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旅行家都曾验证过,看日出是航行中最大的消遣,而且只有航上行中才能最痛快的看日出。
泰坦帝国的摄政王殿下在26号由维耶罗那出发,沿多瑙河顺流直下,经过亚古、底菲尔斯、拉瓦那、伊布卡登堡,在3月,号抵达亚辛昆德拉。
看日出?我们知道这绝对不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习惯,他喜欢骑马,坐船就显得不是那么自在,多半时候他都是昏昏沉沉的,除了睡觉就是和他的将军们一块儿抽烟,做的都是于健康无益的事情——也是因此,他在船上一直觉得头重脚轻,即使对着美貌的史记官也有心无力。
罗兰娜葛苔亚奥热罗男爵夫人就不同了,也许人们不相信,但这是史记官有生以来一来头一遭乘坐近百名水手驾驭的大帆船,这和以往郊游时乘坐的那种带凉棚的小游艇可绝对不一样,一切对男爵夫人来说都是新鲜事,水手的生活、船长的权威,还有日出!
当然还有日出!有一位言辞机敏善解人意的绅士陪伴着观看日出,这日子真是再美妙不过了!
说起萨缪尔兰登布雷侯爵,至少在莫瑞塞特王朝的阿尔法三世皇执政时期,人们很少听到或是提起这位侯爵大人的名字,即使是人面最广的南方贵族也只是说:兰登布雷?那是亚辛昆德拉的破产大王!
没错!用“破产大王”来形容萨缪尔兰登布雷侯爵或是他的家族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如果有人统计一下就会发现,这位带着顶级贵族头衔的侯爵老爷从年轻地时候开始。经营木材,搞批发生意、进出口买卖、烟草、纺织、印染、矿山……他做过无数个行业,可无一不以失败告终!到了现在。他是泰坦侯爵一级的贵族中最有名的穷光蛋,是亚辛昆德拉这座商业之都最受瞩目地败家子。
意料之中。奥热罗男爵夫人也像所有人那样问起兰登布雷侯爵的生意,萨缪尔人届中年,他并不会在一位受尊敬地夫人面前掩饰自己的过去。坦诚!这是侯爵长久以来做人的原则,似乎也是他生意失败的根本原因。
“我不适合尔虞我诈的生意场……”
罗兰娜托着下巴,她在等待下文。可半晌之后她才发现下面就没有了。
也许是感到奥热罗男爵夫人还要说什么,面容俊朗地兰登布雷侯爵便用单指掩着嘴唇,他在年轻的寡妇耳边轻轻一吹:
“嘘……”
罗兰娜感到耳根发烫、心跳加剧,她知道面前这位男士正在散发极为浓烈的雄性气息,也知道自己被对方那种成熟稳重魅力难当的绅士气度深深吸引。
极目远眺,多瑙河下游宽阔如海,在黎明雾霭的虚无缥缈之间点缀着航船的灯火。雾下的水面烟波浩渺气象万千,时而有圆头圆脑的江豚跃入河面,追着船舶的帆影嘹亮地唱一阵,然后又在波涛中消失不见。
船头的正前方。似乎是在河道地尽头,水与天宇交界的地方忽然亮了起来!是忽然,不是缓缓;就像光明神在梦醒时分突然揭开夜的羽衣、关闭星辰地光源。焦点集中于极远的东方。水上是山,山上还是山,在最高的那座山上终于有了云,云上自然是天。天上竟然还有一座山!一座火山,一座正在喷发熔岩的火山。
霞光万丈,一轮火红地日头以火山爆发之势朝着天地万物喷涌熔岩!岩浆很快就淹没了纯白的云朵,云层中间因由热和气流的变化幻出七彩朝霞,这不是彩虹、也不是真正的七色光芒,而是说不出又理不清的光的集合,伴随太阳的逾越,瞬间侵蚀整个宇宙,大地山水同时为之变色,就像惧怕某些东西一样猛地瑟缩起来。
似乎过了片刻,霞光终由天宇降落下来,远方那座最高的山峰首当其冲,皑皑白雪变作深紫、变作粉红、变作赤朱,云化为纱,由雪山谷底升起,缭绕千峰、婉转百度,山影在朝霞中起伏,于水面形成一个个滔滔白浪中的岛屿!朝阳普照,天地之间状似无路可寻;流水历经千秋万载,帆船便如在时光中行进。
“哦啦……早上好!”
