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加冕,这种事在奥斯卡看来……我们说的是教历802年年末,至少在这个时候,泰坦帝国的终生执政官并不觉得有多么必要。也许是睡醒一觉恍然大悟,也许是得到光明神的提点,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已意识到,安鲁加封皇冠的条件还不是很充分。
最近一段时间,帝国摄政王从奥热罗男爵夫人的家庭图书馆搬来了许多人物传记,在一番挑挑拣拣之后,他迷上了教历前一世纪的一位罗曼皇帝奥古斯都的生平。
人们会由历史得到启示,奥斯卡也是如此!罗曼皇帝奥古斯都的童年生活也不如意,他是前代皇帝的私生子,母亲只是一个大贵族的宠妓。应该说,这位出身低下的皇帝之所以功成名就仅仅在于他的人生走对了一步棋!
教历前一世纪,一度辉煌的罗曼帝国已经进入晚年,被罗曼武士所征服的民族开展了旷日持久的独立运动,这给这个大帝国的生存方式造成致命打击。这个时候,光明神教在帝国的下层国民中已经摆脱异端邪说的地位,开始成为劳苦大众和士兵的信仰主体,但时任罗曼皇帝的菲特林二世却不顾贵族和许多城邦领主的反对,悍然发动了迫害光明教徒的“百日战争”!
“百日战争”是光明教早期遭遇的一段最惨痛的历史,在这场灾难中,一个小邦的领主脱颖而出。他收留教民、布施衣食、给圣徒贵宾的待遇,并以罗曼贵族地身份抵制由首都赶来屠戮光明教徒的帝国军队。他地所作所为得到光明教派几个最主要的领导的一直赞许。
在“百日战争”最终因信徒地抵抗宣告破产的时候。光明神教挑唆愤怒地群众的报复心理,纠集了一支几万人组成的军队。这支讨伐大军由高卢人的领地出发,经过海岸线、经过意利亚南方半岛。在抵达罗曼城下的时候,信徒的武装己经发展到十几万人!
菲特林二世在由恺撒皇宫出逃不久便被贵族出卖。疯狂愤怨的光明信徒把罗曼皇帝送上火刑架,可那位给予过信徒无私帮助的小领主又出现了,他说……他是罗曼皇帝的儿子!他不会任由善良地、被仇恨所蒙蔽地教民烧死他的父亲。
奥斯卡在读到这一段的时候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一出经过精彩编排的大戏:善良的儿子拯救父亲,良心发现的父亲皈依光明神,并在万民欢呼中把帝位交给深受爱戴地私生子!想必大家已经知道,这就是奠定了光明神教世俗统治地位的奥古斯都大帝的发迹史,总的来说……他的成功本身就是一个骗局。
奥斯卡并不否认,奥古斯都也许是个虞诚的信硅,可传记在最后又写道:奥古斯都对宗教的热心并没有将光明神的信徒引入正确的轨道。这位大帝在许多领域极力排除宗教的干扰。并在晚年就神教正统典藉和福音的确立挑唆各大教派的冲突,这种流血冲突持续了半个世纪,直到罗曼帝国分裂、光明教确立教廷统治模式才得以终结。
以这位划时代的罗曼皇帝的经验来看,教廷无非是各个教团和教派之间达成妥协的产物,这其中既有利益纠葛也有解不开的秘密。泰坦摄政王特意向知名的宗教学者了解了光明教派早期的历史,他发现。单就历史而言,神教走过的历程不可不谓多灾多难,它是统治阶层的工具、它是战争的陪葬品!等到教廷好不容易登上世俗世界精神领袖的地位,它展示出来的贪婪和侵略性自然很好理解!
教廷的贪婪会毁掉一切,奥斯卡生出这种认知。历史上有好几位国王因不满教廷的专横而受到迫害,不过也有好几位强横的君主依仗势力胁迫教廷。理论上来说,泰坦摄政王并没有胁迫教廷的资格,所以他对这头不听话的恶犬保持着高度警惕,教廷给他开出的条件看似丰厚,可其实呢?在安鲁并不具备加冕的完全条件时强力而行,这只会让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更加依赖于教会。
“光明神教是控制国民的最好的工具!”帝国摄政王已经对这种认识了然于胸,可泰坦的唯物论者和无神论者又在世界上最出名。军情局的统计数字已经表明,各种各样的非神教派别和非教派人士都是文学、天文学、医学、以及各种专门科学领域的专家和学者,他们都是泰坦帝国的精英知识份子!
