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9日,就在军情南方分局全力缉捕宗教狂热份子的时候,节奏明快充满欢乐气息的维耶罗那突然改变了调式。
这天中午,西葡斯王国驻泰坦维耶罗那领事馆像往常一样进入休息时间,领事馆内的工作人员正在享用午餐,就在院落中的草地上,围着方桌坐成两排。在得到泰坦内卫部门的知会之后,领事馆在这个时候已经加强了守备,除了使馆内的护卫士兵,近卫军第五军区还为这个最受注目的地点加筑了街垒、增派了一个小队的门卫。
但是……这阻止不了一匹疯马和一辆载满火药的车厢。就在丰盛的午餐令使馆内的工作人员笑逐言开的时候,门外的街道上突然响起刺耳的警哨,一匹被连根割断尾巴、屁股上血流如注的疯马拖着一辆普普通通的车厢由街尾冲了出来。
驾者的席位上坐着一个浑身都包在白绸布里的“圣战士”他小心地扯动缰绳,疯马的粗颈只是一转便撞开了领事馆门前的街垒。近卫军门卫的箭矢几乎立刻就把马车的车夫钉死在车厢上,可同样身受重创的疯马却不以为意,它一门心思地拖着马车冲进院内。
人们在四散奔逃,直到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把他们全都掀到天上。
人体在空中像断线的风筝一样,炙热的空气疯狂地撕扯着脆弱的肢体,当载满火药的车厢由黑变白、由白变紫的时候,空气的浓缩与压迫终于令马车变成一团冲天火光!火光形成一颗蘑菇形烟团,随着冲击波和气流地分散直冲天宇。
在这个时候。维耶罗那的音乐全部暂停,取而代之的是暴鸣地余震和大地的不断抖颤!行人互相扶持、女子和孩子们惊恐地左顾右盼。尽管烈火组成地光团已经消散,可城市中心的遇袭地点还在蒸腾滚滚黑烟。警哨和兵马奔行的声音在所有的街道上呼喝起来。大队的近卫军骑士根本顾不得行人地安危,他们发疯一样冲向事发地点。
当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带着整整一团的禁卫骑士赶到西葡斯领事馆的时候。四五辆救火车已经在街道边一字排开。城卫救火队员们不断压动车体水箱里的水乘,负责控制火情的队员就把连接帆胶水管的喷头伸向火光跳跃的灾场。
在混乱的现场,人头涌动、各种各样的呼喊和救伤马车不断发出的警哨响成一片,所有人都在向院落里面冲,只有奥斯卡像没事人一样呆坐在马上。
西葡斯领事馆在剧烈地爆炸中化为一片废墟。原先的三层独楼只剩下最内进的一层残墙。不断有救伤队员从灾场地浓烟中钻出来,他们抬着残破的尸首,搀着缺胳膊少腿的伤员。奥斯卡直到这时才从禁卫骑士中间走出来,他拦住一名救伤队员,这名队员怀抱一位奄奄一息的女士,女士地罗裙还像往常那样光鲜亮丽,她用一手紧紧揽住救伤队员的脖子,而另外一手……奥斯卡只看到一截惨白的肘骨 连着焦黑碎肉。
“还有多少幸存者?”泰坦亲王盯着救伤队员的眼睛,他不愿把视线落在可怜的女人身上。
“殿下……这是最后一位!”