陶醉于自然中的人们猛然醒转。
男爵夫人受惊一般退开数步,拉开与绅士的距离;萨缪尔兰登布雷侯爵不卑不亢,他无可挑剔地向说话人致敬:
“摄政王殿下早安,愿光明神祝福您的今天!”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摆了摆手,他对这位喜欢惺惺作态的侯爵先生十分感冒,如果对方不是南方政府临时行政委员会的书记官,以奥斯卡的性格,他会把自己讨厌的家伙直接踢下船。
“你们在干什么?”
“看日出!”
奥斯卡翻了个白眼,现在才六点!
“我问你们,太阳出来有什么好看的?”
帝国摄政王的言辞令两位贪恋奇景的人面面相觑,日出有什么好看的?要解释的话也很容易,可问题是怎么解释?日出象征什么?日出代表什么?人们从中引申出许多积极向上的内涵,但以泰坦帝国现实主宰者的心性来看,他对一切积极向上的事物都抱持一种近似为生理上的偏见。
“在我看来,太阳出来只能说明我在这艘该死的大帆船上又熬过一天!”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突然转身,船头距离掌舵的舱口还有几十米,“喂!什么时候能靠岸?”
“六个小时!若是顺凡……五个小时就能到达亚辛昆德拉港!”船长粗着嗓子大声回答。
奥斯卡无可奈何地摊开手,“你们相信吗?我的脚已经有一个多星期都没着地了,而所谓的脚踏实地就是指跟现在相反地状况!人若是不能脚踏实地。心里总是觉得别扭,我连说出来都觉得沮丧!”
“谁不是这样?”罗兰娜知机地凑到摄政王身边,她挽住小男人的手臂。并用胸膛的柔软轻轻按抚男人地臂膀——史记官的经验表明,这种举动会消减这位主宰者地烦躁心情。
果然。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很吃男爵夫人这一套,他舒展开眉头,又正式向萨缪尔兰登布雷侯爵打了招呼,然后他就非常友好地问:
“阁下,我听说……您就是土生土长的亚辛昆德拉人?”
“是的殿下!”萨缪尔点了点头。他在非正式场合的话一向不多,这次似乎也是如此。
奥斯卡摸了摸鼻子,这也是他不喜欢跟兰登布雷侯爵打交道的一个重要原因,这家伙听不懂玩笑话、不解风情、呆滞、刻薄!面相说好听了是英俊,说不好听地就是棺材板!也许棺材板的色调都比兰登布雷侯爵的神情生动一些。
“能为我描述一下你的故乡吗?我只知道亚辛昆德拉是多瑙河下游地位仅次于维耶罗那的航运枢纽口岸。”
“我的故乡?”说起话来像老古董一样死板的萨缪尔终于在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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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您没有到过亚辛昆德拉的港口,而是走陆路接近这座工商业极为发达的城市,您就会发现它的许多可爱之处,比如建于教历一世纪地罗曼众神堂、建于教历四世纪的霍鲁姆斯修道院,还有使用了数百年的市政厅、泰坦最传统地油料作坊,哦对了!六世纪时的大文豪亚里逊伯爵的故居。那是一个极为浪漫的庄园——我和妻子相识地地方……”
“您结婚了?”奥热罗男爵夫人极不合时地打断了兰登布雷侯爵,但她在说完话的一瞬间就涨红了脸,她显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非常冒失。
“我在二十出头的时候就结婚了!为什么这么问?”萨缪尔极为绅士地笑了笑。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史记官的话语里蕴涵着一股醋劲。
“哦啦!是啊!你为什么这么问?”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带着假惺惺的笑脸,他用这副惹人心烦意乱的嘴脸面对罗兰娜,倒不是责备,而是对男爵夫人的不自量力进行讥讽。
“我只是好奇而已!”罗兰娜不着痕迹地甩了甩头。她十分情绪化地丢开了帝国摄政王的手臂:
“奥斯卡!你得搞清楚,我不想每次都得跟你解释一遍!我若是对一个男人有好感的话仅仅是有好感,而不是急着想要跟他上床!”
