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拉德克施城堡拥有一幅举世闻名的织锦画,追溯其历史,由布帛面料和画风上来判断的话,大概是教历五世纪前后,新兴文艺思潮中的写实派刚刚抬头时期的作品。与以往任何一幅织锦画不同的是,巴特拉德克施城堡的织锦画没有描述花鸟缤纷的风景、也没有描述楚楚可怜的命妇,这幅画作向人揭示了一起谋杀案,使用一种阴郁深邃但毫不暴露的色调。据说……死者是早期莫瑞塞特王朝的一位皇帝,但是否确有其事已无法考证了。这幅画半多是为了影射当时一件公案,可谁又知道。
历史变迁,巴特拉德克施城堡的功用已由防御转为享乐,但城堡依然留了阴森恐怖的地下和半地下设施。这包括一条逃生通道,一个能容数百人避难的地窟,还有十几个大小不一的房间用于堆放现在这座旅店的杂物。
透过一扇在地上分开敞了一半的圆形纱窗,室内的人可以看到城堡旅店和葡萄园。此时正值初秋,正午的阳光像筛漏一样从稍显稀疏的葡萄园叶里透射而出,落在石子路上就变成色泽斑驳的地毯。地毯上生着一些枯黄的山地苔藓,目之所至尽是荒凉和一味的萧索。
从圆窗收回视线,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子爵转向挂在墙壁上的织锦画,画面遵照三位透视的原则,以那位垂死的皇帝作为支点,随从、哭泣的女人、面向各异的贵族、悲愤的骑士围绕着他,背景是由天花板落下的红色幕帘,整体气氛悲怆压抑,令人呼吸停滞。
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军情分析处长朝宽敞的室内空间掉过头,在织锦画的正对面停放着两具曲线玲珑的尸首,尸体苍白地大腿歪扭地靠在冰冷的石砖地板上,空洞的眼睛盯着缩在洞里的老鼠。
“怎么样了?咱们该离开这儿了吧?”子爵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司法部的同僚。
“您急着想见摄政王殿下?”斯巴克大姨妈放下手里的活计,他用浑浊的没有焦距地眼光斜斜地看了看蓄着一搓小胡子的年轻贵族。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呆愣了一下。他马上想到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面孔,于是就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斯巴克老头儿晃了晃手里的刀具,又指了指地上的尸首,“您一定知道这个罪孽深重的女人会牵扯到多么严重的事件,在摄政王殿下没有明确指示之前,咱们能磨蹭地话就多磨蹭一会!”
卢卡斯没有明确表态,但他也得承认。斯巴克在司法部狱押司供职多年,没人比这个老家伙更懂得体察上意的内涵。按照那位最高统帅的说法,此时要严办!可人都死了还要如何办下去?军情分析处长同样明白,摄政王口中的严办只是一种托词,他甚至不需要结果。就像往常一样,卢卡斯能为主人提供地只是一张列着死者姓名的清单,一支笔和一张纸就足够完成这项工作。
“这个女人死的不冤枉!”老斯巴克突然这样说。
卢卡斯凑到跟前。他打量着年龄偏大的那具女尸:“你有什么发现吗?”
“发现谈不上!只是对当时的情况猜出一个大概了!”老斯巴克在说话的时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泰坦帝国硕果仅存的第一刽子手同样也是经验最丰富的验尸官,他地解剖刀沿着大龄寡妇的身体曲线游走片刻,最后把刀锋落在女人的手臂上:
“看看……多么明显的挫伤和扭痕!这说明摄政王殿下在关键时刻反应一点也不慢!”
“什么意思?”
老头吸了吸鼻子,“我已经说过了。她死得不冤枉,至少她救了摄政王殿下的命。”
“我是指事实!”卢卡斯盯着刽子手的眼睛,他一度有些害怕这个老人的注视,可他必须搞清楚整件事。
“事实?”斯巴克发出一声沉吟,“摄政王殿下把咱们两个从首都召过来可不是让咱们挖掘事实……”
“告诉我事实!”军情处长加重了口气。
老人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好吧!如你所愿!你看这个女人地手臂上是不是留有清晰的指痕和瘀青?”
