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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破戒

穿成笔下最惨美人受后 赵吉吉 6265 2024-07-26 09:08:56

“四爷, 临安许钦求见。”门外有人来报。

玄衣人晃了晃手中瓷瓶,歪头看向裴寻芳:“这临安的风,近日是越吹越大了,这位许爷可是贵客。掌印守了公子这几日, 外头局势瞬息万变, 该去料理了。公子这里有阿烈就够了。”

守在外头的众仆听见动静,暗叫不好, 哪里来的不怕死的, 竟敢如此同四爷说话。

裴寻芳不动声色为苏陌掖好被子,放下床帐, 这才转身道:“将此人捆了。”

几名影卫如鬼影般掉落。

他们瞄了一眼床帐内睡去的人, 很快将小和尚捆成一个粽子。

玄衣人也不挣扎,笑着任人捆,他讥笑道:“掌印如此待我, 怕不是忘了咱们之间的约定!我可以救公子,也只有我可以救他,你不想让他好了吗!”

裴寻芳手一勾缓缓向外间走去:“拖出来。”

玄衣人被按头扣在裴寻芳脚边。

裴寻芳垂眸谛视着他,道:“药拿来。”

“这药若不是我亲自来用,便失了药效。”玄衣人被强摁在地上, 皮笑肉不笑道, “掌印就算抢了也没用。”

裴寻芳面色一沉, 他摩挲着指尖,缓缓蹲下, 忽的,他一把抓住玄衣人的脖颈, 按着他将他往地上一砸,声音低而狠, 道:“咱家生平最恨装模做样的假和尚,阁下既穿了这身僧衣,就当守好僧人的戒律。”

玄衣人喉间一咕隆,发出奇怪的声音。

影卫们见了,吓得纷纷松手。

“阁下若敢背地里玩阴招,咱家可不会管什么约定不约定,咱家有一万种方式叫你生不如死。”

玄衣人喉间挤出冷笑:“呵,掌印过河拆桥,还真是正人君子。”

“咱家来此一趟,可不是来当什么正人君子的!”烛中晃过裴寻芳的眼,那双漆黑的凤眸里,有一股让人望而生畏、亵神渎佛的邪气与狠戾,那是玄衣人在这个世界的人们眼中所未见过的。

“咱家刚刚才找回他,知道这有多辛苦吗?”裴寻芳低吼道,“药、拿、来!”

“找回他?”玄衣人怔了一瞬,忽而笑得有些疯,“掌印在妄想什么?瞧瞧你那紧张模样,掌印若是认为,在下有本事拐走公子,那就是小看他了。你要知道,他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阁下什么意思?”

玄衣人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他故意激怒裴寻芳:“你得不到他的。别白日做梦了。”

“掌印不过是渺渺众生中的一枚棋子,而且是一枚生了非分之想、注定会被弃用的棋子。”玄衣人明明被捆成个粽子,像虫一样在地上蠕动着,语气却高高在上,他道,“知道你与我们的差别在哪吗?”

我们?

哪个我们!

裴寻芳一听便火冒三丈。

“这世上,唯有我有资格同公子站在一起。可即便是我,也只能匍匐在公子脚下,仰望他,做他忠心不二的臣。而你,却在奢望占有他,奢望与他并肩而立,更可笑的是,裴寻芳,你知道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吗?哈哈哈哈小小蚍蜉竟敢妄想撼动大树,萤烛之光也敢奢望与日月同辉……”

“去他妈的日月同辉?”裴寻芳忽而拉起玄衣人身上的绳索,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单手拖着他粗暴地穿过外室。

玄衣人毫无防备,他四肢被束缚着,根本动弹不得,所有重量都集中在脖颈上的那根绳索,他登时被勒得双目圆瞪,双腿直蹬。

裴寻芳哪管他干呕嚎叫,拖着他,将他像只破麻袋一般扔进了庭院。

玄衣人狠狠砸在庭院桌凳上,咣咣当当,那上好的一套桌凳被砸得稀巴烂。

屋里忽的飞出来一个大活人,众仆吓得退成一圈。

“不好了,要出人命了。”一人轻声说道,“快去叫夏伯。”

玄衣人滚在碎渣里,勾着脖子大笑起来:“裴寻芳你应当有自知之明,你不过是他的众多工具人之一,他高兴便赏你一口,不高兴时,随时都可以弃了你。”

“在这世界里,季清川是属于李长薄的,而他……”玄衣人望向那正房的方向,说道,“他不属于任何人。”

裴寻芳双唇泛白,掐住玄衣人的脖子将他狠狠怼在红豆树庞大的树杆上。

白色花瓣簌簌掉落,裴寻芳低吼道:“再给老子胡说八道!”