说完话的男爵夫人独自回去船舱,奥斯卡叫她也没理会。罗兰娜一直在想,若是女人展示出对异性的好感就是下贱、荒淫,而男人……特别是已婚男人,他们在对女人做同样的事情时就是浪漫、煽情——可见世俗对男人和女人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标准,这个标准可以让男人无法无天无聊无耻,而女人就得依循这个标准做个贤妻良母或是一个安份的情人。
“罗兰娜……我不是那个意思……”帝国摄政王对着情人的背影大声叫喊。
史记官走进船舱,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只得清了清嗓子,他对莫名其妙的兰登布雷侯爵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哦啦……咱们说到哪了?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动物对不对?”
“不不不!”萨缪尔兰登布雷侯爵连连摇头,“殿下!不关女人的事,咱们说的是亚辛昆德拉。“奥斯卡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亚辛昆德拉!对了!阁下刚才是怎么说的来着?亚辛昆德拉的港口怎么了?”
兰登布雷侯爵无可奈何地摊开手,“就像我说的那样,您要是走陆路,亚辛昆德拉尚算一座美丽的城市,可咱们要在码头靠岸……说真的!那会是一场噩梦!”
“为我形容一下!”
“我只说一件事您就可以想象得到亚辛昆德拉港的样子!”萨缪尔伸出一颗手指头,在他脸上尽是一副深恶痛绝的表情:
“整个口岸地区是随着南方商贸和航运业的发展在半个世纪之内迅速繁荣起来地!也就是说,那里完全没有经过合理的城市规划,这一点直接体现为——您在口岸附近人口最密集的地方绝对找不到一个公共厕所或是公共卫生设施!而那里每天都集中着几万人和货船运进运出地大量牲口!您能想象得到吧?”
“我的天!”奥斯卡边说边在胸膛上划下十字手势。“这样地地方我遇见过两个,都林的巢穴、维耶罗那老城!一样的杂乱无章、一样的臭气熏天!”
“是啊是啊!”兰登布雷侯爵笑着点头,“您说的这两个地方我也去过!在维耶罗那老城。您得时刻留意别被人和牲口地粪便,踩,到了;在都林巢穴……光明神可怜见!一群马桶那么高的孩子就已经到了持械抢劫的年纪!”
“现在不一样啦!”奥斯卡心怀大畅,他发现和这位书记官说话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都林巢穴被02年的那场大火移为平地!我征集了许多杰出建筑师的意见才确定了这块城区的重建计划。等到将来……最迟也就是五年之后,从前的巢穴就会成为新的高尚住宅区。”
“呵呵!看来我和您做的是一样地事!”兰登布雷侯爵的表情逐渐丰富起来。
“哦?你指维耶罗那未来的城市规划?”泰坦摄政王露出颇为赞赏地神情,“我知道你是维耶罗那重建计划的总设计师,而且……你的工作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那只是一件小事……”南方政府临时行政委员会地书记官极为谦虚地摆了摆手,可看在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眼里就不一样了!战后维耶罗那的城市规划会是一件小事吗?如果这样的事都是小事。那么什么样的事才能称为大事?
“殿下!您知道吗?西南部泰坦和帝国北方虽然在战争中遭受极为严重的破坏,但就我国当前面临的实务来看,重建工作的重心并不能局限于旧有的样式和规模,我们需要创新、需要开拓、需要发展!在这其中……发展最为关键,创新和开拓都只是谋求发展的手段!”