知识份子!这也是一个新兴阶级,但对802年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来说,他对知识份子和文学文化领域的了解只局限于有限的几个人,一位是当世泰坦的大哲学家、一位是当世泰坦的大美学家、最后一位就是当世泰坦的大科学家,这三位顶尖学看同时现身11月2号在都林举行的国情专题扩大会议、并在会上发表了一份337位学者署名的演说——《前进中的泰坦和倒退中的帝国》。
在听取这份言辞深奥晦涩的文件时,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并没有意识到它的真正内涵,等到他与自己的幕僚们一块儿探讨的时候才豁然发现,《前进中的泰坦和倒退中的帝国》有一个贯穿始终的思想主题——反对封建专制主义!就在摄政王殿下面前,公爵侯爵伯爵子爵们不顾身份地拍着桌子破口大骂,他们扬言报复、扬言要把所有诋毁贵族、侵犯贵族权威的人送进地狱。
摄政王殿下没有理会贵族们的叫嚣,他躲到红虎骑士重兵驻守的天鹅山城堡,关起门来研究他的新发现。
这项发现对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本人和他的帝国来说具有深刻的思想意义和现实意义,这项发现不但超越了人类社会现有地政治体制,也超越了现有的政治体制所能解构地政治内涵。
奥斯卡发现。泰坦帝国在百废待兴的现实中面临的最重大地问题不是藏匿起来的分离主义者、不是内外交困地财政体、不是破败的社会生活现状,而是各个社会阶层在思想上的分崩离析。
只有统一思想。或者说是最大限度的团结各个社会领域的思想集体,安鲁才能取代垂垂老矣的莫瑞塞特,成就一个充满活力、充满生机的新王朝!也就是说。安鲁加冕为帝的大前提就是令泰坦民族在思想行为上凝结成一个大而全的集体。
这样说也许太深奥了,所以帝国摄政王决定换一种方式。
教历8O2年11月9日。由阿莱尼斯一世女皇陛下亲自主持,天鹅山城堡为帝国终生执政官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27岁生日举行了盛况空前地招待酒会。
除了四面八方纷至函来的外交使节和贵族官员,摄政王殿下的庆生酒会还邀请了许多著名的学者和艺术家,尽管这种做法惹来许多贵族的非议,可毕竟与他们同席而坐的并不是普通地平民,在抱怨几句之后,看在那些五花八门的学术名头的情面上,贵族们也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但他们对这些走在时代最尖端的知识份子并无兴趣。也没有多少尊敬。
“尊敬的马蒂斯.冯卡斯尔先生。我在月前拜读了您的大作《社会伦理论》,应该说……您的学识令我大开眼界!”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竟然向面前这位平民出身的社会学家微微鞠躬,附近的贵族老爷们在目睹这一暮之后纷纷蹲到地上捡了下巴,看样子他们都被摄政王殿下对知识分子的礼遇给吓呆了!
“这是我的荣幸!”马蒂斯.冯卡斯尔向帝国的现实主宰者微微欠身,他的面孔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荣幸”的神情,而是不卑不亢地抬头挺胸。用充满智慧和审视的眼光打量面前这位至高无上的大人物。
“有知识!有骨气!有魄力!我羡慕您……”奥斯卡发出由衷的赞叹。
马蒂斯有些惊疑地盯着放纵密探大搞白色恐怖的独裁者,“若是实话实说……您所掌握的军事技能为整个泰坦民族打赢了一场至关重要的战争,谁也无法否认您的骨气和人格魅力,您不需要羡慕任何人!”
奥斯卡摇了摇头,“您在《社会伦理论》中说……专制主义是世间的万恶之源,它的本质是一头长着双角的魔怪,一只角叫做教会、一只角叫做暴力!是不是这样?”
