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开始升上都林的天空了!清晨的雾霭中有一辆邮车得得得地驶过。温暖的春风在城市中四处吹拂,哪怕在排水沟里,人们都会看到肮脏的污水荡漾着掺和油渍的波纹。
街道上的马车开始多了起来,它们一辆接一辆,在驶过花园篱笆墙时发出隆隆声。清爽的春日,木制的轮辐和车辕叽叽嘎嘎的叫得格外响亮,它们有的装载着货物,有的装载着贵族。
在花园篱笆的另一端,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孩子们在从面包店成功偷一条面包之后欢叫着跑开了,那一双双黑色的小脚丫飞快的一闪而过。男人和女人们在公共马车的站点挤作一团,有时他们为了坐上一个位置要等一上午。人们都在抱怨,抱怨物价,抱怨越来越猖獗的妓女,抱怨贵族的马车轧坏了自家的花坛。当然,也有不会抱怨的,他们光顾着发牢骚,儿子向父亲,妻子向丈夫。有一些无赖干脆拉住巡兵的马,口齿不清的问这些小老爷要酒喝,然后在众人的哄笑中,这名巡兵高高举起鞭子。
总算等到太阳升得老高,绅士们、夫人们、小姐们出来活动啦。男士幽雅的托着手杖,用熟悉的姿势给乞丐抛去一个泰士,几乎是立刻,更多的乞丐围了上来,但男士巧妙的向站立巡兵的地方走过去了。女士自然不会靠近那些危险的流浪汉,她们撑着花色的遮阳伞,三三两两地勾着手臂,用不紧不慢的速度赶路,当街边闯过一名英俊潇洒的骑士时,小姐们会羞涩地放下礼帽上的面纱,骑士在这个时候通常会放慢马匹的速度,当经过这些小姐时,他要用谦卑的姿势致意。当然,如果他不这么做的话也不算什么。
夫人们就不在乎这些,她们早就过了幻想的年龄。这些女眷不管表面上对男人的优点和权威多么尊重,私底下却总把他视为蠢货,而且还觉得他有点可怜。当然,如果她的男人能够随意出入汉密尔顿宫,又或是在某个重量级部门拿上一笔数百金泰的薪水,那么这个时候女人们的说法就不一样了,她们会说:“看看我那可怜的爱人,他为了微薄的收入把命都卖给皇帝陛下了!”而剩下的那些夫人,在听到这些时多半都会奉上泛滥的同情心,然后继续攀比谁的丈夫更蠢。
奥斯卡惶惶忽忽的睁开眼,他有点精神分裂,因为他觉得这个脑袋绝对不是自己的。昨天他发现了一件无价之宝,为了庆祝,他拉上塔里转战四个午夜俱乐部。这样疯狂的结果是很明显的,奥斯卡厌恶地翻了个身,他手边那个枕头上满是散发着恶臭的呕吐物。
不过当他感到被一件东西刺痛眼睛的时候,这位小亲王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他一把抓起摆放在床头柜上的项链!
“没错!就是你!亲爱的!”奥斯卡边打量边吻了项坠上的光明神像一口。
一声门响,保尔进来了,可这位杀手之王还没等说话便被屋子里的味道弄了一个踉跄。
“真见鬼!我的小奥斯卡!你把什么东西弄死在这了?不然的话为什么会有一股子腐烂的味道!”
奥斯卡用被子将自己的“杰作”盖了起来,他将项链抛给保尔,“收好它,一会儿咱们就要用到。”
保尔将项链收到了一个精美的木匣里,“您快点收拾一下吧,多尔姆等了您一个上午。”
奥斯卡点点头,“真要好好谢谢他呢!哦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保尔为小朋友拉开洗淑室的门,“吃午饭的时候!”
