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药商失容质问:“许大夫这是何意?”
别人不知, 他却看得一清二楚,这小子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戏谑,那句话分明就在讥讽于他!
可这事尤其隐秘, 这人是从何知晓。
莫非这小子处处针对,早就知道他是谁了?
许黟做出一派迷茫神色地望着他:“钱官人,在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难道你不是……”钱药商克制不住地想要跳脚,他隐忍数日, 早就有些急不可耐。
如今这关键时刻, 岂能让一个小子破坏他们整个计划。
旁边姓金的药商作势想要去拉住他的胳膊,此刻, 有人从中站了出来。
“钱官人这是为何啊?”冯木章不思其解, “许大夫所言海螵蛸, 药用确实如此,并非拿此开玩笑。”
“许大夫和冯大夫所言极是。”另有人附和。
许黟望向那人,见是袁飞的“随从”, 微微吃惊了下, 很快恢复如常。
既然袁飞先离开了,肯定会留下信件给他。
那人没有往许黟那边看去,说完这话,又安静地坐了回去。
有他们两人开口站在许黟这边,其他本来听得有趣的商人便也跟着应和。
一时之下,钱药商等人顿感不妙。
他们没有在这方面继续纠缠, 反而谐趣地打笑出来,给自己落了个台阶往下。
而后, 经这打岔, 许黟也不好插科打诨地继续以问药材的名义拖延时间。
几番回合下来,他们来到昨日放置药材的仓库。
为首的几个商人想要再次商榷价钱, 并对着那好坏参半的药材进行一番砍价。
不同药材的价钱有所不同,对方给的价钱本就低于熟药所两成价,如今再一砍,这价便宜了两成半。
其他几个商人笑得合不拢嘴,心里想着,他们跟在这些大商户后面,还能省下一笔不小的费用。
再去看钱药商等人,虽然面露勉强神态,但眼里笑意浓重,想来对此也甚是满意。
不多时,已经有数个商人定下最终数目。
做买卖的,自然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主家这边收钱,护卫在旁边就帮忙搬货。
许黟估算着时间,等这些人分配好货物,应该还有半日时间。
若这半日里,袁飞还没带人回来,那就没法再拖延了。
“许大夫。”身后,冯木章走了过来。
许黟回头看他。
冯木章做出请的动作,请他去旁说话。
两人出来仓库,见四周无人,冯木章低声说:“许大夫,如今情况已定,那药材我们都看过了,虽有坏的部分,但挑拣出来,价钱依旧不会亏。”
毕竟对方给的价钱确实便宜,连冯木章明知好坏参半,都心动了。
许黟皱起眉:“冯大夫,你出发时,吴兄可有交代的?”
“许大夫你的意思是?”冯木章一愣,而后想明白许黟这话是何意了。
他叹口气,说道:“许大夫有所不知,妙手馆虽然名声在外,但入账部分经常有盈有亏。要是此番能买下这批药物,也算是解燃眉之急。”
许黟沉默了,这倒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经营一家医馆比他想的要不容易,会多出不少开销,还有大夫的工钱、学徒的工钱,以及铺面租金,仓库等等,哪哪都需要银钱支撑。
许黟问道:“冯大夫是已经想好买哪些药材了?”
