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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集 第九章

泰坦穹苍下 新月 9632 2024-03-21 13:34:57

在德意斯王国面积并不算广大的版图上,阿尔伯托地区仅仅占据了81平方公里的面积。这块袖珍盆地填补了德意斯南方大丘陵唯一一个平缓的缺口。阿尔伯托要塞的历史相当悠久,可以追溯到教历前三世纪,那时的雅利安人还处在部落联盟的时期,当然,那时的要塞也只是几座石头房子。

蔚为壮观的阿尔伯托要塞历经四次大规模的扩建,在教历700年前后最终确定了今日的身姿和规模。它拥有一条宽近十四米的护城河,和高近二十多米、四围边长两公里的石头城墙。城墙面向三个方向开有城门,城门上是高大的碉堡敌楼。如果仅仅用以上的叙述来描绘阿尔伯托要塞的外观是绝对不足够的,因为这座要塞在西大陆的军事建筑历史上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

总的来说,西大陆的军事建筑多与城市分离,仅在地理位置上形成对城市和周边地区的卫护。也就是说,城市是生产生活的场所,城堡要塞则是完全为着军事防御诞生的。

孤零零耸立在盆地边缘的阿尔伯托要塞可不是这样,它是西大陆少数几座仿制东方城市格局的军事建筑,或者说它根本就是一座被高墙和军队包围起来的大城。这种格局的另一个典范就是水仙郡的安鲁哈啦,事实证明东方人的城市防卫理念是极为实用的,可西大陆在建筑家在面临城市人口激增这个问题时却不得不放弃了东方人的方式,因为四围城墙完全限制了城市规模的扩大和发展,安鲁哈啦城内建筑的紧张局促便使这个缺点一清二楚。

百多年来的和平为阿尔伯托要塞的城墙涂抹上一层耀眼的光亮,那是经过风雨洗礼的条石散发的光芒,不断的修缮使这座要塞的外墙早已不见当初的累累伤痕。

教历797年11月20日,也就是泰坦帝国近卫军的庞大集群出现在阿尔伯托要塞极其附近地区的第四天,要塞的防御和兵力配置已在一个多月的匆忙准备当中步上正常轨道。德意斯南方战区总司令部便设在要塞内的马佛利大教堂,就在光明神的塑像前,所有急欲参加这次攻防战的将校都留下了抵抗侵略者、战至最后一人的血誓。

确切一点说,现在是11月20日凌晨,天宇还被黑暗和孱弱的星光包裹着。相信德意斯王国的多数地区、特别是北方,都已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但在阿尔伯托这块深处内陆的低洼盆地里,大地的表面还能见到稀疏的绿色。

骑士的呼喝透过静寂的平原甚至传到要塞内侧,城墙上的守卫早就注意到暮色中升起的那片烟尘。面向骑士队伍的那侧城墙拉响了铜钟,无数德意斯武士涌出藏兵洞。他们在城垣垛口排成密集的阵形,虽然面朝城下的战士已经看到骑士队伍不过几十人,但他们还是流露出紧张的神色。

“是条顿骑士团的小队!”一名瞭望手终于在对方接近护城河的时候看清了军服铠甲的标记。

要塞卫戍部队的值星官已经赶到了南侧城门,他有些诧异,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够令条顿骑士团违反夜间通行禁令呢?

“紧急战报!紧急战报!”在护城河外转悠的骑士队长大声向灯火通明的敌楼喊话。值星官按照紧急事务指令要求骑士队长出示有效的身份证明和直属长官训令。骑兵们的首领只得将锈有自己姓名和部队番号的军衔领章插在箭头上射进敌楼。等到要塞这边放下过河踏板的时候,初冬的天空已经微微发亮。

骑士队长一边奔驰一边诅咒,战场讯息一刻都耽误不得,他怎么也搞不懂作为统帅的隆德耐因斯上将为什么要将出入要塞的规章设置得这么烦琐。

德意斯王国军战场总指挥隆德耐因斯上将打一了个结结实实的大喷嚏,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有些酸疼的鼻子,又不顾体面的擦了擦眼睛。老将军的眼睛布满鲜红的血丝,自从入主南方集群以来,他还未曾有过一夜好睡。

