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电划破长空, 将天幕撕开一道口子。
电闪雷鸣间,数十名蒙面刺客凭空而降,他们提着长刀,掠过人群, 直接围向苏陌, 目标十分明确。
围观的人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他们尖叫着四下逃窜。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李长薄想要去抓住清川, 可他被惊恐的人群冲击得往后退, 侍卫们在混乱中将太子团团护住,透过数不清的人脸, 李长薄看到那群凶神恶煞的刺客举着长刀, 在电闪雷鸣间冲向季清川。
季清川成了一只被围攻的猎物,就像上一世在那场宫宴一样。
他一个人被留在风暴中央,没有人帮他。
“清川啊……快跑!”李长薄在心里呼喊着, “别留在那……快跑!别任由他们伤害你……”
可李长薄如梗在候,他痛苦地呼吸着,却发不出声音来。
人们都在逃。
李长薄被侍卫长箍着往后撤退,他离清川越来越远了。
前所未有的恐惧涌向李长薄,他仿若看到了, 季清川在那雷霆之下, 化成了一片虚无。
他将再一次失去清川了。
李长薄心里的伤口再次崩裂, 他开始反抗,他踢打着拖他的侍卫长, 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嘶吼:“回去!去救清川!”
“护送太子殿下撤离!”
魏国公贺忠带着几人骑着高马冲过来,他掉转马头, 翻身下身,将几匹马都让了出来, 他冷冷望了一眼苏陌所在的方向,高声说道:“这些刺客不简单,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别多管闲事!我们人少,先护送殿下撤离!保护殿下安全为上!”
“是!”侍卫长拖住李长薄,近于央求道,“请殿下上马吧!”
“救清川,听到没!”李长薄双目赤红,面部狰狞,他从未如此失态过,他扯住侍卫长的手,声音嘶哑道,“你想违抗孤的命令吗!”
“伶人在大庸就是最低贱的贱奴,殿下玩玩可以,但不能为这些人冒生命危险!”魏国公一把拽回李长薄,硬拖着他上马,说道,“殿下身份尊贵,以后勿与这些人牵扯为好!”
电光中,李长薄的脸色变得极其可怖,他怒而揪住魏国公的衣襟,低吼道:“你也想让他死,是么?”
“请殿下清醒一点!”
“殿下嫌朝上对殿下的非议还不够多么?圣上已对殿下颇有微词!”魏国公咬着牙说道,“殿下苦心经营多年,多少人对殿下寄予厚望,要为了一个贱人功亏一篑么?”
“殿下就当作今日没来过天宁寺,那个投井的乐僧与殿下无关,这个伶人也无殿下无关,殿下是一国太子,是一国之本,当以大局为重啊!”
一国之本?
这被施舍的太子之位,当真是一国之本么?
嘉延帝曾鲜有的教过李长薄射箭。
烈日之下,他用一支箭敲打着李长薄端着弓箭的手臂,问他:“薄儿可知道,何为太子?”
小小的李长薄虽已是汗流浃背,但仍努力将姿势调整到最佳状态,汗水沿着他的睫毛滚落,李长薄认真答道:“太子乃一国之本。”
“薄儿错了。”嘉延帝以箭头压低李长薄的手,说道,“太子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朕,赐予的尊荣。”
所谓太子,不过是那位身处九五之尊的君王的赏赐与施舍。
他可以立太子,自然也可以废太子。
生杀予夺,皆是他一念之间。
“咻”的一声,离弦之箭破风而出,可饶是这支箭再有力道,被强压下一头的箭,注定射偏了,甚至连靶子的边都没有挨着。
嘉延帝笑了:“薄儿,可千万不要让朕失望啊。”
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李长薄仿若又看到了宫宴上季清川那绝望的眼神。
“为什么?”
季清川像一只破碎的风筝,他已经听不见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谩骂与羞辱,只问嘉延帝:“父既生我,何故弃我、杀我?”
