是金元时代的作品。
只是撰著者不详,不知道是何人所写。
许黟想到他从教阿旭和阿锦两人识药材识药理起,从来没让他们背过《药性赋》,这倒是他初次教人时疏忽的地方。
何况这药性赋对于初学者至关重要,想到现下大夫收学徒,先让学徒整理三年药材,又让学徒抓药三年,再让学徒跟着看病三年……
按照这个教学速度,想要培养出来一个合格的大夫,实在不容易。
原版的《药性赋》许黟从小就会背,想要默写出来不难。
但他考虑到诸多原因,最后还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再添不少页目。
这么一折腾,从盐亭起他就再为这书做准备,直到花费半年时间,在这日,许黟终于将新编的《药性赋》写完。
“诸药赋性,此类最寒……”
阿旭和阿锦拿着书册翻阅,见着这厚厚一沓的书籍,缓缓吸了一口气。
“郎君,你好生厉害啊。”阿锦眼睛亮亮地赞叹,“这一本书,你都写完啦!”
许黟乐了:“这书原著非我,我只是照搬,又添了一部分罢了。”
他在书册上落笔出处非他所编撰。
阿旭他们却是不信。
“这些年来,我们跟那么多的医馆打交道,我和妹妹便从未听说什么《药性赋》,郎君总是哄我们。”
“自然是真。”许黟拧着眉淡淡说道。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拿出当年的借口,说道:“读书时,我偶遇一老大夫,他赠予了我几本医书。”
“时年下,我就将那书都背了记在脑子里,如今拿来用,怎么敢妄言是我所写?”
他手里头就有不少医书,阿旭他们都晓得。
果然许黟义正言辞地说完,他们就信了,没再多嘴问。
自这《药性赋》成书后,这书就在两人手里轮流看着,天天不离手。
许黟见他们喜爱,便由着他们去,还给他们个任务,将其都背诵下来。
这书原文有一千多字,许黟改版后增加了一倍有余,足足两千六百八十字。
想要背诵下来,还要理解贯通所用,这难度不小。
阿旭和阿锦当即感到其中挑战程度,读着时尤为用心。
在两人努力背诵着药性赋时,这天,许黟接待了一位特殊的病人。
这病人咳血多日,血块乌黑结块,每逢咳了血,这胸腔喘气便能好一些,要不是这咳血吓人,倒是个好的征兆。
许黟探完脉,拧着眉梢看向面前这妇人:“胁腹胀痛热而烦,血癥坚牢固,食少善忘,你这是产后行经时脏气虚,被风乘虚而入了。”
一般这情景,只胁腹胀痛,以致内与血搏结,遂形成血癥证。
但少见于咳血。
但见这妇人,好在出现了咳血证,将其堵塞在腹中的血癥咳了出来。
要不然拖延不到这个时候。
许黟看向眼前这对穿着破破烂烂的夫妇,并没有说什么重的话。
他把阿旭和阿锦叫来,让他们两人为其把脉。
在此之前,他便直言道:“这是我两个学徒,我让其为你们也把脉一二,可介意?”
“不碍事不碍事。”王同紧张地搓着手掌。
他能带着家内来到这里,还要多亏了管家给他的十贯银钱。
这十贯钱实乃救他们一家性命,虽然不知道为何要如此做,可只是带着嫋娘来看病,对他来说,便是大好事。
见此,阿旭先上前一步,为嫋娘诊脉。
过了片刻,阿旭斟酌地询问:“可是在生产后,贪食了生冷之物?”
“这……”嫋娘犹豫地看向丈夫。
王同自责道:“都怪我,当年家内在冬日产子,家中米粮柴火皆是欠缺,便多食了茄子干。”
茄子属寒性食物,一次性多食不好,何况是刚生产完的妇人。
嫋娘就是多吃了茄子,又在夜里受了寒,才生了这病。
轮到阿锦诊脉,她让嫋娘张开嘴吐出舌头,看过舌头,又给她看额头渗出来的细密汗水。
“你这病,怕冷又易出汗,冷不得热不得,颇有些麻烦。”阿锦说着,目光看向了许黟。
因着许黟已经点出这是何病,他们也不用去辩证,只把他们看出来的讲来。
阿锦问道:“郎君,是要开乌药散吗?”