“有人在数落我!”王国上将嘀咕了一声,他并不是在抱怨,而是缓解一下作战室内紧张的气氛。

太阳就要出来了,微弱的晨光在透过教堂的五彩玻璃窗时被反映出各种失真的颜色。教堂的大厅就是作战室,军人们搬走了长凳,换上了十几具长桌。高大的灯架上堆积着连日来积累起的蜡油,光明神的塑像便沐浴在光火和各种闪亮勋章的环绕中。

突然敞开的大门将清冷的晨风送入大厅,正在仔细推演战场布局的隆德耐因斯上将并未分神,他只是用手为搁置在地图上的烛火挡住冷风。

“上将阁下!第九SS独立骑兵旅有人来了!”

诧异的望了望那位向自己报告的作战参谋,上将扶着腰背直起手,“第九SS独立骑兵旅?他们不是在右翼监视泰坦近卫军的左翼集群吗?”

“上将阁下!王国第九SS独立骑兵旅二师师长向您报到!”

隆德耐因斯上下打量了这名彪悍的军人,他更加惊异了,这位师长的铠甲上遍布血迹,额头上还缠着粘满血汗的绷带。

“什么状况?”上将直接问到,他知道这不是摆架子的时候。

“我师于昨日晚间对坎尼加城进行战术袭扰,但是……但是中了泰坦人的伏击!”

“就这些?”

“不!不!”师长连忙摇了摇头,“坎尼加城看上去就像一座毫无防备的空城,我大胆闯了进去,虽然遭遇伏击,但我还是控制了这座城市。”

“你的骑兵师夺回了坎尼加?”隆德耐因斯瞪大了眼睛,他不是兴奋,而是深深的恐惧。

“是的上将阁下!我以信仰起誓,我的骑兵师夺回了坎尼加!但伏击我的泰坦人只有区区一个团,他们仅仅维持了半个小时的攻势便在我的反攻下……”

“行了!”上将突然打断部下的话,“我不想知道你是怎么夺回坎尼加的,我只想知道原本驻守在那里的泰坦左翼集群主力在什么地方!”

“他们……他们好像脱离了战线西方!”第九SS独立骑兵旅第二师师长艰难的吐出了这句话。

“好像……你还好意思用这个词?”隆德耐因斯咬牙切齿的盯着身形落魄的部署。

上将终于沉不住气了,他猛的抓起地图摊在灯下。作战室内的各级将校都已停下手边的工作,敌人的一支有生力量在大战即将爆发的当晚突然消失,恐怕连傻子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泰坦近卫军北方集群第二军、第九军……刨除之前的战斗减员……他们仍有四到五个师的兵力。”隆德耐因斯一边自顾自的念叨一边用铁尺在地图上勾画着。“坎尼加……阿尔伯托……昨晚消失!”

上将再次转向一旁垂立的师长,“你能够确认对方是什么时候放弃坎尼加的吗?”

二师师长连忙立正,“城内居民说他们是在19日夜间陆续开始撤离的。”

“你没发现?”

“发现了,但对方伪装得很好,我的旅长便认为那是正常调动。”

“他们去往哪个方向?”隆德耐因斯审视着地图,考虑着敌人的左翼集群可能出现的位置。

“战场!”这位师长边说边指了指地面。

上将叹了一口气,坎尼加城距离阿尔伯托地区的预定战场只有五十多公里的直线距离,那么也就是说,在明天,或者是后天,自己面前的泰坦中央集群会获得最少四个师的补充兵。按照常规,没人会在一场大决战即将爆发的时候留空左右两翼,因为这会造成被敌人迂回包抄的局面,但银狐阿兰偏偏这样干了!他一定是看到左翼防守力量的不足才大胆的命令其第二军、第九军移师中央战场。

