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历803年7月31日,驻扎在首都地区的近卫军部队终于出发了。大清早,城市四周都是营火制造的烟雾,一队接一队的士兵开进国道,有的向南、有的向东、有的向西,但目的地只有一个——意利亚!据说那个地方住着光明神。
泰坦帝国的皇储殿下不在最先动身的队伍中,没人知道他在哪,也没人知道他会在什么时间离开汉密尔顿宫。
对于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子爵来说,这是他在长大成人以来遭遇过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他的主人要加冕为皇!这说明他本人和他的家族都将接受一次严峻的考验。
如果事情顺利,这位大学毕业生将万分荣幸地获得他的毕业证书,并被引为安鲁王朝的开国功臣之一!没有他的脑袋瓜儿就没有今时今日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反之……万一遇到一些突发状况,搞得帝国皇储的加冕典礼变成葬礼,或是一个天大的国际笑话,那么迪亚巴克尔的脑袋瓜儿马上就会搬家,到时绝不会有一个人同情他!恐怕连平日那些最亲近的人也会朝着他的断头吐唾沫。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卢卡斯看得很透彻,他告诫自己不要犯错误、不要犯错误、不要犯错误!可该死的!这种强大的压力过早地摧毁了他的健康,他患上了失眠和深度神经衰弱。
连续多日,泰坦帝国的军情局长吃不好,睡不好,因为他不吃,也不睡!他和他的军情官员一天到晚搅在一起,琢磨着如何维护皇储殿下的周全、如何迷惑那些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骘鼠。
众所周知,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子爵的工作就是为了他的主人和他主人的帝国清理垃圾。这些垃圾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这要求卢卡斯在对待本职工作的时候要提起120个小心,不能马虎大意,不能放松警惕、不能得过且过。更不能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地忘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我明明记得的!我明明把这件事写在一张纸上的的!该死的!是什么事来着?那张纸又哪去了?”
军情局长办公室,卢卡斯正在歇斯底里地发脾气!室内的壁橱和档案柜已经被他一扫而空,那些重要的、写着“极密”字样的文件洋洋洒洒地摊在地上,就好像它们已经完全失去意义。
“立正!”
走廊里传来卫兵地大声吆喝。
“帝国皇储……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到……”
卢卡斯和他的秘书们几乎是下意识地挺拔身形,全如塑像一般僵硬地立在地上。
奥斯涅走进门,面上的笑容迅速便被错愕和吃惊的取代了。
“光明神在上!”皇储殿下朝着满地的重要文件摊开手:“这是怎么了?你跟你妻子吵架了?”
“呃……呃……”卢卡斯答不出,他知道这是自己的神经衰弱症在作祟。他可能根本就没有忘记什么重要的事,一切都只是大脑制造的幻象!他的大脑时刻都在运动。难保出现这种状况。可明明是有这么一件事!卢卡斯又开始琢磨!怎么就凭空忘记了呢?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奥斯涅转向那些手足无措的军情机要秘书:“快把这里收拾一下!那些秘密文件……快把那些该死的秘密文件放回它们该在地地方!这像什么样子?这儿是主宰帝国秘密战的控制枢纽,难道你们以为这里是邮局吗?”
“抱歉殿下!”
卢卡斯最先醒悟过来,他一边道歉一边跪到地上,手忙脚乱地拾掇那些原本不该见到天光的秘密文件,不过就在他为自己地前途感到担忧的时候,那位帝国的主宰者已经探手将他扶了起来。
奥斯涅的口气很友善,完全是对待朋友的态度:
“嘿!我的老伙计!把这里交给你的秘书吧,陪我出去走走!你也该透透气了!”
“不,殿下!”卢卡斯摇了摇头:“我必须得把这些文件……”
“卢卡斯!”奥斯涅打断了情急的军情局长,他拍了拍大学毕业生的肩膀:“这些人都是由你亲自选拔上来的机要秘书,他们能应付这里的事情。你可以……试着相信他们!”