“掌印大人,你的愤怒只能证明,你在害怕。”玄衣人笑得更疯了,“你越是防我、怒我、恨我、暴力对我,越是说明,你信了!”

玄衣人嘴角流着血,可他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仰起脖子,挨近裴寻芳,轻声道:“我读不到你的心声,说明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能来到这里,说明你已知晓穿越的秘密。我不知你为何还未被吞噬,可掌印大人,既然来到这里,就要遵守这里的规则。”

裴寻芳鼻翼翕张着,五指已深深嵌入那嚣张的脖颈皮肉中,只要再多一点点力气,裴寻芳便可将这脖子生生拧断。他吐着热气,道:“何为吞噬?什么规则?”

玄衣人脸色紫白,他啐了一口血沫子,他仍旧在笑,他很乐意看到裴寻芳发狂。玄衣人讨厌一切不可控,裴寻芳这个突然的闯入者,让他很不顺眼。

在他永恒而无趣的生命里,玄衣人前前后后处理过不少角色觉醒者,他们无一不像被阉割的鹌鹑一样,跳得高,也死得快,最后淹没在时空里,再也不见踪影。

可这个裴寻芳不一样,他不敬神明,毫无畏惧之心。

玄衣人隐隐预感到,这个闯入者将有可能会毁掉他苦心守护着的一切。

他不会允许这等事情发生。

这些皮肉之痛于他而言不过如羽毛拂身,他甚至还未感觉到,脸上的伤便已在自行愈合,他笑道:“掌印,别白费力气了,你就算将这颗脑袋拧下来,也伤不了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裴寻芳咬牙道。

“在这世上,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人是人,神是神,人与神云泥之别,不可僭越。吉空说得没错,莫痴莫妄,方可平安长乐。掌印若是放下执念,莫再做那霸占着公子的白日梦,倒也可以今朝有酒今朝醉……”

“你懂个屁。”裴寻芳嗤道。

“在下是不懂,”玄衣人道,“可掌印之所求,不正是人之爱欲云雨之欢么……”

“阁下若是认为,我与公子之间不过是床上那点事,那未免太可悲了。”裴寻芳嘲笑道,“阁下连人的情感都不懂,与畜牲有何分别。阁下不配为人。”

玄衣人脸都绿了。

“阁下这么好奇咱家与公子的床笫之事,方才在廊下偷听得可过瘾?既然你那么好奇,咱家就帮帮你。来人!”

“是。”

“阿烈小师傅红尘未了,送他去城巷南院开开荤,务必尽一尽咱们的待客之道。”

影卫这下有点懵了。

阿烈小师傅是季公子的人,未经公子同意,揍一揍……也就算了,这会还逼着他一个出家人去逛暗窑子,这样真的可以吗?

“阁下听清楚了,”裴寻芳掏出块手帕子,一根一根擦着手指,“我不管阁下的规则是什么。他是我的爱人,过去是,现在也是,这便是我的规则。”

玄衣人嘴角抽搐着:“不瞒掌印,在下与公子也有一个交易。”

裴寻芳转眸望向他。

“掌印猜,公子为何会允我跟在他身边?”玄衣人故意放慢语调,笑得得意。

“因为,我答应帮助公子离开这个世界。他从未想要留在这里。”玄衣人微笑道,“掌印与他之间,我与他之间,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场交易而已。掌印以为的爱人,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裴寻芳眸光一暗。

夜风掠过他虚握的五指,手心冰凉。

“掌印是一把好刀,我用着很趁手。可交易总有结束的一天,你我之间本就是一场游戏……掌印入戏太深了。”

苏陌的话,字字如钉子般钉在裴寻芳心口。

裴寻芳原地转了一圈,地上铺满了掉落的红豆花瓣,他盲目地走了几步,心里空荡荡的。

苏陌从一开始就在计划着离开,裴寻芳何尝不知!

他曾被他强行留了两年。

那些强求而来的相伴岁月,终究是一场空。

他终究是要走的。

可裴寻芳刚刚才找回苏陌,他原本已经决心同他告别,可见到他的那一刻,裴寻芳便知道自己完了。

怎么可能放得下?