马蒂斯分毫不让地与独裁者大胆对视,他再一次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
“我很奇怪……”帝国摄政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已经见识过知识份子那种又臭又硬的怪脾气,“我很奇怪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认识?不过别误会,我不是向您挑衅,而是想了解这种思想,如果说这种对社会体制的思考源自一种思潮,那么它始于何时何地?”
马蒂斯笑了笑,一些学者和艺术家已经向他靠拢过来,人们都用担心的眼神注视着他与帝国摄政王的谈话。
“我也很奇怪……”当世泰坦最著名的思想家向独裁者耸了耸肩,“为什么司法部查抄了我的著作,却没有把我的人流放到偏远山区?”
奥斯卡摆了摆手,“我在保护你。”
“为什么?”思想家更奇怪了,他把一生都放在反对封建专制、抵制贵族挠治的斗争上,可临到最后,竟然是站在封建专制制度最上层的颠峰人物保护了他。
“不为什么!”奥斯卡更加困惑,他为什么要保护一个叛逆?对!就是叛逆!国家的叛逆、思想的叛逆!但奥斯卡又对自己说,这种叛逆的自由主义倾向已经上升为主流思潮,在大学、在城镇、在乡村、在贵族封地,人们多半都在谈论《社会伦理论》造成的冲击。
“不为什么?”这次轮到马蒂斯迷惑起来,“可总有原因对不对?您没有理由维护专制统治的敌人?您一直把我和我地思想当作敌人对不对?”
奥斯卡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说起另外一件事:
“不知道……您是否了解我的生平!在我很小地时候。多摩尔加的高墙厚壁磨厉了我的心志,也使我身为一位顶级贵族地自我意识荡然无存!我在监狱中度过的岁月竟然和尘世中历程地岁月差不上多少时日!到了今天。您看到了,我是帝国的终生执政官,也就是您口中的那个万恶的独裁者。但您相信吗?许多人都曾对我说,我并不像是一个贵族老爷。”
马蒂斯没作声。他还是无法领会帝国摄政王言语间的深意。
“我有一种思考!”奥斯卡自顾自地解说着他的理念。“泰坦必须是一个统一的国家,这一点是前提!在这个统一的国家中,各种思潮,包括文学思潮、文艺思潮、社会思潮等等,我不可能抹杀它们的存在、也无法忽视它们地意义,我想通过一种新地思想体系囊括这些个体方面的内涵,达成各个思想集体形式上的一致。”
马蒂斯这次倒是听懂了,但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殿下!这不可能!思维个体上升为集体意识需要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有无数的可能性、无数可能性包含着无数结果。您根本无法统一思想领域,因为思想就是自由的代名词,您的思考只是想从另一个角度抹杀自由,如果您放不下统治泰坦地权柄,一切都只是换汤不换药的无解问题。”
奥斯卡也摇了摇头,“依我看……你对自由的理解也有失偏驳!自由是有限度的自由。任何社会都是如此。如果自由无度,国家和社会都会陷入混乱的境地。法制和专制都是一种制度,这种制度的优劣只在于如何对待自由,可问题是自由的概念至今也不确切。”
“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大思想家终于点了点头,自由的概念是什么?怎样才能合情合理地管制自由?封建专制统治下的社会没有自由可言,那么有自由的社会又是什么样子?这一切还是谁都没见过的不解之谜。
“您知道我在解决掉南方的分离主义份子之后打算做什么吗?”帝国摄政王突然笑了起来。
“做什么?对付自由主义?”
“不!”奥斯卡摆了摆手,“我要对付的是无政府主义,无政府主义看的自由倾向才是最危险的!不过……在对付那些无政府主义者的同时,我要制定新的泰坦法典,这部法典会对自由作出规范;我还要改组贵族元老院,成立上下两院参议奈,并在全国范围内分地区、分批次地建立第三等级议会!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所有像您一样有思想、有德行的人都能为国家政务出谋划策,至少……在我能理解的范围里,这是我能为帝园公民提供的最大的自由!”
“上下两院参议会?全国范围内的地方第三等级议会?”马蒂斯突然激动地说不出话,“这……这是谁给您出的主意?”