卢卡斯环顾身边的那些年轻人。他们都是大学毕业生,每个人的面孔上都带着跃跃欲试的神情,就像……就像自己刚刚开始追随最高统帅时的样子。
“好吧!这里就交给他们!”
“对了!这就对了!”
帝国皇储扯着他的老朋友走出军情局的院落。他们选了一条僻静的小路,就在军部大院的花园旁,沿着低矮地树墙和一片水仙花田一直往前走。
奥斯涅并没有对局长办公室里撞见的那一幕表示反感,卢卡斯也不愿再提这件让他极为难为情的事。军情局长是个有能力的人,只要他在主人面前很好地发挥他的长处,他就能得到信任和奖赏。
卢卡斯对帝国皇储说起好几件比较重要的事务,比如泰坦军情人员在英格斯特王都建立了一个新的联络站,又比如军方的一名高级间谍成功打入德意斯王都伯恩斯堡神光大道口号……也就是德意斯王国军的最高统帅部……
秘密战就是秘密战,这个斗争领域的重要性第一次被一个统治者提升到国家战略的高度。这里并不是说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只有倚仗军情局才能有所作为,而是说他对统治策略和战争策略的前瞻性把握得恰倒好处。秘密领域的斗争不是决定一切的因素。安鲁大帝绝不会用无孔不入的特务来统治他的帝国,他对卢卡斯的要求仅限于保卫皇室、保卫国土、摧毁敌对势力,也是因此,泰坦的军情人员在宣誓入伍的时候要说忠于祖国,而不是忠于某个人。也许有人会说这只是形式上的区别,但真正意义绝不在此此。
如果你不去了解,那么军情事务特别是秘密战领域的斗争的复杂程度绝对超过你的想象!就拿帝国皇储的加冕典礼来说,泰坦帝国的军情人员实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
按照卢卡斯的说法。最麻烦的事情自然是皇储殿下的出行。
由都林到罗曼,行程几近一千二百公里,途中要经过三处人口比较集中的平原地区,再由安全态势不算明朗的帝国南方转入地广人稀的阿卑西斯山区!然后……天可怜见!他要到外国!谁知道意利亚境内会发生什么状况?
虽然一路上有十余万名全副武装的军人围绕皇储左右,可危险总是有的!皇储殿下要吃饭、要睡觉、要行军、要有愉快的性生活和丰富多彩的交际活动!卢卡斯和他的军情行动人员要防止有人下毒、要防备可能存在的刺杀行动、要全盘把握殿下的行程、要提防每个在皇储身边晃悠地别有用心的女人!那些交际活动是必不可少的,由中央到地方,数以万计的帝国贵族都想赶在摄政王加冕之前向安鲁家族宣誓效忠,最高统帅每到一地都得做短暂的停留。他得接受贵族的拜偈。也得和帝国的中下层官吏保持接触!他是泰坦的主宰者,他必须这么做!但这真是见鬼了!安全方面的问题要由卢卡斯全权负责,他要动员军情局全部的一线搜查官,他得检查主人落脚的每一处建筑,还要核实每一个到场的贵族的身份!万一在殿下身边钻出来一个冒名顶替的家伙,卢卡斯不禁要问,这个责任要由谁来负?谁又负得起这个责任?
军情局长接着说。他为主人出行制定了尚算完备的保障计划,庞大的辎重车队为帝国的主宰者配备了一个厨师营、一辆茶水车、两个酒库,还有忠诚方面绝对禁得起推敲的侍从队伍,除此之外还有二十几名各科医生、还有处置毒物的专家、还有处置危险爆炸物品和可疑物品的科学家!连主人的禁卫团队里也安插了十几名关键时刻充当肉盾的死士!还有什么?该死的!卢卡斯狂抓头。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掉了一件事。
“放松!深呼吸!放松……”
奥斯涅只能这样说。这是卢卡斯的工作,他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
卢卡斯开始放松,他强迫自己去关注花园中的绿意和盛开的花朵。但是不行,他得继续说下去,比之沿途可能遭遇的那些突发事件,来自国际上的威胁才是真正让他坐立不安的。
军情局长开始了他的简报,最近一段时间各个敌对国的军事调动极为频繁,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要加冕为帝,天底下的好事之徒便都跟着紧张起来!