很不幸的!温热的洗澡水令奥斯卡打了一个盹儿,当他急急忙忙穿戴整齐走出卧室的时候,多尔姆早就离开了,他是巢穴的第一大佬,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肮脏事儿,他可没功夫在这儿呆坐着。
“现在又是什么时候?”奥斯卡抓了抓有些蓬松的头发。
保尔无奈的摊开手,“吃下午茶的时候。”
都林城有几条用数字命名的大街,这几条街就在王者之路左近,一端连接胜利广场,一端是高尚的生活区。奥斯涅亲王殿下的马车驶入其中的五号大道,这几条街就是都林有名的使馆区,在方圆几公里内,集中着西大陆所有君主国派驻泰坦的大使馆。
五号大道和其他几条使馆街没什么区别,巡兵的数量非常多,走街串巷的多是形色各异的外国人。这里就像幽静的郊区,有葱茏的草地、树墙和爬满整栋建筑的藤蔓类植物。在一片又一片的迎宾花丛中,有整洁玲珑的院落,有妇女和孩子们的活动与欢笑声。这里似乎就是一个平静的安乐窝。
再向前走一阵,一个接一个的门岗出现了,顶着各色徽章,身穿多彩制服的外国士兵守卫着各自的大门。按照光明教庭的规定,进入任何一所使馆的人都等于已经身处该国。
高大的梧桐掩映着千奇百怪的屋宇,这里有法兰风格的拜俄式建筑,有意利亚风格的歌特式建筑,还有斯洛文里亚风格的波伦坦式建筑,总的来说,这是一个瞻仰各国各民族建筑奇观的好场所。
亲王的马车停在了意利亚大使馆的门口,守卫骑士马上便迎了出来,不过很显然,这名骑士认为马车主人的身份并不可靠,他把车和人都留在门外了。
“您为什么不直接表明身份?”塔里用通红水肿的眼睛望着小奥斯卡。
“你信不信?那个什么王子一定派人盯着这里!我可不想给他拿住把柄。”
“哦……是这样!”塔里边说边把头靠向一边。不过他的小脸蛋马上便挨了一下重的。
“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吗?别一天到晚像个死人似的!”奥斯卡冲朋友发起牢骚。
“哦……”塔里把头靠向另一边,他实在没有精力搭理小亲王了。
不一会儿,奥斯卡的马车终于通过了门岗,透过玻璃窗,亲王发现意利亚大使馆类似那种装修别致的会所,就像沙巴克庄园一样。主建筑是一座三层高的红砖楼,楼外有喷泉、有花道、有树墙,小楼的表面似乎没有树立任何雕像装饰,奥斯卡有点奇怪,这不是意利亚人的风格,不过走近一看他才醒悟,原来红砖上遍布花纹,有时用整整一面墙来表述一个壁画故事,说穿了,就像巨大的拼图一样。这真是一座令人匪夷所思的建筑杰作!这不但要求红砖的烧制必须精细,更重要是在建筑时必须事先确认每一块砖的位置。
出门迎接奥斯卡一行人的只是一位普通的侍者,奥斯卡迅速进入建筑,给外人连产生好奇心的机会都没有留下。
转过两层楼梯,又穿过一段走廊,奥斯卡和保尔被请入一间幽静的小客室。意利亚大使恭谨的迎了上去,奥斯卡对他仍有些印象,这个人在两年前曾代表意利亚王国送给自己一件非常有价值的生日礼物。
“尊敬的殿下,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经将使馆内的闲杂人等全都摈退了。但您不介意的话还请告知,这样做……是由于一些机密的事情吗?”
奥斯卡将木匣递了过去,“是因为这个!”
意利亚大使连忙接了过来,他在打开之后便惊喜的叫出声,“光明神啊!总算找到你了!”
“嘿!嘿!”奥斯卡不高兴的拍了拍大使的肩膀,“是我找到的!”
“哦!当然!当然!当然是您找到的!”大使连忙陪上笑脸。泰坦帝国的这位亲王殿下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不说他的母家,就说他在水仙郡的本家,安鲁的两个方面军就差点颠覆整个意利亚王国。
“你不再看看?”奥斯卡有些诧异,因为这位大使已把项链收起来了。
“不必了殿下!这段时间我连做梦都是这条项链的样子,先不说伤心欲决的卡罗阿西亚公主殿下,在听闻项链流入泰坦之后,我的国王陛下和王后陛下都快把我逼疯了!您救了我的命!尊敬的亲王殿下!您也救了公主殿下的命,哦对了!两次了不是吗?罗亚公主在上次访问结束之后逢人便会夸赞您在天鹅湖畔展露的高尚品德!”
奥斯卡被这通恭维弄得心情极为舒畅。“大使阁下,还要交代您一件事。”
“您请吩咐,千万不要吝啬!”
“既然我把项链交给您了,那么我希望它能完好无损的回到贵国卡罗阿西亚公主殿下的手中。”
“这个是自然的!我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最稳妥的方式来运送!请您放心好了!”