“我看到了”
“那事情不是很明显吗?”刽子手得意的笑了笑,“事起仓促、突然遭遇一把夺命的匕首!我敢打赌!从现场遗留的痕迹来分析。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完全没有可能在贴身的情况下避过刺客地突袭,再加上匕首淬了剧毒……”
“结论!我要结论!”
“真是个心急的小伙子!”老斯巴克一边说一边扯住女尸的手臂,然后猛地将沉重的尸体拖进自己怀里。“看到了吗?一具肉盾!简单又实用!”
卢卡斯打了个寒颤,他的视线落在尸体唯一的创口——心脏!心脏下缘内侧的致命一击,若在加上剧毒……这位倒霉的西曼拉.埃斯庞伯爵夫人恐怕连喊疼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确死得其所……可她呢?”军情分析处长移过视线,他指了指年轻少女的尸体,那是一个美丽得一塌糊涂的刺客。
“她?”老斯巴克皱起眉头,他像丢麻袋一样抛开了伯爵夫人的裸尸。移步走到少女身边蹲了下来。“她的死因有点古怪,但不难理解,把一支淬过剧毒的匕首放在身下那团软肉里!呵呵……真亏她想得出!”
“按照惯例……她们在进入摄政王殿下的寝室时都要沐浴更衣,会有受过军情部门特训的女官检查她们的衣物和身体,防止她们携带武器还有毒物。可问题出在哪呢?”卢卡斯抓了抓头,他始终搞不清楚。
无论何时何地,贵为帝国摄政王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都处在最严密的保护之中,不消说亲王殿下身边那几位以一当十的顶级武者,就说那些为了他的安全隐于各种服务性岗位的军情人员就有百人之多。
按道理,帝国武装力量最高统帅遭遇突发事件地可能性不是没有。但遇刺身亡的概率几乎为零!可事实摆在眼前,一个体型娇小,看样子还未成年的弱智女流不但成功混入戒备森严的巴特拉德克施城堡,还成功博得了目标人物的关注,她逃过了侍女的检查,避过了两名顶尖刺客的封锁,最后她在距离目标只有三十公分地地方拔刀起事……啧啧!想想就令人心惊肉跳!
军情分析处长突然撇了撇嘴。其事这件事对于他的主人来说也够丢脸的了!选谁不好?干嘛非要选一个居心叵测的刺客?
不过……子爵阁下打量着身体未着寸缕、仰躺在地面上的年轻少女。不管怎么说,凭心而论的话,若是有机会和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子共度一个夜晚,对任何正常地男人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事。少女的美丽和肢体的诱惑实在令人难以自持,即便她死了,一个残忍冷血无耻龌龊地老头子仍在对她的尸身进行肆无忌惮地侵略,那恶心的手势和下流的动作令卢卡斯兴起呕吐的冲动。
老斯巴克的手指在少女的阴道里胡乱地扣挖着。若是仔细打量刽子手地神情,相信人们不难发觉老人根本没有色情或是猥亵的念头,他只是公事公办,别说是一具艳丽的女尸。就算躺在面前的是伟大的光明神,只要主人有需要的话,斯巴克一样会对神明做些下流的事……这只是一种工作态度。
“呜……咝……啧啧……”
“我的天啊!你在干什么?”卢卡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老刽子手像天真地婴儿一样大力吸吮着刚刚由女阴中抽出的手指,他的指节之间还连挂着黏稠的污血和难以形容为何物的浆状黏液!
“看来这个小女孩儿到死也没有领略到欢爱的滋味!”
“这又是什么意思?”卢卡斯又一次瞪大眼睛,他已隐约猜到一些内幕,可他不愿相信那会是真的。
“您在上午刚刚抵达城堡的时候不是见到摄政王殿下了吗?他还好吗?”
“还好!就是有点神经质,估计是被气得不轻!”
“这就对了!”老刽子手似乎吃掉了一些污血和黏液。但在他的手指上还残留了很多。“这里面有一部分是欢爱的痕迹,女人的分泌物、尿液、还有男人的精液……”
“快别说了!”卢卡斯大力摇头。
斯巴克指了指少女的脖子,“表面上看,这个罪孽深重的小婊子是个被人勒毙的,不过……从勒伤的痕迹来看,力道过重、过猛、过于强硬,位置也不是很正确,这个打算勒死她的人多半是在泄愤,而且……在勒住女人的同时。这个男人还在下面继续运动。”
“我干嘛要知道这个?”卢卡斯叫了起来,他是想问自己为什么要忍受这个。
刽子手耸了耸肩,“窒息减缓了她的血液循环,疼痛令她失禁,加上她在那把匕首藏入体内的时候就已经中毒。所以结论是……在摄政王殿下还没有完事的时候她就已经断气了!”
