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里的暴雨来得急,去得也急。就在刚刚,光明神惊天动地的大哭了一场。
下雨的时候,穹苍之上的浓云里似乎藏匿着一座喷泉,大股的水流不断降落地面。雨水迅疾、闪着暗淡的光亮:云层低密浓黑,遍布四野,就像造物主弄翻了一座池塘。充足的降雨量在半个小时内将大地变成茫茫一片,山变成影子、森林变成湖沼、一条自西向东蜿蜒而过的大河就变成缝合天边的银线,而真正的地平线却变成剪刀——一切都失去本来的样貌。
现在,雨已经停了,天还是黑沉沉的。森林里的暑气完全消散,入目之处都泛着波光粼粼的水色。深色的枥树、浅色的桦树、红棕色的松树、青色的柏树,森林里的颜色都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净净,连湿润的泥土都吐露着清新的芳香。
突然而至的大雨令肖伯河的水位又涨了几分,这令守卫渡口的近卫军官兵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聚在河对岸的侵略者可以制作更大的木筏,西方联军的突围部队很快就会发动新的攻势!对于贝卡方面军和斯坦贝维尔家族的战士们来说,这种担心是普遍存在的。
在卡尔查克特战役进行当中,帝国武装力量最高统帅突然改变了原定作战计划,结果呢?一心渴望与侵略者拼个你死我活的北线官兵连大决战的边儿都挨上,他们狂奔数里,在7月21日当天便于反坦联军主力阵营的西北方构筑了两道临时防线。那个时候,主战场上的红酒洋葱烧牛肉刚刚开锅。负责阻击逃敌地战士们只有一份少得可怜的冷餐。
作为交战双方,光明神并没有过分偏袒泰坦,究其本原——西方来的下等人并不存在智商问题。当卡尔查克特中央战场地主导权交由泰坦人掌控之后。联军总参谋长、荷茵兰王国的拉梵蒂.穆廖尔塞元帅就已诱劝他地国王交出了联军的指挥权(事后分析,卢塞七世多半是为了推卸责任才肯下放指挥权)
穆廖尔塞元帅在水仙骑士团发动总攻之前便动员毫发无伤的总预备队开始向战场后方转移。到23日凌晨。近卫军的临时防线最终被二十二小时不间断的冲锋给击溃,与大决战绝缘、又被西方人迎头痛击地贝卡方面军和斯坦贝维尔方面军只得极度郁闷地撤往肖伯河对岸,沿着一段二十多公里的河道与敌人对峙。
应该说,对于泰坦军方或者说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企图,西方联军的决策阶层把握得异常清楚。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被荷茵兰国王这位幻想家的言辞给迷惑。因此,大决战的失利本就在意料之中,即便是在战前,除了卢塞七世和一位代表法兰王室督战的亲王,所有人都认为泰坦摄政王在卡尔查克特的胜算要大上一些。
战败既然已成事实,联军的决策阶层只得把重点放在善后事宜上。
最开始,按照所谓的“B”计划,法、荷、利、威四国联军分路分批进行突围,企图在泰坦人没有形成包围圈之前冲出险境。
这一阶段,多摩尔省边界和肖伯河一线爆发了大大小小数十场局部战役。最先由联军中央集群分离出来地法兰王国军在距离卡尔查克特二十多公里的西南方遭遇了泰坦近卫军南方集团军群主力的顽强阻击!南方战士把维耶罗那人地怒火全都倾倒在法兰人的头上!经过四天四夜的激战,骑兵损失殆尽的法兰王国军只得向北退却,与一动不敢动地利比里斯王国军在多摩尔省的索卡拉齐亚城汇兵。
再说西线至北线!联盟军中最负盛名的战略家拉梵蒂.穆廖尔塞元帅在突围战役最初打得可谓有声有色。他曾亲自指挥精锐部队进行作战,并且成功击溃了近卫军在肖伯河内侧的阻击阵营,就在穆廖尔塞元帅策划集中全力打通去往杰布灵要塞的通道时,跑在所有人前头的威典王国军传回了一条“丧讯”
“由瓦伦要塞突围而出的近卫军总参谋长鲁宾.斯普亚留斯元帅率领两个纵队组成的步军突然挡在联军向泰坦西方国境撤退的必经之路上!”
这个消息是震撼的!也是具有毁灭性的!