苏陌就在那间屋子里,正睡在他的床上,不久前他们才亲热了一番,他在他怀里哭着唤他的名字。

怎么可能放得下。

裴寻芳焦躁地擦着手上沾着的血渍,他疾声道:“净手。”

几人瑟瑟发抖移过来,有人掌灯,有人端茶水,还有一人端着净手的紫铜匜。

“四爷。”那人躬身道。

裴寻芳将双手浸入铜匜中。

那水中浸泡着药材,隐隐散发着檀香,裴寻芳的手在抖,这双手干干净净的,戴着墨玉臣韘,没有那道丑陋的疤痕。

粼粼水波在烛光下折射出光影。

裴寻芳忽而看到,水波中的自己,一头银发。

裴寻芳心一惊,差点打翻那紫铜匜。

仆人吓得面如土色。

裴寻芳再仔细看去,原来是自己看花眼了。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玄衣人仍旧在笑,“梦中人呐,注定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裴寻芳回头喝道:“还不带走!”

夏伯急匆匆赶来,他看着院内一地狼藉,问道:“这是怎么了?四爷……”

裴寻芳转眸看向夏伯,漆黑的眸子闪着光。

一如当年那个赤子少年跪在大雪中拜别满是焦土与死尸的洛阳城时,眼中浸满着恨意与委屈,却也有一股无人可撼的倔强。

他问道:“夏伯,人心是否不可强求?”

夏伯一时老眼昏花,竟觉得那烛光下四爷眼中含着泪光,便问:“何人之心?”

裴寻芳道:“我心悦公子,难道有错吗?”

“孩子,”夏伯道,“付出真心没有错。”

“四爷自小便背负太多,人的心呐,一旦被仇恨与恐惧填满,便成了严防死守的城门,很难再向他人打开。四爷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可心的人,四爷喜欢就好,之前是夏伯多言了。”

裴寻芳虚虚握了握拳,转身朝屋内走去。

“四爷,那位许钦……”

“带去隔壁书房。”

裴寻芳必须确认一件事情,他关上房门,掀开床帐,脱靴而入。

被窝中的人半张脸掩在衾被下,只露出一双紧闭的眼,裴寻芳拨开那些碍事的被子,将苏陌拥进怀里。

满胀的拥有感让他稍感安心,他吻着苏陌的额心,道:“公子不是季清川,咱家很高兴。”

苏陌仿若对这种半夜突袭的拥抱习以为常,他只在梦里哼唧了一声:“嗯。”

裴寻芳又道:“你肯告诉我,我很高兴。”

苏陌睫毛轻颤了几下,他从浅寐中醒过来了,可他未作声。

裴寻芳将他抱得更紧了。

“公子曾说过,只要线握在手里,纸鸢飞得再高再远,也是会归家的。”裴寻芳的声音很低,“我可以放你自由。”

“我不会再拘着你,我会倾尽全力给你自由,公子想做什么,想去哪里,咱家都满足你,可公子能否答应我,永远不要割断我手中的线,可以吗?”

苏陌沉默着。

那意味着牵绊。

“答应我,可以吗?”裴寻芳捧起苏陌的脸,吻了下去,“永远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别再让我找不到你。”

裴寻芳恨不能将苏陌揉进自己身体里。

可他知道,苏陌不是他能藏起来的漂亮娃娃。

苏陌承受着他愈发凶狠的吻,终于在交错的喘息中糊涂应道:“……好。”

裴寻芳欣喜若狂,他如得了安心丸一般,不再闹他,心安地揽过他的肩,又忍不住照着他的脸亲了又亲:“咱家这样亲你,公子是欢喜的,对吗?”

苏陌没有哼声。

裴寻芳就当他默认了,又亲道:“公子快点好起来,咱家教公子骑马。”

他忘乎所以,连门外通报秦老来了也未听到。

秦老一进屋便撞见床帐里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他踌躇了一瞬,轻咳一声,稳稳在床榻边坐下了。

裴寻芳丝毫不见外,在秦老面前也毫不避讳,他将着苏陌抱在怀里让秦老为他诊了脉,又将苏陌的情况一一说与他听。

秦老望着苏陌脸上尚未褪去的红晕,道:“公子先天不足,后天失养,如今又劳伤过度,实在不是长久之计,从今日起,掌印当有计划地为公子调养身体了。”

裴寻芳点头道:“我正是此意。”

秦老摸摸胡须,轻咳一声,到底还是想起了夏伯的提醒,说道:“这养的第一步,便是忌气耗。”

言下之意,不可房事过度。

裴寻芳脸上微恙,老老实实应了。

秦老瞅他未有愠色,便又大着胆子将那紧要与危害都可尽说了一通。

裴寻芳只顾听着未说话。

说到后头,秦老又担心是不是有点过了,便又胡乱宽慰了他几句,这才忐忑地去写方子。

裴寻芳跟了上去,拿出从玄衣人那里夺来的瓷瓶子递于秦老:“秦老请看下这瓶药。”

秦老将那药倒出来,闻了闻,又舔了舔,他紧皱着眉,又将那药放入掌中碾碎了,仔细观察一番,最后道:“这药古怪得很,老朽还得研究一番,四爷哪得来的?”

