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 凉得刺骨。
一辆灰色驴车从遂宁府出发,沿着官道,往西北方向而去, 驴车走走停停,每到一处县城就会在城中落脚一二日。
车厢里钻出个戴着帽子的少年,少年穿着厚厚的布衣,他望见近在咫尺的城门, 高兴地钻回到车厢里。
少年喊道:“师父, 秋林镇到了,我们今夜要在秋林镇住下吗?”
被称作为师父的, 是一名看着精神抖擞的老者, 穿着身宽厚的大袖衫, 盘腿而坐。
听到少年的声音,喝着茶水说道:“秋林镇离盐亭还有多远?”
少年摇摇头。
他连忙出了车厢,问外面的车把式, 得到了答案, 才告诉老者:“有五十里地,今天怕是赶不到盐亭县了。”
“不急。”老者说道,“今夜就在秋林镇落脚,明日一早,再前往盐亭县。”
得了吩咐,少年便乖乖地坐在老者旁边, 给他斟茶,一面心有困惑地问道:“师父, 我们为什么这么大老远的来盐亭县啊?”
这一路, 他们行了几百里路,天气萧瑟寒凉, 他们这趟出门,备的炭火,已经用得七七八八。
老者笑道:“不是跟你说了嘛,我们来见那许大夫。”
“可……”少年不理解,有些不满地小声说着,“那个许大夫,传得邪乎得很,师父,我总觉得这人不像说的那般好,更像个招摇撞骗的。”
老者看着他:“哦,那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少年正了正脸色:“我听传的人说,这许大夫不仅卖药丸药酒,还会炮制香丸,听着就是个卖药的。”
自从补法逐渐盛行,那些卖补药的大夫,比真正行医治病的大夫还要多。
有的药理都不懂,便招摇撞骗,举着卖补药的招牌,走街串巷的吆喝,专门骗那些有钱人家。
“你说得不错。”老者点了点头,他话锋一转,却道,“可惜你说得也不对,若真只是卖药的,却能传到遂宁府来,这人怕也是不简单。”
说着,老者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一个木盒,打开盖子,取了里面的药丸出来。
“这是那许大夫炮制的消食丸,你且看看。”
少年惊讶:“师父,我怎么不知道?”
老者眯起眼笑道:“若你什么都知晓,我就不是你师父了。”
少年闻言羞红起来脸,连忙说是师父厉害。他打开黄麻纸一闻,闻到药香味,里面有五颗如桐子大小的药丸,每颗都是圆润光滑,少见瑕疵。
“这药丸……”他愣住,比师父老人家做得好。
……
许黟在庭院中,摆弄着从药房里拿出来复晒的药材。
他挑挑拣拣,将品质略有些差的挑出来,还有发霉长粉蠹虫的,能用的继续留着,不行的就叫阿旭碾碎倒掉。
严重发霉和坏掉的药材不能用,他怕直接丢出去,会有一些无良的商贩捡了去,洗洗重新卖给医馆。
“郎君,这些白术长灰斑了!”另一边,阿旭挑拣药材时,发现了一袋发霉的白术。
白术极易发霉变质,许黟一看,就知道这袋白术都不能用了。
这袋白术是他去年秋挖的,当时挖的不少,他都留着,毕竟白术有“中药四君子”的称号,属于补气之品,用途很广。
他遗憾地把东西给到阿旭,叫他处理了。
与此同时,一辆灰色的驴车抵达了盐亭县城外。
进入城中之后,老者就让学徒去打听许黟的住址。
少年下车,看着市井里人来人往,见着一个面善的妇人在卖热汤,想着他们路上也口渴,便上前询问道:“这位娘子,你卖的是什么汤?”
“是菌汤,里面加了菌子、大骨头和姜片,喝一碗可驱寒了。”陈娘子见有人问,热情地招呼,“小郎君可要来一碗尝尝?”
少年问了价钱,掏出铜钱递给她:“喏,我要两碗,替我装上。”
见着妇人将汤装好,少年顺势地问道:“你可知城中有位许大夫?”