“传达我的命令!调整作战部署如下!”隆德耐因斯上将终于挺起胸膛,他承认自己仍在举棋不定,但他不能任由阿兰继续扩大战场优势。

“一,一旦泰坦人在预定战场排开阵势,条顿骑士团的出击位置不变,仍就阻击对方的狼骑兵;二,防守敌军左翼的骑兵部队立刻开拔,向我中央集群靠拢,加入决战序列、并入总预备队;三,针对正面战场之敌,调整海皇阵为蝎蚁阵;四、如若决战结果于我有利,对敌不予追击,只需加强袭扰压力;五,如若决战结果对我不利,退守要塞的计划不变,在阿尔伯托奋战到底!”

上将发出的音量在教堂空旷的大厅中产生回响,立满一室的军官尽量将腰背挺得笔直。他们望向统帅的目光热切而又迷惘,他们都在脑海中勾勒着战场的图景,幻想着惨烈的搏杀和被鲜血染红的画面。

“王国最忠实的军人们!”隆德耐因斯将手中的铁尺抛在桌案上,“该说的都说完了!作为一名老兵,我只看你们怎么做,不会听你怎么说!用决死的拼搏来证明你们的勇武,用最顽强的斗志来证明你们抵抗侵略者的决心。”

“德意斯万岁!”军官们举手向天,他们用震耳欲聋的呼声响应着一名为王国征战数十年的老兵。

隆德耐因斯的双手扶在桌案上,他似乎仍很乐观,老将军抿着嘴,嘴角牵出一丝微笑,他倒要看看阿兰怎样对付蝎蚁阵。

“蝎蚁阵就是这样了!”阿兰元帅指了指自己刚刚在图板上画出的草图。他看了看精神抖擞的军官队伍。“很抱歉让大家起的这么早,但德意斯人应该已经调整了战场部署,我们也不能闲着。”

北方集群五大军团和狼骑兵的各级军官在听到元帅的说辞之后不禁面面相觑,在这个时候?在即将发动决战的前夜?德意斯人突然调整战场部署?他们的统帅是疯了还是傻了?

清晨的冷风吹过军营,近卫军的旗帜抖动起来,士兵用血色的幕布在军营中心圈出了一块空地,元帅在对全军校级以上军官做最后的战斗动员。

“别这样望着我!”阿兰冲着满座的军官摆了摆手,“德意斯人以为我们在战场上的兵力配置高于他们,所以摆出了这副以少迎多的阵势,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阿兰在这里环视了一遍在座的军官,“帝国军人,决战的时刻就要来临了!就在今天!”

“今天?”元帅话音刚落便引起军官们的一阵大声喧哗,他们有的在叫嚷部队还没有进入状态,有的在吵吵兵器和补充兵还没有到位,有的甚至还在质疑元帅的领导。

“都闭嘴!别忘了你们的身份!”阿兰不耐烦的低喝了一声,攻势进行到这里,北方集群的诸多缺陷已经暴露无疑,队伍组织不力、移动缓慢、缺乏精锐,中小队一级的指挥均属上乘,可指挥官的军衔越往上越糟糕!别以为老元帅不知道,集群中的某些将领在合伙进行抢掠和偷运的买卖。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看看你们的样子,我可以把有异议的人全都送上军事法庭!”阿兰瞪大了眼睛,他的声音不高,但空旷的室外已静得可以闻针落地。

“报告!元帅阁下!请求发言!”一位军官突然举起手。

“允许发言。”

“元帅,恐怕……第二军和第九军今天还赶不到战场,我们仓促发动总攻,虽然会扰乱敌人的部署,但他们若是没有使用蝎蚁阵呢?又或者……他们在战场临时变阵呢?我觉得……等到集群与左翼部队合兵一处之后再发动进攻优势不是更大吗?”

