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街道上空无一人,路灯里的灯油燃尽了最后一丝体温,一阵北风吹过,光亮熄灭了,街道仿佛突然拉紧了幕布,黑暗铺天盖地一般涌进这处窄小的空间。
风卷起雪末打在人的脸上,那种刀割一般的感觉令人疯狂,不过对于红虎冲锋师格斗团第一突击营的泰克.西曼少尉来说,这点痛楚还不算什么,他带领着自己手下的九名战士隐藏在街道上的各处屋檐下。
在目标房屋的周围,亲王的传令官惠灵顿.斯坦贝维尔少尉暂时出任了狙击小队的队长,他手下有五名弓箭手,这五名箭手隐没在围绕目标房屋左右的各处屋顶,他们控制着房屋所有的门窗。
多拉米从雪地里爬了出来,这个老头已经明显感到自己的衰老,从前他可不是这样子,现在的他只要稍稍运动一下就累得东倒西歪。这位西大陆最著名的犯罪之王一头栽进亲王的马车,他被冻得浑身发抖。
“屋前屋后我都摸了一遍,应该没有逃生地道之类的东西。”
默茨海尔点了点头,虽然这次行动关系到他的命运,但他一点都不紧张,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了,不就是突入一间屋子抓人吗?这根本难不倒一位特勤行动官。
男爵走出马车,是时候发动进攻了。
按照计划,泰克.西曼少尉最先进入庭院,他在接近房屋之后便藏在了一扇窗户的下面。很快,九名战士先后进入庭院,他们和少尉一样隐藏在屋角。
一名战士在泰克身边蹲了下来,泰克踩着对方的肩膀跃上房屋,他像壁虎一样攀在一层屋檐上,只是轻轻一个翻身便跳上二层阳台。
靠阳台的房间还亮着灯,这不是泰克的目标,泰克踩着阳台的木栏又跃上了屋顶。屋顶的积雪给这位突击手制造了一定的麻烦,泰克不敢乱动,因为一动就会滑倒。
又有一名战士爬上来了,泰克向他示意,战士马上取出钩索,钩索被紧紧缠在红砖烟筒上。泰克小心的攀上钩索,他缓缓移动至一扇没有光亮的窗户前。
少尉取出一刀,凭借锋刃传来的触感,泰克很快便找到了窗栓。刀刃无声的挑起窗栓,泰克进入了房间。房间确实没人,少尉松了一口,他摇了摇钩索,很快,第二名战士也进来了!
默茨海尔男爵静静的站在雪地上,就像一尊雕像。他在看到第三名战士跃上屋顶之后便吹响了口哨。屋顶上的战士没有利用钩索,他用一块木板盖上了正在冒烟的烟筒,然后他还在木板上堆起雪块。
这个时候,已经进入室内的泰克少尉小心的拉开一道门缝,走廊中烛火的光芒为漆黑的房间带来一道红色的亮线。泰克将一面小镜子伸出门缝左右晃了晃,几乎只是一瞬他便看清了,走廊上没有人!
烟筒一旦被掩盖,木炭的烟气马上便会充满房间,这种烟气可以使人头昏脑胀。很快!屋里有动静了!泰克清楚的听到楼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少尉向身后的战士示意,他们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楼梯上来的人并没有进入水仙骑士藏身的房间,楼下的人在催促他,他们叫嚷着一定是积雪堵塞了烟筒。楼上的人骂骂咧咧的架起了梯子,没人愿意在这种天气上到顶楼修烟筒。这个倒霉鬼推开了屋顶的天窗,刺骨的寒风令他猛烈的哆嗦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就失去了意识,屋顶上的战士早就在那等着他了。
默茨海尔满意的看着这一切,他惬意的点燃一支雪茄,尽管烟草上的火星极为微弱,但战士们全都看清了!
