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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冷宫

穿成笔下最惨美人受后 赵吉吉 3409 2024-07-26 09:08:56

听到这个声音, 苏陌便觉背脊一麻。

上一次角色沦陷的余波似乎还残存在身体里。

空气中微尘浮动。

这间屋子阴暗潮湿,浮尘、蛛网、墙角的霉斑还残存前主人的气息,而那满墙的刻痕,似乎还能听到无望的低泣声。

这一切, 都与空气里弥漫的清灵温雅的龙涎香格格不入。

苏陌没有转身, 握紧扶手道:“原来是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不夜宫一别, 区区数日, 仿若经年。”李长薄说道,他没有动作, 可苏陌明显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如汹涌的浓雾紧紧笼罩着自己, 潮湿而浓烈。

沉默须臾,李长薄又道:“脚还疼吗?”

“快好了。”

“在宫里这几日还习惯吗?”李长薄始终远远站着,没有靠近。

“还行。”

“有没有人再为难清川?”

“没有。”苏陌声音淡淡的。

屋子里空极了, 只有一坐一站的两个人,日光从低矮破旧的窗洞里投进来,照在李长薄身上,却将他的背影衬得更加孤独又凉薄。

李长薄道:“清川就这么不愿同孤说话吗?”

苏陌道:“殿下将我带到此处,就是来寒暄的么?”

李长薄缓声道:“这是我母亲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柳氏之死, 我感到抱歉。”苏陌道。

“清川为何要抱歉?”

为什么?

因为亲手写下李长薄弑母情节、写下柳氏这悲惨一生的人, 是苏陌。

文中短短一句“柳氏被囚冷宫十八载”, 于书中柳氏而言,便是六千多个非人一般的日夜。

苏陌过去鲜有将笔下人当作“人”, 杀伐果断,毫不留情, 而如今,方觉书中字字句句皆是笔下人的血泪。

光移影动, 地上的影子也忽明忽暗。

李长薄始终远远站着,仿若靠近苏陌会让他受不了一样。

“该抱歉的不应该是我们母子吗?被拿走了身份,清川不恨吗?”

“当年柳氏若不将错就错,殿下就该在这个地方长大,或者,殿下一出生就会被处死,根本就没有机会长大。”苏陌道,“作为一个母亲,她没有错。”

李长薄低笑一声:“原来清川什么都知道啊……”

可那笑却像站在深渊前的人回眸望向曾经的爱人,带着自嘲、悲伤和最后一点摇摇欲碎的希望,他红着眼道:“受害者竟然在同情在加害者,清川看我,是不是像一个笑话?”

“没有人能选择出生。”苏陌寒声道。

“那清川告诉我,我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吗?”李长薄问道。

苏陌心中一颤。

笔下人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吗?

这个巨大的牢笼,苏陌自己都被困其中,谁又比谁更高贵?

苏陌五指绷紧,问道:“殿下此番在太后面前自揭当年旧事,是何目的?”

“孤是何目的,清川当真不清楚吗?”

屋子里静极了,仿若能听到尘埃悸动的声响。

苏陌感觉到身后的目光骤然升温,道:“如果殿下还是……”

“孤要你。”李长薄打断了苏陌的话。

廊檐下的风铎叮叮摇响着,地上的影子如游荡的鬼,孤独被拉得无限长。

“孤要你……”李长薄梦呓一般重复说道,“孤要清川回心转意,回到孤身边,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孤要你。”

“抱歉。”苏陌闭上眼,“我说过,季清川和李长薄已经解绑了。”

“就算清川喜欢上别人了,没有关系,孤不怪你,是孤犯了错弄丢了你,过往一切皆不再提,孤会让清川重新喜欢上我……”

“李长薄!”苏陌只觉心肺痉挛,季清川这颗心脏在痛苦地呻吟着。

太难过了。

苏陌紧紧抠住扶手,颤声道:“放过清川吧。”

“清川是至洁至净之人,感情之事容不下一丝渣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清川说过不想要你了,便是真的不想要了,就算殿下哭着跪着拿命来还,清川也不会想要了。李长薄,放过彼此,可以吗?”