奥斯卡就无奈地点了点头,在这种事面前。包括他在内的整个人类似乎完全失去语言。
废墟的发掘工作一直持续到深夜,无数火把将现场映得灯火通明。
救伤队员翻开了每一块砖头、每一块断壁,他们把完整的尸体都放到附近的一所教堂里。而碎肉和零散的肢体就用毯子包起来、摊在路边等待编号,以便死者的同事和家属进行辨认。不过……偶尔还是有振奋人心的消息!当一位救伤队员从废墟断壁的夹缝里拖出西葡斯领事夫妇六岁大的儿子时,整个现场都欢呼起来,所有参与发掘工作的军人都围了上来。无数双手拖举着幸运的男孩儿离开地狱般的现场。火光映红了每一张笑脸,人们就像获得新生儿一样奔走相告,就像神诞节的狂欢游行一样护送着侥幸得以存活的少年。
尽管近卫军第五军区司令部派出大量军兵封锁现场、封锁城市,但热情开朗的维耶罗那市民还是自发地走上街头,不过他们的情感已经变成极度悲愤。受害者是从西葡斯远道而来的外交人员,他们的伤亡虽然不关泰坦民众的事,但维耶罗那市民的荣誉感和责任心不允许自己的城市发生这种人神共愤的惨案。
不顾丈夫的阻挠,当代的安鲁主母萨沙伊夫人会同维耶罗那地区的主教团,在森罗万宫广场为死难者守夜。宫殿前的人群越聚越多,在凌晨十分就已汇聚两三万人。没人能够形容两三万支烛火在一片星空下同时闪烁的光景,人们合着地区主教的祈祷唱起安魂弥撒圣歌,这一唱就是一整夜。
疲倦至极的萨沙伊在守夜的人群逐渐散去的时候也没有安歇下来,此时已是清晨,天光给悲伤的维耶罗那送来丝丝缕缕的冷雾,安鲁主母便约会了著名的女高音歌唱家和几位在维耶罗那举足轻重的贵妇人,她们步行前往事发现场。
救伤队员已经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他们对安鲁主母的到来报以热烈的欢呼,萨沙伊亲吻了面前的每一张面孔,这些面孔上有死者的血迹和生者的油汗,但安鲁主母一点都不在乎,她肯定每个人的工作,并邀请主教大人在现场重复了一遍安魂弥撒,结果早起的市民干脆又组织了一次新的抗议游行。
这次游行已使人们摆脱了悲伤,填满情绪和空气的只是对异教徒的憎恨。忘了告诉大家,就在凌晨的时候,维耶罗那所有的报馆都收到一封公开信。信件署名为“朝圣党游击队”
信件声称朝圣党游击队为此次自杀性马车爆炸案负责,如果西葡斯王庭继续迫害神圣地真神子民,朝圣党将把恐怖袭击推向新的高峰;同时。泰坦当权者如若一意孤行,继续深入发展武装干涉斯洛文里亚内政的图谋。罪恶肮脏堕落地维耶罗那就会变成圣战者的战场。
当奥斯卡醒来地时候,卧床边的小桌上就摆着全文登载恐怖份子发言的维耶罗那晨报,像看到新鲜事儿一样的泰坦亲王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惊得身边的女人一阵大呼小叫。
翠妮蒂正是贪睡地年纪,与男人的痴缠更是让她的身心体态发育得异常完美。年轻的小女人就像往常那样用自己修长的大腿缠紧男人。
她亲昵地吻了吻男人的肩膀,邀请他再多睡一会儿,奥斯卡只是笑了笑,然后便端起手边的咖啡。
这意味着该起床了!翠妮蒂便作势痛苦地势呻吟一声,她无奈地放开男人,又动作颇大地翻了个身,不多一会儿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奥斯卡将裘皮毯子搭在动人的女体上,他蹑手蹑脚地走进浴室,用微凉的泉水洗脱了身上地战绩和鲜红的吻痕。
在浴缸里,泰坦亲王将恐怖份子的发言看了又看。直到百无聊赖地时候才把这份报纸丢到一边。他带着一身水迹走进与浴室连通的衣帽间,早已恭候在此的森罗万总管和垂手而立的侍从们立刻围了上来。
“看报纸了吗?”奥斯卡在等待穿衣地时候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大学毕业生,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子爵轻轻点头。他亲自给亲王殿下取来外裳。
“局座!您不会知道市面上有多么混乱!”迪亚巴克尔一边为亲王穿衣一边忧心重重地说了起来。“而且……西葡斯人的态度十分古怪,他们没有公开谴责朝圣党,而是把维耶罗那地区的侨民送进第五军区的兵营,还有……”
“还有什么?”奥斯卡看出了年轻人的犹豫。
卢卡斯恼火地啐了一口。“埃塔在维耶罗那地区的密探和行动人员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连那艘远道而来的大帆船也在凌晨起锚离港!西葡斯人摆明了转入地下,找不到目标的朝圣党就会把气撒在维耶罗那身上。”
奥斯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让他们再折腾一阵子,我还有些耐心。”
卢卡斯正在整理亲王殿下的衣领,他突然停了下来。“头儿!市民阶层甚至是整个社会的愤怒对我们未来的行动的确有利。可今天早上,个别参与抗议游行的市民队伍已经发出反战呼声,他们强烈要求南方政府停止军事调动,并要求帝国中央给予裁决。”
奥斯卡的面孔终于冷了下来,“是有人挑唆……还是市民自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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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卡斯轻轻摇头,“内卫司布雷松爵士刚刚展开调查工作,我们还得等上一段时间才能知道结果。”
奥斯卡没好气地调转头,“老百姓就是这样!吃得饱穿得暖就开始说三道四,他们也不想想是谁给南方带去和平!”