“哦不!”卢卡斯发出一声惨叹,他早就知道这份活计不好交代,可谁会想到事实会这么恐怖。
“好啦!您可以结案了!”
“结案?”军情分析处长一把揪住老流氓的衣领,“这叫结案?你叫我告诉摄政王殿下他用一个无辜的女人充当挡箭牌,又对杀手的尸体实施强暴,然后……然后就结案了?”
“我的光明神!您要真这么说的话那可谁也帮不了您了!”斯巴克无辜地眨着眼睛,这个老刽子手的面孔说不出地惹人讨厌。
卢卡斯喘了几口气,他的怒火终于平复下来,他是军情局最年轻的一位情报处长,他的地位和前途都来源于他的聪明才智和他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和认识。
“你来说说吧……”
斯巴克终于咧开臭烘烘的嘴巴笑了起来,“事情很好办,您只要……”
“等等!”卢卡斯摆了摆手,“在做结案陈词之前,我想你得搞清楚。就因为这个混进城堡的刺客,军情局已经把一百多名相关责任人隔离控制起来,如果结案陈词对他们不利的话,他们就得……”
“你应该了解奥斯涅。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对待此事的态度!”老人的脸色肃穆起来,他始终记得最高统帅对他的好处。这个世界上只有泰坦摄政王把杀人当作一个值得尊敬的行业来看待,老斯巴克可以毫不犹豫地为这样一位大人物做任何事,更何况是杀几个人。这本来就是他的工作。
迪亚巴克尔子爵苦着脸,他似乎是在权衡。刺客死了也就死了,可生者却在活受罪,等到摄政王殿下最终有了指示,到时不知还要死多少人!
“您要我继续吗?”
卢卡斯点了点头,他没有办法不点头。
老斯巴克发出一声嗤笑,他的样子像极了得势地恶犬:
“先说这位无辜的伯爵夫人!我要说……这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当封忠妇、烈妇!是她在帝国的主宰者深陷险境的时候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胸膛挡住刺客的凶手。用自己地生命挽救了伟大的统帅,他是泰坦妇女的楷模!”
卢卡斯用一个大大的白眼算作答复,但他得承认,这个主意不错。他地小主人一定会喜欢的。
“再说这个满身罪孽的小婊子!”老斯巴克朝着少女啐了一口,“毫无疑问,她受人指使,意图谋害帝国摄政王,她的死是罪有应得!但要注意,这是一个无所畏惧的死士,于平常那些受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刺客有着本质区别!她自幼便受到严格地训练。这种训练使她在一群小贵族小姐中绽露头脚,得到摄政王殿下的关注。这一切都是训练的结果。而有资格对孤儿寡女进行这种训练的人不外三个出处!”
“那三个?”
“一,帝国军情局!二,皇室;三,野心家和阴谋家!”
“不是某个历史悠久的刺客团伙或是敌对国家的秘密……”
“不会!绝对不会!”老斯巴克用肯定地断语打断军情分析处长。
“为什么?”卢卡斯有些怀疑,“您可不是情报背景分析家!”
“是啊我不是!”刽子手笑吟吟地点头,“但您别忘了!我是杀人的行家!单纯从杀人的角度来讲……你知道要成功谋杀泰坦帝国尊贵无比英明神武地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要付出怎样的人力、物力、还有财力吗?”