裴寻芳方知,玄衣人说这药只有他来用才有效,怕是真的。

-

玄衣人正尴尬地坐一间花里胡哨的客房里发愁。

他看着眼前那一排男着女装、油头粉面的小唱,头有点疼。

“小师傅,好歹选一个吧,否则今晚交不了差。”龟爷瞅了一眼窗外那一排惹不起的阎罗爷,催促道,“这已经是最后一批了。”

玄衣人心觉荒唐,便随手指了指人群中那个将头低得最低的、未着脂粉的素净小唱,道:“就你吧。”

龟爷终于松了口气,领着众人离开,并锁了门。

“知道怎么伺候男人吗?”玄衣人问道。

小唱害羞地点点头。

“过来。”玄衣人道,“教教我。”

那小唱低垂着粉颈,将身上那点薄衫脱了个尽,光着身子坐到了玄衣人腿上。

玄衣人皱了皱眉,他从未想过自己要来尝试这个,这事有点离谱,但也算不得什么。

小唱蠕动着身子,在他腿间不停蹭着,还小心翼翼地要来亲他。

玄衣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小师傅可有心上人了?”那小唱轻声问道。

“何出此言?”

“小师傅看都不看奴一眼。”

玄衣人这才正眼瞧了眼这个他随手一指的人。

没什么特别的。

房间里点着熏香,这味儿实在是惑人心神,玄衣人大概是昏了头,竟然觉得这小唱的声音有几分像苏陌。

“小师傅闭上眼,”那小唱像条小蛇一样攀住他的脖子,害羞道,“就将奴当作你的心上人吧。”

玄衣人迷迷瞪瞪被这小唱引导着,一会觉得这小唱实在是孟浪,一会又觉得仿若是苏陌在同他说话动作一般。

他渐渐兴奋起来,那小唱的低吟声实在是诱人。

玄衣人心口的位置有一种痒痒的胀麻感,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滋长着。这感觉在他看到苏陌受伤的双腿时就曾有过。

玄衣人闭上眼,脑中却全是苏陌的影子。

他忽而将小唱按在桌上,贴在他滑溜溜的后背,道:“唤我阿烈。”

小唱怔了一瞬,这才微微侧脸,听话唤道:“阿烈……”

玄衣人将他的脸掰回去,又道:“说,阿烈,跟我做交易吧。”

“阿烈,”小唱娇声配合着,“跟我做个交易吧……”

玄衣人很满意,他按住小唱光洁的后颈,俯身道:“说,阿烈乖,我最喜欢阿烈了。”

小唱有求必应,一一照做。

可这小和尚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小唱陪玩了许久他却迟迟不办正事。

小唱是风流惯了的,他全身都酥透了,撩到这个份上不入正题显然不行。

再说这单的赏银是平日的三倍,龟爷和那群爷也都在窗外盯着梢呢。

他求饶般回头揪住玄衣人,迎着他将臀送上去,请求道:“阿烈,不进来吗?”

-

私宅书房内。

许钦见着眼下一片乌青的裴寻芳,略吃一惊。

“听闻掌印这些日子衣不解带照顾季公子,几日未曾合眼,着实辛苦了。王爷被诸事绊住,没有及时来接季公子,实在抱歉……”

“长话短说。”裴寻芳端起一盏茶,坐于太师椅中,道,“王爷此番派你前来,所为何事?”

许钦原本准备了一箩筐客套话,这下倒不用说了。

他开门见山道:“王爷明日会亲自来接公子回宫,请掌印提前做好准备。”

裴寻芳将茶盏往桌上一放,道:“不行!”

许钦被如此直截了当拒绝倒是头一遭,他敛了敛神色,又道:“想将季公子的身份拨正,此时是最佳时机,不可耽误。”

裴寻芳缓缓抬眸:“季公子的身份?王爷可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许钦道。

“都查出了什么?”裴寻芳又问。

许钦从一进门便感觉到了裴寻芳咄咄逼人的气势,此时被他如此审视着,更兼这老宅月夜寒凉,许钦只觉背脊发寒。

许钦自认见多识广,今日真是活见鬼了。

许钦稳住声线,细细道来:“春三娘都招了。”

“当年,她受命接管不夜宫,收养了一名婴儿,任务便是将这婴儿培养成为大庸第一伶人。她并不知道这婴儿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幕后宫主的真实身份。”

“她被下了蛊虫,唯一的孩子也被带走,她被宫主所胁迫,只能听命从事。季公子在不夜宫的十八年,每一步都是被安排好的,包括初次登台,包括每一次献艺待客,甚至包括太子李长薄与季公子的相遇,以及弁钗礼的每一位受邀客人,每一步都是事先被安排好的。”

许钦说得谨慎:“而安排这一切的人,正是不夜宫的宫主,当今圣上,嘉延帝。”

“这些咱家都已知道。”裴寻芳不耐烦打断他,道,“这些能证明什么?”