“对。”冯木章点头。
他从袖袋里抽出一张卷着的黄竹纸,里面写了几十种药材名,都是昨夜入睡前,他就思索好要买的药材。
许黟看了他写的药材名,都是寻常药,这几十种,钱药商给出来的价钱,对比熟药所给的价钱,买二十石的话,可以省下几十贯。
确实是个令人心动的买卖。
若不是许黟知晓里面都是假的,他也会心动吧。
许黟深感无力,已经在犹豫着要不要借着护卫搬药材时,把这秘密泄露出来了。
但他又担忧这些护卫跟钱药商等人是同伙的。
十来名护卫,对付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商户和大夫,绰绰有余啊。
冯木章见他神思有恙,关心询问:“许大夫是昨夜没睡好?怎么看起来脸色很差。”
许黟捏了捏眉心,他昨夜就没睡过。
这会身心俱疲,徒感无力的烦躁冉冉而来,令他很是不愉。
许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波动的情绪了,他压抑着浮躁,扯出一抹不太好看的笑容。
“冯大夫有心了,在下只是心有不宁。”许黟说。
冯木章犹豫片刻,说:“你也别想太多,那钱官人看着不像坏人,应当不会做那等下作事。”
许黟:“……”坏人头上也不会写“坏蛋”二字啊。
等他们两人说完,仓库里的货物已经被护卫搬了三分之一。
这些货物,都是其中一个大商户要的,他出手阔绰,眼睛都不眨就掏出来几千贯交子,引得其他人纷纷艳羡。
许黟在其他人的口中得知,这商户姓窦,是梓州府人士,家里是做药材买卖的。
他这番不远上百里前来,就是为了买下这批货。
不过这批货比他想的还要多,甚至于跟着抢货的人不少,窦员外就只好买下三分之一,其他剩余的给别人分去。
哪怕如此,这批药材卖出去,他也能得几百贯盈利。
那可是几百贯盈利啊,可眼馋不少人了。
窦员外眼睛盯着那些搬货的护卫,对着随他出行的小厮嘀咕几句,那小厮领了命,匆匆地就要赶往山下。
谁知,却被关注着他们的金药商给拦了下来。
金药商笑呵呵地拱手道:“窦官人不急,我等这些护卫,在分好货物后,都可护送你们回去。”
“哦?”窦员外有些意外。
金药商道:“我等雇他们时,便给足了银钱,梓州府不远,让他们护送回去已是够用。窦官人还能省下一笔护送费。”
窦官人闻言,顿时心动,笑着让小厮回来了。
对此,金药商也很满意,捋着小胡须,笑容满脸地跟其他人寒暄起此事。
其他商人听到还能护送药材返回,自是喜不胜喜,连忙恭维地夸赞好几句。
……
半夜,袁飞从山庄急奔下山,等回到山脚下的西陵镇,已是卯时三刻。
冬日天亮得慢,这会城门还未开。
袁飞掏出怀里的捕头牌子,朝着上方城门的守卫一扬,那守卫看清来者何人,不多时就给袁飞开了城门。
入城后,袁飞不敢停歇,直奔宋监镇府门。
监镇乃是军务官,是监管县级以下的地区官职,同时监督抓捕盗贼等事务,像这种涉及人数众多的案件,只他手里头那几个捕快根本行不通。[注1]
若是因为自大而放跑了那些歹人,可就麻烦了。
在袁飞心里,那名意外死亡的护卫,早就变成被祸害的受害者,兴许就是知晓这批药材的秘密,被谋害了也不假。
半个时辰,他终于来到监镇府门。
他上前猛敲门,将里头的门房小厮惊醒。
小厮带着起床气地去开门,看到是袁飞一愣,但也不客气地嚷嚷:“袁捕头好气性,怎么早就来监镇府门里吵,看来是得了上头的赏识,不把咱们监镇放在眼里了。”
闻言,袁飞只皱着眉,耐着性子急言道:“我有紧要事禀告监镇,还望通融。”
他说罢,从腰带里搜出半角碎银子塞到他手里。
小厮得了碎银,暗自里捏了捏,看着有三钱多,才满意地去里面通报。
不多时他折返回来,朝着袁飞道:“监镇还未起身,袁捕头稍晚些再来。”
“不可。”袁飞早急得火上眉梢了,哪里还等监镇睡到自然醒,他从小习武,双臂力气颇大,提手一按,那小厮想要关门的手就被按得动弹不得。
在小厮惊讶之下,袁飞火急火燎道:“万分火急,还望担待,恕在下无礼了。”
他咬牙用力推门,就把开着半道缝的侧门推开,径直越过小厮就要闯入后宅。
小厮又气又骂,跳着脚地追赶过去。
他哪里追得上习武的袁飞,赶过去时,袁飞早已经快他几步入了后宅,顿时眼前一黑,差点跌倒。
“袁捕头,你快停下!不可入内啊!”
