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令和各种呼喝在幽深的城市中不断响起,骑兵的蹄音打破了深夜的平寂。都林城中火光仍然没有平熄,每一条街道每一座楼宇都留有士兵的身影。从中午的枪击事件开始,全城大搜查已经进行了两次,看来急待答案的皇帝陛下仍然一无所获,那么搜捕仍要继续进行下去。
从皇帝寝宫退出的众位大臣三三两两的退了出来,街道两侧满是站岗的卫兵,大人们在盾牌和刀枪组成的阵列中步向汉密尔顿宫,他们一边走一边探讨即将由枪击事件引发的连锁反应。
“是你干的?”阿兰笑眯眯的对老卡契夫低声说到。
“怎么会?”总理大臣也微笑着回应一句,但他还是下意识的看看周围,人们似乎都没注意他与阿兰的身影。
“元帅阁下!我想……你也有嫌疑!”老卡契夫打量着这位近卫军的最高统帅。
“呵呵,卡契夫,这回你可猜错了!我一直都在维护我们的小亲王,难道你连这个都看不出吗?我怎么会意图谋害他?”
银狐的话令内阁总理大臣不住的摇头。
“阿兰,有些事情咱们心知肚明,我可从来不知道你在乎过那位小殿下的性命。”
“是吗?”阿兰语气危险的反问了一句。“既然心知肚明就不要再说了!但这次我是认真的!相信三世陛下也是认真的!在帝国皇室最高级别的婚礼上、当着皇帝和帝国半数权贵以及外国使节的面行刺一位神明的宠儿,我相信这家伙一定活得不耐烦了!”
“呵呵!是啊!”老卡契夫不着痕迹的笑了笑,不过他也迷惑极了,是谁会这么干?这等于是对帝国皇室宣战!阿尔法三世就算死了也不会咽下这口气!
“是你吗?”阿兰突然转向从后面赶上来的财政大臣。
肉山一样的阿尔莫多瓦.哥斯拉抖动浑身的肥肉连连摆手。
“我的光明神啊!您在说什么?我怎么会那样对待我的小朋友!我说过了!最有可能的是那些德意斯人!不过现在看来也有可能是那些南方人干的?”
“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很隐秘!”银狐阿兰不怀好意的瞪了一眼惺惺作态的海怪。“哥斯拉!你是陛下的宠儿,也是陛下青年时代的好伙伴,有些事情我只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已,你要是做得太过分的话是会遭报应的!”
“元帅!我比你更清楚自己的处境,不用你来提醒我!”阿尔莫多瓦终于冷下了一张肥脸。
“算了两位!都少说两句!陛下过来了!”总理大臣走到元帅与财政大臣中间,老人向身后驽了驽嘴。
阿尔法三世没有乘马车,他突然想走一走。小奥斯卡被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的消息并不能令他好过多少,他知道枪击事件是对自己一系列决策的最严峻的挑战!这甚至是他接掌皇位以来遇到过的最严峻的危机。
火枪的出现无疑为刺客提供了一种成功率极高的武器!阿尔法三世想想就觉得可怕,要不是小奥斯卡用身体挡住了阿莱尼斯和后面的人群,那枚弹丸还不一定会射向谁!
“在抱怨我吗?”皇帝迎向恭候在路边的几位大臣。“是我害得大家都没有马车坐!”
“怎么敢!”阿尔莫多瓦.哥斯拉像平常那样嬉皮笑脸的凑了上去。“我的陛下,我们都在为奥斯涅亲王平安无事感到庆幸!”
皇帝哼了一声,“你们是该庆幸!我的小奥斯卡要是出了意外,我的女儿就会殉情!我也会让你们这些家伙给他们夫妇陪葬!”