“创新?开拓?发展?”奥斯卡像跟着老师学舌的小学生一样重复了一遍。
“是的殿下!创新、开拓和发展!”萨缪尔兰登布雷侯爵的目光炯炯有神,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帝国的主宰者,想要在对方身上寻找答案,可问题是……萨缪尔若是对一个实业家或是一个精明干练的地方官说起刚刚那番话,相信对方一定会为他的发言起立鼓掌,可换成是现在这位帝国摄政王。不管兰登布雷侯爵对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期望有多大,他注定是要失望了!
“哦啦……”泰坦摄政王叫着口头禅,他抓了抓头、搓了搓手。最后又挠了挠鼻子,在把他的不自在表达清楚之后,奥斯卡终于对南方政府的政务书记官说:
“呃……你能为我解释一下吗?”
“我的天哪殿下!”兰登布雷侯爵展示出一副恨铁不成钢、又或是痛心疾首的表情:
“您看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国家不能是一成不变的国家!在经历与敌人的殊死决斗之后,泰坦的出路只有两条。一为倒退、一为前进!我们自然要选前进,像近卫军一样大踏步地前进,可凭什么呢?帝国的民生经济始终无法恢复战前的水平,西部地区南部地区和北部地区又面临更为艰巨的重建工作,而国家又花不起这笔钱!”
“是啊!”奥斯卡无辜地点了点头,这是他的责任:“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凭什么发展?凭什么前进?”
“国家的前进与发展需要一个长久的规划!”兰登布雷侯爵忽然严肃起来,他挺直胸膛,话音短促有力,甚至用上了家乡口音:
“我国的人口基数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神圣泰坦作为主流强国之首的政治地势,怎样利用这项优势是您的事情!就像上一次,您从斯洛文里亚带回了百万黄金,这很好!可您绝对不会想到,这笔钱都被大量充作宫廷的奢侈用度以及地方财政和军队系统里的浪费!”
奥斯卡的眼睛转了转,“你想说明什么?”
“请殿下容许我再举一个更生动地例子!”
摄政王点了点头,他的头脑在身体上船之后第一次飞速运作起来。
“我的故乡。亚辛昆德拉!”兰登布雷侯爵在提起老家地时候又摆出那副痛心疾首的嘴脸:
“刚刚咱们不是说过了吗?亚辛昆德拉港口新区地卫生状况简直糟透了!在这种时候我们就不能用经济学或是商业上的思考来对待亚辛昆德拉的问题,因为,“…不管商贸和航运的发展给亚辛昆德拉带来多少收益,只要有一种疾病在人畜杂居的环境中蔓延开来……历史上有过一次教训,教历六世纪晚期地意利亚宾斯法利亚港,一只老鼠携带的病菌夺走了西大陆数百万人的生命!我的意思就是——没有经过长久发展规划,的城市最终面临的处境就是毁灭!同理。国家也是如此!再深入一点……任何没有经过合理规划的建设和发展都只是对资源的浪费,等我们意识到问题的时候,一切都晚啦!”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板着圆脸,他没有继续这番谈话,而是独自一人默默地走开了——这不是他的风格!不管是赞同还是反对。他都不是那种把话藏在心里地人。如果他觉得萨缪尔兰登布雷侯爵是个精明的行政官,他会当面称赞对方:如果他觉得对方说错了,他会当即否定,用自己的言论打败窝囊废。
帝国摄政王什么都没说,他拒绝早餐,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大帆船地卧室里,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触动了他。
熟悉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人都清楚,泰坦帝国的现实主宰者一定受到深刻地触动,如果不是受到强烈的心灵震撼,他不会表现出落落寡欢地神情。更不会像失恋的女人一样躲在房间里!萨缪尔兰登布雷侯爵自然以为是他说错了话,于是他一直守着摄政王的舱门,可这并不关他多少事。只能说事情的起因缘于他的那番话。
“没有经过长久发展规划的城市或国家最终面临的处境就是毁灭!”