“就拿这个小婊子来说!”老人踢了一脚地上的女尸。“策划这起刺杀行动的人得为她伪造一个贵族小姐的身份,她可不能是那位小姐本人!不但如此,这位小姐的出身总不能太高贵,因为那会引来有心人的关注。所以她的家庭要在偏远地带,光临此地的宾客只知其名,但无人认得她的真面目。”
卢卡斯终于点了点头,这个老刽子手的分析的确是事实。
“其次!”老刽子手又把那双沾染了秽物的手掌在年轻的军情分析处长面前摊了开来,“我刚才有没有说过……从小婊子的下体流出来的只有很少的人血,其他那些……就是落在她大腿内侧还有衣物上的那些血迹多半是动物血。“这说明什么?“斯巴克傻呵呵地笑了笑,“我想一个正常的男人是不会向人提起这种事的,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算不上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在指派这项工作的时候亲口对我说,是小婊子的经血刺激得他发疯发狂!““经血?”卢卡斯在发出惊叫的时候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他看了看老人手上的血迹,呕吐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没错!这就是关键了!”老人的眼睛闪耀着一种异样的光芒,他好像突然变作一个智者,“连光明神都说,经血是女性在排遣身体地罪恶!女性的身体打一出生就是罪恶的,因为她们的性器官不讨神明的喜欢。所以神明要用疼痛来折磨她们。经血是污秽的!即便同样身为女性,她们也不会碰触其他女人的经血!所以我认为……在对这个小婊子进行检查地时候,那几个看到经血的侍女偷懒了!”
“嗯……”卢卡斯抚着自己的小胡子,“经血……为了掩护藏入体内的匕首,而她本人又是摄政王殿下选定的,负责体检的女官也就没有触这个霉头。”
“可以结案了吗?”
军情分析处长咬牙切齿地盯着面前这个老杂种看了一会,最后他终于放弃似地别开头:
“辛苦你了!”
“没关系!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斯巴克把年轻人对蔑视全都看在眼里。但他并不在乎:“反倒是你……接下来的日子可不轻松!”
“用不着你来提醒我!”卢卡斯走向门口,他在这个阴森的房间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听到军情分析处长的脚步逐渐远离,老斯巴克就悠悠然地晃到门边,他将铁门反锁,然后便带着满足地笑容转向躺倒在地的女尸,老人解开裤子地下裳,嘴里嘿嘿笑着:
“就由我代替摄政王殿下疼爱你们把……”
“这话从何说起?”阿赫拉伊娜.摩加迪沙王妃殿下侧身靠在法兰贵妇躺椅上。她赤着脚,裙摆落在毛茸茸的针织地毯上,露出一截精致圆滑、像蜡像一样光滑的小腿。她的眼睛透过面纱打量着水仙骑士团的总指挥:如果对方不是她的“二伯”在场的人一定会认为波西斯公主是在勾引曾经一度声名狼藉地浪子费戈。
“你要是听不懂的话咱们就从头说起!”费戈.安鲁.底波第陪着小弟弟的异族妻子笑了起来。应该说……费戈打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女人。即使在多年之后,他仍用“深不可测”这个说不清是褒义还是贬义的词汇来形容他在波西斯军的军事行动的合作伙伴。不过费戈对这个女人敏锐的战略意识始终是颇为赞赏的。
“从头说起?”阿赫拉伊娜嘀咕了一句波西斯语,她突然放纵地笑了起来,又用纯正地道地水仙郡方言对费戈说,“那您可得准备在这过夜了,若是从头说起,明天天亮也说不完呢!”
费戈有些疑惑地打量着阿赫拉伊娜。他始终搞不清楚这个女子的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说她在勾引自己?她不敢的!给她十颗虎胆她也不敢!说她是在装傻充愣?她不会!她不会用无知的面孔来侮辱自己的智慧!那么……她想干什么?
“长话短说!”摩加迪沙公主厌倦了无意义地逗弄,不是说年轻时地费戈元帅是个淫遍水仙郡的花花公子吗?可现在他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喜好男色的鸡佬,还是无法人道的那种。
“好!长话短说!”费戈斩钉截铁地接过话题:
“在下个月……不过当然!这个时间可能还要往后再拖延一阵子。反正你得保证,当我向奥斯卡正式提出第二次东征计划的时候,摩加迪沙部族的王公集体以及驻扎在君士坦布尔和伊斯坦丁堡的部族武装将出面作我的前锋。”
“哈哈哈哈……”阿赫拉伊娜笑得前仰后合,巨大的音量惊飞了落在窗台上的鸽子,连带着鸟笼里的金丝雀也开始上下扑腾。
穿着波西斯传统服侍的侍女鱼贯而入。她们给王妃殿下的寝室关上了窗户,又搬走了不断发出噪音的鸟笼。
“这是笑话吗?您在做事之前就不会考虑一下整件事的合理性吗?”