阿兰和老卡契夫不自觉的对望了一眼,原来皇帝对他们也不是没有怀疑。
“我把帝国交给你们管理,可你们看看他变成了什么样子?一个女人也敢拿着火枪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我的家人!我要是不把她……”
“陛下!”阿兰元帅打断了皇帝的话,“那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能搞到火枪,又能出现在戒备森严的都林斯科特大教堂,更能准确命中目标,还能借由之后的混乱顺利逃脱,这一切都说明这个女人是一个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而这次枪击事件也是经过周密部署的……”
“够了!我都知道!”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了有些自以为是的近卫军统帅。
“陛下!当务之急仍是找到凶手、挖出主谋!”总理大臣cr进来。
“有什么好办法吗?”皇帝瞪了卡契夫一眼,“军队已经把都林翻了个底朝天,现在恐怕连个流浪汉都找不到!”
“不陛下!”卡契夫摇了摇头,“我应该缩小搜查的范围,最重要的就是先确定嫌疑人的身份,要不然军队的介入会严重干扰首都的正常秩序。”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
阿兰元帅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卡契夫一个人出风头。“陛下!军情局和特勤处都是处理突发事件的能手,您完全可以让这两个部门全权负责枪击事件的调查工作。”
皇帝望了过来,他已平静很多。
“鲁道夫发现了凶器,据说与南方起义份子有关!你们看呢?”
阿兰面对皇帝谨慎的摇了摇头,“有可能,但我觉得栽赃嫁祸的嫌疑更大一些!因为南方起义军已经基本被剿灭,他们被近卫军限制在几个很小的区域,我认为……”
“算了吧!”阿尔法三世又不耐烦了。“南方大起义已经过去六年,今年是第七年!什么叫基本被剿灭?只要南方仍有暴乱份子在活动,那么就证明他们还没有被剿灭!你和你的军部在这七年里都干了什么?连王牌特战旅都被打散了!你竟然还好意思对我说这些?”
阿兰未置一词,他难以面对愤怒的皇帝。尽管皇帝的指责多少都有些蛮不讲理,可再怎么说也是一部分事实。想到这点就让近卫军统帅感到惋惜,他没想到南方起义军的斗争会坚持那么长的时间,也没想到那些山民、猎户、商人和手工作坊的苦力会有那么顽强的战斗力。
近卫军在南方山区最初的军事行动是相当顺利的,可形势在起义者转入游击战之后就发生了变化。南方山区的深山老林和复杂的地形为起义武装提供了很好的掩护和隐蔽的根据地,他们神出鬼没,经常性的袭击中小城镇和交通线路,这种情况迫使近卫军由常规战转入特工战,帝国为了对付这些山林猎手不得不动用最精锐的特种作战部队。
即近卫军第8431特种作战旅!
这个单位是时代的产物。泰坦帝国面对和平稳定的国际国内形势在保持数量庞大的正规军的同时,着重发展具有强悍作战能力的特殊部队,这支特殊部队采用旅级编制,隶属军部作战部,由近卫军统帅即帝国军务大臣直接指挥。
第8431旅以战斗小队或战斗小组为基层行动单位,这些小型战斗部队分散在各个军区,当该地区出现威胁帝国和平稳定的破坏份子或是紧急事件时,军务大臣就会通过单线联系的方式出动这些专门用以处理突发事件的特种战士。当然,军务大臣对特种作战旅的授命要得到帝国皇帝的批示,皇室书记处就有一个专门审核特种作战计划的顾问办公室。
教历792年,南方大起义的烽火在帝国南部山区掀起燎原之势的时候,为了应对起义军采用的那种灵活的游击战,帝国军部调派了大量的特种作战小组前往山区,这些精锐战士组成的小分队一直活跃在各条战线上,他们在贫瘠的山区和险峻的山地间用伏击、渗透等等方式打击起义者,并为南方集团军群的平剿部队提供准确高效的情报信息。
有行动就有牺牲,在与起义军周旋的最初两年里,第8431特种作战旅的减员还未引起军部的重视,但随着起义军控制地区的逐渐稳定,8431旅开始出现大量的伤亡,一些战斗小组更是成建制的失踪或覆灭。
到了796年,人员损失殆尽的8431旅不得不退出南方山区,鉴于组建军事情报局的需要,帝国军务大臣冯.休依特.阿兰元帅只得解散这支身经百战的特种部队,将其剩余人员编入军情局秘密行动部所属的国际司和内卫司,从前的精锐战士从此便走上了新的战斗岗位。
想到这里,阿兰不禁长吁短叹,早知道就该重新组建这支特种作战部队,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近卫军所剩不多的精锐战争资源白白便宜了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而这个小家伙似乎还不知道怎么使用手中掌握的秘密行动力量,这真是一种浪费!