“任何没有经过合理规划的建设和发展都只是对资源的浪费,等我们意识到问题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奥斯卡反复琢磨这样两句话,以这个年轻人的性格来说。我们之前强调过的,他在面对自我的时候很少反省,即使有过,也仅仅是懊悔或是困惑之类的情绪。单就情绪而言,他的暴虐经常性地得到宣泄,而他的内心却对这个世界认识得并不是多么深刻,至少对于他来说,身为泰坦摄政王的世界应该是多姿多彩,并且必然是广袤无垠的,可奥斯卡却觉得自己被一些条条框框束缚起来,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却失去了不羁的狂野的心灵。
多说无益,很难得的,在为期一星期的多瑙河之旅就要结束的时候,泰坦帝国摄政王开始了全面的反省。
有思想……哪怕是稍稍有些见识的人都该相信,萨缪尔兰登布雷侯爵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如果一件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没有了长远的计划,就像亚辛昆德拉城一样,一场瘟疫就可以彻底毁灭它!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突然发觉,他的人生,即使具体到婚姻、军旅、政治生涯,他对这些事从没有过完备的计划,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可以说是在不停地前进,他的事业也在不停地发展,但他已经明白,再这样走下去的结果只有极小的可能登临辉煌,而更大的可能是彻底地崩溃!
这件事已经有过印证!为什么南方贵族三番五次地针对帝国摄政王实施暗杀?原因就是他们发现,泰坦若是没有了安鲁家的小儿子,这个神圣的大帝国就会陷入彻底的惊慌失措,然后在混乱中轰然崩塌。
奥斯卡就想,如果自己有一天……他第一次这样想,但他知道这是事实!生老病死,这都是光明神的安排,没办法的事!如果有一天他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得给他的家庭和亲人留下什么?
答案是奥斯卡早就准备好的,一直以来他都有这样的念头:要把一个繁荣强大的帝国留给自己地儿子(女儿也行)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合适的接班人,但他总会有的。
既然要给后人留下这样一件物事,那么他在有生之年地工作就是建立一个繁荣强大的帝国!天可怜见!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肯定。他在之前只是梦想着自己会是一位皇帝,却没想过自己做这个皇帝是为了什么?
“我若为皇……”泰坦摄政王开始犯嘀咕,现在看来……只要他地妻子乐意的话。新皇加冕并不是一件难事,奥斯卡有泰坦国民的拥戴。
还掌握着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系统。
军队!泰坦武装力量最高统帅又是一惊!他的人生也好、他地梦想也罢,他的军队是他拥有一切进而达成一切的根本,可他再一次醒悟,军队的前进和发展同样没有经过合理的规划,水仙骑士和帝国近卫军都是如此!
也正是如此——泰坦在打赢一场大战过后面对军队冗员无计可施。
而裁军之后又使保家卫国的常规力量显得异常薄弱;一味减员不是办法、一味扩张也不是办法,一切都得有个长远的计划!
“任何没有经过合理规划的建设和发展都只是对资源的浪费!”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深以为然,他是聪明人,聪明人做起事来才会得心应手。当他打开卧舱大门的时候正好遇见萨缪尔兰登布雷侯爵跪在甲板上一脸惶恐地望着自己,泰坦摄政王就拍了拍安鲁王朝第一任内阁总理大臣地肩膀:
“很遗憾地告诉你,再过一段时间南方五省联合政府就要撤消了,这意味着你会失业,明白吗?”
兰登布雷侯爵意兴索然地点了点头,首都传来的消息果然是真的,南方自治政府寿终正寝地时刻就要到了。
“我这里有一个职务上的空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是什么?”萨缪尔有些惊惧地打量着帝国摄政王,“你要知道,我是南方最有名的败家子。对行军打仗也不是很在行!”