火光就是信号!楼顶的战士将昏迷的敌人推了下去,高大的人体砸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轰鸣。马上,屋内沸腾了,在一阵嘈杂的喧闹过后,人们涌出屋子,这些家伙一定以为自己的同伴失足坠楼了。
身在二楼的泰克少尉和他的战士守住了两个亮灯的房间。楼下的人们在叫喊,二层的人们也都听到了,房间里面有了动静,最先开门的是泰克防守的房间,突击少尉没有半点犹豫,对方正在错愕的时候,泰克已将手刀劈在对方的脖颈。少尉一把接住昏迷的人体,只是一推便将他送进屋子。另一扇门就在这个时候打开了,一个身高体壮的大汉走了出来,他一眼便看见正在忙着捆绑人体的泰克少尉。
“你在干什……”大汉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泰克至始致至都没看他一眼,少尉知道自己的战友一定会给他一下狠的。
屋外还有四个人,他们围在伙伴的四周大声叫嚷着,这个倒在雪地里的家伙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是死是活。这些人不敢随便翻动他,也许他伤到了胫骨或是脊柱,就在人们争论是将他抬进屋子还是送到教会医院的时候,雪夜中突然传来狙击弓弩特有的呼啸声。
几乎是在弦声响起的刹那,屋外一人的大腿上便已中箭,惨呼声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凄厉。这些人都是行家,他们在看到伙伴中箭的一瞬间便已明白发生什么事了,没人去管倒卧雪地的中箭者,这些家伙分别朝三个方向飞奔,不过他们很快就陷入包围。跑进屋门的那个无疑是最倒霉的,他正好撞见赶到楼下的泰克少尉,这位突击队长用结实的一拳敲碎了他的鼻骨,在这声沉重的闷响过来,来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入雪地。
剩下的两个也好不了多少,他们被藏匿在屋角两边的水仙骑士放倒在地,这些家伙应该不记得身上到底挨了多少拳头。
大门敞开,一名水仙骑士拖出了两个昏迷的敌人,泰克少尉在门廊的灯火中向漆黑的街道深处挥了挥手,默茨海尔微笑着点点头,那代表敌人已经清理干净了,一共是七个,他成功的完成了亲王交代的任务。
惠灵顿.斯坦贝维尔少尉无疑是一个神箭手,他的雕翎箭擦着对方大腿上的动脉刺入骨缝。这样一来那个家伙便丧失了行动能力,而且不会有生命危险。这个倒霉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水仙骑士将自己捆个结实,并用的碎布塞住他的嘴巴蒙上他的眼睛。
负责接应的出租马车赶了过来,骑士们七手八脚的将俘虏塞了进去,就像前特勤行动官计算的那样,当突击队员完成这一切的时候,街口已经传来司法部巡兵的马蹄声。
四辆出租马车在路口分别朝三个方向弛去,不过我们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应该是同一个地方,至于亲王打算怎样处置这几个倒霉鬼,那就看他今晚的心情如何了。
“你觉得怎么样?”奥斯卡惬意的仰靠在奔驰的马车中。看上去他的心情似乎还可以。
暴雪耸了耸肩,“不怎么样!如果是我的话,咱们早就回家睡觉去了。”
奥斯卡嘿嘿笑了起来,“只不过对付几个密探,自然不能劳动您,您是杀手之王,如果改天我要把阿尔法三世打晕的话才会找你。”
杀手之王恼火的别开头,“你这个小家伙,永远都不要打帝王的主意,这些王者的身边隐藏着各种各样的变态家伙,别说是我,就连13也吃过亏。”
“哦啦!是吗?”亲王一下子就被挑起了兴致。“你是说我们的老朋友13曾经打过一位帝王的主意?”