许黟还没开口说话,阿旭先摇摇头,说道:“这乌药散过于烈了,不适合这位娘子,得寻个温和的药方。”
阿锦皱着眉,思索着:“那得用哪个方子……”
许黟任由他们讨论,他已经提笔,给这妇人写药方。
“我为你开一方,这方要用到味药,这药不好寻,我手头正好有,你将药都研细频筛,直至药尽为止,每服一钱,用酒液调合,煎沸后温服。”
许黟缓缓对着王同夫妻两人说着,“你这卧床良久,需再服两回,胁腹不痛,亦不会咳血便能停。”
听到只需要服用三剂,王同震惊不已,他紧张搓着的手掌停在一处,要不是还喘着气,仿佛变成了蜡像。
他的反应在许黟的意料之内。
不少病重许久的病患,在听到只要喝几剂药汤时,都是这样的表情。
很快,王同有些心绪不宁地问:“许大夫,真只要喝这三服药汤?”
“是。”许黟言简意赅。
王同缓了口气,小心地再度问:“不知这药可贵?”
许黟摇头:“此药方所用药材不过血竭,当归,赤芍,蒲黄和延胡索,除之血竭少见,其余等都是寻常药物。”
“不需要用到人参?”王同的呼吸微微有些粗重。
他为嫋娘请过几回大夫,就将家中积蓄花得一干二净。其几个大夫里,就有三个说要用到人参才能吊着性命。
这两年为了能攒到买人参的钱,王同拼命打工挣钱,每回好不容易挣到点钱,就花在药钱上面,至今买不起人参。
偏这许大夫说他娘子这病,根本不需要用到人参!
许黟道:“人参虽好,但不能治好这病。你这是被骗了。”
王同:“……”他已晓得了。
开完药方,许黟就命阿旭回家里取血竭。
这药寻常时候用不上,许黟并没有将其带出来。
他们不知,在不远处有人紧紧地盯着王同夫妇看着,等看到两人提着药包走了,便放心地回去禀报。
……
王家,王同根据许黟写的药方,为嫋娘煎煮药汤。
刚服下不久,嫋娘就吐了好大一口血。
吓得王同连夜跑来请许黟去瞧情况,他喘着气道:“家内吐了不少血,把那盆都染红了。”
“不急。”许黟吩咐阿旭给他递上一杯茶润喉,便道,“这是正常的,你若担忧我让阿旭跟你去一趟。”
“好好好,多谢许大夫。”王同喝了茶,就匆匆地带着阿旭离开。
*
沈骝在听到学徒来禀告了这事,高兴地拍手叫好,只要那妇人出了事,就不用劳烦他出手。
他既能跟少东家交代,又不用沾上一条人命。
于是乎,他迫不及待地坐上了驴车,来到主宅寻沈少东家。
沈少东家听了,旋即畅快大笑,连连拍手叫好:“这许黟不是恃才傲物,自恃其高吗,如今终要为此吃到苦头了。”
言罢,他就让沈骝赶紧留意那王家。
“只要那妇人死了,你就派人去请衙差来,就说那许大夫无端治死了人。”
将这罪名拷在许黟身上,看他还如何翻身。
沈骝连忙点头:“我明白,少东家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他们这边着手计划,另一边的王家,阿旭在给嫋娘诊完脉象,便道脉象平稳不少,这药汤服用有效,命他们继续煎服。
“后面服用,想来还会吐血,你且观察这血块可会红些,小些。”阿旭将许黟交代的话讲给王同听。
他继续道,“只要无加剧,那便是正常,不用惊慌。”
王同感激不尽,想着看诊要五文钱,就要数出五文钱交给阿旭。
阿旭摆摆手,没拿他递过来的铜钱。
“我不过是奉郎君的话来看看,不可私自收取诊金。”
他从王家回来后,便将见到的事儿巨细无遗地讲给许黟他们听。
颜曲月听了,感慨一声:“这王生也是个钟情之人,可惜细绳专挑苦命人。”
“他们既遇上了郎君,便是遭了运,也是件欢喜事了。”阿锦道,“用在药里的血竭,郎君只收了他五文钱的本金。”
这五文钱可是连零头都不够,放在别处医馆,哪有这样的好事。
许黟叹道:“能帮则帮。”
第二日,王同继续为嫋娘煎服药汤,这回喝下去不久,便又吐了些鲜红的血块来。
新吐的血块明显没那么多,嫋娘的气色都变好起来。
她能下地走动,胁腹处也不再胀痛了。
吐了血后,吃着碗里的菽粥,胃口比先前好了许多。
第三日,王同将最后一剂药包取出来,拆开倒入酒液中搅和,煎沸后拿来给嫋娘服用。
这回嫋娘服用后,便不见吐血迹象。
她走出房屋,感受着屋院外洒落着的阳光,人渐渐精神,那困扰他们王家两年的病,治愈了。
“夫君,我好像好了。”嫋娘转身趴到丈夫怀里,喜极而泣地喊出来。
王同眼角滚落泪珠,抱着娘子哭了许久。
……
“什么,病好了?”沈好少东家愤怒地拽住来道消息的随从,恶狠狠地怒斥道,“你没听错消息?”