袁飞视若无睹,很快就来监镇房屋门外。
他站定身形,深吸气地半跪在地抬手一拱,大声喊道:“监镇,属下袁飞有急要事禀告。”
袁飞连连喊了三回。
就在他以为监镇不想理会他时,房门“咯吱”打开,披着外袍的监镇面色不显地走了出来。
监镇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半跪在地的袁飞,出声道:“何事,急得你擅闯府门。”
袁飞不敢迂回,语速飞快道:“监镇你让属下查的案子有眉目了,那群人果然意不在此,他们手里头的药材只有一部分是真,后面都是以杂碎作假。”
“果真?”监镇顿时精神起来。
他作为监镇,身上气魄不凡,哪怕年过四十有余,但站在袁飞面前,袁飞身上的气场顿时矮了他半个头。
袁飞低头,作答:“此案涉及甚广,属下几人怕是抓捕不逮,望监镇快速派人协助抓捕。”
“好,好。”监镇很是满意,他回身,去拿了他的腰牌丢给袁飞。
“你拿着我的手令去调人,务必将他等全部抓回。”
……
嫘宫山,山庄。
这边,几个人正在因为谁先装货这事扯皮,忽闻有人喊肚子疼。
众人齐齐望去,见到个穿着窄袖衫,也不晓得是哪家的随从,“哎呦哎呦”地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许黟看清是谁,急忙喊:“我来。”
他在王大夫怪异的神色下,快步地跑到那人面前。
那人脸色发白,看着真的像是肚子疼得难受,许黟抓着他的手腕,低声道:“别怕,我来瞧下是什么病。”
“随从”半睁开眼,而后又急急忙地哎呦喊着,看样子情况十分糟糕。
其他人见此,顾不上货物,也半围了上来,冯木章挤到前头,出声询问:“许大夫,可要在下帮忙?”
“不用。”许黟皱着眉头,很快拒绝他的好意,“他这是外邪所致的痢疾,吃到坏东西了。”
“啊,今早我们吃的不都是庄上送来的吗?”唐大叔趁机喊出声。
话音未落,围着观看的人不由心里一怕,担心自己也肠肚疼痛起来。
王大夫站在许黟身后,闻此话,眉头狠狠一皱,今日的早食可什么都没下,不可能会吃坏肚子。
难不成是昨日放的乌药散,引起其他反应了?
王大夫不太确定,便有些踟蹰没开口。
反倒是冯木章在听到许黟这么说后,担忧道:“痢疾可大可小,得立马医治才行。”
“是得开药。”许黟说着,起身看向王大夫。
他目光从王大夫的身上一扫,落到旁边的钱药商,拱手问道:“不知钱官人可愿意借药一用?”
“随许大夫用。”众目睽睽下,钱药商自是答应。
许黟得他的话,便得寸进尺,要一间房,煎药的陶罐等,这些都得有才能治病。
钱药商暗咬后槽牙,一一应下,让停歇下来的护卫去携带的行李中找出煎药的陶罐来。
这么来回折腾,便给许黟争取来一炷香的时间。
可远远不够。
许黟搀扶着“随从”来到仓库旁边的屋子歇息。
那“随从”见没有其他人在,当即恢复如常:“许大夫,多谢配合。”
许黟摇了摇头,问他:“你可知袁飞什么时辰会赶来?”
“随从”一愣,道:“若是袁头只带捕快赶来,许能在未时前赶到,若是要向监镇那调人,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作为西陵镇的捕头,手里经办的大多数都是偷鸡摸狗的小案子,像这种贩卖假药,又涉及到命案的案子,还是头一回。
未时……
许黟看向外面天色,面色微微变化,还有一个半时辰就到未时了。
期间,还能用食午饭耽搁片刻时间,但再继续拖延下去,便难上加难。
他们能用的法子都用了不少,若是还继续撒泼打滚,恐怕会引起对方怀疑。
“随从”同样担忧不已,他揉着自己捏得肿起来的腰肉,适才那疼得发白的脸色,不是作假演出来的。
“这事本与许大夫无关,袁头既然把你牵扯进来,还留我在这里应和,便是想要保住你。”他不晓得许黟的底细,但作为一名大夫,自是没有他自保能耐。
“若是等会情况紧急,许大夫保重自身,我来殿后便是。”
“若是真到那时,兄台也要保重自己。”许黟两眼眨都不眨,对上他的好意,并未选择退缩。
时下,能给于善意的人,实在难得。
“随从”摇摇头,对他的反应十分不解,这许大夫难不成不怕没命。
但很快,外面有脚步声过来打断他们的谈话,“随从”又躺回床上,“哎呦呦”地叫唤着。
过来查看的人是王大夫,王大夫脸色关忧:“可如何了?要不让在下一观?”
许黟挑眉横他一眼:“王大夫是不信我?”