保尔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声:“德意斯王国的国王,别提了,那是一次惨痛的经历。”
杀手之王闭上了眼睛,他显然不打算再跟亲王胡扯了。
尽管奥斯卡十分好奇,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掏出暴雪不想说的东西。这位亲王吹响了口哨,他将目光投向车窗外白茫茫的雪地。
今天是12月13日,目前是凌晨两点,苏冯泰尔斯堡的护卫骑士开始换班。守卫皇帝寝宫的骑士可不比首都保卫师的那些少爷,这些骑士都是万中挑一的勇士,就连城堡敌楼抗旗子的卫兵也有可能戴着圣骑士勋章。没人知道这些骑士来自什么地方,没人知道这些骑士在哪里完成编制,似乎只有皇帝一个人清楚,所以人们不免怀疑,在泰坦帝国十九个军区之外,有一个专门为皇室培养保卫力量的秘密军区。当然,这只是一种传闻,并且流传了将近四个世纪。
皇帝的书房还亮着灯,这有些稀奇,阿尔法三世已经很久没有熬夜了,他在白天要处理许多事件,而晚上便没有多余精力再去应付其他的事情。可凡事总有例外!比方说,他的爱侣被自己的老婆下了毒,他的女婿又开始惹是生非。
对于罗琳凯特皇后,阿尔法三世始终都抱持一种歉疚,他还记得皇后为他产下第一个男孩儿时的事情,那时罗琳凯特的情况非常危险,她抓着丈夫的手,说拼死也要为皇帝诞下一个继承人。那时的唯苏里.阿尔法.莫瑞塞特正为继承人的问题发愁,他打心眼里感激皇后。可后来呢?事情发生了变化,罗琳凯特越生越多,这对皇帝来说倒成了一种负担。繁多的子女是一位帝王的骄傲,而继承人的选择也会成为影响国家根基的大事。
阿尔法三世已经忘记手里捧着的是今天的第几杯咖啡了。曾几何时,温柔活泼的罗琳凯特会在这个时候抢下他的咖啡,并用清脆的北方口音大声告诫他!
“我的陛下,这个东西对您一点好处都没有!”
“陛下……陛下……”
阿尔法三世猛的醒转,原来告诫他的人已换成了拉斯顿.坎布雷。这位皇帝望着手里的咖啡一阵苦笑。人是会变的,三十年前,当自己迎娶年仅十六岁的罗琳凯特时,她是那样的天真无邪,她和自己的妹妹在宫廷里玩耍,像所有的少女那样荡秋千,养宠物,捉弄侍卫。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阿尔法三世不清楚,他不想深究这个问题,但他知道,现在的罗琳凯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不黯世事的傻姑娘了。她掌控着西贝格堡,掌控着一半国库,如果有必要的话,北方集团军群也会响应这位皇后的号召。阿尔法三世不想跟罗琳凯特硬碰硬,那已被证明是不明智的,但罗琳凯特实在不该意图谋害野丽朵兰,至少,这位妻子总该在行事之前跟他这做丈夫的打个招呼。
“我的小女婿应该进行得差不多了吧?”三世陛下放下了咖啡。
宫廷长官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他想到了那位亲王,如果他有这样一个儿子,也许他会放心的退休,然后把一切烦心事都压到他背上,那样一来自己就可以做一些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可惜啊!可惜那小子不是自己的儿子,他阴差阳错的成了自己的女婿!这就有些麻烦了,也许阿莱尼斯能很好的掌握他,但要是掌握的不好,那小子就会像今天这样扮作一条疯狗,见着不顺眼的就是一通撕咬。
“这谁受得了?”三世陛下揉了揉额头。鲁道夫.霍斯还在南方,不过相信他回来之后发现这件事的脸色一定不会太好。这能怪谁呢?安鲁军统当局的密探在都林活动又不是一天两天,有必要对他们进行清理吗?
“当初是谁下的命令?我是说针对那位子爵的刺杀行动。”
宫廷长官看了皇帝一眼,他没有回答。不过皇帝已经明白了,是自己下达的命令吗?这太奇怪了!他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没有道理啊?
“既然是这样……那么好吧!”阿尔法三世无奈的叹息一声,“赶快把我的小女婿送走!我的天啊!在他还没学会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之前我是不会让他返回都林的。这个家伙要是再呆下去,相信我就没有一天清闲的日子,他惹祸的能力比年轻时的米卡公主还要厉害!”
拉斯顿.坎布雷为皇帝撤下了咖啡,他恭谨的立在皇帝的身边。
“我的陛下,就要快了,亲王决定在神诞节前抵达大学城,他没有离开都林是因为一直在那边找房子。听说他购买的那栋大宅就要装修完毕,所以他很快就会动身。”
三世陛下点了点头,“这最好不过了!”