随从胆怯地喊:“少东家,小的没说谎,这话是沈四爷说的。”
“他人呢?”沈少东家嫌弃地放开他,拿帕子擦拭手掌。
随从害怕地垂着头道:“沈四爷说医馆里有事忙,就先回去了。”
沈少东家冷嗤一声:“……”这老匹夫,跑得真快。
他交代的事儿,样样令他失望,如今还溜得如此快,想来是根本没有好好地按照他的吩咐办事。
那妇人已经病好,想要下手已然太迟。
沈少东家忿然作色,心里暗自想着,这许黟到底是走了什么好运,难道连老天都在帮他?
这些话……自是无人应答他了。
王同在嫋娘病好后,便提着一小篮子茄子来送予许黟。
茄子本身味美,若是再用清油煎熟,拿小刀划开一道,浇上炸过的蒜蓉酱,其味道堪称一绝。
许黟不会做饭,但他点子多,他教阿旭怎么做,阿旭就将许黟说的做法研究出来。
当天夜里,阿旭就把蒜蓉茄子做了出来。
众人心满意足地吃到蒜蓉茄子,平日里抢着吃的肉菜,到最后还剩了不少。
阿旭挠挠头:“……”
肉菜没人抢,但茄子被抢光了。
许黟笑道:“这茄子烤来吃,更加美味。”
阿旭“啊”了声,好奇地想知道郎君怎么会有这么多食肴点子,但凡别人,他都不带信的。
可许黟说的话,从没骗过他们。
第二天,他们就把烤茄子做了出来,虽然也是加了蒜蓉和茱萸,但得撕了皮吃,只吃里面,风味却与煎的不相同。
二庆喜欢吃煎的茄子,郎君和娘子他们则是偏爱烤的。
因而,后面剩余的茄子,阿旭毫不犹豫地用炭火烤,根本没考虑二庆的意见。
当然了,二庆有的吃就行。
……
白日炎阳,天气越来越热了。
许黟他们屋里用上了冰盆,香饮子也备上了。
屋里闷热,外面酷烈,许黟他们把隔壁没人睡的屋子清扫出来,连日准备,家里几个小的个个神疲,累得汗水湿哒哒地挂在身上。
许黟就给他们准备了枇杷薄荷饮,叫他们解暑消渴。
“多亏了陈娘子去年备的糖渍枇杷,要不然这口饮子是喝不到了。”颜曲月喝罢,舒畅地眯着眼。
说起陈娘子,许黟估算了下时间,余秋林应是要到了。
余秋林正在来的半路上,途径桑树林,见有老媪推着木板车卖桑果,就要了两竹筐。
他带着桑果来时,阿旭等人与他面面相觑。
“秋哥儿怎么想着买桑果?”许黟拿着瞧了瞧,看这桑果都熟透了,吃着酸甜可口,便洗了一些拿给颜曲月吃。
余秋林道:“那老媪年迈不已,还在沿途卖桑果,瞧她可怜,就把桑果都买了去。”
许黟道:“正好阿旭会酿桑酒,这些都拿去酿了。”
“行,听黟哥儿的。”余秋林点头。
寒暄几回,两人携手进入书房说正经事。
余秋林语速飞快地交底道:“你让我备消食丸,我都备来了,就是只来得及炮制了两千丸。”
“够了。”许黟颔首。
接着,他就将自己的计划讲给余秋林听。
这计划和之前在普安一样,便是要在梓州抢了对方消食丸的生意。
“他沈家一包消食丸卖四十文,那我们就只卖二十文。”他道。
余秋林蹙眉:“那要是他也只卖二十文呢?”