“那么……莫尼亚.阿默生中尉,你是不是该把火枪放下了?”默茨海尔边说边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说真的,面对8431旅出来的老兵可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虽然这位莫尼亚只赶上南方作战的尾巴,但她的档案却记载着无数辉煌的战绩!其中包括暗杀、伏击、突审、长途奔袭,总之每一项记录都表明有人死在她手里。
莫尼亚皱了皱眉,面前的两位男士绝对不好惹,虽然她信任自己的火枪,但真要与对方的快剑比个高下的话……
近卫军中尉放下了火枪,保尔和黑魔也缓缓移开抵住女人要害的刀剑。
默茨海尔终于松了一口气。“好了中尉,说明一下你的任务吧!”
莫尼亚用最标准的军姿立正敬礼,她终于走出房间的那处暗影,烛火的光辉映红了她的面孔,也映出了她那件浆洗得有些褪色的军服。
“报告处长,我已准确命中目标,铅弹穿过铠甲由对方乳头下缘第四肋骨处嵌入内腹,没有伤及心脏。”
“到底怎么样?”
“我已经说完了,没有伤及心脏就意味着对方绝对没有生命危险!”
“你知道你打伤的那个人是谁吗?”默茨海尔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我只服从命令。”
“由我告诉你吧!”保尔不耐烦的凑了上来,“小女孩儿,你差点打死帝国军事情报局长、近卫军元帅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
“我知道!”莫尼亚.阿默生轻松的点了点头,“但我接到了局长签发、并由我的直属上级即军情一处处长默茨海尔.德.库西特男爵下达的指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保尔气急败坏的转向神色如常的默茨。
“保尔,你和莫尼亚中尉是一类人,你不需要知道理由!再说你已经听到了,我也是按命令行事。”面无表情的军情处长冷冷的对答了杀手之王的问题。
“中尉!”不顾暴雪的恐怖面目,说完话的默茨海尔转向保持庄重军姿的莫尼亚,“既然你已知道自己伤害了一名近卫军元帅,那么就表明,你已不再适合军旅。”
“我不明白!”莫尼亚.阿默生疑惑的摇了摇头。
“我说过,你不需要明白,你只要知道你已被军事情报局和帝国军队除名就行了!”默茨海尔边说边将那份“军情一处密字零号档案”投入壁炉,那是莫尼亚.阿默生中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唯一证明,但这份证明文件很快就化为灰烬。
“除名?”莫尼亚攥紧了拳头,她盯着壁炉中的火焰,她第一次对上级的命令产生顾虑。
“没错!”默茨海尔点了点头,他从办公桌里掏出另外一份文件,“但是,莫尼亚,被除名并不代表帝国军队放弃了你,这是军情局秘密行动部服务管理司为你制造的新的身份证明,你将脱掉那身军装,用这个新的身份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
“你在说什么?”莫尼亚终于失控了,她想用火枪逼迫上司改变这项决定,可那两个恐怖的男人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这没什么不好!”默茨海尔微微一笑,他知道把保尔和黑魔请到这里是完全正确的。“难道你还没有厌倦永无休止的任务和杀戮吗?亲王殿下给了你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说真的!之前的你只是帝国军队拥有的一种战斗资源,一部杀人机器!难道你对新生连一点期待都没有吗?”