“我!”帝国摄政王背后突然走出一位面相温和的中年人。
“您是……”马蒂斯有些尴尬,他并不认识这位能在帝国社会属性这样的问题上影响身旁那位独裁者的大人物。
“西斯林.埃弗内罗毕!很荣幸认识您!”
“西斯林.埃弗内罗毕?”马蒂斯与对方握了握手,他在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可他怎么也无法联系到这个名字背后的意义。
“埃弗内罗毕伯爵久居海外……”奥斯卡笑呵呵地打量着刚刚结识的挚友。“我甚至可以告诉你,西斯林早年供职于帝国特勤处,负责帝国在英格斯特王国的秘密情报工作,这次他是来首都述职的。”
马蒂斯下意识地撇了撇这嘴,这又是一个暴力机构的奴才而已。
埃弗内罗毕伯爵把思想家的不屑全都看在眼里,他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马蒂斯先生,想必您对英格斯特王国突然爆发的革命风潮了如指掌,据特勤部门了解……您与英格方面的几位革命领袖始终保持书信来往,并在思想上影响着他们地革命道路。是不是这样呢?”
马蒂斯已经感受到面前这个中年人的不怀好意,他立即警惕起来。并用沉默回应对方地挑衅。
“不用担心!”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笑脸盈人,“经历过791年的南方大暴动,我并不会把持有自由主义倾向的人看作是十恶不赦地罪人。”
“可您的双手还是沾满自由勇士地鲜血!”马蒂斯气愤地瞪着泰坦帝国的现实主宰者。他已经看透了这些王者的真实嘴脸,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口口声声地说自己并不完全是贵族。可这位摄政王永远也无法离开他的阶级,他拥有的一切都是和他一样的贵族集体赋予他的,失去了贵族的支持和拥护,他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换句话说,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地存在只是为了和他站在一起地人谋福利!
帝国摄政王冷冷地笑了笑,“人要杀我!我要杀我!单就武装冲突或是杀伐本身而言,讨论它的性质还不如关注它的目的!”
“谋求自由!谋求生存!”西斯林埃弗内罗毕接过奥斯卡的话,他那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黄胡子在说话地时候上下抖颤,就像除草的大剪子。“马蒂斯先生!您想过没有?自由永远是一小部分人的自由。就像英格斯特。国王的改革不尽如人意,所以您的朋友们才要鼓动民众起来抗争,到最后……打个赌怎么样?你的朋友们会成为新的国王,虽然不是从前那一个,但是一个和多个的区别差不到哪去,人们看重的只是资本和财产。这才是本质问题!”
马蒂斯没有回答,但他也无法否认埃费内罗毕伯爵的说法,不管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还是那些企图分享政权的商人阶级,标榜自由只是一种宣传口径,决定一切的只有利益!
商人看重的最大的自由就是贸易自由,因为他们的利益来自贸易。在贸易活动中,他们希望帝国的政策能够保证他们的私人财产不受侵犯,而当他们私人财产受到侵犯时,国家就要动用暴力维护他们的利益。
在封建专制社会,商人被排除在国家政权组成之外,他们没有权利要求国家,而同时,贵族领地滞留大量劳动力的现实也让商人阶级必须反对封建特权等级,他们要求解放耕地、解放农奴、解放生产力,他们要建造更大的工厂、他们要建造更大的海船、他们要经营更大的生意,所以说!归根结底,商人阶级的要求只有一个:“给我金币!”
“给我金币!”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径直向马蒂斯冯卡斯尔摊开手掌,“这不是要挟、更不是威逼!我听说帝国境内最主要的三大商团首脑经常在您的乡村别墅举行餐会,那么在下一次餐会上,您必须向他们表达我的意愿,合作或是不合作,我为帝王,选择权在你!”