“那么还有一件事,可能会有些奇怪,但您一定得答应我。
“殿下,您实在太客气了!”
“那么好吧!我是要说您只需向贵国的国王陛下、王后陛下还有卡罗阿西亚公主殿下这三个人通报这件事就可以了,我不想再有更多的人知道项链是由我为贵国王室寻回来的。”
“为什么?”大使露出一脸的疑惑。“这是值得颂扬的事啊?我国王室会用国书正式向贵国皇室表达……”
“不必了!真的!因为……原因不好解释,但请代我问问罗亚公主,她是什么时候结识法兰王国小克里腾森王子的?公主是个聪慧的女孩子,她马上就会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尽管仍是一头雾水,但意利亚大使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时光就在无聊的吹捧和逢迎中度过,值得一提的是奥斯卡品尝了几份口味纯正的意式点心,又喝掉了两杯铺着浓浓奶油和巧克力肉桂粉的卡普其诺。就在亲王意犹未尽、还打算再来一份海鲜蔬菜沙拉和墨鱼通心粉的时候,保尔终于忍不住了,他将奥斯卡拉上马车,因为这位殿下的吃相简直丢尽泰坦人的脸面,说好是享用下午茶,结果这个臭小子当着一位外国大使的面叫来了晚餐的份量。
没有尽兴的亲王殿下在上车时将睡得正香的塔里踢开了,他自己霸占了整面座位。在另一边,塔里歪歪扭扭的靠在保尔身上,说梦话,吐口水,保尔不止一次将这个见鬼的家伙推到车厢一角,但死皮赖脸的塔里在沉睡时仍然保持无赖的作风,他总会不断的倒向保尔。杀手之王知道这是奥斯卡在报复他,所以他干脆按住了塔里的太阳穴,无赖马上陷入深度睡眠,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动弹了。
亲王乘坐的只是一辆普通的马车,但车夫仍是渥萨卡,这位曾经的黑带武士不仅沉默寡言,就连驾车也像他的生活般一丝不苟。
车夫在座位的底板上敲了三声,奥斯卡和保尔都有些奇怪的向窗外靠后的视野望了过去,“有人跟踪?”
奥斯卡在车厢靠近驾者座位的地方敲响一声。“甩掉它!”
车速猛的提高,奥斯卡明显感到车厢一阵晃动。得得的马蹄声犹如急骤的暴雨,路上的行人都有些惊恐的望着呼啸而过的车辆卷起的烟尘。
再转过一座大厦就可以甩掉追在后面的尾巴!因为那里有一个十字路口。十字路口上的行人都停下了脚步,他们有些惊异的四处张望,东边传来车辆的巨大声响,而南边也传来轰轰的车轮声。
就在人们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的时候,两辆斜次里高速行驶的马车终于在路口碰面了。渥萨卡在入弯时已经注意到对面的车声,但奈何对面那辆车的速度比他还要快,这位久经考验的车夫猛的拉紧缰绳,借着制动的惯性将马匹死命的往人行道中带。
对面马车的驾者就没这么好的身手,他没能即时勒住马,眼见着要与同伴撞在一起小家伙们本能的人立而起,巨大的扭力拉断了车架上的固定轴,车厢被整个甩到了一间店铺里!
奥斯卡跳下马车,他难以置信的望着那具嵌在橱窗里的马车。
“保尔!快来看啊!都林晚报的头条被咱们见证了!”
暴雪可没理会精神有问题的小亲王,他卷起了自己的袖子,“您是选择在这儿看热闹,还是跟我去那里救人。”
奥斯卡听到破损的店铺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闻讯赶来的人们已经开始着手拖动那具车厢,亲王殿下这才想到自己的车辆也要对这次事故负责任。
“哦啦!快救人!”
突然,围在商店外的人群被人从里面拨开了,一个满头是血的青年贵族跌跌撞撞的闯了出来。他一眼便看到斜靠在人行道上的马车。
“谁是这辆马车的主人?”
奥斯卡迎了上来,虽然对方也要为事故分担责任,但看在他如此狼狈的份上,先向他道个歉也未尝不可。
“我是!真的非常……”
青年贵族一把拨开了奥斯卡,他径直朝马车走了过去。
“说抱歉的人是我!我以帝国外务部紧急事物司的名义征用您的马车。您在明天一早来外务部领就是了!”