王大夫干笑回道:“怎会,许大夫的医术在盐亭如此有名,自是高于在下的。”
许黟这才满意地开口:“等药煎好服下,半个时辰内便能好。”他说着,抛出个问题给他,“王大夫,你若是有这个闲心,不若多关心其他人,兴许还会有人肚痛难耐。”
王大夫别有用心,许黟就给他添堵,让他一个好好的大夫不做,竟干恶心人的事。
这时,阿旭和阿锦踩着门槛进屋:“郎君,药煎好了。”
“咦,你怎么在这里?”阿锦看向王大夫,说道,“钱官人找你呢,说是有药材数目不对,寻你问情况。”
有阿锦这话,王大夫不便继续待着。
他一走,许黟就端着那煎好的汤药,打开后方的窗户,往山下倒去。
“诶,郎君你怎么给倒了?”阿旭见状,惊到张大嘴巴。
“这药不对味。”
“我要是喝了不会有事吧?”
后者从床榻上起身,在原地跳了跳,扭着脖子放松身体,看着惊愣在那里的两个小家伙,就知许黟瞒着他们。
他便没再多说什么地躺回去,说道:“你先拖着半个时辰,我稍候来。”
“多休息。”许黟颔首,带着人离开。
阿旭和阿锦跟紧许黟,他们什么都没问,紧绷着小脸,保持着警惕的状态。
从早间起,郎君就不太对劲,里面定是有事瞒着他们,但郎君隐瞒肯定有他的道理。
而他们从跟在郎君身边就开始习武,有任何意外都不能拖郎君后腿。
想到这里,阿旭和阿锦咬紧下嘴唇,异口同声道:“郎君,有事都可叫我们。”
许黟垂眸,欣慰地看着他们俩:“我不要你们做什么,若真有事,你们顾好自己。”
然而,两人都没开口说话,紧紧闭着嘴。
许黟再好的脾气,见着他们不听,脸上浮出不悦:“听我的。”
阿锦抬起脸,认真地问道:“郎君是想要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做。”许黟眼睛直视她。
旁侧的阿旭忍不住地偷瞧许黟,随即站在妹妹这边:“郎君要是真的不打算做什么,为什么要交待这些?”
许黟:“……”关键时刻,阿旭怎么嘴巴变利索了。
许黟略一思忖:“我只是想到最坏的打算,并不是真的要做什么,这叫做未雨绸缪。”
用这话唬住半大小子还是容易的,果真,许黟这么一说,这两人就没那么抗拒了,纷纷乖巧地点头。
溜了一圈回来,仓库这边,已有几个人跑去外面的亭子歇息。
这边的亭子和四方亭一样,用帘子挡住冷风,四周摆放暖炉炭盆,矮几上点着上等熏香,旁边女使半跪在软垫上,为其按捏肩膀。
许黟冷漠地扫过那几人,目光落到不远处。
钱药商他们倒是没有这般享受,反而诚意十足地指挥着护卫们好好装药材。
因着这事,观望的几个商人对此甚是满意,觉得钱药商等人实在会做买卖。
“下回还有这好事,钱兄可记得某啊。”
“还有我,钱兄可不要贵人多忘事,把我给忘了。”
“好说好说。”钱药商想着到手的上万贯银钱,畅怀大笑,哪有不应的。
反正今日后,他们这些人也见不到了。
他们做戏做全套,等到将近未时,山庄里的厨娘们做好可口的饭菜,差遣女使们端上来。
许黟漫不经意地吃了几口,他和唐大叔都没有饮酒。
饮酒误事,那“随从”也借口肠胃刚好,拒绝了女使端上来的酒水。
这个插曲并没有引起钱药商等人的警惕,不过还未到最后一刻,这群人也没松懈。
他们陪同得差不多了,就打着哈欠说要回房歇息,让其他贵客们随意。
许黟心里捏一把汗,这些人莫非趁机要逃?
他远远与那“随从”隔空对视,眼里皆是担忧,不可,不能让他们离开视野。
两人心有灵犀,就在他们要撤退时,“随从”忽而从腰间拔刀,大喊:“都给我站住!”
钱药商等人惊恐回头,看到他手里的刀,不仅没站住,反而推开旁边碍眼的女使,朝着山庄外面奔跑而去。
惊呼,慌乱纷起。
“随从”眼睛死死盯着钱药商,他一动,便跟着动身,手里持刀,朝着他左侧腰一砍。
后面有人喊了声“大哥”,那钱药商抖了激灵,往右侧翻滚两圈爬起来,躲开“随从”的刀。
许黟闻言,看向了跟着往外跑的金药商,疾呼:“都趴下!”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不在原地,空拳赤手地加入混乱之中。
几名不明所以的护卫都愣在原地,许黟便知这些人都不知情,但难保这些人受蛊惑对付他们,大声喊:“官府办案,其他等人不可乱动!”