陈娘子端着陶碗的手顿住,面带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瞧着比许黟少个两三岁左右,身上穿的是加棉的布衣。
“小郎君,你找许大夫是有什么事?”陈娘子反问他。
少年听到妇人如此回答,就知道这人是知晓那位传得很是邪乎的许大夫,他心思微动,打算从她身上打听些什么。
“我们是从遂宁府来的,想来见见这位许大夫。”少年也不编谎话骗人,但也没全说了去,只问这许大夫,可是有真本事。
陈娘子眼睛余光瞥向后方的驴车,刚巧见着里面坐着一位老者。
她心想,这少年郎看着面善,还带着个老丈,莫非是来找许黟看病的。
陈娘子笑着说道:“这许大夫我可熟了,他不仅医术好,还是个大善人,给我们这些穷人看病,都只收一点医药钱。”
陈娘子说罢,又讲起她之前给许黟看病,许黟只收了几十个钱的事情。
还有城中如今有家胭脂铺,卖得最好的“许氏面脂”,也是出自许大夫之手。
少年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许大夫怎么还身兼这么多?连面脂都会炮制。
他恍恍惚惚地回到车厢里,把听到的事讲给师父听。
老者在车厢里,已然听到陈娘子的话,如今再听学徒再讲一遍,依旧觉得很是有趣。
他出声道:“ 柏儿,你又忘了,还没打听到许大夫的住址。”
少年噎住:“……”他确实给忘了。
于是,他连忙从车厢里出来,再次询问陈娘子,许黟家在哪里。
陈娘子道:“若是小郎君不嫌弃,就稍等我片刻,我把摊子收了,带你们过去。”
“这……你不用卖汤了吗?”少年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陈娘子笑呵呵道:“不了,这汤卖得差不多嘞,剩下的这罐是要给许大夫送去的。”
她指了指旁边用小陶罐另外装着的菌汤,本就打算待会就去许家。
没多久,陈娘子把摊子收好,坐上对方的驴车。
她没进到车厢,抱着竹筐在身前,坐在车把式的旁边指路。
他们从西街市井一路往东,没多久便来到东街承平巷。
许宅就在承平巷的第五户人家,宅子翻新不久,从外可见到院墙上崭新的青瓦。
“这就是许大夫家?”少年吃惊。
这许大夫……好生有钱,能在这里买这么大的宅子。
陈娘子先下来车辆,上前去敲门,出来开门的是方六娘。
“陈娘子来了,快快进来。”方六娘见到她,笑着想要拉着她进屋。
陈娘子只站在门口处,简单地说道:“有个老者带着个少年郎,从遂宁府来,想要找黟哥儿,你去通报声。”
“遂宁府来的?”方刘娘诧异了一下,眼睛往外看了眼,就急匆匆地去药房找许黟。
很快,方六娘折返回来,请他们一同入内。
……
许黟听到消息就从药房里出来,在堂屋里候着。
他在忙酿煮最后剩余的桂花酒,脖子上还套着襟脖。
老者跟着陈娘子进来时,看到他这样的装扮还愣了一下,以为他们找错人了。
不过年龄对得上。
那些传言里,都说这许大夫还未及冠。
“陈娘子,你忙完了?”许黟先问候了陈娘子后,再去看那老者。
瞧着四十多岁,身体硬朗,有点矮,不足一米六的样子,是个健康的小老头。
他收起心思,行礼问道:“敢问老丈人从遂宁府过来,是找在下何事?”
老者没有说他是为何事来的,而是先报了名字。
他鄙姓郭,名中攸,是名大夫,年龄五十有二。
许黟微微吃惊。
这郭大夫保养得很好,若不说他有五十二岁了,瞧不出来。比起在农田里干活的农人,要年轻好些岁数。
“你是大夫?”旁边的陈娘子吃惊。
既然是大夫,怎么来找许黟了,莫非是来找茬的不成。
她瞬间就有些后悔带人来找许黟了。
许黟听到他是从遂宁府来的大夫,很是欣然,他来到这里这么久,除了陈大夫和吴关山的医术比较好以外,其他的大夫都水平很普通。
他微笑地请郭大夫入座,唤阿旭上好茶来。
许黟问道:“遂宁府繁荣昌盛,郭大夫怎么会想到来盐亭县找我?”
“许大夫兴许不知,哪怕是在遂宁府,你的名声老夫也是有所耳闻。”郭大夫没有拐弯抹角地说道。
半年前,济世堂在卖一种叫“沈氏消食丸”的药丸,说能治诸多肠胃不适、积食不化等病症。郭中攸对此很好奇,便买了回来,那药丸确实不错,食两颗就能见效。
不过济世堂卖的价格不便宜,一包沈氏消食丸,就要卖到三十文钱。
不过它不需要煎煮,又见效快,府城中不少大户都备着,当做家里常备药丸。
但就在一个多月前,遂宁府出现了新的消食丸,叫“陈氏消食丸”。
是一个叫余秋林的商贩在兜售贩卖,且他还扯出沈氏消食丸是假的,偷的陈氏消食丸的药方。
后来,便渐渐地有不少传闻出现……
许黟对此都一概不知,直到听到余秋林,他才恍惚想起来。
两个月前,余秋林跟他说要去其他府城卖消食丸。许黟自然是支持的,便让他带着上千药丸出门,没想到余秋林去的是遂宁府,还跟沈氏的济世堂起了争执。
但这么久过去了,余秋林都没把这些消息传来,想必是觉得能搞定,并不愿意麻烦到他。
郭中攸道:“老夫有一事不明,既然这药丸是你所制,为何取的是陈氏?”