嘉延帝龙颜大变,他将案席上的酒樽狠狠砸向季清川,见了鬼一般死死盯着季清川的脸,怒吼道:“来人啊,给朕拖出去!快给朕拖出去!将他立刻押入诏狱!”
李长薄不是没有怀疑过嘉延帝。
上一世的那场宫宴,就像是专门为季清川设计的一场围猎。
所有的围攻、嘲笑和羞辱,都像有人蓄意安排的一样,有人要害清川,在那皇宫里、在那权力的中心,有人要将清川往死里逼。
季清川与李长薄的身份互换,季清川被扔进乐坊成为最低贱的伶人,大庸律法中关于伶人愈加严苛的条例,甚至李长薄与季清川的相识……所有的这一切,都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样。
精心设计,步步为营。
整场宫宴上,嘉延帝都像一位欣赏着狩猎成果的胜利者,愉悦地享受着一切,直到季清川哭着摘下面纱,露出那张几乎与长乐郡主一模一样的脸。
嘉延帝慌了,他暴怒了,他指着季清川,骂他东施效颦,骂他假冒皇嗣。
而被蒙在鼓里的,是至死都以为自已被亲生父亲厌弃、至死都无人爱他的季清川。
清川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去宫宴的。
那时候清川该多绝望啊。
可李长薄没有站在他身边。
李长薄恨自己自私可耻,恨自己懦弱无能,他将那些欺负清川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记在了账上。
如果,这一世这些人还想要来作贱季清川,那么他李长薄,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夜宫教礼日的司红及下毒事件,今日天宁寺的刺杀,一件接一件,那人甚至都已经懒得玩手段了。
就这么等不及想要季清川的性命吗?
李长薄之前不敢直接怀疑嘉延帝,正是因为他不相信一个父亲会对自己的孩子这样残忍。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究竟是为什么?
上一世,李长薄眼睁睁看着季清川走向绝路,这一世,李长薄什么都不怕了,他只怕季清川不要他,不理他。
“孤不需要你来教!”李长薄一拳将魏国公击倒,昔日横扫千军的猛将已然老了,魏国公怒而望向李长薄。
李长薄拔出魏国公的刀,指着他的脖子,道:“贺卿僭越了!孤需要的是听孤指令、为孤冲锋陷阵的猛将,而不是试图干预孤的狼子野心之人!”
“贺卿既知孤经营多年,就最好睁眼看清楚,谁才是大庸未来的主子。”
魏国公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而后那布满皱纹的眼角,竟然扯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谁再敢阻止,格杀勿论!”李长薄翻身骑上那匹高头大马,用刀在那马背上重重一拍,逆着人流向季清川冲去,“给孤救人!”
“殿下!”侍卫长惊呆了,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魏国公,很快反应过来,立刻跃上马背追了去,“保护殿下!保护季公子!”
-
苏陌没想到裴寻芳会亲自来。
苏陌直视着那把砍向他的刀,眼睛都未眨一下。
闪电映入裴寻芳手中的刀,也映亮了他的眼,他就像苏陌召唤来的神兵天将,带着无可匹敌的刀,为苏陌披荆斩棘。
“杀”苏陌。
裴寻芳不会交给任何人。
刀在裴寻芳手里,苏陌的安全便在他手里。
苏陌笑了。
裴寻芳的刀法快而稳,那长刀犹如裹着万钧雷霆,一刀下来,定可以让苏陌身首异处。
大约连痛一下的机会也没有。
天道,呵。
那就试试天道敢不敢让主角季清川就这样死掉。
那长刀伴随着雷声落下,就在方寸之间,一个黑色身影冲了过来,举刀一挡,但听鏦铮交鸣,两刀相接,激起电光火石。
“公子快跑!”是贺知风。
贺知风擅用刀,他的刀在都督府无人能出其左右。可裴寻芳这一刀太狠了,迎上这一击的瞬间,贺知风的脸就变了。
破空刀劲如千钧之力压下来,贺知风虎口一震,顷刻间皮肉迸裂,鲜血就那样飙了出来。
“铮嗡——”刀身颤鸣。
贺知风的刀被那力道直接从中震断,断成两截,锒铛落地。
贺知风痛得脸部扭曲,他回头对苏陌喊道:“清川,快跑啊!”