迪亚巴克尔子爵没再说什么,他和亲王殿下并肩走出衣帽间,并像个真正的大学生那样恭谨地倾听亲王的抱怨。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将南方视为私有财产的泰坦亲王并没对石号正午的爆炸惨案发表任何公开声明,他在事后一个星期一直躲在军情南方分局戒备森严的大院里,与集团军群以及水仙郡方面的联络官和参谋团反复论证灯塔计划的最终方案。期间安鲁主母找过他几次,据说两人还在军情分局里面不大不小地吵了一架,在场的人都听到萨沙伊夫人在临走的时候向身边的伊利莎白小姐大声叫喊:“他是头冷血动物……我才发现!”
伊利莎白小姐就对主母说,“他是政治动物、军事动物……与冷血动物还是有区别!”
其实……通晓冷血这个字眼与政治军事等等关系的人都该清楚,以此为生的动物表现在性格方面的特征就是冷血。萨沙伊与丈夫的争吵就缘于一起令当前局势趋向恶化的严重事件。
在4月2号,礼拜天。一伙凶恶愤怒的武装歹徒强行闯入阿拉拜商会租借的公寓会馆,他们自称是维耶罗那志愿市民志愿兵。要求搜查会馆,抓捕一名与3.26爆炸案有关地嫌疑犯。会馆的主人拒绝了这项无理要求,双方自然大打出手。并且互有伤亡。
到了晚上,第五军区司令部派来护卫阿拉拜商会的军士突然被调走了。早在附近蹲守地所谓市民志愿兵立刻发出警号,千百名武装份子迅速突破门禁,把守在会馆里的异教徒杀了精光,还把尸体吊在沿街地路灯和高大的橡树上。
这起蓄意报复事件在第二天消息传开之后很快便引发了一场针对阿拉拜商人和波西斯商人的大清洗。愤怒的群众和混水摸鱼的歹徒冲进异族商人地大宅,抢劫、杀人、放火、强奸。所有不见容于光明神台的罪恶通通爆发出来,男人们红着眼睛高举起斧子,女人们疯狂地撕扯异族女子的头发和面巾。整个维耶罗那又陷入791年时的混乱,只在贵族聚居的高尚地段还笼罩着祥和的安宁。
萨沙伊希望丈夫能够出面制止这场疯狂的宗教仇杀,但奥斯卡竟是那样的不以为然,他劝妻子不要轻易上街,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气得萨沙只得拂袖而去,而门外的市民也变本加厉,各种各样的口号喧嚣尘上。人们极尽所能地诋毁异教徒、攻击异教徒,直到阿拉拜商人和波西斯商人地聚居地变成停放尸首和破烂的垃圾场。
到了4月10号,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在森罗万宫的大书房召集了南方集团军群地主要领导和手下全部的参谋官员以及通讯人员。这次会议很简单。亲王殿下只是象征性地为最终出台的灯塔计划盖上印信,对混乱的维耶罗那只字未谈。
在泰坦亲王地书桌上摆着两个精致的橡木匣子,奥斯卡先打开左边那个,他取出作为帝国元帅的印信。把印信蘸满鲜红的印泥,在计划书最末页的空白处使劲儿一按。然后,他打开右手边的楠木匣子,取出代表安鲁最高领袖的引信,又在空白处印了下去。
“那么……就这样吧!”奥斯卡笑眯眯地打量着在场的军人,军人们神情肃然,他们都直达灯塔计划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因为帝国亲王已经在该计划的附议部分严正声明,在攻占斯洛文里亚全境之后的首要任务不是巩固当地的军事统治,而是应付西方王国联盟四面八方而来的进攻。