阿兰突然回转身“咬”住了潘恩.鲁贝利上校的耳朵,他用只有自己的秘书才能听到音量小声吩咐起来。

“记住这个人的名字,我总算在这群家伙里头找到一个会动脑子的人。一会儿把他和他的部队从战斗序列里调出来。”

潘恩稍稍点了点头,他似乎察觉到了阿兰元帅一直在尽力掩饰的真实意图。

“对于这位上校的提问,我们还要说回蝎蚁阵。”阿兰站了起来,他的手按在了草图上的那只状似毒蝎的军阵。

不知道有多少人见识过白蚁和蝎子的战争,人们常说蚁多咬死象,可蝎子却能在敌人环伺的战场上宝餐一顿。蝎子对付蚁群的策略很简单,就是尽情发挥自身的攻击特点和防守优势。蝎子体外的软体甲壳可以有效的阻挡蚁群的噬咬,它的两枚大钳只要左右扑闪就可以为前进清理出一条道路,头部的锋牙利齿可以在这个过程中将那些个大肥美的白蚁吞进肚子。而蝎子最主要的武器,我们都知道,那是能够刺入敌腹喷吐毒汁的尾部,在对付蚁群的时候,长尾只要扫过战场便可以将众多敌人扑拉到一边,然后毒针在对那些攻击性最强的敌人进行精确的重点清除。

“所以!德意斯人在发觉我的左翼向中央战场移动之后的第一反映就是变换决战阵型,左翼虽然只有两个不满编的军,但那也是四个整编步兵师!这样一来德军自然以为我们兵力进一步得到充实,因此,他们使用蝎蚁阵的可能性至少有八成甚至是九成!而使用海皇阵或是巨蜥阵、三角阵的可能性只有两成不到!”阿兰边说边指点着地图。

“前敌观察哨已经发回确认通报,今天凌晨4时55分,也就是一个小时之前,阿尔伯托要塞三面城墙同时开启,大量的通讯官一涌而出,奔往各军的集结地!那么我有理由相信,德意斯最高统帅部已经针对我们的布局制定了相应的对策,除了变换阵势,我猜不出那位隆德耐因斯上将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阿兰再次坐了下去,寒冷的德意斯初冬令他一大早便开始腰酸背疼。

“各位同僚,作战部为这次决战制定了四套计划,相信大家都知道只有A计划是对付蝎蚁阵的布置。所以,我要求在今天上午10时,所有战斗部队准时撤离营地,进入预定战场!那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银狐不愧是银狐!军官们只是小声议论着,他们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也没人敢提),虽然作战部门在行军途中已经考虑了无数可能,但元帅最先拟定的就是针对蝎蚁阵的攻防措施,也就是说,老狐狸对德意斯人可能的动向早已了然于心。

“报告!元帅阁下!”发言的仍是刚才那位年轻的校官,“我恳请您再对A计划进行一次推演!”

阿兰偏过头,他极感兴趣的望着对方。

元帅的机要秘书潘恩.鲁贝利摊开了战斗序列的花名册,他为统帅指了指位列其中的一个名字。

“第四军第三师师长……李.麦克仑!”银头发的老狐狸眯着眼盯着这个名字,名字的主人一定会在未来成为优秀的指挥官,但至少在现在,他的处境十分危险。

“说说吧,李上校,是A计划出了问题吗?”

“元帅阁下,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还是……您能允许我按照A计划的部署推演一下吗?”

“请吧!”阿兰向战术地图示意了一下,年轻的上校立正敬礼,他是在向元帅的恩典致谢。

看得出,李上校继承了古老的麦克仑家族的军人血统,他挺着宽阔的胸膛,吊着鹰钩般的鼻骨,盖着浅棕色的卷发,瞪着幽深凶悍的眼神。他的军靴闪闪发亮,像所有贵族军官一样在胸甲和臂甲上烙着金线描画的图腾。别看他是这样一副纨绔子弟的嘴脸,但他身上披挂的重型战斧却突显了这位武士的勇猛。

为了表示对满座高级将领的尊重,李.麦克仑摘下头盔挂在臂弯处,并再次向元帅和同僚行军礼。

“你可以开始了!”