许黟道:“虽是我炮制,可研制这消食丸的并非是在下,在下只不过是借用,不敢贸然顶替。”
郭中攸解了心中疑惑,对许黟的回答也很满意。
他千里昭昭而来,自不会是只想解惑,更想要跟许黟探讨医术。
得知郭大夫的来意,许黟也来了兴致,如今能和他畅所欲言聊医学的,就吴关山了。
只可是,吴关山要坐镇妙手馆,两人能好好坐下来聊的时间并不多。
许黟偶尔也会去找庞博弈,庞博弈家里的藏书不少,也乐意给许黟看。在庞博弈那里,许黟还找到了另外两本医书,便亲手抄写,用棉线定制成册。
中医在几千年的传承中,有不少医著已经遗失,找不到原本,若是郭大夫是个有能耐的大夫,他还能从旁得到启发。
两人畅言无阻,一聊得入迷,连旁边的人都接不上嘴。
郭中攸带出门叫柏儿的少年,本名云柏,是郭大夫的关门弟子。他见师父没空搭理自己,就左顾右盼地看起许家的堂屋。
许家的堂屋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会客,一部分用来做诊堂,看起来颇有意思。
陈娘子见他无趣,就跟他聊起闲话来。
得知郭中攸在遂宁府是位很有名望的民间大夫,他虽然是民医,但祖上曾当过御医,他的曾祖父在宫廷里当了十几年的御医,后因朝堂动荡,郭曾祖父就从宫里出来,带着一家老小前往蜀地避难。
后来郭大夫得家中曾祖父所学,也成了一名大夫。
而云柏今年十二岁,十岁的时候被郭中攸收为徒弟,学医两年了,如今懂得不少药理医理,可是郭中攸还不让他给人看病。
陈娘子听他这般说,便问道:“你可知许大夫学医多久了?”
云柏摇了摇头:“不知。”他其实不愿意跟着来的,但他头上的师兄们都去游历了,只有他在师父身边。
陈娘子莞尔笑道:“也是两年。”
云柏惊愕。
这怎么可能?!
他听着许黟跟师父娓娓而谈,不怯,却也坦然,更加不像是初学者。
此时,郭中攸提到五脏积聚,是为何解。
许黟思索片刻,就缓缓说道:“积、聚和谷气乃人体内脏腑病也,积不可移,终生难治;聚则是不定,随时而作,可医。可从脉象断出,是积是聚,若是能治,方法自然有不少,难在能不能彻底根治,而不反复发作。”
郭中攸点点头,问道:“若这寸口脉沉而横,病症在哪里?”
这对于许黟来说并不难,他很快答道:“胁下,或是腹中,都可能。”
郭中攸捋着胡子,思索着跟许黟说到他之前医治的一个病人,便是胃中有积聚,食不下,食后作呕。
他当时开的是前胡汤。这前胡汤能治膨胀腹满,不思饮食及呕逆等。
病人服用汤剂后,有明显改善,两剂后便痊愈。
他问许黟,若是由他来开药方,会开什么汤剂。
许黟拧着眉,询问了郭中攸那病人的大致病症,而后,思索着说道:“先服用消食丸,若是消食丸服用后,只改善未痊愈,可再服用一剂小茯苓汤。”
“这是为何?”郭中攸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
许黟道:“消食丸能治积食,他积聚在胃,消食丸可治。若是只缓不治,那十之八九伴有气上逆。”
郭中攸眼里多出欣赏,不错,那病人确实还有气上逆之证,他没明说,就是想要试探一下许黟。
“你这后生可谓啊。”他笑着说。
难得有如此年轻的大夫,能在他的攻势下,对答如流不说,还能有如此见底。
许黟道:“在下不才,只是记性好。”
郭中攸摆摆手:“那也是你有变通之法。”
两人聊的兴起,等停下来才发现外面天色已蒙蒙暗。
阿旭适时地举着蜡烛过来点灯,对着许黟说道:“郎君,晚食已经备好了。”
他们看许黟和这老大夫聊得如此来,不需要许黟吩咐,便将他们的饭菜一起准备了。
食过饭,郭中攸和许黟两人皆是意犹未尽。
郭中攸捏着胡须,脸上带着笑问:“老夫在盐亭无相熟之人,不知许大夫可愿收留?”