突围战役最初。威典王国军对泰坦近卫军总参谋长领导的阻击集群只进行了一次试探性进攻,结果不难猜想!瓦伦要塞守军是防御的大行家,再加上水仙骑士团五个纵队组成的骑兵集群,威典人投入这场攻势的全部兵员都倒在了战场上!事后按照威典指挥官的说法,“泰坦军人就像钉子一样钉上了他们的国土,若是没有三倍于步军、两倍于水仙骑士的突击力量,逃出生天就是白日做梦!”
白日做梦也好!痴人说梦也罢!从7月29日开始,反坦联军的突围战役和泰坦军方的阻击战役基本上稳定下来,侵入泰坦的西方人被控制在“南起索卡拉齐亚城、北抵肖伯河沿岸、东起卡尼安堡、西达多摩尔省与萨维西省省界”这块不足九百平方公里的地域上!
随着泰坦近卫军的逐步缠食和推进,进入八月,包围圈在第一个星期就缩小了四百平方公里,到第二个星期,西方人只知道包围圈仍在缩小,可缩小了多少就已无法计算,因为所有的文职军官全被补充到战斗第一线。
战斗每天都在进行,如果说卡尔查克特战役是酣畅淋漓的咏叹调,此后的无数场遭遇战、伏击战、阻击战就是风格各异的抒情散文。了解到维耶罗那的惨况,南方军人带着复仇之心走上战场,尽管军群总司令尤金将军已经下达“珍惜俘虏”的命令,可各级部队的作战俘敌状况还是少得可怜。
在包围圈西方,瓦伦方面军几乎是从第二次卫国战争爆发开始就已投入作战!广大官兵早已吃尽了苦头、经历了无数劫难!
直到目前。按照不完全地统计,近卫军总参谋长鲁宾.斯普亚留斯元帅领导的西方集团军群主力已经与敌人正面交锋凹次,若再加上瓦伦方面军于要塞阵前制造的击退敌人91次冲锋地辉煌战绩。西方集群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百战之师”
这支百战之师在突围而出之后便以最快地速度避入渺无人烟的佐兰珈沙湿地,按照与帝国摄政王在多年之前的一场沙盘对决得出的构想。鲁宾元帅大胆地展开迂回作战。十余万人组成的法荷联军在湿地沼泽里转悠了一个多月,最后却发现他们只是被两支师级部队牵着鼻子走,而鲁宾元帅地主力部队早已不见踪影!
不过当然,战略转移的代价是巨大的!为了解决主力军的口粮问题,鲁宾元帅只得将为数不多的马匹变成肉干;为了不给追截的敌人留下任何线索。也是为了节省宝贵的时间,鲁宾元帅的部队没有行军必须的埋锅造饭,到了口粮也没有的时候,西方集团军群地官兵连草根也不敢吃!他们害怕随后而至的敌人看到成片裸露在外的地皮起了疑心!
这样一来,主力军饿死了人。同样是为了不暴露位置,饿死地军人没有得到很好地掩埋,而是被情同手足的战友抛进泥坛、沉入沼泽!等到部队走出无人区的那一天,近卫军总参谋长终于履行了他的诺言:
“西方集团军群主力就在该在地位置上!”可是……在那一刻,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抱怨。西方军人都寒着脸!经过长达四十九天的“死亡行军”泰坦战士只有一个问题,“敌人在哪?”