“是元帅!”李上校稍稍侧过身体,在场的军官都能看到描画着无数红箭头的战术地图。“大家请看,如果德意斯人使用蝎蚁阵,那么他们应该会用一个步兵军做头,两个SS级独立骑兵旅做双钳,另两个步兵军做腰,最具攻击性的条顿骑士团做尾。这样一来,不管我们的进攻多么犀利,也不管我们的兵力有没有优势,最初与敌接触的部队都将遭受惨重的损失。”

阿兰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李上校,这是一场大决战,你认为我们可以不伤一兵一卒就走进阿尔伯托要塞吗?”

“元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这是一场极为仓促、进攻目的又不是十分明确的大决战。”

“够了……上校。”阿兰用指节敲了敲面前的桌案。“你要记住!我们不是蚂蚁,我们是狼群!是巨熊!是复仇者!蝎蚁阵是典型的以少迎多的阵势,德意斯人要靠队形、配合以及机动能力来维持这个阵势,这样便在无形中撇开了他们的单兵作战优势!别不服气!”元帅说到这里突然指了指一位胡子都竖起来的将军。

“据我所知,北方集群在与德意斯人的斗争中从来没占到过什么便宜,这说明我们在战斗力的层次上仍与敌人有一段距离。我们的冬季攻势能够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是由于战场布局的合理与战略战术的优势,当然,近卫军的各位同僚和北方战士舍生忘死的奋战才是一系列胜利的根本原因。但大家仔细看看周围,你们会发现从前那些熟悉的面孔已经不在了,你们回到自己的营地会发现许多勇武的战士已经牺牲了!所以!我不希望看到骄傲自持,更不希望看到怯弱畏敌!”

军官们冷静下来了,他们的目光在场地内游走。是的没错,许多熟悉的面孔都不在了!北方集群已经牺牲了一位军长,四位师长,十一位团长,在接敌第一线牺牲的中队以上军官甚至达到八十多名。在场的北方将领都记起来了,德意斯王国军仍是那个压制了泰坦北方军力一个多世纪的强大武装集团。

“最后!距离预定总攻时间还有四个小时,大家都回去准备一下吧!”

既然元帅已经下达逐客令,泰坦北方集群的军官们只得灰流流的离开场地,应该说,这绝对不是应付一场主力决战的气氛。

“元帅!”当场地内只剩下阿兰和机要秘书两个人时,潘恩.鲁贝利上校终于忍不住了!

“那位李上校说的一点都没错,我想队伍中仍有一些人也看出来了!这是一场仓促的决战,至少……您在之前应该通知一下,我们现在只有四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呵呵,可德意斯人连一个小时都没有,他们只能随着我的意愿迎战。”阿兰笑了起来,他不清楚潘恩在担心什么。

“再说,我们需要准备什么吗?我相信所有的战士和军官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该怎么干!”

“元帅,不是这个问题,我是说……您想为北方集群大换血的话也不必用这么残忍的方式!而且……这个意图是不是太明显了?

阿兰突然不说话了,过了半晌他才轻轻的嗤笑了一声。“那个第二军军长,被敌人一个五千人的整编骑兵旅绕到背后还不自知,他为什么要甩开第九军,无非是想争功,这样的人死了也就罢了!可北方集群多数都是这种家伙,他们指挥军队的时候竟然局限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任用的都是一些伪君子。”

潘恩叹息了一声,似乎没人能改变北方集群的命运了。

“元帅,我得提醒您,皇后陛下经营北方不是一天两天,不说陛下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就说决战之后,我相信作为补充军官进入北方的家伙仍是罗琳凯特皇后点名的那些人。”

银狐笑得更冷了。“别忘了!我们还有春季攻势、夏季攻势、秋季攻势,就让他们来吧!总有一天,等这些蠢货全都消耗光了,罗琳凯特就再也找不到敢在北方集团军群混饭吃的家伙!到时候……集中在北方战线对抗德意斯人的都是那些不怕死、有谋略的优秀军人。”