奥斯卡一把拉住就要登上马车的青年,“你不认识我?”
青年用衣袖抹了一把淌进眼里的鲜血,“您是?”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这个名字没有令你想起什么吗?”
贵族青年又擦了擦眼睛,“那么好吧!您是一位亲王殿下,可我还是得征用您的……”
“行了行了!我送你一趟不就得了!你是不是被撞昏了脑子?”奥斯卡又好气又好笑的望着青年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一根筋的家伙。
等众人在马车上坐稳之后,外务部这位年轻的官员被瘫软在一边的塔里吓了一跳。
“放心,他没死!”奥斯卡边解释边向车外望了望,人们仍在陆续向出事地点赶去,不过就在街口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却停着一辆黑黝黝的马车。亲王对着这辆马车低低的啐了一口,他还是被这个家伙撵上了!在敞开的车窗里,法兰王国的克里腾森王子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奥斯卡的马车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介意向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吗?”奥斯卡从车窗那边收回视线,他指了指被青年贵族紧紧攥在手里,已经沾染鲜血的公文。
“当然!您绝对有资格知道这件事!”青年贵族苦恼的叹了一口气,“德意斯老国王在上个月突然驾崩,受军人爱戴的大王子继承王统,北方的局势要有变动了!”
奥斯卡沉吟半晌,他没有出声,只是反复打量着那封染血的公文。
汉密尔顿宫为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敞开了厚重的宫门,过往的贵族都在奇怪一辆没有品级的车驾怎么可以到达这里。不过他们看到那位名噪一时的小亲王搀扶着头部出血的法郎士.勒穆斯子爵走下了马车。
贵族们更奇怪了,他们纷纷围拢过来,关切的献上慰问。
多事并不是一个好习惯,奥斯卡烦躁的排开众人,但是进入大殿之后围过的人却越来越多。亲王感到外务部的小伙子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拜托各位!大家让一让!我得护送这位阁下觐见皇帝陛下,他手里有一份事关重大的紧急公文!”
人们在小亲王的叫嚣中知趣的让开一条路,几名宫廷侍卫迎了出来,由一位上校领路,其他几人争着搀扶就要晕倒的青年贵族。
转过几个偏厅,皇帝陛下就随随便便的站在走廊里。阿尔法三世的脸色并不太好,虽然他喜欢热闹,但并不喜欢有人在他工作的地方大声吵嚷。当看到外务大臣的小儿子满脸血污时,这位陛下终于发作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勒穆斯!你是与人决斗了还是受到恐怖袭击了?”
奥斯卡无奈的举起手,“陛下!是我的马车撞的!”
皇帝这才注意到躲在一众侍卫身后的小亲王!
“奥斯卡?真见鬼!你不好好在大学城念书跑回都林干什么?再说你的马车又怎么会撞到小勒穆斯?”
“呃……”奥斯卡摸起了鼻子,“至于我为什么在这儿……说实话陛下,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至于这位小勒穆斯,应该说,是他的马车超速。”
仍有些昏沉的法郎士.勒穆斯子爵突然精神起来。
“陛下!其实亲王殿下的马车速度也不慢!”
就在奥斯卡瞪过来的时候,法郎士突然转移了话题。
“不过陛下,这件事您完全不必在意,重要的是这个!”小勒穆斯将公文呈了上来,“这是帝国外务大臣底菲.勒穆斯侯爵,也就是我的父亲,发自德王葬礼上的紧急公文。”
阿尔法三世皱了皱眉头,他用眼色示意护卫们将乱糟糟看热闹的人都挡在客室外面了。
公文很短,泰坦皇帝却反反复复看了好几分钟。
终于,阿尔法三世有些落寂的合上信纸。
“小勒穆斯,你去一趟德意斯吧,去迎回你的父亲,他是帝国的功臣!他在信中提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可能坚持不到回家的那天了。”
法郎士缓缓地垂下头。
不管怎么说,外务大臣底菲.勒穆斯老侯爵也曾看顾过自己,奥斯卡一阵默然,他扶住法郎士.勒穆斯子爵的肩膀,希望能给他一些支持。
“我的父亲……谈到公事了吗?”法郎士迎上三世陛下关切的目光。
“他只用了一个词组。”皇帝再次展开公文高声念了出来。“陛下,备战吧!”