奥斯卡摆了摆手,“肯辛特宫派驻内阁政务观察员!你可以把这个职务理解为我的私人政务秘书,也可以把它理解为宫廷对内阁事务地协调官。“兰登布雷侯爵似乎并不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但甲板上已经有些好事的家伙过来恭维他。人们都说这个职务相当于内阁总理大臣和帝国摄政王的副手。萨缪尔吧嗒吧嗒地眨着眼,他想说点什么,而且现在的情况表明他必须要对帝国摄政王说点什么,可他能够想到只是自己在南方政府的例会上把面前这位主宰者气得大喊大叫。
“您……我……”
“不用谢啦……”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又摆了摆手,说实在的,他并不了解萨缪尔兰登布雷侯爵这个人,但理智告诉他这个决定肯定没错!
多数时候,也就是在莫瑞塞特皇室成立内阁之前,所谓的“皇室政务观察员”都是为准国务大臣准备的。通过这个职务,即将接任国务大臣的人选可以提前接触皇朝政府事务,为他顺利上位执掌朝政铺垫道路。
对于萨缪尔兰登布雷侯爵来说,现实意义上的提升来得突然又匆促,他甚至怀疑大英雄王一定是在卧舱里吃错了什么东西!至少是在一刻钟之前,他还是南方生意场臭名卓著的“破产专业户”而此时此刻!看看随行的那些政务官员的嘴脸,他们争着巴结帝国的下一任内阁总理大臣。
船在水面上,舱室的私密性并不是十分完善,兰登布雷侯爵在有了新身份之后又找帝国摄政王谈了一次,人们在甲板上就能听到幸运的破落户在和至高无上的独裁者激烈地争辩着什么,可这种声音响过片刻之后就被窃窃私语取代了。摄政王的护卫驱散了守在船舱外面的闲杂人等,这些好事之徒又开始嘀咕,他们都说兰登布雷家的败家子竟然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说话的口气尖酸刻薄!
中午一点,载着帝国摄政王一行的武装船队还是没有赶上顺风,他们错落了午餐,而独裁者又厌倦了船上的伙食,随行人员只得陪着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饿肚子。好在阳光正艳的时候,亚辛昆德拉港口卫戍区的军乐团奏响了《近卫军进行曲》摄政王地船队像接力一样吹响海螺号。他们的多瑙河之旅眼看就要结束了。
奥斯卡直到船舶靠岸的时候才豁然发现,他地座舰就是大名鼎鼎的“维耶罗那天行者号”这是泰坦船工和不服输地设计人员自主研发的五桅吊帆式远洋战船,尽管它从来没有出过泰坦内河。但它左右两舷二十八个炮窗也不是摆设。在维耶罗那会战期间,“天行者”一直担负运兵补给船队和救伤船只的护航任务。许多受过它关照的伤员都亲切地叫它“老大哥”
“维耶罗那天行者”体积庞大,近百名水手在船长的指挥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艘炮舰泊进港口吨位最大地码头。
就像兰登布雷侯爵形容过的那样,亚辛昆德拉的港口新区完全就是苦力和贫下市民的聚居地,与码头一街之隔的生活区俨然就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低矮的棚户杂在牲口圈中间。肥大的母猪拖家带口满街乱窜,样子比到场迎接帝国摄政王的人群还兴奋。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没有朝人山人海的口岸挥手致意,他地精力多半用在龇牙咧嘴和抓耳挠腮上。眼瞅着码头上的船工已经推来下乘的木梯,摄政王还是忍不住和他地史记官咬起耳朵:
“罗兰娜!你看到了吗?港口的河面上飘着一层粪水,近卫军搭建的街垒上拴着奶牛!这是什么鬼地方?杂技团的集散地吗?”
奥热罗男爵夫人没有搭理心情烦躁地摄政王,她始终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像所有的贵妇人那样对着热情的市民轻轻挥手。
“水手在干什么?还不让我双脚着地吗?”