在西边,荷茵兰的摄政王开始执政,打着反攻泰坦恢复国格的旗号疯狂扩军;在北边,德意斯的最高统帅部联合SS国防军大搞本土防御演习。兵锋直指德坦边境;在南边,法兰王庭和英格斯特方面加快了双边贸易谈判的进程,两国王室还宣称要不但加强海军的友好交流;在东边,那是水仙骑士的地盘,本来卢卡斯不想多说,可斯洛文里亚方面已经有两股比较大的民族抵抗武装在沿海地带大肆破坏,这直接威胁到帝国的黄金出口和安鲁海军的基础设施建设。
“这都不是我最担心的!”
卢卡斯苦着脸,皱着眉头,神情就像刚被几个彪形大汉轮奸过的老太婆:
“殿下!您知道吗?消息是从黑暗世界里面传出来的。有人开出五千万金泰的暗花悬赏您的人头!这样说虽然很抱歉,可这是事实!我们查不到是谁出了暗花,也查不到是谁接下这项业务!但是……五千万金泰!您想过没有?这足以让天底下的刺客全都赶到意利亚凑热闹!”
奥斯涅耸了耸肩,他转过头,向着远在十步之外的保尔大声吆喝:
“老家伙!你听说了吗?有人出五千万金泰买我的人头!”
杀手之王笑了笑,“让他们来吧!我会好好招待他们的!”口气十分平和。
“听见了吗?”奥斯涅转而望向卢卡斯:“想要刺杀我……这样的人才还没出生呢!”
军情局长还是苦笑不止,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谁能保证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会不会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刺客手里?也许卢卡斯和他的军情行动人员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万一被人得逞……算了!不敢往下想了!大学毕业生的脑神经就是被这些可能有或不可能的事情吓坏的。
“哦,对了!”奥斯涅突然拍了拍额头:“我想起一件事!你这个家伙到底毕业没有?”
卢卡斯突然涨红面孔:“干嘛……干嘛突然这么问?”
“你倒是给我一个答复啊!”奥斯涅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老朋友:“你到底从都林大学毕业没有?”
“我……算是毕业了!你不会忘了吧?当初离开校园的时候是我的导师雷洛托马斯将军把我推荐给您的!”卢卡斯一边说话一边转着一双小眼珠,他已经够难堪的了,他想把话题引到一些重要的事情上,可奥斯涅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你毕业了?”帝国皇储还是带着那副戏谑的神情,他从怀里取出一支系着红色金穗飘带的牛皮纸轴:
“既然你已经毕业了……那你的毕业证书为什么才由都林大学的校长办公室签发出来?”
“这是……这是……”卢卡斯有些难以置信地接过自己的毕业证书。如果不是老朋友提起这件事,他倒真是忘了!学生时代的记忆恍如隔世,他投身于改朝换代和角逐和残酷的战争,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毕业,真正走出人生的校门!
“恭喜你!大学毕业生!感谢你在求学生涯中为我所做的一切,现在你终于毕业了!而且拿到了我所认为的最高的分数!”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向着他的军情局长伸出手,至少是在此时此刻,他是卢卡斯最真诚的朋友。
“谢谢!谢谢殿下!”
迪亚巴克尔子爵用力握住帝国皇储的手。而奥斯涅马上就发现异状,他翻过军情局长的手背,亮出对方的手心:
“这是什么?象形文字吗?”
卢卡斯朝着自己的手心看了一眼,然后他便大惊失色!
“我的天啊!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记在这儿了?我明明是写在纸上的!”