当军人们捧着最终计划离开书房的时候,奥斯卡把军情局的几位大员留了下来,他和这些精明强干的谍报头目仔细探讨了一番当下的时局,而最终定计还是等!等到事件中心那两个真正的主角乖乖坐到谈判桌上。
好在……奥斯卡并没等上太久!“埃塔”终于打破沉默,尽管不是在谈判桌上,但这个老牌特务组织仍像往常那样不紧不慢地一鸣惊人。
4月10号,光明神的黑色星期五,英格斯特王国驻泰坦维耶罗那领事馆突发集体中毒事件,由于中毒人数太多,赶到现场的医师很快就查到了毒源。
英格斯特领事馆内的水井被大量的有毒物质彻底污染,尽管南方政府向所有的教区医院下达征集解药的死命令,但大大小小的医院全都拿不出,原因是早在一个星期之前,针对该种有毒物质的特效药都被一个身份不明的大商人彻底买断。
所以……远道而来的英格王子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王国的外交工作人员在痛苦挣扎中凄惨死去,中毒较浅的一部分人也落得双目失明的下场。
就在威廉王子暴跳如雷,叫嚣着要与詹姆斯爵士进行决斗的时候,海狗的秘密行动负责人已经躲进一个隐秘的联络点。这里有海洋测量局最精锐的行动小分队,他们连通朝圣党游击队,策划了新一起针对西葡斯商会的恐怖袭击事件。
英格人的报复行动又快又狠!尽管埃塔已经对泰坦境内的本国商人和侨民发布了疏散令,但仍有大量的办事员留守商会大楼。于是……在4月引日早晨、中午和傍晚,分由一辆满载炸药的马车、一队浑身绑满炸药的自杀队员、一个见人就砍的疯子,先后三次冲击西葡斯商会,造成西葡斯和泰坦方面大量地伤亡。
然而。几乎就在早晨的马车炸弹刚刚引爆之后,埃塔的一支精锐刺客团队就闯进了英格王子暂时下榻地别墅。他们与王子的禁卫发生激战,由于英格人地防御力量准备充分。这个刺客团全军覆没,但刺客首领最终还是成功引燃身上的火药。威廉王子那好看的金发就连着头皮被炸缺了一小块儿。
惊魂未定的王子殿下在遇袭之后终于见到久未露面的詹姆斯爵士,尽管威廉把认知中所有地脏话都喷到老特务的瘦脸上,但在詹姆斯爵士提到已经发现埃塔主母的落脚点时,他还是咬牙切齿地下达了即刻发动反击的命令。在威廉的认识中,保持克制和清醒是一回事。在歇斯底里的时候见人就咬则是另外一回事。
把这些事放到国家利益面前,杀什么人或杀多少人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符号问题,海狗与埃塔的较量从来就没停止过,两个特勤组织的意义符号就是互相攻歼,直到一方败下阵来。
不过……老谋深算的詹姆斯也有赤脚踩到火炭地时候。卡捷琳娜唐,霍尔姆斯公主殿下刻意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她用那艘大帆船充当诱饵,为到访的英格斯特皇家海军别动队准备了一场烟火庆典。大帆船上汹涌地火光映出了不断殒灭的生灵,但西葡斯人并不会同情敌人,他们架着小船围住大船,向跳落河面皇家海军特战队员不断投去冷箭。
应该说。英格人百折不挠的精神是历史竞争的产物,在损失了三十多名皇家海军秘密行动队员之后地第五天,西葡斯公主、埃塔主母的确切坐标点被清楚地刻在行动策划书的示意图上。这一次。英格人收获颇丰!负责防御那所庄园的埃塔骨干全数尽没,只有一位技艺高超的圣骑士护卫着多处负伤的公主殿下只身逃出生天!