“可清川分明对我还有感觉……”浓郁的龙涎香瞬间拉近,一只大掌从身后按住苏陌颤抖的五指,似要将它们捏碎了,“清川的身体也还对我还有感觉,对吗?”

苏陌汗毛当即立起,全身皮肤刺疼,苏陌觉得自己又要过敏了。

“请殿下松手。”

“别叫我殿下。”李长薄缓缓俯身,像寻求主人原谅的小狗一样呜咽着去寻求安抚,“叫我长生,清川,我喜欢你叫我长生。”

“季清川已经死了。”

“胡说!”李长薄突然就怒了,他疯了一样将苏陌连人带轮椅拎起,“轰”的一下,双双撞在墙体上。

苏陌耳内嗡鸣,墙体碎渣掉落,尘埃扬起。

李长薄将苏陌拥进怀里,颤抖着,抱紧,再抱紧。

“别再说这些负气的话,清川,我的母亲死了,清川……我只有你了,别丢下我……”

苏陌睁大着眼,仰着脖子大口呼吸着,属于季清川的那颗心脏难过得几欲窒息。

“清川你看!”李长薄忽然将苏陌整个抱起,抓着苏陌的手,用力按在那些粗粝的刻纹上。

墙体灰渍簌簌脱落,掉了苏陌满手满身。

灰尘钻入口鼻,苏陌咳嗽起来。

“清川看看这些,这是我母亲一笔一笔刻下的,我们命运相连的半生啊。”

“这是你的人生,不是清川……”

“嘘……别说话……”李长薄兴奋起来,他握着苏陌的手,用力按在那一道道刻痕上,“清川你看,自我们在湄水出生那一天起,便命运相连,从未分割……这是清川赐予我的人生,李长薄与季清川从未分割。”

“嘉延二年三月三,清川一岁了,我被养在太后处,我刚学会走路,乳娘就被连夜秘密送走,我哭了整整一个月。”

“嘉延三年三月三,清川两岁了,我开始识字、背书,拥有第一位太傅,学习如何做一名合格的皇子。”

“嘉延四年三月三,清川三岁了,我在生日宴上贪玩摔断了手,我身边的奴仆全部被当场杖毙,我睁眼到天亮,不敢入睡。”

李长薄越说越快,他紧贴着苏陌的脸,像数过他生命的痕迹一般,恨不得将一生都讲于他听。

“嘉延九年三月三,清川八岁了,我被封为太子,父皇钦点东宫十二辅臣,对我日渐严苛,那一年,谏臣以近游伎杂色为由,将我批得体无完肤,‘废黜太子’的呼声从未断过。”

“我知道父皇更属意李明焕,太子之位不过是他一念之间,我谨言慎行,事事做到尽善尽美,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只想获得父皇的认可……”

苏陌听着这个笔下人一字一句讲述着他为他写就的人生。

那种虚无与荒谬感前所未有,苏陌身陷其中,被笔下文字掐住咽喉。

“嘉延十六年三月三,清川十五岁了,那日大雪封城,天寒地冻,我有一太子伴读,名唤暮琴,是我唯一可交心之人,我留他夜宿东宫,深夜他被拖走,赐了一丈红,鲜血染红了东宫玉阶,我从此再不敢将心事与他人吐露。”

“清川,他恨我,父皇他恨我啊,我这一生都无法讨他欢心,我必须靠自己……”

“嘉延十七年三月三,清川十六岁了,这一年我不再如履薄冰,我学会了在父皇面前隐藏锋芒,也学会了笼络人心、蓄养羽翼,支持我的臣子越来越多,贤太子的美名渐入人心,我渐渐拥有了一个太子该有的底气与尊严。”

“嘉延十九年三月三,清川十八岁了,三月上巳,满宫都在庆祝太子十八岁生辰,可正是这日,我再次被打入谷底。我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一切都毁了,我运筹多年,我的野心与抱负,一切都毁了,原来我的人生不过是一场泼天骗局,我不甘心啊……”李长薄的声音在抖,“我不甘心啊清川。”