“可……士兵是无辜的,这样一来,他们的伤亡……”

“够了!”阿兰别过头,他已经不想再对这个问题多加解释。银狐不在乎牺牲,他甚至从来没有留意过伤亡报表,他只在乎结果,只在乎这个结果是否是他希望的那个。

“那么就是说……我猜对了!”潘恩.鲁贝利一分不让的与自己的统帅对视着。“您耗费无数精力营造了三面包围德意斯的战略态势,您又用一支精锐的山地军清剿战场内侧,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在布置一种长期抗战的假象,您的目标不是德意斯,而是国内!用德意斯人锻炼北方军,用士兵和军官的生命去铸炼的帝国北部防线!让我再猜猜,您为什么没有在这次巨大的攻势中动用北方三巨头的兵力,您为什么没从原本属于德意斯的那两个省份发动进攻!看来……您的下一刀就该砍在三巨头的身上了!我知道您一直对皇后陛下插手北方军务的事耿耿于怀,您总算找到这个机会……”

“闭嘴!闭嘴!”银狐阿兰终于从座位上跃了起来,他猛的纠住潘恩.鲁贝利上校的衣领。

“潘恩!既然你看得如此清晰就不应该这么大声的说出来,你不是最讨厌西尔维奥.伯里科少将吗?你自己去他那报到吧!从现在开始,你是他的勤务兵了!”阿兰似乎真的动怒了,他一边说一边将上校肩上挂的军衔章扯到地上。

潘恩望了望地上的军衔,又望了望跟随多年的统帅,他不禁自嘲的笑了笑,“元帅,您比西尔维奥.伯里科少将更适合屠夫这个称呼!至少西尔维奥将军仍把自己的战士看作是一个又一个的生命!我很荣幸的接受您的新任命!在我向八区第二军报到之前,让我为您尽到最后的责任吧!”

面无表情的潘恩上校摊来了文件夹,“八区第二军刚刚送回的加密战报,他们在昨天下午的一次伏击战中营救了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我们的英雄成功回归了!”

说完话的“前机要秘书”头也不回的走出围帐,空荡荡的场地只剩下阿兰元帅一个人!晨光透过血色的帷幔将刺眼的鲜红披在银狐的身上,阿兰一阵苦笑,这个孤身一人的场景十分适合老军人的心境,阿兰相信这个帝国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的抉择。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多特蒙德用手掸了掸那纸文书。

“元帅,就像您看到的那样,我们组织的两次搜捕行动都很到位,但又都被目标逃脱了!”彼得上校无奈的开解着有些气馁的最高统帅。“这是没办法的事!这里是都林,是博克里埃局长经营了半个世纪的地方,要想在这座人口将近百万的大都市里抓到他并不容易。再说首都的军统调查部门已经停止工作,那些密探都在接受审查,所以……”

“这些我都知道!”安鲁公爵不耐烦的打断了自己的秘书,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其实……博克里埃的命运已经注定了,我只是有些担心,因为一切现象都表明……我们在都林的行动仍被他掌握着!”

靠近门廊的客厅一侧突然走入一位骑士,“报告!元帅阁下,帝国总理大臣卡契夫.德卡拉斯.费特楠德公爵阁下到访。”

“来的还真是时候!”多特蒙德边说边向门廊迎了上去,彼得上校跟在统帅身后小声嘀咕,他一直怀疑家族的叛徒就躲在这位总理大臣的庄园,多特蒙德轻轻点了点头,但他不会去求证这种事。

两位泰坦帝国最具权势的一等公卿终于见面了,说实话,他们之前只是彼此耳闻,在见面之初,安鲁公爵和卡契夫公爵都用比较隐晦的目光打量了一遍对方,相信他们都已明确彼此在各自心中的位置。

在一阵毫无营养的客套之后,多特蒙德将老总理请入餐厅,马上就是午餐的时间了,安鲁的家长先用精致的茶点招待着这头一肚子坏水的老家伙。

“没能参加您的生日酒会,对此万分抱歉!”多特蒙德露出悔恨至极的笑脸。

“您太客气了,我知道您被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缠住了,分不开身是自然的,您无需自责。”