“事情进行到这里……什么时候是个完?”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坐在一具巨型沙发里,他身边坐着愁眉苦脸的南方政务总理。
菲力普.古里安难堪地挠了挠头,这个季度的政府收入算是泡汤了!
繁荣的维耶罗那变得萧条惨淡。从前的商人回国的回国、回家的回家,尽管政府出面挽留,甚至公布了新的优惠政策,可商人们不会用自己的生命和家财开玩笑,就连一年四季在城市中心逗留的大小贵族也避往各自的私人领地,有的还组织了数目相当的武装民团。
“还是您拿主意吧!”政务总理不负责任地把问题推还给帝国亲王。
奥斯卡浅尝一口咖啡,然后才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
“别摆出这副一筹莫展的怪样子,我知道你和南方政府已经定下腹案。”
“呵呵!是谁告诉您的?”菲力普尴尬地笑了起来,本来他就不期望这种事能瞒住精明的奥斯涅亲王。
“别管我是从哪知道的,你只要告诉我,那个腹案什么时候能够赴诸实践?”
菲力普干笑了两声,“殿下,那个计划……并不是针对您的。”
奥斯卡嗤之以鼻瞪了过来,“针对我也没什么不好?让我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女仆搀扶着一位老人从内室走进客厅,菲力普和帝国亲王先后站了起来。格罗古里安老伯爵受人尊敬,即使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也不想怠慢了这位音乐教父。“初次见面亲王殿下!您的光临令我感到非常荣幸。”
奥斯卡将老人扶到座位上,他不想与这个脑袋里尽是音符和诡道的老家伙多做纠缠。
“伯爵阁下,咱们实话说了吧!”奥斯卡亲自为老人奉上苦艾红茶“,对目前的形势,您和您的朋友们有什么打算?”
老人望了望自己的儿子,菲力普状似无所事事地站在一边。在沉吟良久之后,格罗古里安老伯爵终于哆哆嗦嗦地伸出一根指头,“殿下!一个条件!”
奥斯卡不耐烦地摇了摇头,他也下意识地瞪了菲力普一眼。
“据我所知,您对南方贵族的影响力还不能把这个条件限定在一个!比方说……勃特恩省有许多拥有森林的贵族都想介入里拉海省的木材生意,而里拉海省地贵族又想在博德加省的投资企划里面多取一分利,而博德加省……基于那个投入空前的开发计划。当地地贵族不希望外界过分地骚扰现有的经济秩序;最后,无所事事地博尔埃省和维斯里维亚省的老爷们只好打起维耶罗那五省政府的主意,他们要增加两省在行政体制里面的名额。说白了就是为了多争一份利益。”
格罗,古里安呵呵笑了起来,“殿下。答应了这个条件,您刚刚提到的那些都不再是问题。”
“哦?”奥斯卡倒真是有些好奇。
格罗古里安老伯爵这次伸出了三颗手指,“您得答应,在南方五省联合政府所辖范围内,成立第三等级议会!”
“我……不太明白您地意思!”奥斯卡诚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第三等级?他可是头一回听说。
“这得从头说起!”老伯爵指了指穿着一身华丽军服的帝国亲王。
“殿下。像您、像皇室成员、像那些拥有世袭封号和领地的高阶贵族,作为国家的栋梁和最高领导集体,由女皇陛下开始,您们算第一等级。”
“像我!我的朋友们,和南方五省政府、贵族院里的同僚,”老伯爵指了指自己,“在地方拥有一片狭小的天地,顶着一个爵位和徽号,在元老院和地方政务上能够指点二一,这样的我们就算第二等级。”
奥斯卡了解地点了点头。“那么第三等级就是金融寡头和那些商业大佬们,对不对?”