教历793年2月7日,德意斯罗雷斯堡王朝失去了它的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那位王者。王国向西大陆各方君主国了丧讯,同时也向外界公布了新一任王位继承者。
埃切.罗尼.罗雷斯堡,这是德意斯王国那位逝世国王的名字,他在二十九岁时继承王统,七十二岁时抱着棺材退位。这位国王的一生并没犯过太多的错误,但值得一提的地方也不是很多,他是一个典型的雅利安人,崇尚勇武,喜好征战,对帝国日益凋僻的人口和土地在意不多。不过这只是他雄心万丈的时候。
教历772年11月,德意斯王国爆发了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农奴起义,而泰坦帝国在这个时候又乘虚而入,轻而易举的吞并了德意斯东南方的两个省,而针对北方俄列联合王国的战争始终赢少输多,这一切终于使德王的心境转变了!他开始执行长达二十年之久的修养生息政策。
不过敌人并不会让德意斯安定下来,俄列人抓住德意斯示弱的机会开始了大举进攻,在780年甚至一度攻入德意斯的首都伯恩斯堡。但雅利安人并不是好欺负的,最终德意斯在付出惨重代价之后还是取得了这场卫国战争的胜利,俄列人被赶出他们的领土。
不过经此一役,修养生息政策的内涵已经完全被掩盖了,德意斯不得不像一条被咬得遍体鳞伤的恶犬一样猛烈的喘息,他粗鲁的舔着伤口,抓紧一切时间休息、休息、再休息!已经走向衰老的德王比任何人都清楚,对待他的王国,十份问候中有七份包藏祸心,剩下的三份也不过是口头上的客套罢了。
不过!现在可好了!那个畏首畏尾、连一点自尊心都没有的老家伙终于走了!光明神怜悯德意斯!这番话应该是新王说的。
罗雷斯堡王朝九世王在他父亲去世后的第二个月,也就是教历793年的3月18日,在伯恩斯堡圣米迪德大教堂,拉德里耶六世教宗陛下为其举行了隆重的加冕仪式。令观礼的各国显贵感到奇怪的是,参加德王正统传承仪式的雅利安贵族全部身着戎装。几乎所有的军事观察家和外交观察家都不约而同的嘀咕了一句:“德意斯人!又来了!”
“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担心这个!”鲁宾.斯普亚留斯元帅边说边悠闲的磕了磕烟斗。
奥斯卡显然不这么认为,他在赶回大学城之后便拜访这位老元帅的根本原因就是即将与德意斯爆发的这场战争。
“德意斯玩不出什么新花样!”老元帅笑眯眯的打量一脸不开心的小亲王,他刚才还向自己建议多开一些针对德意斯的课程,真是好笑!泰坦只有德意斯这一个敌人吗?
“我的小学生!我不妨给你分析一下,德意斯要发动针对我国的战争,必须要做到三件事!”
“哪三件?”奥斯卡狐疑的望着老元帅。
“一,与北方俄列王国彻底解决领土争端,建立信任关系,避免针对泰坦时出现南北两线作战的危险局面;二,要进攻泰坦,先要收复东南方被我国吞并的那两个省;三……三……”
奥斯卡想笑,但被鲁宾元帅用眼神给瞪了回去。
“三就是要看那位新王的心情如何了,如果他今晚睡了个好觉,说不定明天一早就会出兵!德意斯盛产战争狂人,所以……鬼才知道他们会怎么干!”
“这也算是一个条件?”
“当然!”
奥斯卡决定告辞了,不过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元帅阁下,您家里有没有一些希奇古怪的小东西?您知道吗?我的妹妹就要过生日了!”
“我知道这件事,但你得快滚!滚回家去温习书本!你这家伙怎么可以三天两头的旷课?你现在这副样子能上战场吗?就算帝国与德意斯开战了又关你什么事?”