他们要饮干敌人的血。饱食敌人的肉!他们饥肠辘辘、他们满腹愤冤!终于!倒了血霉的威典人冲到他们跟前,鲁宾元帅就在阻击锋线上指着敌人说,“士兵们!我看到了几万份淌着油脂的馅饼!”士兵们双目放光,他们就用对付馅饼的劲头对付敌人。而敌人留下的不是油,是在战场上涌动的海浪一般的鲜血。
终于说到西北和北方一线!若说第二次卫国战争谁最倒霉?答案肯定不是四处碰壁的反坦联军。刚刚我们已经有所了解,贝卡方面军和斯坦贝维尔方面军先是被堵在了石头坑道里,然后又因统帅临时变卦错过了急切期盼的大决战,再然后又遭遇了荷茵兰人不要命地疯狂突击,等到战线稳定,他们只得在肖伯河对岸观望敌人的动静。
光是观望自然是不足够的!荷茵兰人夜里砍树,上午造船,到了下午一两点钟的时候必定有一次针对河道上各个渡口的大规模攻势。贝卡方面军和斯坦贝维尔方面军分散在各处渡口上的兵力十分有限,每支戍卫渡口的部队都曾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发动的进攻,各地险情频繁出现,尽管泰坦战士最终击退了敌人,但长此以往……
“长此以往必定会生出祸端……”惠灵顿.斯坦贝维尔边说边走出了挂满防雨帆布的帐篷。这位丛林战士穿着一件崭新的少将制服,这源自在斯坦贝维尔公爵的一项战地委任状,不过话说回来,与摄政王殿下同期的几个老朋友里,就属从前的传令官升迁最慢。
在新鲜出炉的惠灵顿将军身后,炮兵师长和掷弹兵师长懒洋洋地跨出帐篷,看得出,这几个家伙刚刚喝过酒,各个都带着一副大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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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泥泞的森林,河道渡口就在近前,与林线隔开一百多米的乱石滩地,石头缝里疯长着艾蒿和狗尾草,远远一望大有芦苇丛的架势。栈桥和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码头在空地连接营地的那一边,桥面上堆满等待运往上游的战具物资,还有一部分盖着雨披的面粉,霉味儿辣得直呛人,可没有办法,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在上游沿岸阻击敌人的泰坦战士都得清清肠胃,要怪就怪马里亚德佳渡口的战场物资配给官在大雨天晒米面!
马里亚德佳渡口!这是靠近肖伯河大拐弯地区的最后一处口岸,位于包围圈的东北方,最为远离反坦联军地主力集群。在马里亚德佳渡口的对岸。首都战区第三纵队已经基本肃清了盘踞这段流域的敌人,守卫渡口地泰坦尼亚掷弹兵经常都会见到光着屁股的近卫军战士在河对面洗战马。这边骂、那边就回骂过来,两方兄弟部队地人马竟然骂出感情。
一天不见心里嘴上便都痒得很,那种欢快的情感不禁令人产生战争早已完结的感觉。
“这很危险……”惠灵顿将军面对雨后的大河发出一声呻吟。
塔里不耐烦地捶了一下老伙计的肩膀。“你这是怎么了?干嘛老苦着脸?你家地老头儿把你派到这个清闲的岗位还不是为了保住你的命根子?要我说……你赶快找个女人,再生一大群小斯坦贝维尔留待继承家业!到了那个时候,你家的老头儿再也不会顾忌你的死活,你爱跟谁拼命就跟谁拼命!”
“一点也没错……对极啦!”纳索夫一边打嗝一边起哄,不过他的脸色可比惠灵顿还难看。
若说斯坦贝维尔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躲到战线后方也是情有可原。但泰坦尼亚家大业大,少了纳索夫也不是什么问题,那为什么要把第一掷弹兵师派到这个远离战阵的渡口?就算这三千多名掷弹兵和三百多门火炮是泰坦帝国最宝贵的战争资源,可好钢都要用在刀刃上,放着这样一支现代化的火器部队看守补给品,这算怎么一回事呢?
“我说你们俩个!”惠灵顿少将有些气愤地调过头,“我对父亲费尽口舌才把你们留了下来,难道你们还意识不到马里亚德佳渡口有多么重要吗?”
塔里和纳索夫面面相觑,好半晌他们才反应过来!
炮兵师长说:“是你把我留在这个鬼地方?”
掷弹兵师长说:“我现在就去找最高统帅请战!”
“喂!你们到底明不明白?”惠灵顿彻底不耐烦了!
塔里和纳索夫只得板起脸,他们确实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两位火器部队地指挥官每天都在抱怨一身蛮力没有用武之地,他们压根就没想到惠灵顿要把杀伤力最大的部队放在马里亚德佳渡口是出于怎样的用心。
“渡口对面是什么?”惠灵顿指向河对岸。
“首都战区第三纵队,他们地主力阵营就在十公之外!”塔里想起那些光着屁股的近卫军战士就笑了起来。三纵的士兵吓得他的未婚妻一直躲在帐篷里不敢出门。
“还有什么?”惠灵顿接着问。
“荷茵兰人!”纳索夫咬牙切齿地低吟了一声,他在听闻荷茵兰人地火器部队在卡尔查克特战场上给近卫军制造了大量伤亡之后就恨得寝食难安。
“荷茵兰人至少在三纵阵前保持着两到三个军的兵力!”掷弹兵师长继续补充,“从前几天的战报来看,荷茵兰人在不断收缩防线。最高统帅有意把他们逼到上游的某个地段,但具体会在哪里打场围歼战……现在我可说不清!”