“证明……季公子才是先皇后的亲身骨肉,是大庸真正的嫡皇子。”许钦道。

“何以证明?”裴寻芳道,“拿什么说服文武百官?当今太子李长薄又当如何?当年是咱家带着刚刚出生的嫡皇子突出重围、亲手将他交给嘉延帝,如此来说,咱家也是同谋?”

许钦眉心一跳,他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李长薄是否是皇家血脉咱家不知,但季公子从进入不夜宫的那一天起,便不再是大庸的嫡皇子。”

裴寻芳定眼看向许钦,那漆黑不见底的凤眸里,透着阴寒与决绝,他道:“烦请许爷代为转达,请王爷帮忙划去季公子的伶人籍贯,还他自由身,若王爷不方便,那就由咱家来亲自废了这荒唐的伶人制度!”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至于为季公子拨正身份之事,不要再提!”

许钦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境况,便道:“事关国本,这恐怕不是掌印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请向王爷带句话,咱家不会让季公子入宫!”裴寻芳斩钉截铁道,“这便是咱家的态度,说得够不够清楚?”

许钦算是明白裴寻芳的意图了。

他这是明晃晃地想要掩盖季清川的身份,想要独自霸占着季公子,同时,他也要阻止他当年抱错嫡皇子的事情被揭露,以保全他自己。

好一个阴险自私、贼胆包天的阉人!

“掌印这是要将错就错,不准备翻案了?”许钦寒声道。

“当然不是!先皇后遇刺的真相必须披露,大庸皇室血脉亦不可儿戏!真的可以不再追究,但假的就是假的,太子李长薄的身份,仍要追查!王爷若是没有线索,咱家可以为王爷指一条线索!”

裴寻芳望过来,又道:“如今嘉延帝抱恙,安阳王封锁消息也只是一时,纸终究包不住火,朝堂必定已是暗潮汹涌,太子党必定已在密谋夺权,与其将希望寄托在朝不保夕的季公子身上,安阳王不如将筹码压在自己身上。”

裴寻芳说着起身,道:“咱家在大庸经营多年,是王爷最佳的合作伙伴。当日咱家在地宫里同安阳王说的话不是儿戏,请王爷拿出诚意,再来同咱家谈判!”

许钦见他如此独断专行,根本不给人商量的余地,便知此事已经不是他一个说客能左右的了。

他拂拂衣袖,也起身道:“季公子身份特殊,关系到大庸国本,请掌印同王爷从长计议为上。”

“咱家等着同王爷共商大计。”裴寻芳起身便走。

“掌印留步。”许钦叫住裴寻芳,又道,“在下还有一事请教。”

“嘉延帝在不夜宫病得实在离奇,季公子又一直昏迷不醒,王爷原本想将不夜宫彻底调查一番,谁料前晚不夜宫突遭大火,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不夜宫的人死的死,逃得逃,连春三娘也在诏狱畏罪自尽了,如今只剩一堆灰烬瓦砾,线索皆断,不知此事,掌印怎么看?”

裴寻芳面不改色,并不回应此事,却只问道:“凌舟何在?”

“掌印是指季公子的那个近卫么?那小近卫也是春三娘的人,倒是自始至终未说过一句话。”

“烦请将他完好无缺的弄出来。”裴寻芳道,“季公子将凌舟当作弟弟一般看待,咱家不希望他有事。”

而此时,隔壁主人卧房内,秦老正掌灯研究着那瓷瓶子里的药,忽觉刮过一阵风,灯烛晃动得厉害。秦老起身欲去关窗,却觉后肩一沉,倒在桌上,昏睡了过去。

桌上的瓷瓶子被一只手拿起。

一身袈裟穿得凌乱不堪的玄衣人出现在房中,他大步朝床榻走去。

他每走一步,与外界之间便多了一层结界,声音与画面都被隔绝在外。

玄衣人行至床边,他掀开床帐,捧起苏陌的手,双膝跪地,虔诚地将额头贴在苏陌的手掌心。

“守书人阿烈,前来伺候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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