一向对统治者无畏无惧的大思想家终于感到庞大的压力,这种直接欺近口鼻身心的力道令他微微发抖,不过当然!他是一位清高孤傲的学者,他可以继续傲慢下去!不过……特别不幸的是,他也是一个极为成功的商人,他在远离战乱的泰坦中东部地区购置了大量的产业,在清高孤傲的同时他也得考虑一下自己的生计。
奥斯卡被对方那副游移不定的神情搞得有些不耐烦,他只得揽住马蒂斯的肩膀,“专制统治也好、自由社会也罢!你认可我,我承认你!做不到互惠互利……您最为鄙视的国家暴力依然为我控制。”
马蒂斯缩在独裁者的肩膀底下,模样就像一只无助的小母鸡,但他只在眨眼之间就挺起胸膛,尽管什么都没说,可他还是向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擎起高脚水晶杯。
“为自由!”
“为一个换汤不换药的新政体!”
奥斯卡放纵地笑着,该是他讥讽这个伪君子的时候了。
就本质来说,一个新政体的出现与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对泰坦社会现实的理解力并无必然地因果关系,即使两者之间存在着联系。可个人的力量也无法扭转整个社会地构成方式。新政体的出现源自人类社会从生到灭的人文动力,这包括社会地发展、经济的繁荣、文化知识特别是哲学美学地进步和普及。
一开始。泰坦的自由主义思潮只是哲学美学界反对宗教精神独裁斗争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且这种思潮出现得最晚,也算不上多么轰轰烈烈。
最初的反封建斗争主要表现在开明的知识分子深刻要求解放思想。突破光明神教在意识形态和思想领域对社会、对民众的精神压迫和残酷统治。除了最古老的几部福音,光明神的经义在很大程度上成为贵族统治者的帮凶。它地主要用途既是麻痹人民地心智,在悲惨的现实中经营幸福的幻象和天堂的梦境。
宗教制造顺民,为封建专制服务:统治者领导封建特权阶级压榨下层人民,和宗教鹰犬瓜分掠夺所得——千百年来,在奴隶制的罗曼城邦共和国进入帝国时代之后,这种体制一直在西大陆居于主导地位。
因此!为了打开光明神教套在世人身上的思想枷锁,泰坦地哲学家和美学家先于文学家艺术,在理论领域首先对光明神发难,他们提出了人本位的审美观点。并以意利亚启蒙思想运动的成果为依据。从天文学的进步出发,在唯物论和无神论这两块阵地对宗教阵地进行了无情的批判。
在早期,意利亚王国的反封建运动也打着批判宗教的旗号,但最后只流于声色犬马,大好的文学和艺术伤口都被引入各国宫廷,成为一种时尚、成为特权阶级把玩的赏心悦目的节目。特别是歌剧。
泰坦人大概是在意利亚的同行刚刚起步的时候就开始关注这项反封建的盛事,但他们的同行极不争气,嘴上说着肯定人、肯定人性,却对为什么肯定人的概念一知半解。
意利亚的天文学可以突破神教的禁制、意利亚的艺术品可以打破神教的规范,可意利亚的反封建运动在思想领域上只是起到带领人们入门的作用,真正在理论上做出建树的是后来居上的泰坦哲学家和美学家。也就是在这一时期,泰坦学者创造性地抽离了美学的研究对象;美学由文艺批判、哲学和自然科学的附庸发展成为一门独立的社会科学。这是人类在思想史上跨出的最重大的一步,美学的奠基礼代表着封建神学愚民策略的彻底破灭!
美学中最重大的范畴自然是审美理论的进化,那么什么是审美?泰坦学者的定义是感受美、感知美、感觉美。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进而分析,为什么肯定人、肯定人性?因为人才是审美主体,这一点甚至无须专门解释。有了人、才有社会、才有生活、才有国家、才有文学文艺,才有对美的理解和需求。从这一点上理解,宗教神学那一套虚伪狭隘的唯心方法徒具欺骗性,并不具备任何审美思维。
哲学和美学的互补促使早期泰坦人文思想启蒙运动发展壮大,也就是在时下那位独裁者还在多摩尔加监狱啃食童年的伤口时,泰坦的古典哲学和古典美学都把苗头对准美的本质问题。
经过无数次的轮战,美的本质终于在形式上达成反封建的目的:美直接反映现实,人是审美主体;现实是社会的现实,人是社会现实中的人——美即存在,人即社会主体!