裴寻芳听他唤“清川”,似乎来了气,他眼中升起戾气,根本不给贺知风喘息的机会,举起长刀拦腰便横来一刀。
那刀刃削铁如泥,若真落在贺知风身上,这人怕是要与方才那断刀一样,变成两截了。
“贺大人!”苏陌疾声道。
苏陌喊的是贺知风,眼睛却看向裴寻芳。
苏陌曾提醒过他,贺知风为人正派,可用不可杀。
裴寻芳撞见苏陌的目光,在最后一刻刀锋一转,以刀背朝贺知风腰腹重重一击。
贺知风终究是慢了一拍,他以断刀去抵,却仍被那可怕的力道掀飞数米。
他的刀掉了,系在腰间的香囊也断了。
贺知风狼狈地跌在泥土里,他从未如此落败过,他素爱与人切磋,却不知道在大庸竟然还隐藏着如此高手!
裴寻芳稳稳落地,他闲适地转了下手腕,随后将长刀背于身后,侧过身子看向苏陌。
他眼中没什么情绪,冰冷而锐利,像个真正的杀手。
那一瞬,苏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若是有一天裴寻芳想杀他,他应该是必死无疑的吧。
“殿下想逃去哪?”梦里裴寻芳那尖细病态的嗓音再次出现在苏陌耳边,他眸光破碎,声音里噙着无边疯狂,“除非殿下亲手杀了咱家,否则殿下永远别想丢下我……”
“杀了我,殿下自由了,我也自由了……”
苏陌的心仿若被人套上了枷锁,一边残忍地凌虐着,一边温柔地亲吻着。
苏陌隔空望着裴寻芳,还是这双眸子,还是这个人,可却又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梦里的那个裴寻芳,究竟为何会与苏陌纠缠至此?
苏陌绝不会允许自己与裴寻芳的关系走到那个境地。
梦里的事情,苏陌改变不了。
可至少,苏陌可以改变当下。
穿进这本书里,苏陌一次又一次将自己陷入困境。
作为“穿书人”,苏陌要受到所谓天道的威胁,作为“季清川”,苏陌要受到阴谋幕后人的疯狂报复。
苏陌腹背受敌。
既然如此,今日索性就用一场狩猎,让这些幺蛾子一起碰碰面。
或明或暗,或敌或友,拉出来遛遛自然见分晓。
李长薄骑着马冲过来了。
他的侍卫也折而复返。
裴寻芳的人迎了上去,与他们杀成一片。
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目光,也逐渐火热起来,蠢蠢欲动。
数不清的人影在四周跳动着,他们就像是狂欢夜里跳跃的篝火,苏陌看不见他们,只紧紧盯着裴寻芳的眼,再次用唇语说道:“杀我!”
裴寻芳立刻接收到了讯息。
他几乎毫无迟疑,扬起长刀,黑色长靴在尘土里踏出漩涡,裴寻芳如黑色猎豹一般,卷着疾风再次冲向苏陌。
十米,九米,八米,七米……
苏陌数着距离。
忽然,苏陌腹部被重重一撞,整个人被带着往后冲出数米,只觉腰间一紧,脚登时离了地面,而后天旋地转。
苏陌被人拦腰扛在了肩上。
这是一个光头僧人,就像人群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苏陌看不见他的脸。他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扛着苏陌,撒腿就跑。
“清川!”