“并不完全对!”格罗古里安连连摇头,“第三等级是指所有为了维护私有财产而聚集在一起的市民阶级。他们有地是自由民、有的是小生产者、有的是手工作坊主、有地是牧场主农庄主、只有很小一部分才是那些金融巨鳄、银行家、行业寡头。”
奥斯卡扶住下巴。他望了望自己身边,这种时候竟然连个为他出主意的人都没有。这个第三等级议会到底是怎样一个东西?它的存在目的是什么?它地运行方式是怎样的?在它成立之后会给整个南方带来怎样的变化?这些问题他根本无从回答。
“我需要时间考虑!”
老伯爵点了点头,“您当然得花些时间仔细考虑,成立第三等级议会是个划时代的方案。即使是我和朋友们中的倡议者也只是把握到它的存在价值,至于具体操作,我们还未能达成一致。”
“把这件事作为条件是不是稍嫌早了一点?”奥斯卡有点奇怪,既然南方人在自身内部还未达成一致,又何必在这种时候把事情放到台面上?
“不早了!”格罗,古里安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南方需要什么?需要的是生存和发展的信心和维系生存和发展的血液!第三等级就是激荡澎湃的血液,他们拥有实现繁荣昌盛的一切条件,只有一点!他们缺乏信心,他们不信任帝国,也不信任与第二等级的联合,更不信任一门心思想要榨干他们骨血的第一等级……”
“您直接说他们不信任我不就完了?”奥斯卡有些气恼地打断了老伯爵的话,说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抱怨,那些奸诈狡猾的商人就值得信任吗?这些人在考虑问题的时候都只想到自身利益。
老伯爵摊开手,“您这样说也可以!所以……我现在还不需要您的确切答复,但您若是真的立意建立第三等级议会,让那些拥有雄厚资金的大财主和日益富裕起来的市民阶级切实拥有参政议政的权利,那么到时候……摆在您面前的大多数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奥斯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阁下,还是谈谈当务之急吧!我不想让英格人和西葡斯人继续斗下去,至少是不要在泰坦境内斗下去,可我绝对无法平衡双方在海面上和岸基上的利益。”
“为什么要去平衡他们的利益?”格罗.古里安有些奇怪地打量着小亲王。
奥斯卡像看待白痴一样瞪了老人一眼。“这很难理解吗?若是西葡斯和法兰打败了英格人,他们就会调过头来对付还没在海面上站稳的泰坦和安鲁,若是英格人击败了西葡斯和法兰,咱们先不去关注法兰。单看西葡斯!这个王国若是失去了驰骋海疆的权利,那么它就完蛋了!它若是完蛋了,我和英格人还有什么好谈地吗?一旦由英格人掌握制海权。他们怎么说我就得怎么听。”
“哈哈哈哈!”老伯爵突然难以自制地笑了起来,奥斯卡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老伯爵连忙收起笑脸。换上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
“我地殿下!您不要误会,我没有嘲笑您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您看待问题地方式……还很年轻!”
“哦啦……是这样吗?”
“您听我解释!”格罗,古里安轻轻敲了敲桌面。“就拿眼下这件事情来说,您完全可以把那位英格王子和西葡斯公主请到同一张桌子上。他们开出的条件您都可以接受,但是……当他们向您要求补偿利益的时候,您大可以告诉他们,利益自己去协调,泰坦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为英格斯特和西葡斯维系海面上的平衡关系。”
奥斯卡突然涌上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您是说……我只管拿,他们要去夺取地东西就靠他们自己各凭本事?”
“大概就是这样!”老人微笑着点头。
“这行得通吗?”奥斯卡连连摇头。“若是这样的话……西葡斯本就不是英格斯特的对手,真要争起来,他们会吃大亏。”
“恩!是这样没错,到时西葡斯会吃大亏!”老人又点了点头。
奥斯卡翻了个白眼。“那您能告诉我吗?我凭什么赚取西葡斯人允诺给我的海上利益?是我的不闻不问令他们吃了大亏!”