惠灵顿点了点头,两位火器部队指挥官对渡口附近地区的情况都很了解,但是……斯坦贝维尔家族的继承人指向身后的丛林:
“你们知道那里是哪吗?”
塔里和纳索夫一时语塞,他们只留意到包围圈里的敌人,对身后的状况一概不知。
“问题就出在这儿!”惠灵顿的语气逾发沉重。“像你们一样,连奥斯涅摄政王殿下也包括在内,所有的前敌指挥官都把视线放在面前的战场上,费尽心思地琢磨如何完善包围圈、怎样才能不放走一个敌人!但我们若是从敌人的视角思考问题……不管这个包围圈多么完善,哪怕它是一个铁桶,西方联军也只会选择一个点全力发动突围作战!不管从怎样的战术角度进行分析,被我军四面包围的格局已经形成,分路突围只是送死,如果联军的指挥官是大名鼎鼎的拉梵蒂.穆廖尔塞元帅……就像我说的那样,他们会在一个点上发动最后的突围战,而且这个点一定是我们的弱点!经此一战,包围圈里的一大部分敌人极有可能逃出生天!”
“你是说……马里亚德佳渡口就是我们的弱点?”纳索夫端正了神色,他已感到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样简单。
惠灵顿笑了笑,“你还没有回答我地问题呢!在咱们身后有什么?别把视线放在那片丛林上。尽可能想远一点!”
“想远一点……”塔里侧过脑袋开始回想地图上的画面。“这是黑森林与这段河道的交汇点,往西北就是你们家控制地豪森克省,往东北……绕经贝卡谷。那就是我的老家啦!我怎么才想起来?从马里亚德佳渡口步行到我家地灰熊要塞才要一个月的时间,比从都林出发还要快一些!”
惠灵顿不笑了:“我的老朋友。你再想一想!你的家,佐雷斯省,除了苏霍伊战士……还有什么?”
不等塔里说话,纳索夫突然惊骇欲绝地叫了一声,“我的光明神!德意斯人!德意斯人被杰布伦家族地重装步兵和苏霍伊战士拖在省界上无法动弹!这么说……”
“这才是正确的思路!”惠灵顿打了个响指。“包围圈里的敌人若是想要寻找一个突破口,他们必然会找在成功突围之后能够得到接应的安全点。按道理说,他们的突围作战应该有三种可能!一是向西,突破鲁宾元帅的阵营,与盘踞瓦伦要塞的部队汇合,安全撤离泰坦:二是向南,突破尤金将军的阵营,与维耶罗那方面的法兰王国军汇合,安全撤离泰坦:三是向西北,抢渡肖伯河。打通杰布灵要塞一线,与瑞尔王国境内的联军汇合!现在……我要说地就是第四种可能性!”
塔里突然摆了摆手,他从怀里掏出一份袖珍地图。图上只有马里亚德佳渡口极其附近地区的画面。
“不用说了!”炮兵将军竟然兴奋地叫了起来,“第四种可能是我们完全没有估计到的,虽然德意斯人一时片刻还打不过来,可包围圈里地反坦联军却能打出通道找到他们!”
惠灵顿点了点头。“就是这样了!不但如此,我们的渡口堆积了各种各样的战争资源,荷茵兰人在突围的同时又能得到数量可观地补给品,若是让他们钻进丛林,追击就很异常困难,堵截更谈不上!他们会无惊无险的与德意斯人汇合!到时候……我们在北线就会面临一场新的决战!”
纳索夫敲了敲地图上的一个位置,“先别提这些想想就让人发冷汗的事情!第三纵队的主力阵营在十公里之外,与河道之间只有师级规模的游戈部队,我们现在能不能要求……”
“不能!”惠灵顿异常肯定地打断掷弹兵师长,“光凭假设无法说服任何人,再说三纵的司令官也没有权利改变部队的即定作战方针,一旦涉及到大规模的战术动作,这就得由最高统帅亲自下命令!”
惠灵顿指了指地图里的河道上游地区,“一旦遭遇强攻,我们的增援只有一个!最近的一个渡口、也就是距离我们最近的河道卫戍部队要用三个小时的时间才能赶到马里亚德佳!如果荷茵兰人派一支敢死队挡住三纵,再让几万人抢渡我们面前的这段河面……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会发生什么事?”
塔里和纳索夫再次面面相觑,马里亚德佳渡口要在开战三个小时之后才能获得河道一侧的支援,但三个小时会发生什么?这件事谁也说不准!