“哦等等!”多特蒙德突然拦住了一名斟茶送水的侍者,他揭开茶盅看了看,“这是怎么搞的?去换一壶,水要七分热,茶要用英格红茶,分两次煮!不要加糖,加点肉桂粉就可以了。”

老卡契夫的笑容僵了一下,不过旋即便恢复正常,“您对我的习惯还真是了如指掌。”

多特蒙德微微欠身,“咱们彼此彼此!”

老狐狸吸了吸鼻子,他似乎有些感冒的症状,不过最令他头疼的是多特蒙德的话语中蕴涵着的火药味。

“我听说……您在联合司法部和特勤处搜捕一个人。”

“是的!”安鲁公爵点了点头,“确切一点说,军事情报局的调查人员也在搜索。再确切一点说……这个人是安鲁一员,但他是家族的叛徒,相信您对我的家族处理叛徒的方式早有耳闻了吧?”

“是的!很恐怖,我可不敢领教!”老卡契夫接过侍者递来的茶杯,他不着痕迹的望了安鲁公爵一眼,多特蒙德在轻笑中饮了一口自己的茶水,老总理悻悻然的别开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帮忙?”多特蒙德在心中冷哼了一声。“感谢您的好意,但您还是照顾好自己吧!我知道您手里的事务比我这里的重要得多。”

老卡契夫有些头疼,他一直都处在极为被动的位置,也许是因为好久都没有人这样不客气对待他,令他一时穷于应付。

“多特蒙德,哦抱歉!我能这样称呼您吗?”

“当然,您是长辈。”

“那么好吧多特蒙德,我知道我们可能有些误会,就像外界传闻的那样,我的小孙子与你的小女儿……”

“不!”安鲁公爵突然打断了老卡契夫的话,“那是他们年轻人的事。这里是都林,年轻人之间的交往很频繁,这是正常的,这还影响不到安鲁与费特楠德家族的交往。我相信咱们都不是那种看着小报就开始叫骂的人。”

老卡契夫点了点头,他意识到这是一块很好的台阶,他只要走下去就行了。

“好了多特蒙德,既然这件事是场误会,那么我也相信咱们可以换个立场看待问题,比方说……这个!”老卡契夫伸手越过餐桌,当他抽回手的时候,桌面上已经出现了一张纸条。

“不愧是纵横朝野半个世纪的老怪物!”多特蒙德在心中高声叫骂着,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不用猜也知道那里会有什么!对这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家伙,博克里埃.安鲁.内塔加波若是还有机会的话就应该好好教训一下他的这位合伙人。

“您认识我的博克里埃叔叔?哦!这样说已经不合适了,博克里埃已被削去姓氏,我应该说,您认识安鲁家族的那位叛徒?”

“怎么说呢?我们是老相识,更是老同学!”卡契夫微微一笑,他似乎并不把安鲁公爵的嘲讽当作一回事。“就在您联合特勤处追捕令的时候我就在想,我的老同学怎么会落入今日这步田地呢?真是的!每个家庭都无法容忍出卖家族利益的叛徒,看来他做错事了!谁也救不了他!”

“这家伙还不是一般的无耻!”多特蒙德很想在那张印着老年斑的丑脸上狠狠的揍几拳,但他是安鲁家长,他必须忍住。

“不说这个了!虽然我还没有向您致谢!”安鲁公爵边说边扬了扬手中的纸条,他把纸条交给身旁的机要秘书,彼得上校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身走出房门,他要去安排人手了。

“那么……公爵阁下,看来您已经了解今天上午刚刚发回皇室书记处的那份机密情报了?”

“确实是这样!”老卡契夫点了点头,“虽然皇帝陛下嘱咐宫廷和书记处暂时保密,可我还是要恭喜您,您的小儿子、我们的那位小英雄已经平安回归了!”