“我害怕极了,我找到了湄水,找到了我们出生的河谷,我想证明这荒唐的一切都是假的……直到我见到清川,我终于知道,在这世上,还有另一人,与我命运两济,同我一起长大,我生命里的一切都与他有关,他是那么干净那么耀眼,是整个事件里最无辜的受害者……我若不是李长薄……我若不是李长薄,我就连站在他跟前的资格都没有……”

“我必须是李长薄,我不能失去太子的身份……一旦失去太子的身份,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李长薄如魔怔了一般,贪婪地嗅着苏陌的味道,“什么都没有了。”

苏陌闭上眼:“李长薄,你这个可怜虫,这就是你伤害清川的理由吗?”

“我从未想要伤害清川!”

李长薄粗暴地将苏陌翻转过来:“我喜欢你,见到你的第一眼便喜欢你,疯狂地想拥有你,你我本就是生于湄水的一对孪生体,命运相连,只有与清川融为一体的时候,我才感觉自己是完整的。”

“清川,我生命的一切都属于你,身份属于你,心属于你,人也属于你,我们不分彼此,回来我身边吧……别再丢下我可以吗?”

“不分彼此?李长薄,太子和伶人你分得还不够清楚吗?清川哭着跟你说不想当伶人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你打碎清川的希望,让他像妓子一样伺候你,将自己的暴行与贪婪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李长薄你让我恶心。”

苏陌甩开他的手:“你别碰我!”

“我错了,清川。我错了,我错了,清川,我知道错了,过去的一切都是我错了,我卑鄙,我无耻,我懦弱无能,我不敢面对自己的身份,也不敢面对清川,我害怕失去太子身份,更害怕失去你……”

“这一次不一样了,清川。”李长薄像深陷的赌徒,他抓住苏陌的手,按在自己脸上,“父皇病了,威胁不了我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操控我们的命运了,清川,我们的机会来了。”

“只要清川选择站在我身边,我可以保护好清川,为我们搏一个未来,我们是一体的,清川,我可以做到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苏陌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既熟悉又陌生。

他曾花费大量笔墨构画这个书中角色,一颦一笑,一言一行,苏陌了然于心。

他笔下的李长薄是个绝对的利已主义者,惯会用甜言蜜语与苦肉计哄骗季清川。

而如今他说的这些,几分真,几分假,苏陌无从判断。

苏陌写了这个笔下人,如今却看不透这个人了。

“我将太子之位还你,你想要的都给你……全部都给你……”李长薄几乎跪在苏陌面前,扶着他的膝,握着他的手,央求道,“请将清川还给我……可以吗?”

苏陌的力气快要耗尽了,他冷漠又悲悯地望着他:“殿下自曝身世,兵行险招,就不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吗?”

“不破不立,摧毁才能重建。只要清川肯信我,只要清川在我身边,我就永远不会输。我身在这个位置,运筹多年,必须赌一次,赌赢了,这大庸便是我们的了,赌输了,我带清川走,天涯海角,我们去流浪。”

原书中,李长薄和季清川就是一盘死局,如今要解开这局,必须从李长薄下手。

可是清川呐,你如此执念不散,是想从李长薄身上获得什么?

你想让我怎么做?

苏陌忽而抬眸,凝向他的眼,冷声唤道:“长生。”

听到这个称呼,李长薄浑身一怔。

“你有何计划?”苏陌问他。

李长薄欣喜若狂,他兴奋地从怀中掏出一枚新制的玉竹哨子,翠绿欲滴,与当初折断的那枚一模一样。

他双眸发着光:“太后六十大寿宫宴,我会逼父皇退位,清川什么都不要管,什么也都不要做,只需信我,若清川受不了了,就吹响这枚哨子,我一定马上来到你身边,这一次,我绝不让清川受伤害。”

苏陌垂眸看着那枚哨子。

“请清川相信我。”

李长薄靠近来,将玉竹哨子戴在苏陌脖子上,他气息有些重,指尖落在苏陌细白的颈上便不舍再放开。

他以额心抵着苏陌额心:“再叫我一声长生,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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