格罗古里安摆了摆手,“我的殿下,您看中的只是利益。而不是与一个主流强国之间的关系!在西葡斯人被英格人步步进逼的时候,您大可终止与英格斯特的合作关系,再将一切都托付给利益受损地西葡斯!”
“哦啦……英格人会朝我吐口水!”
“哈哈……可这就是政治生活的主题!”老伯爵自信满满的神情溢于言表。“同盟……反悔……背信弃义……再结盟……再反悔……只要您手里仍有筹码,您就能让这个游戏一直进行下去——直到其中一方玩不起!”
奥斯卡没说话。他只是反复思索所谓地“政治生活的主题”
格罗,古里安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别忘了我的殿下,筹码在您手里!而且……游戏规则也不是简单地赌博,所以您的筹码只有您的伙伴才能拿得去。如果英格人让西葡斯人吃了大亏,甚至把他们赶出了您的视线,那么英格斯特就得不到您的筹码,因为在您的游戏里面,筹码得归输家。也就是说……英格人若是还想赢得筹码,就也得扮一回输家,他们得与西葡斯达成谅解,然后再来乞求您的恩赐!”
“听上去……好像满不错的样子!”奥斯卡舒服地呻吟起来,但他的面孔又突然转冷了!“不过……您怎么知道英格人就会按照我们的思路进行下去呢?也许他们会用强硬的手段搬走我这颗大石头,找一个好说话人继续做伙伴!”
格罗,古里安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只要搬开石头就能得到行路上的方便,但我相信您不会给英格人这样的机会。”
奥斯卡这才笑呵呵地啜起鲜红的茶汁。
茶色暗淡、香气极是浓郁。西大陆、或者说是西方人对茶的理解十分有限。当波西斯客商展示东方人的茶道时,大多数的贵族绅士都不以为然,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要用半天时间去等一杯漱口都嫌少的茶水?
尽管这种附庸风雅的事情对于大多数贵族来说是一种高端消费,但看在克里里尼家族眼里,各种新奇的奢侈品并不新奇。大毒枭世居南方山区,确切一点说是在四季常青、气候暖湿的摩布苏丹谷地。
卡捷琳娜.唐.霍尔姆斯公主殿下的到访令克里里尼家族建在山脚下的老屋篷壁生辉,只不过这位西葡斯公主是被几名医师抬进门的,即便是如此,当家人莱昂阿塞阿爵士也不敢怠慢这位尊贵的宾客,尤其不敢招惹隐藏在这位公主背后的特勤组织。
之前我们曾经了解到一些关于克里里尼家族的内幕,到了现在。我们可以遗憾地说,大毒枭有些不长进,西大陆的鸦片生意一落千丈。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鸦片贩子里地领头羊。曾经一度,克里里尼家族控制市场上的七成交易份额。可现在,尤其是英格人地官方股份介入鸦片市场之后,大量的贸易额都由内陆向海外流失。
克里里尼家族与西葡斯贵族阶层一直保持良好的关系,家族的海外交易多半通过西葡斯的船运公司和几个值得信赖地权贵。卡捷琳娜公主并不否认鸦片是西葡斯致力禁灭的鸦片,但她并不认为克里里尼家族就是在与神明唱对手戏。这个世界既然有正当生意。就有专捞偏门的非法生意,既然两种行为都能称之为生意,那么就有一个共同的特性生意,只是权钱交易、钱钱交易……如此简单而已。
克里里尼家族进入埃塔的视线不是因为大宗的鸦片交易,而是比之鸦片交易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私盐生意。西葡斯盛产海盐,转手销往内陆往往一本万利,克里里尼家族继承了泰坦第一私盐拆家的地盘和船队,那么埃塔在对这个家族进行调查的同时也要与之保持良好的关系。
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交易?只要克里里尼家族地船队在西葡斯港口装满西葡斯海盐,埃塔就会保护这个家族在国境线内的地位和生意。
对卡捷琳娜来说,这种交易不但保险。而且获益非凡,甚至比泰坦官方的买卖还要实惠。
基于这点利益上地互惠,当卡捷琳娜一行在泰坦境内功败垂成的时候。克里里尼家族有责任挺身而出,莱昂阿塞阿爵士甚至向外界放出消息,西葡斯公主就在泰坦摩布苏丹,欢迎世界各地的朋友来找麻烦!