许黟眼睛亮起来:“我唤阿旭去收拾房间。”
……
客房里,云柏在整理从车厢里带下来的箱笼。
阿旭给他们备了棉被,但云柏拒绝了,他们自己有带,就不劳烦用许黟的。
他铺着被褥,扭头看向桌案上精神抖擞书写着什么的郭中攸,疑惑问:“师父,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
“几日。”郭中攸没抬头,继续持笔书写。
云柏来到他的旁边,见他是在写今日所见所闻,心里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难道师父留下来,是看中那位许大夫了?
“师父。”
郭中攸的思绪被打断,只好停笔看他:“你怎么食过饭后就一直这神色,莫非是有什么事?”
云柏抓耳挠腮:“师父是想要收许大夫为徒吗?”
郭中攸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起来,捋着胡须直摇头:“教不得,教不得。”
“为何教不得?”云柏有些不乐意了,“师父那么厉害,教一个许大夫有何问题,再说了,那陈娘子说,说这许大夫其实就只学了两年医罢了,真有那么厉害?”
郭中攸叹息,两年啊……
若真只学了两年,那这后生怕是没几个人有资质教得了他。
同一时间,许黟在书房里写了一封前往遂宁府的信。
信是寄给余秋林的。
余秋林出远门已经有将近两个月,还没有新的消息传过来。
许黟今日难得从别人的口中知晓他的行踪,自是要向他打听关于郭中攸的事。
他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医学大夫,就掉以轻心。
这封信快马加鞭的话,不出意外,几日就可送到余秋林的手里。
许黟从书房里出来,把信封交给阿旭,让他明日早晨就将信送到邸店去。
“郎君,这郭大夫可信吗?”阿旭问他。
许黟道:“不知。”
从谈论举止间,可看出郭中攸是个很有学识之人,从他身上,他好像见到以前的一位长辈。
那位长辈也像郭中攸,会因为听到哪里有个厉害的中医,就横跨几个省,跑去找人家探讨关于中医的学问。
正如此,许黟选择留下对方。
阿旭沉思一会儿,问道:“郎君,需要我守着药房吗?”
许黟轻笑道:“不用。”
阿旭道:“药房里有不少秘密,若是对方半夜偷偷进去怎么办?”
许黟道:“好,但你也不用守着药房,你将药房里觉得有可能泄露的东西,搬去到书房里。”
阿旭呆了呆。
那东西可就多了。
在阿旭眼里,不管是消食丸,还是面脂,还是药酒和桂花酒,其方子都是不能告知给别人的。
真要搬,这些都得搬去到书房,那书房就是另外一个药房了。
许黟:“……”
他扶额笑出声:“我该说你什么好,你把有关的药方,以及账本收起来不就好。”
阿旭听着许黟这话,不住地点头。
还是郎君聪明!
阿旭长大了一些,如今个头已经窜到许黟的胸前。许黟还是把他当做孩子看待,见他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地抬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将阿旭的头发揉成鸡窝状,他才满意地回到房间里。
第二天清晨,许黟没有在庭院里练拳。
两个小孩也很机灵,都是在屋里练完拳才出来的。
他们有条不絮地去到灶房里,给方六娘打下手,一个人揉面团,一个人看火。
方六娘在剁肉馅,看着他们,小声地问:“郎君醒了吗?”
“郎君早就醒了,只是没出来。”阿锦说道。
方六娘道:“那我该去准备洗脸水了。”
“方妈妈,我去吧。”阿锦拍拍手,从凳子上站起来,她撸着袖子,问道,“热水在哪里,我给郎君端了水,也要给那边的客人端去。”
“妹妹,今天我去。”阿旭拧着眉,不想妹妹去。
昨日来的人里,那个少年看着跟他差不多岁数,只比阿锦大不了两岁。
阿锦有些拳脚功夫,丝毫不怕,她拒绝了哥哥的好意,稳当地端着热水,去到许黟的房间。
早食是包子和豆浆。
包子有肉馅和菘菜馅的,郭中攸和云柏两人吃得很开心,连连表示这包子实在好吃。
云柏咽下口中的包子,喝了口豆浆,满足地说道:“我们都是在市井里买吃的,外面的包子,没有方妈妈做的好吃。”
方妈妈欣喜:“好吃就多吃点,锅里还有。”
她今日做得有些多,吃不完。
郭中攸笑道:“食不过饱,老夫吃两个包子已足够了。”
他说完,云柏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阿旭和阿锦,也吃得差不多了,他们放下碗筷,就去药房里忙活。
药房的门窗都关着,里面什么都看不到,不过没多久,就能闻到一阵浓郁的酒香味。
他们在酿煮昨日没酿煮完的桂花酒。
郭中攸看了一眼药房,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不一会儿,外面就有人敲门,是何娘子来了。
何娘子是来送新衣裳的。
许黟觉得何娘子这段时间一个人在家,怪无聊的,便把今年制作新冬衣的任务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