混乱间,苏陌看到李长薄惨白而惊恐的脸。
可很快,他的脸被一群新出现的刺客遮挡住了。
那是苏陌在等的另一波人,真正的刺客。
数十名黑衣刺客从暗处涌出来,再次搅动这浓黑的夜。这批新来的刺客目标更明确,他们没有同李长薄的侍卫纠缠,甚至不与裴寻芳的人恋战,而是齐刷刷提刀向扛着苏陌的僧人追去。
一道闪电照亮天地间。
猎物出现了,终于不用再束手束脚的裴寻芳发出命令:“给我杀!”
苏陌被那僧人扛在肩上狂奔。
这根本不是正常人的速度,他跑得像一阵风,连最快的烈马都追不上。
“阁下终于现身了。”苏陌有气无力道。
“公子玩这么大,不现身不行呀。”那僧人道。
苏陌心中哂笑,躲在暗处窥伺,随时准备附着在任何一个工具人身上出现,他可以是胡大夫、是卖许愿铃的老妇人、是天宁寺的任何一个僧人,他也可以,是那个曾被斩了脑袋的玄衣人。
杀不死的“玄衣人”,真正的刺客,很好,两条蛇都引出洞了。
苏陌今晚的狩猎,收获颇丰。
让李长薄再次感受到失去季清川的恐惧,让他直面那些要杀季清川的刺客,逼他去认清这场阴谋背后的秘密,从而激起他的反抗。
君臣?父子?
呵。撕开那阴谋的遮羞布,让他们去自相残杀吧。
可苏陌为什么这么难受?
属于季清川的这颗心脏再次抽疼起来。
刚刚被撞的那一下,五脏六腑都快被震翻了,在急速的奔跑与颠簸中,苏陌满嘴血腥,几欲呕吐。
这该死的病弱之躯。
苏陌强撑着抬起头,想在那一群追上来的人中寻找裴寻芳的身影。
可不知怎的,他视线越来越模糊。
忽的呕出一口闷血,苏陌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苏陌躺在一堆凌乱的经书中。
满屋子都是整齐排列的书架,地上扔满了泛黄的书籍,空气中都是陈年墨渍与书页的味道。
这里应该是藏经阁的某一个房间。
苏陌一个人在这房间里。
“公子终于醒了。”这声音清朗如山钟,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苏陌捂着发疼的心口强撑着坐起。
落地烛台里,十五支烛火闪烁着,苏陌终于看清,他面前放着一叠纸,还有笔墨,身后的墙上空荡荡的,一幅巨型卷轴从顶部悬挂下来,烛光将他的身影投在那幅卷轴上,清隽如竹。
那幅卷轴是空的,空无一字,亦无点墨,只有苏陌的影子。
“阁下是谁?”苏陌转过头,那影子也跟着转过头来,完美的侧颜投在那卷轴上,望之悦目。
“这也是我要问公子的问题。”那声音似乎挺愉悦,问道,“公子,是谁?”
这声音不像来自于任何一个方向,他充盈于整个房间,就像存在于每一本书里,或者每一个文字里。
苏陌细细打量着那些从底到天的落地书架,说道:“阁下既然不知道我是谁,又为何要救我?”
“季清川不该这样死去,公子乱了规矩。”那声音认真道。
“哦?”苏陌心中的猜测渐渐明了,道,“那季清川应该怎样死去,请阁下教教我。”
“公子当真不知,还是明知故问?”那声音道,“公子今日举动,分明是在挑衅。”
“我只是想见见阁下。”苏陌说道。
苏陌说的是实话,弁钗礼临近,他即将踏进那场他亲手编织的风暴中,可苏陌还有许多的不确定,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计划,最大的不确定便是那位玄衣人。
苏陌之前怀疑与吉空有关,可明显不是,吉空只是一个参悟天道的笔下高僧罢了。
苏陌需要找到这个“不确定”,弄明白它是怎么回事。
很明显,这次找对了。
“见我?”那声音不悦道,“初次见面时,公子就送了我一份大礼,公子出手狠绝,‘掉脑袋’这种事情,有一次就够了。”
苏陌道:“那日在不夜宫,是我的不对,让阁下受委屈了,在此向阁下道歉。”
“那公子愿意割下头颅,偿还我吗?”那声音道。
摇动的烛火突然齐刷刷向苏陌倾斜,苏陌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怒意,他不动声色道:“季清川不应当如此死去。”
俄顷,那声音笑了,而后又说道:“公子可知,自你出现后,一切都乱套了,这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苏陌问道:“阁下此话何意?”