于是,奥斯卡就这样与老元帅告别了。他有些懊丧,被一个刻薄的老东西调侃不说,送给妹妹的生日礼物还是没有着落。
与都林的市民气比起来,大学城则显得理智许多。很晚了,各处咖啡厅仍然聚满行色各异的大学生,他们手中捧着政府邸报高声辩论着。报刊上用很大篇幅刊载了德意斯王国的新闻,其中对德王新老交替的叙述自然是重中之重。
人们一直都对这个泰坦的夙敌抱持怀疑的态度,尽管新德王在加冕之初便向泰坦了友好讯号,但学过历史的人都清楚,玩弄和平时间是雅利亚人最拿手的把戏,他们经常用这种方式愚弄、麻痹对手,然后就像神诞节礼物一样突然出现在你家门口。
不光是大学生们在讨论这件事,斯布亚霍辛几乎所有的沙龙和会所都燃烧着通明的烛火。虽然大学城距离北方边境十分遥远,但以北方人自居的斯布亚霍辛人还是担心战火的烧酌。贵族军人用各种假设探讨战术,而深悉历史规律的政客则用阴沉的眼光审视着整个西方王国联盟。似乎只有夫人和小姐是来凑热闹的,她们的话题虽然也没有离开德意斯,但她们多数时间都在讨论怎样俘获一个金色头发、深绿瞳孔的德意斯小伙子。
“我回来啦!”奥斯卡的声音在官邸中回荡。
楼梯上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萨沙伊在距离一层地面还有六个台阶的时候便飞了起来,奥斯卡大笑着张开双臂!
紧紧抱住妹妹,再像从前那样转上五六圈,最终奥斯卡还是把满脸通红的萨沙放了下来,“光明神啊!她可真重!”
萨沙豪不留情的用小鹿皮靴的后跟踩了哥哥一脚。
“怎么这么快就从都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玩上一星期呢?”
奥斯卡苦涩的摇了摇头,“我撞破了一位王子的好事,又撞伤了外务大臣家的小儿子,回大学城又被我的校长大人用无比恶毒的言辞哄出门!你说我敢不回来吗?不过亲爱的妹妹!已经很晚了!你的哥哥在今天只吃了一餐下午茶,我快要饿死了!”
门廊中走出克加德夫人,“殿下,都为您准备好了!”
奥斯卡兴奋的亲吻了一下伟克上校的妻子,家里有这样一位夫人照料真是美妙极了!
亲王官邸的餐厅里灯火通明,不过只有寥寥数人,几位犯罪大佬一直留在酒店那边,他们已经从官邸中搬出去了,名义上是为亲王殿下把守产业,其实奥斯卡心里明白,这些家伙是去享受免费的烟酒。
在座的人有小小姐、安东妮伯爵夫人、保尔、伟克上校夫妇、还有睡醒之后便一直偏头疼的苏霍伊子爵。
“是不是有人在我脑袋上开了一个洞?”塔里边说边用餐叉挠了挠头,接着又用这把餐叉扎起一块羊肉,看得在座的人一个劲儿的摇头。
暴雪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应该庆幸我手边没有钻洞的东西,不然我一定会尝试一下,我要看看你那颗小脑袋里还有没有更恶心的东西!”
亲王也不说话,他只是专心对付食物。晚餐极合他的口味,有一大盘的油煎海虾,还有一份红烩牛腩,一份洋葱扮辣椒沙拉,奥斯卡用白面包蘸鱼汤,用鲜虾蘸辣椒沙拉。当他觉得自己进行得差不多时,便开始向众人讲述关于法兰王国克里腾森王子的故事,由于亲王看待这件事有严重的情感倾向,所以当他结束发言时,在座的人们自然认为这位王子的性情只能概括为卑鄙无耻。
晚餐结束时已经很晚了,奥斯卡送妹妹回卧室,他用实践过千百次的姿势亲吻妹妹的额头,在道声晚安之后为心爱的女人吹熄了灯火。
塔里好像也回房了,看来暴雪那一下弄得不轻。也许这天过得有些匆忙,事情太过繁多,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奥斯卡发现自己竟然异常兴奋。不过算算日子,该死的!萨沙的生日已经迫在眉睫了!礼物可怎么办啊?
小亲王从酒橱中取出一瓶770年的正宗朗姆酒,这玩意儿和黄金等价,烦躁的时候最适合挥霍!奥斯卡又取出两个酒杯,但保尔摇了摇头,亲王也不勉强,他把杯子又放回去一个。
“保尔!你有没有为女孩子送过生日礼物?”
“当然!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都做过这件事。”
“那我考验一下你的眼光好啦!”奥斯卡兴奋的将美酒一饮而尽。“比如说……我是说比如,萨沙的成年礼,我要送点什么?”
杀手之王还给小奥斯卡一个巨大的白眼!
“我的亲王殿下,你得承认!你是一个死要面子的臭小子!你干脆一点问我送什么给小小姐不就得了。还要考验我的眼光!我得告诉你!这是一个见鬼的借口!太不高明了!”