奥斯卡开始左顾右盼,烦不盛烦的男爵夫人只得大力捅了一把,自知离谱的摄政王只好端正态度,对着码头上的人群挤出难看至极的笑容。
在战争期间就开始戍守亚辛昆德拉港的近卫军官兵还是有些自知之明。他们力挫地方官员,把码头上的一些欢迎节目全都为最高统帅省掉了!等到“维耶罗那天行者”响过一阵礼炮,帝国摄政王一溜烟的跑下船。尽职尽责的帝国军人就把大英雄王严密护卫起来,也不管地方官的脸色,径直引领摄政王离开了肮脏混乱的码头。奥斯卡没有骑马,尽管他走得很匆忙。但他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在铠甲和盾牌组成的围墙里头,大英雄王撕开领口,高高举起挂在脖子上的项链”卜小的神牌在阳光下冉冉升辉,人们就向神明赐予人间的圣徒高呼万岁,少女会晕倒、老人会流泪、热血男儿会袒胸露背,把拳头伸向天空……
总的来说,亚辛昆德拉的底层市民和绝大多数泰坦下层人民一样狂热!他们为大英雄王的到来欢欣鼓舞,为神牌和帝国军魂的到来彻夜狂欢,尽管近卫军把贵族聚居区划为戒严地段,可在城市中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听到声势惊人经久不绝的欢呼声。
亚辛昆德拉的贵族和上层人士对帝国摄政王的欢迎张弛有度,先是一大群小鸭一样的少女争相献花,然后就是贵族男士在市政厅前集体宣誓……这个节目有点意思,贵族们的效忠对象不再是莫瑞塞特皇朝,而是顶大英雄王头衔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人们甚至公开表示“忠于安鲁”
既然已经脚踏实地,奥斯卡再也没有轻飘飘的感觉,他在亚辛昆德拉的市政厅展示出帝国主宰者应有的权威和风姿,他在临时草拟的演讲稿中极力赞扬了亚辛昆德拉的地位和在第二次卫国战争中的突出贡献,但也对这座城市的法度和港口新区的混乱面貌进行了猛烈的批评,一时间搞得在场的地方官员忽喜忽忧、冷汗奔流。
结束了短暂热烈的见面会,市政厅提前开放晚宴。饿了大半天,摄政王殿下的随行人员大快朵颐,只有奥斯卡有所收敛,他在摆满一桌的菜肴中只拣选了好消化的荠麦面包和草莓沙司,至于炸得金黄夺目的河鲜却一口未动,他一见到餐桌上的鱼虾就会下意识地想到浮在码头河面上的粪水——哪里会有胃口?
晚餐在五点刚过的时候就结束了,摄政王殿下有些心不在焉,善于察言观色地聪明人都看得出。亚辛昆德拉市政官员为了讨好大英雄王就把准备了一个多星期的政府招待会推迟到七点举行。这样一来就能让帝国的主宰者休息片刻。
“不想休息?”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瞪圆了眼睛,他一把撇开手上地信纸,一旁的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子爵连忙从地上拣起信件。这是南方集团军群总司令尤金穆,布拉利格上将派人送来地亲笔信——丢不得!
“我的殿下!尤金将军要是不想休息的话……”
“叫他算了吧!”奥斯卡用咆哮打断军情分析处长,“不想休息?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生病的时候就好好休息。现在我把阿贝西亚派过去了,他反倒喊着复出!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明摆着要拆我的台吗?”
“您先别发火!”卢卡斯一边说一边示意门外地侍从们把殿下的冰熊沙发抬了进来:“我的殿下,您总得考虑一下尤金将军为什么一直跟您唱反调,他这样做总是有目的的!”
“他有什么目的?”奥斯卡一屁股坐倒在他的冰熊沙发上,好在科宝,贝格尼的制造工艺仍能承受泰坦摄政王的体重。“他的目地无非就是为了继续把持南方军。我不会让他如愿!这个老家伙要是把我逼急了……““殿下!殿下……”军情分析处长连忙叫停,“我的殿下,您千万别着急,事情还不到那个地步!您应该再往更深的层面想一想!”