许黟冷眼笑了起来:“这不正合我们的意。他们要是不想失了生意,那自要跟着我们打价钱。”
只要他们降价,那这场贸易战,就是他们赢了。
他们要是不降价,那更好。
想明白这点,余秋林就知道许黟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余秋林也笑了,说道:“这回沈家算是踢到铁板上,对了,庞先生叮嘱我,说这事你不要出面,他已写了信去往熟药所监管处,想必不久,就会有官医下来监察。”
许黟眯了眯眼,道:“好,依先生的。”
商量罢这事,不过半日,转眼余秋林就在梓州找了几个帮手,命他们在城中各处吆喝,将其“陈氏消食丸”的消息传出去。
又半日,消息就传到了沈家主宅。
沈少东家气得将屋中摆件摔得一干二净,这事传到家主耳中,沈少东家被罚了跪祠堂。
此时余秋林租赁了个铺子,指挥着工人将招牌高高地挂了上去。
那“陈氏消食丸”的招牌过于显眼,坊间已有不少百姓议论。
“你们不晓得咯,咱们梓州的‘沈氏消食丸’是偷了人家的方子,还卖一包四十文钱嘞。”议论的百姓里,有个汉子有声有色地描绘,“当年,这沈家忒不要脸,把这许大夫的消食丸偷去了后,还给改了名字,这事在盐亭早就传开了,听闻不止盐亭,像那梓潼、普安还有昭化,早就知晓这事了,也就咱们瞒在鼓里。”
“这事与我们有何关系?”人群里,有百姓不以为意道。
那壮汉道:“以往是没干系,可这回‘陈氏消食丸’来咱们梓州开分号了,那药丸我吃过,比沈氏的还要好,价钱还便宜,只要二十文!”
“什么,你说只要二十文!”
“骗你作甚!”
“……”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几日,整个县城的百姓,乃至梓州知州都晓得这事。
梓州知州还来不及过问,先有一封告罪信送到他府上。
看完告罪信,知州做严肃状,沉着脸道:“来人,将沈家家主和其少东家,请来衙门审问。”
“老爷,是出了何事?”师爷看知州发火,连忙上前询问,“这沈家可是梓州大户,老爷这样轻易将其带回衙门审问,恐有不妥。”
“你先瞧这信写了什么,再来与我说这话。”知州把告罪信丢到师爷身上,冷哼地甩了甩官袍。
师爷弯腰拾起信件,粗粗看完,额头惊出冷汗。
知府冷瞥他一眼,说道:“你给我老实交代,可是拿了他送上门的银钱?”
师爷闻言,赶忙跪在地上,拱手磕头道:“老爷,小的糊涂,万不该私下拿这孝敬的银钱,是沈家的说想在梓州得老爷庇护,小的才将那钱收了下来。”
知府闻言,气得火冒三丈,抬腿就将人踢倒在地,这沈家富而不仁,他早就心有顾虑,可惜上任时间不长,抓不到把柄。
如今打瞌睡有人送枕头,哪想被自己的下属拖了后腿。
这梓州知府,乃庞博弈友人的门生,他年少时,有幸见过几回,素来敬仰庞博弈。可惜庞博弈中年时便辞官归乡,无法与之同朝为官。
而他的老师在朝为刑部尚书,多年来,依旧与这庞博弈往来甚密。
可见这庞博弈无论是在朝野,还是在民间,都有不少可动用的人脉。
这样等人,轻易得罪不得。
知府冷眼看向跪在地上求饶的师爷。这师爷跟着他五年有余,这么长的时间却还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如此愚笨而贪婪,留着有何用。
……
数日后,沈家突然被查封,沈家有十数人都被压监入狱,等待审判。
很快,便有小道消息传来,说是这沈家贩卖真假药、恶意太高价、沈家小辈当街强抢民女……
数等罪罚,一一列出,惊得众人掉了下巴。
审案结果未定时,便有农家女敲响锣鼓,上告衙门,道那沈家六郎害死她家大姐姐,让其跳河自尽。此事一出,后面又有几桩事儿闹了出来。
而后,白家的白修筠,加入了告状家属行列。
树倒猢狲散,原先攀附沈家的商户、富仆们,统统跑得干净。
任谁都看得明白,这沈家啊,倒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