许黟这话一出,想跑来帮忙的护卫们当即愣住,不敢上前。
趁着这机会,许黟跑去擒拿金药商。
这金药商也不是吃素的,听到许黟的声音,旋即回身,从怀里掏出一把两尺长的短刀。
他拿着刀捅过来,许黟身形忽变,轻松躲开之后,挥手一拳,打中他肋骨下方的风府穴。对方吃痛一喊,连着后退几步,不敢与许黟动手,急忙快步逃开。
另一边,钱药商没有和“随从”正面对抗,那把官刀威力不小,一不小心就落得身死下场。
从正面无法突击,他便折身返回亭子那边,他手里有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见此,吓得全身发抖,两腿发颤地瘫在地上动不得。
别说拦人,自身都担保不住。
钱药商不去看他们,穿过亭子就往后院跑,哪想到,身侧撞来一人。
他顿感心惊,手中持着的刀往那人砍去。
“唐大叔!”
两声稚嫩的声音响起,阿旭和阿锦跑过来,扶住手臂被砍了一刀的唐大叔。
钱药商面露凶残:“找死!”
吐露这句,他却没再补刀,拔腿便走。
阿旭见状咬着牙齿,跳出来拦住他的去路。
“你砍伤了人,休要离开!”阿旭人不大,声音却不小。
许黟猛地回头,看到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空着手就要对上成年人,眼角猛抽。
顷刻,他不再迟疑,抓住金药商的手臂往前一拉,手掌蛮力一推,推在对方的肩胛骨。
“咔嚓”一声。
伴随而来的还有急促的痛呼,金药商手臂脱臼,许黟二话不说,脚掌点力,踢向他的腘窝。
痛感袭来,金药商整个人跪地不起。
许黟松开禁锢,连忙跑去抓拿其他逃窜的人。
他一面回头,看到阿旭委身躲开短刀,往钱药商的后腰打去,而阿锦在背后给他来了一掌,两人前后袭击,打中对方。
许黟提着的心并未落下,但见“随从”赶着过去帮忙,紧绷的肩膀微微一松。
他疾步追上那个快要跑到庄园门外的逃犯。
这时,外面涌进数名身穿甲胄的士兵,他们手持长刀,见到有人想逃,直接把持在门口处,另有两人将那惊恐失措的逃犯给擒拿住。
袁飞随后进来,见到许黟急忙问道:“他们人呢?”
许黟喘息喊道:“还在逃,你快带人进去。”
“好。”袁飞应下,回头点了四个人在这里把守,其余等人都跟着他入内。
许黟心里挂念着阿旭和阿锦,没有理会袁飞的呼喊,匆匆赶回亭子。
见到钱药商被人拿下,而阿旭和阿锦安然无恙后,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唐大叔脸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旋即手指不由微抖。
旁边,冯木章慌慌张张地给唐大叔止血。
许黟快步走过去,推开他人,蹲身喊:“唐大叔。”
他一面喊,一面从怀里掏着东西,因为害怕,两只手都在发抖。
还是阿锦哭着喊了一声“郎君”,许黟唇口发疼,回神过来,才知自己咬破了嘴唇。
他深吸口气,稳住心神地从怀里掏出小陶罐,打开盖子,将里面的药粉抖在伤口处。
“许大夫,这位官人伤口极深,恐怕需要缝伤。”冯木章见他面目可怕,大着胆子开口。
许黟道:“我知道。”
他用刀割开外袍摆子,撕成数条布条,紧紧地包裹住受伤的地方。
当时,唐大叔根本就没多想,为了拦住对方,可谓是使了十成的力道。
而对方亦是如此,这一刀极深,伤长四寸有余,深一寸,这才使得血流不止。
半个时辰内若是还止血不住,人怕是要失血过多晕厥过去。
许黟生怕细想,这事都因他而起,若是他们没有当众拦人,唐大叔也不会受伤。
他抬起眼看向众人,都是胆憷愚懦,特别是那些女使,哪曾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
皆是害怕得缩在角落,栗栗危惧,惊怯不已。
许黟对着其中那名眼熟的女使喊道:“可有针线?”
那女使怵头睁大眼:“有,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