费戈挺起胸膛,他无法忍受这个异族女子对他的讥讽:“我想请问……你当我什么?你当水仙骑士团的东征是什么?别摆出一幅事不关己的姿态,你那装模作样的质问轻贱了咱们彼此的智慧,我奉劝你!有生之年再也不要像刚才那样做!怎样才算开玩笑?你的所作所为就是!还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这是威胁吗?”阿赫拉伊娜收起了笑。
“这是忠告!”费戈笑了起来。“忠告只给亲人。威胁是给敌人准备的!”
“那我要感谢你喽?”阿赫拉伊娜举起茶杯借由喝水的姿势挡住自己的面孔,如果费戈看得到,他就会发现这个女人的面容瞬间便由春夏变作严冬。
“别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水仙骑士的总指挥有些不耐烦,“你对东征的意义比任何人都清楚!说吧……条件是什么?索性这里没有愚蠢的人。我也没有自大地一位摩加迪沙王公们会把安鲁看作是主人!”
“不管我地父辈们怎么想!至少是我!我把安鲁看作是……征服者!”
费戈的视线在弟媳的面孔上停留了一小会儿,但他猛地别开头,应该说,他并不清楚这个女人的面孔有多少真诚的意味包含在里面。他只知道……她怕冷。
玻璃窗结着一层浅浅的白霜,室内燃着壁炉,火光映红了女人的面孔,特别是她地脚、她的脚是美好的。就像一件精美的雕塑。费戈怀着一个男人特有地心态打量弟媳的脚,从纯欣赏的角度。
应该用无懈可击来形容这个矫捷多智、心思敏锐的女人,费戈心里想着。他知道对方的价码绝对不会开得太高,也知道阿赫拉伊娜一定会从安鲁人的角度权衡事情的轻重。她本就是一个知道轻重地女人,虽然分不出真伪,但安鲁是征服者,这是事实没错!
室内的陈设是城堡力原有的布置。异族公主在跟随丈夫进入泰坦之后就接受了一个西方人的生活方式,她会像所有的贵妇一样在梳妆台前打扮,会像所有的公主一样与那些无聊好事的女人高谈阔论,她完全泰坦化了!这说明她已经彻底融入了一种不同的生活。而且乐在其中,仅凭这一点,她就比历史上所有地波西斯女子都要优秀,因为传统的真神信徒,特别是女性,她们并不受环境的影响,立足千年的信仰和卑贱的社会地位令她们失去了思考和奋斗地能力。她们接受一切,即使是苦难也默默地承受。
费戈了解波西斯人的生活,也染指过几个漂亮的波西斯女人,这些女人里有女奴,也有地道的贵族,但大体上都是一样,她们只知一位地顺从。而眼前这个怕冷的女人……水仙骑士的最高指挥官离开了座位,他走到了女人背后。信手推开贵妃躺椅斜上方的窗户,山谷中的冷风一股脑地涌了进来,再看那个果敢坚强的女人……她皱起眉头,紧抿着嘴,光裸的漂亮的小脚已经缩进裙摆里去了。
“开诚布公地谈谈吧!你知道我无法在这过夜!”费戈转回自己的座位。他对小弟弟的妻子露出善意的笑容。
“呵呵……”阿赫拉伊娜终于放落了一直挂在发间的面纱,就像摘下一副千姿百态的面具,她向突然软化下来的安鲁元帅展露出发自内心的开怀笑声。
“是的费戈哥哥!你不能在这过夜,要不然的话……”
“可别再往下说了……”费戈连连摆手,他似乎控制不住,而他的弟媳也像遇到最好玩的事情一样笑个不停。两个人前仰后合地笑了一分钟,最后是费戈最先恢复常态,他疲惫不堪地靠坐在沙发里,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女人。
“这是合作!”
“是的!这是合作!”