“不用太过担心!”惠灵顿的口气突然轻松起来,“我只是给你们提个醒,再说奥斯涅摄政王殿下也对马里亚德佳渡口的问题有些担心,要不然……除了咱们的最高统帅,谁还有权调动帝国的两大火器部队!”
“你是说……是奥斯卡让我们留了下来!”塔里皱起眉头。
“当然!我不是说过吗?”惠灵顿的笑容有些无奈,“对泰坦尼亚第一掷弹兵师和近卫军第一炮兵师的调动只能经由摄政王殿下的手令!”
塔里摊开手,“奥斯卡就不怕他的老朋友被西方来的下等人扔到河里喂鱼吗?”
“他是怕!所以他把火器部队都留在了马里亚德佳,只不过……”
惠灵顿懊恼地抓了抓头,“摄政王殿下必然没有像我这样担心,他将火器部队放在这里只是为了最起码的安全。毕竟我还只是瞎猜!而且,若是把马里亚德佳渡口放到整个战场来看,法兰人和利比里斯人缩在包围圈的最南端、威典人又被挡在西边。只有荷茵兰人有可能冲击这处渡口。除非卢塞七世国王和拉梵蒂.穆廖尔塞元帅有勇气冒着被人永远唾弃地风险抛弃所有的盟友独力突围,不然的话……我所说地这个弱点还算不上是弱点!我相信摄政王殿下也是在这样考虑之后才不算太过担,s。”
纳索夫突然异常干脆地啐了一口:
“拜托!你刚才说了那么多,又做了那么逼真的假设!难道就让我们当成什么都没听到吗?荷茵兰人若是真地打过来了怎么办?”
惠灵顿摊开手。他望向栈桥和码头,那里有许多近卫军士兵的身影。
“真的打起来!我们就得靠他们!”
“靠他们?”纳索夫提高了音量。他倒不是瞧不起担任搬运工的二线部队,只是这根本让人放不下心。
“对!就靠他们!”惠灵顿肯定地点头,“别看他们只跟行李和货物打交道,可在这之前,他们都是在战斗中因大量减员而退出作战序列的老兵!你知道吧?我说地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只要把他们武装起来……”
话说一半。渡口的栈桥上突然响起欢天喜地的笑骂声。
炮兵师长顺着士兵们的视线望往对岸:“哈哈!是那些有暴露癖的家伙,三纵的巡戈部队!”
“不!不对劲儿!”纳索夫瞪大眼睛,这位掷弹兵师长已成惊弓之鸟,他抽出插在腰带上的单孔望远镜。
马里亚德佳渡口上的近卫军官兵冲着对岸大声叫骂,但这些玩笑话里都透露着亲切诙谐!可出奇的,不断从对岸地河滩地上钻出来的三纵士兵竟然没有理会战友们的叫喊,他们三五一群,像逃亡一样一头冲进河面!
“新鲜新鲜真新鲜!那些家伙竟然连裤子都没脱!”
渡口上地人都这样说!可然后……
士兵们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们看到高出河面的台地上突然升起一大片箭矢组成的森林!在水面上向渡口这端不停游动地近卫军战士就在下一刻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凄喊!
河水由绿变红,惨叫和哀嚎响成一片!
塔里说:
“炮!我的炮……我的炮……”
纳索夫说:
“掷弹兵!我的掷弹兵……我的掷弹兵……”
轮到惠灵顿。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截住一名想要冲进河里救人的近卫军军官。定睛一看,这个不要命的家伙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杰布灵魔鬼团团长“维尔辛赫!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锋线指挥官,有问题吗?”
维尔辛赫眨了眨眼,他用力地朝惠灵顿将军致以军礼,然后便扭身跑向码头和栈桥一旁的营地。这位响誉泰坦近卫军的著名战斗英雄一边跑一边扯着脖子高声大喊:
“所有人……拿起武器!所有人……我说的是所有人……”
“全体都有了……立正……”
军靴大力撞在一起的声音响成一片。口令这时稍稍停顿了一下,军人们保持着庄重挺拔的军姿,借着司礼官刻意制造的口令间歇开始蓄势!
“向帝国武装力量最高统帅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敬礼!”