奥斯涅翻了个白眼,他的军情局长患上了失眠和严重的神经衰弱,这他早就听说了。
“卢卡斯!我拜托你了!直到目前,没有人比你做得更出色!你要放松下来,不要让压力占据你的心神。你是我的好帮手,我的左膀右臂,你得比我还清醒。你得在我发神经的时候担任心理医师的角色……可看看你!你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涂了眼影吗?我命令你去休息。就是现在!立刻!你需要睡眠,也许你还需要一个女人帮助睡眠!我是指你的妻子之外的女人。嗯!这个主意不错,要考虑一下吗?”
卢卡斯没有理会自说自话的最高统帅。他只是仔细研读记在手心里的密语,然后又仔细推敲了一遍事情的可行性方案,半晌之后他才不无遗憾地对奥斯涅摇了摇头:
“我的殿下!恐怕你说的事情得留待以后了!您马上就得准备出行,就是现在!立刻!”
很明显,无所事事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对突然而至的行程一点准备也没有,不过他也的确不用准备什么!一切都在军情单位的秘密监督下有条不紊地进行,他的禁卫部队早就做好出发的准备,命令一到便以换防为借口悉数退出汉密尔顿宫。
这时尚是中午,十二点一刻。
帝国皇储与三位王妻共进午餐,席间他与阿赫阿伊娜做了简短的道别。餐后他便上了一辆漆成军部款式的硬顶马车。萨沙伊王妻殿下和身怀有孕的卡罗阿西亚王妻殿下则被安置在宫廷侍从的车队里,恐怕连奥斯涅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到底在哪辆马车里,但她们确实出发了,始终跟随着他。
没有欢呼送行的人群,没有气势喧天的军歌,没有戒备森严的阵型,一切都是为了安全起鉴,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就这样上路了。他的样子足以用灰溜溜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可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有成千上万的老百姓夹道欢迎。他做梦也别想在一个半月之内赶到罗曼圣城。
“乖乖!一千二百公里!想想就觉得可怕!”
奥斯涅对同车的军情局长大声抱怨。可如他所愿,卢卡斯已经睡熟了,帝国皇储被困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他在无所事事地度过三分钟之后终于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于是他便开始翻看部下的文件夹。
即使患上神经衰弱,卢卡斯对待工作的态度依然是不折不扣一丝不芶。他将手边的事务分门别类,按照轻重缓急进行了细致的排序,他的公文包就像是一个规整的小书房。里面有“803年度军情分析纪要”、有“对德间谍工作的七点意见”、有“加冕典礼前期防御工作的若干问题”、还有“早睡早起,多吃菜少喝酒”……这是迪亚巴克尔子爵夫人写给丈夫的小纸条,奥斯涅看得十分羡慕,他的妻子就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对他表示关怀。换句话说,他已有多时不曾由妻子那里得到关心和爱护。
是时候跟萨沙伊仔细谈谈了!
奥斯涅这样叮嘱自己。他和妹妹的冷战由“监禁”时期一直持续至今,她不太乐意跟他说话,他也幸灾乐祸地不愿理她。这样下去可不行!他们兄妹是家族的主心骨,是未来的安鲁王朝的统治者,他会将家族的地位进一步的神圣化,萨沙要在这个过程中起到意识符号的作用。要是两个人一味闹别扭。这会让家族的上层权利机构陷入窘迫的境地。这种窘迫是动荡不安的先兆,而动荡就会带来麻烦,有了麻烦就会有人盯上他和萨沙地位置!
人们都是这样!即便是家人。在遇到天底下最令人动心的权利时,纷争是避免不了的。
奥斯涅望向睡死过去的卢卡斯,这件事还得由大学毕业生出面协调才行。卢卡斯为人谨慎、办事尽心,很讨萨沙伊喜欢。有些自己不便说的话,换到卢卡斯嘴里就会显得格外动听,萨沙接受起来也不会有抵触情绪,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得多。
也许直到现在,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对卢卡斯·迪亚巴克尔的作用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他把这条凶狠狡诈残酷冷血、只对主人摇尾巴的忠狗看作是朋友、伙伴!但在他加冕之后,特别是在整合近卫军与安鲁的两大军情系统的时候。这位皇帝总算是认清了帝国保安部长的本来面目。
这里有过一项未经证实传闻,据说是在安鲁军统当局拒绝与帝国军事情报局合并成立保安部的时候,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向大帝建议,把那些拒绝跟他合作的人全部打成叛徒,然后塞进笼子,沉进海底!大帝很惊恐,指斥保安部长妄图颠覆他的家庭!