“我能为你做什么?”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
阿赫拉伊娜笑了,笑得勾魂夺魄,费戈却没有,他冷下面孔,因为他知道与这个女人的接触是危险的。
“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共识,那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谈话了!”费戈拿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他不想继续纠缠,到了纠缠不清的时候就会有不必要的麻烦找上他。
“好吧!”阿赫拉伊娜像一位西方女子那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她学到了这个动作的神髓。“就从水仙骑士团的第二次东征开始说起吧!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已经发现奥斯卡在很大程度上有敷衍你的企图。”
“敷衍还谈不上……”费戈摆了摆手,他不会轻易相信这个女人所说的每一句话。“国内事务足够他忙上好一阵,这一点我是理解的。安鲁地当务之急同样是迅速稳定国内局势,所以东征急不得,再说你还年轻。等到你的儿子长大了你才有机会建立你想要的国家。”
阿赫拉伊娜没有言语,但她确实有些惊讶,很少有人如此清晰地掌握她的野心!她相信自己的丈夫是知道的,但费戈。安鲁。底波第也能猜到她的动机,这就让她对水仙骑士团地总指挥刮目相看了。
“不管怎么说,东征也好、建立一个新的帝国也罢!这两件事都急不得!我就是因为太急了,所以才被家里那些老滑头们给数落一通!”
阿赫拉伊娜微微牵起嘴角。“是差点送掉性命才对!”
“你怎么知道?”
“你弟弟告诉我的!”
费戈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他的弟弟连这种极为隐秘的家庭事务也会告诉这个女人,这说明阿赫拉伊娜在奥斯卡的心目中拥有一个沉甸甸的位置。
“你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件事吗?”
费戈不置可否地摊开手。
阿赫拉伊娜将手边地茶壶向费戈推了推,安鲁元帅只得起身为她斟满茶杯。
女人捧起香浓的玫瑰红茶,可她在犹豫片刻之后又放下了:
“我不太清楚我的丈夫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他并不是多么优秀,在看待一些大事时的想法甚至极为幼稚!有时意气用事、有时疯疯癫癫。有时像狮子、有时像狐狸,有时又像单纯可爱无知天真的小动物。但他成功了!你相信吗?他居然成功了?”
费戈没有任何评论,他等待着下文。
异族公主终于拿起茶杯小啜了一口,“我猜……他的成功多半归功于你们信奉的那位神明。神明站在他身边,有好几次我都认为他会败下来,可他都赢了!这不是我的直觉出现偏差,而是事情总会按照他的安排或是他的预想按部就班地进行,对这一点我无计可施,也无法理解。”
“你真地相信他的成功只是因为幸运?”
“当然不!”阿赫拉伊娜笑着摇头,“就拿这件事来说……我刚昂提到过的,还记得吗?就是他向我透漏你险些没命这件事。”
“又如何?”费戈的面孔冷了下来,他讨厌阿赫拉伊娜在提起那件事时的神情,她那副样子就好像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也没有如何……”波西斯公主瞥了一眼敞开的窗户,“我的天啊!你就不会把它关上吗?”
费戈没有搭理女人的无病呻吟,“告诉我!你不是已经得到答案了吗?奥斯卡为什么要想你透露这件事?”
阿赫拉伊娜放下茶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有那么一天,不是我找上你,就是你找上我!”
“这又怎样?”
“这是危险地!”王妻从躺椅上猛地坐了起来。她的裙摆就在男人面前划出一道亮丽的曲线,然后像花一般轻轻飘落,温柔地与她的身体完全贴合。“你是他的哥哥,难道你对奥斯卡地为为人一无所知吗?他的冷酷、她的自私、他在受到伤害时的歇斯底里都透露着一件事——他不会真真正正地去在乎任何一个人!他向我透露你的危机只是为了告诫我,告诫我不要因此轻举妄动。不要在他的家庭内部搞些出格的小动作!想想吧……他所说的那件事是他差点因为一个不可告人的原因杀害他的亲哥哥,若换一个人……比方说是我!你觉得他在对我下毒手的时候会皱一下眉头吗?”
“别把我的弟弟形容成一个冷血禽兽!”费戈发出一声怒吼,他将身体前倾,让自己的眼睛逼近女人的面孔。
“你可以随意去诋毁我的弟弟,但你若是习惯用这种思考方式解构他的行为,那么我得告诉你,迟早有一天,他的确会在忍无可忍的时候亲手把你除掉!因为你对他付出的不是爱,而是卑劣地算计和无耻的逢迎,他不会在乎这样一个妻子。这一点你倒是说对了!”