宫廷长官看了看座钟上的时间,他觉得必须进行得快一点了。
“我的陛下,需要我去费特楠德家族那边问候一下吗?毕竟事情过去一阵子了,我们也许该听听老公爵的意见。”
阿尔法三世摆了摆手,“不必了,老卡契夫比任何人都知道该怎么做。经过这一次,费特楠德一家应该有所防备了,我的皇后绝对玩不过老卡契夫,她就是因为感到无从下手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找上小奥斯卡。不过那个小家伙也真敢开口,一张嘴就是三个特勤行动人员的人头!”
皇帝冷笑了几声,“我不想评价皇后的作为,而老卡契夫能玩的花样也就那么多,再有就是小亲王了,他不是要去念书了吗?所以……他们愿意怎么样就随他们去吧!只要别让我失眠、别让我恼火就行了!”
“万一事情失控怎么办?”宫廷长官十分担心,他清楚的知道皇帝提到的这几位都是些什么样的角色。
“失控?”阿尔法三世摇了摇头,“笨蛋才会失控呢!老卡契夫不会在初掌国务院的时候跟罗琳凯特彻底翻脸,而我的皇后也会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保持克制,就剩下那位小亲王,你觉得他是斗得过老卡契夫、还是斗得过罗琳凯特?”
“那么……您是不是该来点夜宵了?”宫廷长官拉斯顿.坎布雷侯爵笑眯眯的向皇帝问到。
夜宵很丰盛,不过没人会在深更半夜置备这样的酒宴。主食是莴苣马铃薯块拌鸽子蛋,大菜是一份烤野燕,配菜有拌芦笋、拌笋瓜、蒸茄子、蒜泥蛋黄酱,还有油橄榄沙拉。
大家不会误会吧?这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的夜宵!世界上大概只有这位殿下会在凌晨三点用摆满一桌的大餐招待客人。
红虎的骑士们很少有机会吃到味道纯正的宫廷料理,他们解开了领口,就着甘美的茴香酒大咬大嚼。
这应该是一处隐蔽的地下赌场,是亲王早些时候从多尔姆.奥勒男爵那里借来的。这处地下赌场深处巢穴中心,即使是特勤处的密探也不敢来骚扰。
酒食就摆在宽大的赌桌上,骑士们从傍晚一直忙到深夜,他们又冷又饿,而亲王的夜宵无疑非常即时,而且异常可口!
不过似乎在座的人中只有一个一点胃口都没有,默茨海尔.德.库西特男爵苦恼的拨弄着餐盘中的各式菜色,他确实感到难以下咽。这位前特勤行动官望了望瑟缩在赌场一角的那群倒霉鬼,他有些后悔了,他应该在行动之前问一问这些家伙的身份。
默茨海尔皱起了眉头,最初的审讯已经证实,自己竟然带领一群突击队员闯入了特勤处首都总部第二十三行动小组的驻地!如果这还不算,那么劫持、拷打特勤行动人员的罪名总该有了!男爵已经明白了,这是亲王给他设置的一个圈套,一个他再也跳不出来的圈套,这七名特勤行动人员的失踪迟早会算在自己的头上,当然,如果他忠实、诚恳的跟随亲王殿下,这种事情便不会发生。
奥斯卡开心的擦了擦嘴角,他瞥了一眼时钟,“到时间了!轮到谁啦?”
餐桌上站起了数名骑士,该轮到他们了!
俘虏们在墙角挤成一团,他们已经遍体鳞伤,这些精明的密探此时像小兔子一样惊恐的看着骑士们。
“那么……在运动之前,你们有谁想要说点什么吗?”泰克.西曼少尉边说边拣起了一根铁棍。
“你们一定搞错了,我们是帝国特勤处首都总部第二十三行动小组的成员,我们……”惨叫声忽然响起,泰克的铁棍重重落在说话人的脊梁上。
“回答错误!”少尉回头走向餐桌。“殿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应该使用火钳或是烙铁!这些人都是受过反刑讯训练的职业探子,不给他们制造点伤残的话是不会吐露什么东西的。”
还没等亲王回答,犯罪之王多拉米.贝辛格已经举起了手,“这个我在行!”