奥斯卡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向保尔凑了过去,他知道杀手之王一定有好建议,不然他不会这么数落自己。
“行啦保尔!我的老朋友,你得帮帮我!”
暴雪从亲王手里抢过酒杯浅浅的尝了一口,“哈……果然是好东西!不过你知道吗?在小小姐的成人礼上,你若是再像往年那样送她一些希奇古怪的珍宝就有些不合适了!看看你的家族成员远从水仙郡送来的那些礼物,你应该得到一些启示!”
“来自家族的礼物?”奥斯卡想了想,但他马上就摇了摇头,“多数都是一些小刀啊、小弓啊、小剑啊……之类的!我也曾考虑过,但你应该看得出来,萨沙对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很在乎。”
暴雪也摇了摇头,“不!我发现你在面对与小小姐有关的问题时都会变成一个白痴,这不是一个好现象。你想想啊!为什么很多家族成员会在今年送给小小姐那么多的兵器呢?还不是因为她成年了,必须懂得自己保护自己了,这似乎是你们安鲁的一项家族传统!”
“哦啦!”奥斯卡张大嘴,做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去年小小姐遭遇的那次危机你还记忆犹新对不对?所以说,我们应该送给她一件精美、小巧、希奇、古怪、令人防不盛防、令人……”
“行了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奥斯卡抢回了酒杯,“一件精致又实用的防身武器对不对?但家里已经送来那么多了!再说短时间内你让我上哪去找?”
暴雪神秘一笑,他伸手往怀里摸索着,“还记得我们那位共同的朋友吗?西大陆真正的第一把交椅!13曾在最后一次行动时把这个东西送给我!”
本来奥斯卡把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但他看清保尔手中的东西时,他被刚刚入口的烈酒结结实实的呛了一口。
不顾横流的鼻水和眼泪,奥斯卡一把夺过了那根小得离谱的“扫把”!这跟小“扫把”由一只拇指粗细、长近二十五厘米的铜管组成,最令人好笑的是,扫把头还用的是孔雀的羽毛。
“谢谢!谢谢13!也谢谢你!你们真是我的好朋友!看看你们为我的妹妹准备了什么?这是什么玩意儿?凶器吗?难道挠痒痒可以阻止敌人?”奥斯卡边说边用有羽毛的一端搔向保尔的腋下。
“哦!不!”随着杀手之王一声凄惨的惊呼!奥斯卡只感到眼前人影闪动,然后手中羽毛扫把竟发出一阵轻微的颤动!
“哦啦!”举着这支奇形扫把,奥斯卡呆呆的望着对面墙壁上的那副油画,那是一副名家绘制的肖像画,但人物的面部已完全变了样子,那上面密密麻麻插满无数细小的钢针。奥斯卡的眼力是受过训练的,但他要辨认这些钢针仍然极为吃力。
暴雪在那具恐怖的“扫把”发动攻势的前半秒钟便已跃上屋顶,他竟然用手指在屋顶抓出五个指洞。
“东方人的?军队用的?这可比那支火枪管用多了!”奥斯卡近乎痴傻的望着屋顶上的杀手之王。整件事已完全超出他的想象,在西大陆的历史上,既没有火药兵器,也没有这种状似扫把、又小得离谱、可以在瞬间发射数百枚短针的暗杀武器,没错!这东西一定是暗杀用的,不然13不会留着它。不过不管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奥斯卡的认知中已为东方定下这样的概念,那是一个……一个崇拜恐怖的民族!
暴雪从屋顶跳了下来,他拿过亲王的酒杯猛的灌了几口,刚才真的把他吓坏了!
“现在你知道它不是挠痒痒的吧?它叫孔雀翎,记住了!它的发射机关就在羽毛的尾部。你只要把那些细针从铜管底部装填进去就可以再次发射。你知道吗?13就是为了它才被人追杀至西大陆!在东方,它是排名第一的暗杀利器,当然,现在看来,它也是世界第一!”
奥斯卡点了点头,“不是东方人的军队使用的?”
暴雪又翻了白眼,“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保证世界上这么小的扫把只有这一把。”
奥斯卡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哦啦!那我就放心啦!”
不过亲王马上又犹豫起来,将世界第一暗杀利器交给自己那天真无邪的妹妹,这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