奥斯卡喘了几口气,他确实开始琢磨,而且他一直知道自己对尤金将军地认识是非常武断的,从南方集团军群总司令一贯表现出的人格来看,这位老将军的方方面面都可以作为泰坦军人地楷模,他不会做出固执己见把持军权那样的事情。
“如果是您或是间接由冈多勒.阿贝西亚上将还有达答拉斯皮切中将执掌南方军,您猜那些一直对您有所不满的南方贵族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卢卡斯笑眯眯的。他在尽力开导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最高统帅。
奥斯卡缓缓点头,事情还是很好理解的:
“那些贵族会发疯,有五省近卫军站在我背后。任他们兴风作浪也收不到效果,反倒会害了自家性命!”
“没错殿下!一点也没错!”卢卡斯终于笑了起来,“想通这个关节就不难理解尤金上将与您的……斗争!其实尤金将军是在一定程度上维护南方政局的平稳,他掌握军队。站在中间,不向任何一方倾斜,这对南方贵族没有坏处,对您也不失为一种好处!”
“对我有好处?”摄政王皱起眉头。
“反咬主人的狗不是没有,但都是在被主人逼急了的时候!”军情分析处长阴恻恻地说:“如果您掌握了南方军,南方贵族必定以为大限已到,他们会在大难临头之前放手一搏!尤金将军怕的就是这个!”
“难道要我向尤金道谢吗?”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挑衅似地瞪着大学毕业生,但他的语气已经软弱下来:“再说……再说尤金完全可以事先向我说明这一点!可他没有,反倒让误会越来越深!”
卢卡斯无可奈何地摊开手,“您应该看得到,这正是尤金将军的可贵之处!他没有知会您,也没有和抱成团的南方贵族打交道,所以两方人马只能在南方地界上持续观望,而我们在这段时间内已经掌握了主动,我觉得现在的局势有一多半都是尤金将军的不战之功!”
“你是不是看上了尤金将军家的女儿?”摄政王有些狐疑地打量着自己的心腹爱将。
“我可没有!”卢卡斯连连摆手,“就事论事而已!如果您一味催逼尤金将军……说真的殿下,这会在南方军内引起部分官兵的强烈反弹,咱们得不偿失。”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不那种气量狭小的王者:
“哦啦……嘱人给尤金上将送封信吧!就说……阁下用心良苦,摄政王感恩戴德……剩下的你自己去编,我是说不出口了!”
卢卡斯只得苦笑,这就是所谓的给主人擦屁股。
“不是我说你……”奥斯卡突然由沙发上凑近他的军情分析主官。
“今天你是怎么了?暗地里高兴什么呢?一进市政厅就见你笑得合不拢嘴,你那位火眼女孩儿的预产期不是在四月份吗?”
卢卡斯抓了抓头,他就知道事情瞒不过明眼人:
“殿下……刚刚由意坦边境传来的消息!”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从冰熊沙发上忽地一声跳了起来: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天大的好消息!”卢卡斯还在卖关子,可他的主人已经提起他的衣领,铁手就要掐住他的咽喉。
“我的殿下!特战旅长吕克.西泰尔将军说,突击团发现了纳索夫布仑塔诺,泰坦尼亚将军的行踪!”
“谁在乎他的死活?”奥斯卡又开始咆哮,“快点告诉我!那条大虫子还发现什么了?”
卢卡斯猛烈地喘息:
“如您所愿,别列斯基团长还带回了格罗古里安的尸首!”
“哦啦!”帝国摄政王竟然原地翻了个筋斗,但他突然止住笑,“派人告诉大虫子,我等不急要见一见那个老家伙,先把人头给我送过来,至于尸首……挂到维耶罗那的森罗万宫廷广场上去晒一晒,那个老家伙准是生了一身臭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