奥斯卡微笑着点了点头,“不过……默茨海尔,说到刑讯,你曾是一位特勤行动官,所以你才是我们中的专家!难道你不打算上去试试身手吗?”
默茨海尔男爵苦笑了一下,看来亲王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这位前特勤官员用幽雅的姿势擦净了嘴角,“殿下,如果您希望看到我的参与,那么我从命就是了!”
这位男爵转向泰克少尉,“我说,咱们这里有没有蜂蜜和老鼠?虽然那样看上去会有点恶心,但效果是十分不错的。”
雪又开始下了,这个夜晚似乎极为漫长。
一辆马车在雪中飞弛。车夫座位的两旁挂着明晃晃的油灯,在雪夜中犹如两盏地狱才会点亮的鬼火。马车的主人似乎并不在乎道路的危险,车夫不停的挥舞马鞭,马匹边跑边打着响鼻,目的地就快到了,它们认得这条路。
费特楠德庄园似乎被埋没在积雪中,庭院只剩下几株高秃的梧桐树,树枝被大雪压得极低,一副随时都会倒塌的样子。
马车在庄园大门外急弛而过,似乎并没有停下的打算。这辆普通的旅行马车最后停在了费特楠德庄园隔壁的一所旧校舍,马车的主人披着白色的披风,隐没在雪夜时像极了出门觅食的鬼魂。
校舍主屋下面有一条地道,这条地道直通费特楠德庄园的地窖。穿白披风的人显然对这条地道极不满意,他一边摸索一边诅咒。终于,地道的尽头到了,费特楠德庄园已经知道他的光临,早有一位侍从等在地窖的出口。
老卡契夫委顿的缩在客厅的沙发里,他的样子憔悴极了,这个老人并不怕死,但死就死吧!干嘛还要让人衰老?
费特楠德公爵显然刚刚从床上爬起来,他穿戴着睡衣睡裤,还在身上披了一件厚重的熊皮棉袄。
“我的老师,抱歉了!我也不想这个时候打扰您!”穿白披风的男人脱下了连头斗篷。
“亲爱的罗门特!你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过了冒失的年龄了,我希望你能好好解释!”老卡契夫在座位上微微发抖,客厅壁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可这位老人仍然一个劲儿的发冷。
泰坦帝国的司法大臣罗门特.胡阿.安德西塞斯侯爵上前亲吻了老师的手背,他知道老人的状态并不是很好,而现在也确实不是拐弯抹角的时候。
“我的老师,都林城刚刚发生了一件大事!”司法大臣凑到了老公爵的身边,“有人袭击了特勤处一个行动小组的驻地,并劫持了全部人员。这是两个小时前由特勤处首都总部发来的通报,我已经命令巡兵封锁了城区交通,特勤处那边正在组织大规模的搜捕行动。”
老卡契夫扬起了眉毛,这确实是一件有趣的事!
“在特勤处大肆搜捕不法贵族的今天,竟然有人发动了针对特勤人员的袭击!真是好气魄啊!”老公爵发出一声赞叹,他的脑海里已经闪过了几个人名,可公爵马上便对他们予与排除,这些人要么就是太傻,要么就是太精明,他们从来都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事。
“呵呵,确实有魄力,您知道吗?早在昨天晚间我便得到了宫廷长官拉斯顿.坎布雷侯爵的知会,他说深夜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您猜是谁干的?”
老卡契夫摇了摇头,他确实不晓得这个疯子会是谁。
“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司法大臣兴奋的说出这个名字。
老卡契夫的眉头猛的一皱,经过良久之后才慢慢舒展开来。“不好!非常不好!”
罗门特小心的问询着:“老师,到底不好在哪里?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年轻的亲王殿下激怒了都林城最具势力的特勤处,他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老公爵的眉毛落了下来,他颇为玩味的望着自己的学生。
“我说司法大臣阁下,你真的这么想?”