后来是怎么回事就没有下文了!安鲁始终保有一个独立的情报部门,这个部门规模不大,享有司法独立和先斩后奏等等特权。而且帝国保安部的一些行动也在这个部门的监控之下,时任保安部部长的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公爵曾以辞职作为条件,力促两大军情机构的合并,但都被大帝予以否决。在被严厉警告数次之后,他只能安于现状,再也不敢做出格的事。
应该说,保安部长的出发点绝对是正确的,他没有半点私心,在卢卡斯看来,情报的搜集分析以及秘密战领域的各项工作是国家实力的一种象征。泰坦军部用于进行特务活动的资源十分有限,将两大军情系统合二为一,对于整个国家的安全态势只有好处!这样既避免了资源的重复利用,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开展秘密战的巨大消耗。但是很可惜,卢卡斯忽略了一点,合并有利于国家,但无益于安鲁对这个国家的统治。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统治智慧算不上多么高明,连他的小学生也就是后来的维多利亚女皇都比他聪明得多,但不可否认,安鲁大帝看待政治问题的眼光非常犀利,在分析和解决问题的时候同样很少犯错误。他自然看得出,整合军情系统不但会提高效率,进一步完善他的战争和统治机器,但与此相反,将一个强大的精悍的准军事秘密组织悉数交给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安鲁大帝自问还没到头脑发热的地步!
在军事领域有近卫军和水仙骑士团互相攀比军功战绩,在秘密领域有保安部和安鲁军统当局互别苗头互相监督,这在统治策略上是一种难得的平衡。若是失去平衡,力量出现一极化的趋势,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就会逐渐对控制一切失去信心。他常年在外,领军东征西讨,万一他的庞大军人集团在他的背后搞些小动作,这时又没有了秘密的监督和安鲁密探的监控,对于他这位远在海外的军事统帅来说,国内发生的事情哪还能够完全把握?
既然一定会出差错,那就选择轻易不会遇到麻烦的处事态度。而之前我们谈到过的。所谓安鲁大帝看清了卢卡斯的本来面目,指的是泰坦帝国的保安部长在骨子里其实是个虔诚的爱国者。
大学毕业生的出现一直被过往历史典籍刻意忽略,这多半是因为,即使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历史学家也不敢相信安鲁王朝的第一刽子手在最初追随他的主人的时候是带着满腔忧国忧民的心思。
卢卡斯大学还没毕业便带着导师的推荐信奔赴首都,面见时任帝国军情局长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他的来意很明确,祖国泰坦危机四伏,他要用他的智慧为他的国家排忧解难。之所以找到奥斯涅,是因为在他看来,奥斯涅是时下的帝国唯一的一个有实力扭转乾坤的人。
见面之初,他对奥斯涅亲王提出的要求也很明确。作为一个大学毕业生。他想在军情局的情报分析部门担任实习参谋这样的职务。细致入微的分析是他的长项。如何正确把握国际时局和国际政治的脉搏也是他在求学阶段的主修课程。他的天分和他的人格魅力自一开始便获得了亲王殿下的赏识,一步一步,他逐渐成为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身边的第一智囊。并被后世引为以间谍战为主的特种战争的开创者。
在卢卡斯·迪亚巴克尔担任安鲁保安部长的二十九年中,一方面,他一手策划了无数场影响深远的秘密战,比如暗杀捷洛克大公、处死利比里亚王室、逮捕并流放意利亚国王、将坑杀俄列外交使团的惨剧嫁祸德意斯等等;另一方面,他以法令的形式修订了《泰坦帝国保密条例》和世界史上第一部《国家安全法》,并把秘密战以国家和皇室的利益为第一要务这一则写入泰坦法典,还在组织建设上明确了帝国谍报机构的规模和功用,并为组建一个横跨整个西大陆的庞大的情报网络付出了全部心血,但这一切的一切!说是为了安鲁大帝……不是的!他是为了祖国泰坦能够繁荣昌盛,能在世间没有敌手!