估计……英格人不会轻易招惹黑暗世界最具实力的世家门阀。而西葡斯地宗教狂热份子为了每年由鸦片交易中获得的利益也不会去触行业巨头的晦气。卡捷琳娜虽然感激克里里尼恰倒好处的救援,但她的内心也像镜面一样清晰——阿塞阿爵士这样做多半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直接授意……在黑暗世界行走的人都知道泰坦亲王与克里里尼家族的兄弟关系。
卡捷琳娜在养伤的过程中不断思考一个问题——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他对女色并不过分关注,对烟酒的嗜好也不像酒虫烟鬼那样执迷,若说像他那样的大人物总会有些喜好或者说是怪癖,可埃塔由泰坦得回的信息却如实显示……他不打牌、不宿妓、不入沙龙会所、不喜社会交际,泰坦亲王、近卫军元帅、军情局长!这样大人在都林逗留期间甚至没有举办过一次舞会!那这个家伙成天都在忙什么?
克里里尼爵士苦笑着告诉西葡斯公主,“亲王殿下在忙着算计致人于死地!”
卡捷琳娜点头,想想也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身份和地位决定了他的命运,即使他的性格是天生阴郁和一部分后天养成的结果,但他的道路却是自己的选择,是一条通往崇高又或通往死亡的双程线,离崇高越近,他就越接近死亡!
卡捷琳娜又在想,是自己的年幼无知令她爱上泰坦亲王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因为现在再让卡捷琳娜审视面前那个不高不瘦的水仙人,她只能用面相一般来形容旧情人,她是西葡斯公主,西葡斯又生产美男子,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向她献殷勤或是拜倒在她裙下的男人都比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中看得多,可公主殿下又不想承认自己是被对方的显赫地位迷惑了心志。
在卡捷琳娜的梦想中,自己的婚嫁对象应是一位权高势重的异国王子。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是泰坦安鲁的当家人,也是这个老牌强国的皇室亲王,这一切都符合公主的即定要求,相比她那位海军元帅……卡捷琳娜要补充几句,与王国海军元帅的婚姻是王室的一种牺牲,在内忧外患的局势下,王室只能用高贵的公主去笼络武勋显赫、位高权重、势力超卓的海军官僚体系。
所以……卡捷琳娜以为,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身份和地位给了她一种爱恋的假想、或者说是一种假象!有多久未曾思念过他?有多久未曾提起过他?在船舷上突发的激情为什么没有进行到底?为什么自己会在情潮汹涌的紧要关头退了开去?
答案似乎只有一个……卡捷琳娜坚定地颔首,“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我不爱你!”
西葡斯公主突然陷入落寂,她知道这是自欺欺人,所以她很快就改变口径,应该说:“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我已不再爱你!”
既然不再爱了,就要下定决心!
卡捷琳娜.唐.霍尔姆斯在等到自己的副手由国内赶来之后只问了对方一句。
“排除我们开出的条件!安鲁选择英格斯特的几率是多少?”
埃塔的秘密行动负责人只得说,“英格人胜出的机会占七成!”
既然不再爱了,就要下定决心!卡捷琳娜又在心里鼓动自己,她轻声细气地说:“如果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这个人,由泰坦出兵斯洛文里亚而引发的大动荡是不是也就不存在了?”
对方想了想,他只能说,“如果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这个人不存在了,安鲁继续出兵斯洛文里亚的可能性只有两三成而已!”
“那你还等什么?”
卡捷琳娜说完便翻转身体,不过她还是小声嘀咕一句,“我已不再爱你……我已不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