“这天地间,各人自有各人的宿命,季清川也一样。季清川是这个世界的主线,牵一发而动全身,公子屡屡越界,当真以为可以逆天改命么?”那声音说道,“小槛的事,还不足以提醒公子么?”
苏陌脸色一变。
那声音似乎很满意苏陌的反应,又道:“公子不来见我,我也是要去见公子的。”
苏陌道:“阁下难道不是一直都躲在暗中吗?”
那声音笑了:“被公子发现了,公子聪慧。”
“我可以看透这世间所有人心中所想,李长薄、裴寻芳,甚至那个贺知风,我看到了他们对公子的欲。”
苏陌攥紧手指,这个人居然有此等技能!
“可我却唯独看不透公子的。”那声音道,“公子对我来说就像一片空白。公子不是季清川,公子究竟是谁?”
“阁下那么好奇,就自己来寻找答案啊。”苏陌道。
“请公子告诉我,公子为何要联合裴寻芳对付李长薄?公子诸多行为,皆扰乱了世界主线,有违天道……”
苏陌打断他的话:“请问阁下,何为天道?”
那声音停了一瞬,说道:“造物者创造这个世界时制定的规则,便是天道。”
苏陌的心“噗通”跳动了一下,他追问道:“那么请问,造物者是谁?”
那声音似有不悦:“造物者岂是你我能妄议的!”
苏陌笑了。
他忽而起身,踢翻了地上的笔墨,墨汁洒了一地,也沾上他的衣摆,他冲进那满屋子林立的书架中,数不清的书籍,数不清的文字,每一个都重新充满着力量。
苏陌脑中那封闭已久的金色字网再次张开,遮天蔽日,笼罩一切。
天道?哈哈。
苏陌兴奋地穿梭于那高高的书架间,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射在那巨幅卷轴上。
他就像,跃然于纸上肆意泼洒的墨。
苏陌朝着那虚无的声音张开手臂,说道:“来跟我做个交易吧,阁下最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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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陌被那僧人扛着进了这间藏经阁后,便如鱼儿滑进了大海,消失得无踪无迹。
裴寻芳心急如焚。
一切如计划的那样,李长薄被刺激到了,开始反抗了,苏陌也成功引出了真正的刺客,现在外头三波人正打得不可开交。
李长薄只要不傻,便很快能发现,那些真正的刺客身上都被种了蛊,正是嘉延帝阴养了十余年的死士。
可是,苏陌没有将计划的另一部分告诉裴寻芳。
那个突然出现的僧人是怎么回事?
他带走苏陌究竟想做什么?
裴寻芳越找越心慌,他觉得自己被骗了。
这座藏经阁太大了,一共九层,每层有十来间房间,错综复杂,裴寻芳一层一层、一间一间地找过去,却依然没有找到苏陌的影子。
裴寻芳眼皮跳得厉害。
好端端的人,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而苏陌所在的那间房间里,地上的书本与纸张忽的被一阵风刮起,狂乱地翻动着。
那声音含着愠怒,在苏陌面前现出人形,正是苏陌最初见过的玄衣人模样。
巨幅卷轴上,两个人影重叠在一起。
“其实我很好奇……”玄衣人用戴着乌金色手套的手,托起苏陌的下巴,“那些人对公子的欲,究竟是什么?”
“可公子若问我最想要什么?”
“我要你……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