在君主专制高于一切的帝国时代。爱国既是忠君,这无可厚非,但话是这样说的,实际情况也不尽然。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公爵把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看作是主人,这是因为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但要他在国家和主人之间做出选择,即使失去性命,他最终还是会选择前者。
事实已经证明,在完善帝国的情报系统和维护安鲁王朝的统治这两个选题之间。他始终坚持前者的先行性,在他看来,国家的安危和皇室的利益并不全是一回事。他没有接受过安鲁式的传统教育,大学时代则受到爱国主义思潮和军国复兴主意者的熏陶,他对君主专制并无反感,倒是倾心为此服务,但前提是他的国家必须是最强大的!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不择手段、可以泯灭良知!
也是因此,等到这位秘密战大师白了头发,维多利亚女皇恶狠狠地叫他“银狐”也就不足为奇了!他和真正的“银狐”是一类人,所以他和阿兰元帅一样……都没好结果!
在安鲁大帝下葬的时候,殉葬品的名单上豁然列着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公爵的名字。历史就是喜欢这样捉弄人,所有的典籍无一例外的对这一幕加以重墨!有些史家甚至分出整整一卷的篇幅描写大帝的这件活生生的殉葬品!他们说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公爵在大帝去世的当天就开始斋戒静坐,然后在大帝的葬礼上被灌下毒酒,还在没有毒发的时候就被塞进墓道深处,最后盖土……
可话说回来了!若是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在安鲁大帝的葬礼上被残忍地剥夺了他的一切功勋,那么后来的维多利亚女皇陛下为什么还有机会恶狠狠地骂他是“银狐”?这是逻辑错误?还是哪里出问题了?
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公爵是否被葬入安鲁大帝的墓道,各家众说纷纭,于是,他的死就成了安鲁王朝的第一谜案。唯一清晰可见的是,维多利亚女皇在上位之初就将他为泰坦帝国建立的特务网络和情报系统牢牢抓在手里,并以此为根基,开始了打击政敌迫害异己的一系列肮脏的清洗形动。
对于卢卡斯,就说到这儿了,没有结果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不过以他在朝廷中的地位和特殊的身份,若是再算上过往背负的血债、再算上维多利亚女皇的性格和手段……估计这个人多半是没有什么好结果。
“这不是开玩笑吗?我们在这儿等了半日就是这个结果吗……”
卢卡斯被一阵排枪似的吆喝声惊醒了!他看了看左右,最高统帅不在身边。这可把他吓坏了!他连忙蹬开车门跳下马车。
“哦啦!你醒啦!太好啦!正是时候……”奥斯涅站在一群军人中间,他笑呵呵地向军情局长招着手:
“快过来吧卢卡斯,还是由你给他们解释一下,我是说不通的!”
军情局长定了定神,他四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片空地隐没在一片茂密的森林里,林丛深处还能看到大量的骑兵由北向南不断运动。最高统帅身边集合了近卫军和水仙骑士团最主要的几位控军将领,看来没错!这是他事先拟定的集结地,时间也吻合。
“大家都到了啊?”
卢卡斯跟在场地军人将校热情地打招呼,但人们对他的态度可不算友好。
“早就到了!”塔里有些不耐烦地凑了上来。刚才就是他在向着奥斯涅大倒苦水:“卢卡斯。你给大家说说!不亮军旗、不亮番号,偷偷摸摸,这到底算什么?更别提首都那边连个像样的送别仪式也没有!我们是去见证皇储殿下的加冕典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打了败仗呢!”