罗门特吱吱呜呜的不做声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非法收入都是从哪来的,恐怕你是最不愿意见到亲王倒台的那个人吧?我说不好是因为我们的皇后陛下,她一定与亲王达成了某种协议,不然以那个年轻人在首都的力量,还无法轻易的攻击特勤处。”
“皇后?”罗门特彻底糊涂了。“我以为是皇帝的授意。”
“不!”老卡契夫摇了摇头,“不可能!阿尔法三世不会用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果知会你的人是拉斯顿.坎布雷,那么批准亲王行动的人一定就是罗琳凯特!只有这位皇后才有权利支使宫廷长官。而小亲王与特勤处,他似乎从小就与那些密探结了仇。”
司法大臣点了点头,他并不笨,但在老师的面前根本就轮不到他动脑筋。“那么就是说……是皇后陛下出卖了特勤处,以换取亲王殿下的支持!”
老卡契夫点了点头,“现在我们只能这样理解!但如果这样理解,就等于把我们放在了亲王的对立面,我觉得现在可能还不是时候。”
“是啊!和那位小亲王作对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目前的都林,除去皇后陛下的力量,除去司法部门的力量,在除去皇帝陛下自身的力量!奥斯涅亲王殿下已成为游离于首都圈之外的第三方势力,就算皇后成功的拉拢了他,我们也不应该过早的对其显露敌意。”
老卡契夫斜看了一眼罗门特,“你好像非常不愿意跟那位亲王作对?”
司法大臣苦笑了一下,“我的老师,您以为我真的想跟那些罪犯打交道吗?我是没有办法,那位亲王控制着各式各样的疯子,我若是不跟他合作的话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老人闻言不禁笑了起来,巢穴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但是……事情还没那么糟!在我看来,罗琳凯特多半有些慌不择路!奥斯涅亲王确实实力强横,在城内他控制着一群疯子,在城外他还控制着一个身经百战的整编骑兵师。但至少是现在,他给皇后陛下的承诺只是一张空头支票而已,他没有出任公职,在朝廷也没有任何根基,他完全是凭借自身优势挤占了顶极皇室成员的位置。”
司法大臣松了一口气,他还真害怕跟亲王摊牌呢!
“那就是说,他并不见得会在皇后的行动中发挥作用。”
老卡契夫轻轻点头,“至少现在是这样,但以后他若是真的掌握了一个实权部门,那么我们在未来的道路就会难走许多。”
“那怎么办?”罗门特苦恼的搓起手,他忽然一惊!“我的老师!您不会是想……先下手为强?”
“是啊!”老公爵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但愿光明神能够给我这种勇气!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是我在二十五年来唯一的一次计算失误。我没想到这个出身多摩尔加的小囚徒会有那么大的本事和那么好的运气!”
“先下手为强?”老卡契夫冷冷的哼了一声,“如果不能一击致命,那就永远不要做这种打算,我还想多活几年,我可不想独自面对那个小疯子的报复。”
“是啊!”罗门特对此深有感触,“小疯子!用这个词形容亲王殿下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那个小家伙还是一个政治白痴!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老卡契夫突然这样说,“在我的家族与皇后陛下的争端中,三世陛下能够保持公正自然是最好的,只要皇帝不倾向于任何一方,那么我们和罗琳凯特还有得斗!而那位小亲王,我们可以用其他的渠道进行沟通,他不是马上就要去大学城了吗?那就安排一些身份特殊的人与他结识!”
“身份特殊的人?”司法大臣有些疑惑。
“就是那些皇后不喜欢的人!”老人伸出手指一个一个的数了起来,“这包括宗教改良主义者,泰坦卫戍青年团的军官,大商人,无政府主义者,空想主义者!你知道的!大学城挤满了这种家伙,他们有着不同的政治观点,我相信那位小亲王在学习过程中总会受到其中一种思潮的影响,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这种影响向皇室的对立面进行引导,当他回归都林的时候,他会发现皇帝陛下、皇后陛下,和跟他们有着同样嘴脸的人就是一群不明事理、只懂争权夺利的野兽!”