洪亮的喝令如期而至,在场的军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迅速动作起来。抬臂、挺胸、目露豪光!制服上的勋章和军衔就在移动中爆发出耀眼的彩光!彩光连成片,军官的集体就变成积蓄了庞大能量的云彩!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没有骑马,他和一大队圣骑士从小镇唯一那所教堂里面走了出来。面对在街口上集合起来的众多军官,帝国摄政王轻抬手臂,轻松随意地向鸦雀无声的军人集体回以敬礼,司礼官这时便说“礼毕”从战场上的各个角落赶到此地的作战军官们便把硬挺的胳臂放了下来。
最近一段时间,卡尼安堡经常都会出现这样的景象。泰坦帝国的最高统帅频繁约见一线部将,那种乐此不疲的劲头就像是给近卫军扩大会议做准备。除了一线作战部队的指挥官,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最敬重的客人就是各个方面地战场调度官和工事工程师。
对于前者我们已经有所了解,而后者。我们知道工程师这个称呼只适合专业领域内的设计师和建筑师,就像那位在卡尔查克特战场声名大噪的加里宁舒曼将军,他就是一位指挥调度方面地工程师。但是现在。除了配置调度军力,泰坦帝国的武装力量还要依靠更为专业地人士。
工事工程师。顾名思义,他不会造房子、不会造堤坝、不会搞室内装潢,军事设施以及地面工事就是他的专业领域。在包围战役打响之初,奥斯涅摄政王殿下并没按照自己的意愿匆忙行事,而是集合了泰坦帝国所有称得上是专业的专业人士!集思广益固然是一个好办法。但无数次的碰头会和准备会始终无法就战略战术上地分歧达成一致!
工事的设计和建设也是战术的一种集中表现方式,以近卫军战地最高指挥部卡尼安堡为例:像许多以城堡的名字命名的小镇一样,卡尼安镇得名于坐落在高地上的一座贵族城堡,从城堡的望楼眺望西方,整个战场尽收眼底,百万大军就像播种一样洒在无边无际的平原旷野上。
帝国武装力量最高统帅将他的指挥部设在包围圈最东端的出口上,在镇外有两个纵队地步军直面侵略者。这里的工事主要是壕沟和藏兵土垒。工事工程师就像土拨鼠一样,把眼前这片大地挖得千疮百孔,随着部队的不断推进,壕沟就不断像纵深延伸下去。直到泰坦战士猛然发现侵略者地阵营就在沟壑的另一端!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搞战地工程的热情一直没有消减,庞大的地面攻势要构成层次、构成系统,在最终胜利唾手可得地时候。没有什么东西会比士兵的生命更加珍贵,如果多掘一方土石就可以挽救一名战士,那何乐而不为呢?
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帝国摄政王几乎走遍了包围圈东线的各个角落。在视察队伍的同时,也在现场校验了各种工事的实战效果。
总的来说,泰坦摄政王的战术一点也没有错,几乎所有的军事分析家都对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决断抱持肯定的态度。第二次卫国战争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这个阶段的战场实务已经不是尽可能多地歼灭敌人,而是迫使敌人放弃抵抗、向泰坦投降!
曾经一度,帝国摄政王在规划战场的时候并没考虑到这个问题,这固然和他的残忍性格有着直接关系,随着战事发展,奥斯卡自然觉得应该多杀一些、再多杀一些!若是有可能,他和他的帝国军人不会放走一个西方来的下等人。
但是!卡尔查克特战役结束之后,各级军事统计部门忙着数字上的业务,这些会计师得出的结果是惊人的,按照他们的说法,连战场伤亡也包括在内,如果最高统帅仍要坚持围歼敌人的大军,即使近卫军会获得最终的胜利,但泰坦帝国的自身的军事力量也会倒退半个世纪——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自然无法接受。
就在卡尼安堡的历次策划会和准备会以及战斗动员会上,我们应该说,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主动调整了自己的作战思路。在1700多年前,那位东方王朝的指挥官为什么能够取得传说一般的战果?答案其实很简单,按照奥斯卡的猜想,“秦”帝国的指挥官在战役最初就没打算于战斗中全歼敌人。事实上,没有任何人能用手里的刀剑与数十万敌人拼出一个真正的你死我活,那得不偿失。最稳妥的战术就是完全夺取战役主导权,然后围住!围住!再围住!