卢卡斯望了一眼最高统帅,奥斯涅已经踱到一边和另外几位将军攀谈起来,看来是不打算帮他解围了。军情军长只得把炮兵将军扯到一边:
“安全!安全第一!真要搞那些送别仪式还不够你烦的吗?学学纳索夫!”卢卡斯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身边的泰坦尼亚第一掷弹兵师的指挥官:
“纳索夫就不会抱怨这抱怨那!谁像你?”
“我怎么了?”
塔里有点不服气,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这只是就事论事,帝国军人为了圣王殿下的加冕典礼出行意利亚,这么大件事总得向首都民众知会一声!要不然贵族和老百姓都会抱怨帝国皇储不尽人情,难道你要等到咱们回来的时候再通知他们吗?”
没等卢卡斯进一步解释,水仙将领中就已钻出了一位面目俊朗的少年人:
“是的!我同意塔·冯·苏霍伊将军的说法,军事情报局过分看重保密工作的重要性,结果搞得主次不分。我的叔叔就要加冕为帝,出行在即,这应是普天同庆的事,结果被您搞得像丧家之……”
“闭嘴吧臭小子!”奥斯涅突然朝这个小家伙的军帽拍了一记重的:“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你要是再敢乱来我就代你的父亲好好教训你一顿!”
发言的水仙少尉似乎是咬到了舌头,他对大家长必恭必敬地敬了礼,道歉的话是说不出了,只能退到一边吁吁呼疼。
“我来给你介绍!这就是我的大侄子,安鲁哈啦最负盛名的小流氓!捣蛋鬼!”奥斯涅兴致勃勃地把卢卡斯扯到身边,看得出做叔叔的人还是极为高兴的。
“费戈元帅的儿子?”
卢卡斯立即醒悟。他不得不以一种谦卑的态度来打量这位未来的小亲王。
“是我大哥家的二儿子!”奥斯涅搓了搓手,他比画了一下书桌的高度:“上次见到他,他还哭着流鼻涕呢!现在你看看,都十七了!长得比我都高了!我还听说这小子在跟随长辈巡戈边塞的时候射杀过好几个波西斯骑兵!有没有这回事?”
小伙子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
“那只是散兵游勇!冲锋的时候几位叔叔伯伯早就把我甩在后头了!”
“人总是你杀的!”奥斯涅使劲儿抓住侄子的脖颈:“别灰心孩子!这没错!你干得好极了!你的爷爷、你的父亲,甚至是你的姑姑、你的婶子,安鲁家的子侄都是这样做的!你可记紧了!下次一定要冲在最前头!”
“是!”
小伙子向教导他的大家长不卑不亢地致以军礼,他显然已经明确了自己的人生。
卢卡斯终于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水仙骑兵少尉是拉瑟夫·安鲁·内塔加波的儿子。众所周知,这个孩子的父亲死得一点也不光彩,不过看情形安鲁家族没有将拉瑟夫事件进一步扩大,附近的水仙将领都用友善的眼光打量着这个高大魁梧相貌英俊的小伙子。
帝国军情局长向未来的小亲王致以恰到好处的问候,除了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他不会再和安鲁家族中的第二个人打交道,除非他的主人吩咐他这样做。
“好啦!既然大家已经出门了,就把都林的事情彻底放下来!”
奥斯涅转向身边的一干军人将领:
“我无须重复这趟出兵对于我本人乃至整个帝国的意义!万事倚赖各位,拜托了!”
军人将领轰然称诺,缪拉将军和红虎的各级指挥官陆续上马,其他那些部队司令也纷纷向统帅告别,他们要回去各自的队伍。
“小家伙……你就跟着我!”奥斯涅招过他的侄子:“记住!多学、多看、多做事,少说话!”
很快,载着泰坦皇储的庞大车队重新开始运动,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神圣之旅终于踏出第一步,不过有件事还要交代一下!人们都知道是维多利亚·霍亨沃伦接替她的丈夫坐上了皇帝的宝座,那么之后呢?
奥斯涅将帝位传给妻子,他的妻子又把帝位传给他的侄子的儿子。安鲁王朝由此得以延续,不过当然,只有在奥斯涅加冕之后才有后来者的荣勋和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