“爱?”阿赫拉伊娜嚯地一声从躺椅上跳了起来。她对这个泰坦语词汇极为陌生。“叫你们的光明神来看看安鲁家族的两兄弟吧!一个是伪君子、一个是自以为是的白痴!水仙骑士占领了我的城市、征服了我的国土、奴役着我地民族,我嫁给世仇的王者是因为爱?你不是得了失心疯吧?”
费戈的声音突然充满挑唆的意味,“大声点!再大声点!有什么骂什么,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叫门外的军情密探听个一清二楚!”
“别来这套!”阿赫拉伊娜愤怒地背转身,她感到身后的男人似乎凑了上来,这种认知令她受惊一般退到一边。可费戈竟然用一双手臂将她固定起来,波西斯公主只得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撞入男人地怀抱。
费戈俯下头,他是要吻弟弟的妻子吗?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放开我!”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为了端正你的合作态度,我只能让咱们的关系更进一步!”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疯了!放开我!要不然我叫……”
“别说话”费戈用手指挡住女人的嘴唇,“我要吻你了!别说话……”
阿赫拉伊娜的四肢是僵硬的,她完全手足无措,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她会遭遇这样窘迫的事!之前的挑逗不是已经证明是无效的吗?再说……再说……费戈.安鲁.底波第是水仙骑士的半个统帅!是安鲁大家长地二哥。他不该做这样的事!他不该的!可是为什么?
费戈一寸一寸地接近女人,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女人的唇瓣上,单纯从男人的角度来说,他的弟弟是幸运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已经获得了无数。至少是现在,作为他的哥哥,费戈似乎打算从中分一杯羹。
“来人……卫兵!”
就在阿赫拉伊娜的呼吸感知到费戈的面孔时,她的力量突然爆发!这是她所能忍受的底限!她推开环抱自己地男人,又朝另一个方向退出好几步,似乎永远也不打算再和这个男人有所接触!她绝对是被吓倒了!她第一次发现,安鲁家族的两兄弟都是不可理喻的怪物!
“你爱他?”费戈似乎是在自说自话。他完全没有在乎那些闯进门的弯刀武士。
“你在说什么?”阿赫拉伊娜迷惑地望了过来。
“你爱他,要不然你就不会推开我!不管怎么说……进一步合作也是你所期望的,但是你爱他,所以你选择遵从他,而与此同时,你的野心又驱策你敌视他,你还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伊娜……我能这样叫你吗?”费戈的口气突然转变过来,就像对待自己的妹妹。他的神情和他的口吻都像一个和蔼可亲的大哥哥。“别再自讨苦吃!敏感不是错,但用错地方就是错!有时……迟钝或是反应稍稍慢一点,你会变得更可爱!”
“你是要我装糊涂?就像……卡罗阿西亚!难道你不晓得那个意利亚来的小神婆有多么令人作呕?费戈翻了个白眼,他牵住女人的收,女人没有抵触。
“你又会错意了!我不是叫你装糊涂。而是叫你正确地看待自己、进而正确地处理你和丈夫的关系,就像刚刚那样!你推开了我,你做得对极了!如果你真的让我问了下去……相信我!不用奥斯卡亲自动手,我只要一根指头就可以把你和你得野心全都送进地狱!”
“哼!你是为了灭口!”阿赫拉伊娜想要甩开费戈,可费戈没有撒手。
“你还是会错意了!这就是你的毛病!”费戈神情肃穆,“我不知道你成长于怎样的环境,但我知道奥斯卡是在监狱长大的,其实他并不会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情感,他喜欢你,所以爱极了你和他的女儿;他要是讨厌你……”
“你就不会专程跑来戏弄我?对不对?”波西斯公主似乎明白了!
费戈摊开手,他拿起了自己的军帽和披风。戏弄也好,试探也好!现在他可以向小弟弟交差了,至少他会说。与摩加迪沙部族又或是与阿赫拉伊娜的合作不会发生问题,而夫妻之间的事情就得由他们自己去处理了。
“告辞!好好想一想,你对我说地那些就算了,我所说的那些都是发自肺腑,这才是真正的沟通!”
阿赫拉伊娜目送水仙骑士团的指挥官离开了她的房间,也许是被说到痛处,波西斯公主在武士们陆续退出之后突然倒在躺椅上。她哭了!陌生的环境、周遭仇视她的人群、丈夫对她的别有用心、疑似利用又疑似关爱的种种场景。她该哭一场的,她早就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的!可她一直忍着、忍着!她爱他?她不爱他?她若是不爱他为什么要忍受心灵上的孤寂和苦楚?