“嘿嘿嘿!谢谢!”多特蒙德终于收发由心的大笑起来,他有一个好儿子!这个小家伙不愧是他最为看好的接班人,从德意斯万军包围之中挺身杀出,这句话说的容易,可外人根本无法想象其中的艰难险阻!相信通过这一次的经历,他的小儿子已经完全长大了!公爵热切的期盼着与他的全部寄托重逢的时刻。

不过……当务之急是将聚在都林的这些闲杂人等全都打发掉,就像面前这位总理大臣,他为什么要低三下四的登门拜访?为什么要恬不知耻的出卖博克里埃.安鲁.内塔加波?那是因为这个老家伙一相情愿的计谋到此便告完全破产!那是因为奥斯卡已经脱离危险,他的身边有一支精锐的山地军在护卫着。

其实不管都林的斗争会是怎样的结果,只要奥斯卡平安回归,那么所有的问题便迎刃而解!对安鲁家族来说,与皇室的纽带并未消失,反而联系得更加紧密;对卡契夫.德卡拉斯.费特楠德来说,他的一切美好心愿都成为海市蜃楼一般的虚幻场景,他即将面对安鲁的仇视和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报复。当然,多特蒙德还未幻想过能够在都林扳倒总理大臣,老卡契夫在面临破灭时的决断已经表明,他与一般的阴谋家完全不同,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懂得进退,这是保命的伎俩,也是在首都生存的基本要素。

“哦对了!”老卡契夫拍了一下额头,他似乎突然想起一件事。“您打算怎么处理您的大儿子呢?我听说他在拒捕的时候受了伤!奥斯卡是个善良的小伙子,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得到了一个儿子,却又失去了另一个,他会非常伤心的!”

多特蒙德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苍白,他甚至怀疑老东西提起这件事的目的是不是想要跟自己打一架,不过安鲁公爵还是忍住了,他的指节由于运力已经微微泛红。

“这是……安鲁家族自己的事情,您的担心有些过分。”

“哦……那就好!那就好!我倒真是在瞎操心了!”卡契夫边说边站了起来,看看安鲁公爵的脸色,老家伙已经知道自己成功的找回了一成,多特蒙德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吗?呵呵,事情才刚刚进行到一半,安鲁的这位家长就要进入一场噩梦!

“我该告辞了!”

“是啊!快滚出我的视线吧!”多特蒙德心里这样想,可他脸上却挂着笑容,“真是的,您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我竟然还要拖累您亲自登门!”

卡契夫摆了摆手,“老骨头还没那么容易垮掉!”

“是吗?”安鲁公爵伸出双臂拥抱了一下即将退离的帝国总理,“我得提醒您,您要保重!”

“呵呵!”卡契夫笑得诡异至极。“多特蒙德,您也别忘了保重!这是都林,你偶尔也会水土不服。”

安鲁公爵似乎被老人的目光刺伤了,他感到一阵心慌,当卡契夫的身影消失在门廊中的时候,多特蒙德终于长出一口气,也许……他真的小看了都林人,也小看了费特楠德家族。

都林的天空挂满冰晶凝成的浓云,要下雪了!这个大都市的上空有鹞鹰在往返盘旋。矫健的雄鹰飞离高大的皇宫,飞离黝暗狭窄的教堂钟楼。如今它悠闲自在地停在一扇巨大的屋檐上,警惕的打量着散布街头的巡兵和缀起水仙图腾的武者。

德意斯的冬天来得比泰坦早很多!只有在正午这个时候才能感到一丝阳光的温暖,而太阳在半个月以来一直是阴郁的灰白色。一只身形庞大的崖雕飞离山巅的家园,它独自在遥远的平原上觅食,一座军营出现在它的眼中,人群在汇聚,在移动!崖雕停落在一根高大的旗杆上,迎着呼啸而过的东北风,泰坦帝国的黄金狮子旗正在这只猛禽的爪下瑟瑟抖动。

似乎……这一切场景,都在预示着决战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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