由此,综合了哲学、美学、文学文艺等一切思想成果,自由主义良潮在791年前后席卷了泰坦帝国的整个思想领域!封建专制政体在现实社会中欺压人、奴役人,这是一个反动的体制、一个高压的体制,新兴的资产者和无产者联合起来抗争,最终形成规模空前的大起义。
到了802年,作为扼杀自由抵抗运的刽子手,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已经发觉他的所作所为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贵族特权阶级级国家的控制,这一点不难理解:
第一,安鲁反客为主,统治泰坦四百年的莫瑞塞特王朝面临崩溃;
作为封建专制统治的代表,泰坦皇帝地权柄来自神明。但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却以一个外姓人的身份打破了游戏规则,他在第二次卫国战争期间发动地武力劝谏的确令他达成目的。但对皇权施以武力地后果也造成了皇权权威在士兵和国民的心目中失去了神圣不可侵犯地地位,这给思想上的转变给多年之后的第二次自由民主运动埋下伏笔。
第二,大规模战争进一步摧毁了封建特权阶级对泰坦的控制;
尽管下层市民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战争中承担苦难最多的一群人。可这个大帝国的财富多半都亲中在贵族手里,贵族在战争中的损失达到天文数字。这还不算大小贵族的伤亡,侵略者在败退之后留下了大量的无主市镇,许多中小城市都要依靠市民推选地行政官员才能维持社会秩序。
第三,战争并没有危及大商人、大金融家地利益,反而使他们的势力和实力更加无懈可击。
发战争财的商人永远是最聪明、最有势力的商人,他们与政府和军队签署了大量的供需协议,然后贱买贵卖、投机倒把、欺行霸市,无所不用其极地掠夺财富、扩张资本,他们利用战争期间积累的财富收购了大量战后出现地无主产业和土地。就在贵族特权等级一门心思地认为他们的国家和自己的腰包已经落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时。大商人和大金融家却对着数百亿金泰的资产笑得合不拢嘴。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至始至终都是一位专制独裁者,他的所谓新政体的确是换汤不换药的无解问题。但他无疑是一个聪明的专制主义者,他看到的是问题,而不是所谓主义。
之前我们已经说过,泰坦摄政王发现了一个事实:帝国内部面临的最大的难题就是各个利益阶层在思想上的分崩离析。其实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从来就没想过统一千万国民的思想,他只是在政体上对多种思想的体现方式进行了重新安置。
所以说。安鲁手中确立的帝国统治模式已经不是传统的封建王朝,他的王朝既代表贵族特权等级的利益,也代表大金融资产阶级的利益!这两者分别霸占上下两院参议会,在利益和资源分配的问题上进行着永无休止的争执,但有一点他们可以达成一致,就是侵略、掠夺!不管是封建特权阶级还是惟利是图的大金融资产阶级,他们本质都是掠夺,什么自由什么民主都是扯他妈蛋的东西。
在自己的生日酒会上,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成功地向世人展示出尊重帝国各个阶层的品质,也表达出自上而下改革内政、与信仰“自由”的商人集体合作的意愿,尽管思想保守的泰坦贵族对摄政王殿下“蓄谋己久”的转变表现出强烈的愤慨,但他们又在心理上大为羡慕商人集体拥有的资本,不过当然!极端保守的泰坦贵族还是选择离席而去,而摄政王也对这部分人的行为下了断语:
“我只是让他们和我的客人坐在一起,如果他们连这样一点小小的要求都无法做到,还凭什么出入我的宫廷?还凭什么在我的宫廷拥有立足之地?”
答案很明显!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下定决心与商人集体进行妥协,我们不去考虑他在建立第三等级议会的过程中会遭遇怎样的阻力,单去分析一下他的决断的现实意义:
从根本上说,帝国摄政王依靠贵族组成的传统特权等级已经无法维持他对泰坦的统治,妥协是无奈之举,也是明智之举!大金融资产阶级的加入会给凋零惨淡的帝国经济注入新血,注入生机,只有在第一时间恢复国力,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才能达成他与安鲁的终极目的——加冕称帝!