女人得出结论:她爱上他了……就在多年前被他擒获之后。
“之后?之后呢?”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一边走一边翻着手里的文件,可这份文件之提到面对的问题,却没有说明解决问题地办法。
“之后?”随行的一名军官胆战心惊地凑了上来:
“报告殿下!之后就没有了!”
泰坦摄政王气急败坏地丢回文件,“告诉那个递交这份东西的家伙,若是不能在下一份奏文力提出可行性方案就带着他的问题见鬼去吧!”
“是殿下!”
“下一个!”奥斯卡没空理会这些没心没肺只知拿薪俸擦屁股地问题,他在巴特拉德克施城堡已经逗留半月有余。在这段时间。不管是站着、坐着、还是躺着,只要他没有打瞌睡,剩余的时间都在处理公务。
“殿下!尸检报告和结案陈词都出来了!”
帝国摄政王停下脚步,他看了看追在自己身后的一大队机要秘书官。又看了看凑到他身边的军情分析处长:
“今天就到这儿……”
得到命令的秘书们如蒙大赦,他们像逃命的兔子一样消失在走廊上的各个房间里,眨眼之间只留下最高统帅和迪亚巴克尔子爵两个人。
“已经结案了?”
“是地!完全遵照你的意思……”
“我有向你传达什么特定的意思吗?““您没有!但我完全了解!”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微笑着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份记载了结案陈词的报告:“好样的!干得不错!”
卢卡斯小心地陪上笑脸:“那么……殿下!您看那些受到牵连的人……”
“没人是无辜的!”奥斯卡倔强地皱起眉头,“不是说要严办了吗?就当是给卫戎部门敲响警钟……”
“是……”军情分析处长发出细微的呻吟。
奥斯卡朝卢卡斯挥了挥手,然后他就独自走进一条光线昏暗的走廊,在各个房间门口值戎的弯刀武士无声无息地跪倒在阴影里。他们的眼睛始终盯着征服者的刀,刀鞘上刻着奥斯曼波西斯人在远东地起源时期笃信的图腾。
“看看是谁来了?你的龙鳞勇士?”
阿赫拉伊娜没有理会大呼小叫的丈夫,她专注地对着镜子,那些神奇的护肤品要比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受欢迎得多。
“怎么了?”帝国摄政王的面孔稍稍一僵,他以为妻子会用一个恰到好处的玩笑话回应他的热情。
“是不是……费戈说了什么?”
阿赫拉伊娜补妆的动作突然一僵,她抓起一把梳子猛地朝丈夫的脑袋丢了过去,奥斯卡目瞪口呆!他的额头被砸了个正着,一道血滴一瞬间就模糊了他的眼睛。
“你怎么不躲?”阿赫拉伊娜大惊失色。她奔向自己的丈夫。
奥斯卡捂住额头,按照我们以往对他的了解,在这种时候他应该把眼前的女人撩倒在床上,然后抄起胯间的凶器狠狠的蹂躏她,可这一次!应该说就在他勃然大怒之前!
“你哭了?”
“呜呜……呜呜……我没有!”
奥斯卡只得抱住他的妻子。这就是他的阿赫拉伊娜!即使未来的某一天由她策划了对费戈.安鲁.底波第的刺杀行动,但他也只是疏远了她。
基本上,研究这段历史的学者总会以各种各样的政治图谋来解释安鲁大帝与他的第三皇后在波西斯问题上的讲和,但问题是!学者们难道忘记了吗?没人能在侵犯安鲁之后安然无恙地逍遥快活,但阿赫拉伊娜为什么会得以幸免呢?有没有人想过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会对妻子无法下手?只是因为他和她在性爱方面的契合?不是的!他爱她!
安鲁大帝临终的时候只选择一位皇后为其殉葬,阿赫拉伊娜显赫的一生就在她的丈夫入土为安的时候结束了!
历史学者又说,安鲁大帝总算在最后的最后给他的哥哥一个交代,也算是终结了阿赫拉伊娜皇后分裂国家的野心。可又谁会相信,在夫妻二人俭朴的墓葬地下,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携着妻子的收共渡冥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