“有很多人向我反应,围而不攻,或者围而短攻,这种战法在很大程度上磨损了一线官兵的战斗热情,他们渴望像古代的罗曼武士一样冲锋阵前,用敌人的鲜血洗涤铠甲上的污垢!”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就站在小镇的中心广场,到会的军官太多了,会场只得借街道一用。
“你们有没有想过,古罗曼武士为什么消失了?他们是那么勇敢、那么勇武!他们应该永世长存,可时至今日,经常被人们挂在嘴边的只有泰坦军人!光辉荣耀的泰坦骑士!”
面对最高统帅地疑问。军官集体寂静无声。
“那是因为……我们在进步!”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高声念出答案。“为什么这样说?你们有人见过百万大军在一块儿拼杀搏命吗?你们当然见过,因为就是你们战胜了敌人!请注意!在经过卡尔查克特战役之后,你们已经战胜了敌人!你们用事实证明。世界上!没有人是泰坦军人的对手!”
“摄政王殿下万岁……”军官集体中突然响起一声尖利的欢呼,下一刻。所有人都附和起来。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微笑着打量欢呼地人群,在欢呼响过半分钟之后,他就微微扬扬手,欢腾的军人集体立即安静下来。
“帝国军人!回答我!在一场战争中,什么是最重要地?”
“荣誉!”
“使命”
“信念!”
“精神!”
泰坦军人的回答离不了这些。
最高统帅朝着他的勇士们摇了摇头。“不对!这些东西我们都有,但在此时此刻,最重要的就是生命!士兵的生命!如果我们任由忠诚地勇士朝向敌人壁垒森严的阵营发动进攻,就是对荣誉的玷污!就是对使命的轻视!就是对信念的曲解!就是对精神的滥用!”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要说到最重要的地方了。
“我命令!听清楚!士兵的生命……”
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响了起来,风尘仆仆的通讯员已经无法顾及场合,他催促着座下地战马,手里的马鞭还在驱赶挡在面前的军官。
“让开!让开!都让开……”
奥斯卡有些疑惑地打量着突然闯进小镇地战地通讯员,按照战场通讯条例上的规定,执行特急极要军务的人才能穿戴代表这层含义的绿色披风。
“绿披风……绿披风……”
在场地军官们迅速让开道路,他们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战役爆发至今,他们还没见过风驰电掣的“绿披风”
骑士在圣骑士组成的盾牌阵前跳落下马,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支封印了火漆的牛皮筒。
“报告……特急极要军务!”
奥斯卡从圣骑士手里接到传递过来的战报筒,他撕开火漆,打开封口,在场的人都用试探的眼光盯着他看。但最高统帅只是笑了笑,然后就把战报收到怀里,嘴上什么都没说。
“今天就到这儿!咱们找机会再聊!”
最高统帅的话引得军官阵营中间爆发出刺耳的欢笑,最后向统帅致敬,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便在回礼之后走开了。
泰坦亲王走进镇长家的庄园,一路上他碰到许多军官,他和所有人热情地打招呼,但在走进圣骑士严防死守的院门之后,奥斯卡知道再也不会遇到好奇的人,他就从怀里掏出战报,然后就像疯狂的公牛一样开始狂奔!
摄政王殿下撞倒了两个花盆、撞翻了一名作战参谋、撞毁了战役指挥中心的橡木门!在室内忙着绘图、忙着情报汇总的参谋军官都停下手里的工作,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最高统帅急冲而至!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猛一挥手,摊在桌面地图上的文件和各种杂物就像雪片一样四散飘飞,帝国武装力量最高统帅把战报“咚”地一声敲在地图上,两只眼睛乱转,手指乱点,嘴里还像惊慌失措一样地念念有词:
“不见了……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加布里约翰特上将凑了过来,他想从最高统帅手里拣取战报,可奥斯卡死不松手,就像那件东西是他的命根子。
“不见了……不见了……”帝国摄政王没有理会在场的军官,他的眼睛都快掉进地图里。
“殿下,到底是什么不见了?”总参谋部代理长官刻意加重了音量,也加重了语气的严厉程度。
奥斯卡像突然受到惊吓的神经病人一样望了过来,他的意识开始凝聚,但口舌还不是很清楚:
“荷茵兰王国军主力……荷茵兰王国军主力应该在二纵、四纵和三纵正面的锋线纵深!可刚刚有人说……营地是空的……”
加布里上将不耐烦了,他一把就从最高统帅手里夺过战报,在瞳孔猛一收缩的同时,总参代长官就拿战报上列举着的位置和地图进行着对照。
“殿下!”约翰特将军由地图上抬起头,“……是马里亚德佳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