从统治策略上来讲,贵族特权等级依然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拥有的决定性力量,他来自这个阶级,并为这个阶级谋福利!在他看来,国家经济复苏的最终得益者必然是贵族,商人集体的经营活动仅仅是在一定程度上撼动了贵族的传统地位,但并不会摧毁整个贵族阶级,因为贵族的存在仍是泰坦的统治根基,国家官吏和控军将领多半都是来自这个特权等级。
有了税收保障就有了政府活动赖以维持下去的资金,有了资金,贵族组成的专制体系就可以恢复运转,商人虽然得到参政议政的权利,但第三等级的决议无法动摇特权等级的意志,因为特权等级拥有一位至高无上的强横至世人难以匹敌的代表——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在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和他的暴力机关面前,泰坦帝国的大金融资本家充其量不过是没有贵族封号的爪牙鹰犬,他们还没有强大到与奥斯涅.安鲁.莫塞特代表的封建势力相抗衡的地步,所以……双方的妥协并不算是社会的进步,尽管第三等级议会的出现确实超越了人类历史上任何一种政治结合方式,但究其本质,封建势力与新兴大金融资产阶级的结合只是反动势力内部进行的一次利益再分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意义。
正是由于这种政权结合方式,安鲁王朝体现出的侵略性既具有封建势力的性质也具有资产阶级的性质,若再加上安鲁人与生俱来的战斗意识!安鲁王朝成为人类历史上最反动最暴力的政权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他那近乎疯狂的侵略扩张即暴露了封建专制统治的残忍也体现了资产阶级扩张掠夺的本质。
此时此刻,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根本无法超越他的阶级思考问题,站在中古代史迫近近现代史的分水岭上,他能看到政权结合这一步已经体现了跨越式的政治智慧。这种智慧多半源于他在多摩尔加监狱度过的监禁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十年岁月里,他也是专制政体在协调利益过程中的陪葬品。也是正是这个原因,他轻易放弃了旧势力的一部分权力,并把这些权力转嫁给新兴势力。
奥斯卡和他的继任者会在君主专制这条不归路上不断碰壁,可直到目前为止,种种迹象都己表明,国内政局正面对帝国摄政王有利的一面发展,那么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他在解决了利益分配之后。剩下的就是如何打发教庭来的大鳄鱼。
帝国摄政王给巴斯哥利亚大主教起了一个外号,他就叫对方“大鳄鱼”。主教大人温文有礼,相貌也和鳄鱼扯不上干系,奥斯卡是在看准了他的心性之后才叫出这样的名字——鳄鱼!外表沉默寡言的坤士、用宽大的嘴巴和蠢笨的肢体掩护着它的利齿和面对猎物时的歇斯底里。
“您决定了吗?”
“决定什么?”
“您不要敷衍我嘛!”
“我没有!”
帝国摄政王与大主教的谈话就在不咸不淡不痛不痒地进行着,直到一位水仙骑士打扮的校官走进两位大人物的小客厅。
“殿下!缪拉将军刚刚打开一瓶736年的郎姆特浓酿制,嘱咐我一定要您尝一尝!”
奥斯卡拍了拍手,“哦啦!真的是736年的郎姆特浓酿制酒?”
“如假包换!”
“快拿过来!快拿过来……”帝国摄政王兴致勃勃地接过酒瓶,同时他也瞥见坐在自己对面的巴斯哥利亚大主教刚好露出一副“鳄鱼很馋”的表情。
“您先尝尝!”奥斯卡边说边给主教大人倒了一杯。
大主教没有客气,他像所有好此道者一样轻轻晃了晃杯子,在检视过酒水的色度和稠度之后心满意足地啜了一小口。
一口足以致命!
就在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还挂着一副虚伪的笑容时,倒霉的巴斯哥利亚大主教开始剧烈地抽搐,不到半分钟,这位名噪一时的主教大人跌在泰坦摄政王的怀抱里,莫名其妙地做了对方的替死鬼。
帝国的独裁者在自己的27岁生日酒会上发出声嘶力竭地咆哮:
“谁在害我?谁要害我?站出来!站出来!”
没有人敢站出来,那么层出不穷的暗杀就会一直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