“您的意思是说让与皇室对立的政治思潮去左右亲王的思想。可……可这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罗门特有些怀疑。
“当然,影响一个人的思想当然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但你不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吗?那个年轻人在世界观和政治观念上就像白纸一样单纯,他正处在思绪多变、受外界事物熏陶影响最为突出的年纪,一旦他的思想真的开始向皇室的对立面转移,那么他无疑就把自己送上了绝路!到了那个时候甚至不用我们对他动手。”
“但是……一个人的思想……”
“没有但是!”老卡契夫发出一声断喝,“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资本太雄厚了,即便是现在我们也不是他的对手,更别提对付他会招至皇帝和安鲁家族的共同报复。这是我能想到毁灭他的唯一方式!毒化他的思想,令他走上与皇帝对立的道路,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取得胜利,不然的话……迟早有一天他会把都林城敢于对他说不的人全都处死!就像那些落在他手里的密探一样!你以为那几位被劫持的密探还活着吗?也许他们的尸体都已经被亲王吃了!”
司法大臣打了一个寒战,“他……他确实有可能那么做!但……但您要如何实现这个计划呢?”
老卡契夫没来由的恼火起来,如果不是罗门特对他的忠诚还值得一提,他早就把这个十足十的笨蛋给踢到一边去了!
“你难道忘了?我怎么会是你的老师?你难道忘了?我曾在都林大学做了十几年的校长!这些事情我都会安排的!并且会做得滴水不漏!你还有问题吗?”
罗门特猛然醒悟,这位老人曾是大学城的主宰者!他确实有能力为亲王选订教程。
“万一……我的老师!您不要介意,我是说万一!万一奥斯涅亲王的思想并没有按照咱们的计划发展那该怎么办呢?”
老公爵的脸色转冷了,“在肯辛特宫,或者说就在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身边,我还有最后一颗棋子,一颗能够保证一击致命的棋子!”
天似乎亮了!我们只能用似乎这个词来形容这种天色。太阳在云层外面缓慢的爬升,日光被雪色冲淡成依稀的光影,光影投射在灰黑色的建筑物上,冷洌的光辉为这个荒凉的早晨平填了几分机警。
突然,在远远的街尾忽然传来巡兵的警哨和呼啸声!寂静的街道沸腾了,巡兵和身披黑色斗篷的密探不断赶来,但人们在最初的忙乱过后都停止了喧哗,他们只能得呆看着倒吊在路灯上的三具尸首。
致命伤在咽喉,经验丰富的密探打量着伤口,那是锋利刀具造成的,鲜血顺着头颅洒落地面,在冰冷的雪地上冻结成三块不规则的血色凝晶。
乌鸦盘旋而过,他们闻到了美食的气味,但它们不敢打扰暴躁的人群。特勤处的密探像找不到窝的兔子一样乱跳乱叫,这里是首都,是都林,在都林没人敢这样对付特勤行动人员。
巡兵们可不管这些,他们有的维持现场秩序,有的干脆就在一边偷笑。
悬挂猛虎水仙图腾的精致马车正好经过现场,巡兵们立刻打起精神,他们恭顺的立在路边向马车内可能存在的大人物致敬。密探们也停止了叫嚣,他们谨慎的退到路边,冷漠的打量着缓缓前进的豪华马车。
“看看他们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奥斯卡关闭了车窗,他开心极了!
“呵呵,殿下,这回您彻底满意了吧!”默茨海尔男爵适时恭维到。
“满意!满意!我非常满意!不过我打盹了是吧?”奥斯卡遗憾的摇了摇头,“说真的!你该叫醒我!忙了大半天,结果我却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
“殿下!我得说……忙了大半天的人可不是您!您只是在马车里坐了几个小时,然后组织大家聚餐,再然后一觉睡到天亮!”默茨海尔终于发牢骚了。
亲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不过都一样,至少我知道你的工作能力是极为出色的!不过我很好奇,剩下那几个没有参与刺杀行动的家伙你是怎么处理的?”
默茨海尔用手帕擦了擦自己手指上笼罩了一层水气的宝石戒指,他不紧不慢的回答了亲王的问题。
“您的骑士在天鹅山城堡的花园里开辟了一块水仙花田,我想那几个家伙在明年春天一定会化为上好的肥料!”
奥斯卡了然的点了点头,他有种预感,这位极赋绅士气度的特勤行动官是光明神赐给他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