莫尼亚.阿默生的目光变得飘忽起来,从来没人对她说起过这些!新生?重新做人?这都是什么东西?她是近卫军第8431特种作战旅的小队长,她是军事情报局军情分析处的秘密行动官,她是军人!她不是杀人机器!
保尔按住女人的肩膀,他不敢确定这个危险的女人会做出什么事。
“莫尼亚!谈话结束了!即使你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也要试着接受它,不然的话我会很为难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默茨海尔将那份代表新生的文件塞到女人的手里,他向保尔转过头。
“带她回肯辛特宫,伟克上校会为她找份差使。保尔!别皱眉头好吗?以后你们会经常见面的!”
杀手之王不甘心的拉住女人转身而走,“默茨!你欠我一个解释,你最好祈祷亲王殿下别出什么事!”
“记得带她走暗门!别让人看见!”杀手之王的身后传来军情处长的声音。
望着消失在密道里的一行人,默茨海尔不禁摇了摇头,他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亲王殿下……也欠我一个解释!”
月光透过玻璃窗洒入空无一人的走廊,偌大的宫殿静悄悄的。银色的光芒披在精致的陈设和镂金的画框上,昏暗的光影令整个空间显得那样的阴森凄迷。
苏冯泰尔斯堡在午夜时分熄灭了通明的灯火,作为泰坦帝国皇帝陛下的寝宫,这座小型堡垒的防御力可以堪比任何一座重要的军事要塞。守卫皇寝的圣骑士就像看上去的那样训练有素,他们按照每小时更换一次的巡逻线路在城堡中的每一个角落不断的巡弋。
对于皇帝的寝宫,今天绝对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一位声名显赫的皇室成员霸占了阿尔法三世的卧床,他的出现令皇帝只得在汉密尔顿宫的客房过夜。虽然这多少都有些说不过去,但苏冯泰尔斯堡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皇帝将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安置在自己的寝室也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不过人们宁愿看重另外一点,那就是经过这次刺杀事件,奥斯涅元帅已在阿尔法三世陛下的心中占据一个显著的位置,人们都看到这位皇家的女婿用他的身体挡住了公主和皇帝。
“你们退下吧!”安鲁公爵冲守卫皇寝的圣骑士挥了挥手。
几名圣骑士连忙向元帅敬礼,但他们没有离开这个套间,他们只是走到距离房门二十步的位置。
多特蒙德走进皇帝的寝室,并在里面带紧房门,他的儿子瘫软在床铺上,室内弥漫着药水和消毒酒精的气味。
“你没睡?”
“我在等您!”奥斯卡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的声音虚弱至极。
“呵呵!等我做什么?”多特蒙德走到床边,他按住小奥斯卡的肩膀,示意这个重伤的孩子不要乱动。
“等您来看望我,然后听我的解释!”奥斯卡的目光停留在父亲的脸上,他看到上面写满担心和疑虑。“我知道您一定在想,没人会在这个时刻刺杀我,除非他是疯子或是傻子!”
“那你怎么解释?”安鲁公爵坐到卧床边的椅子里,他似乎并没为奥斯卡的话感到惊奇。
“哦啦!”奥斯卡吐出异常苦涩的口头禅,“我只不过是找了一个既可靠又容易控制的人向我自己打了一枪,还能怎么解释?”
“你差点送掉命!”多特蒙德终于低喝了一声。
“我相信那个人的枪法!再说我只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活下去!”
多特蒙德叹了一口气,他有些担心的望着病榻上的孩子,现在这个孩子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冲自己打一枪,那么将来呢?
“奥斯卡!我得承认!你从德意斯回来之后我就发现你的心态有问题,你变得难以接近,变得阴沉落寂!就连我这做父亲的都无法掌握你的小脑袋里面在转些什么鬼念头!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奥斯卡别开头,“我只是在计划一些事情,一些能令我活得安安稳稳的事!”
“就是冲自己打一枪吗?你真是算了吧!”多特蒙德冲动的吼了出来,这位统帅下意识的望了望门外,那些圣骑士应该听不到的。
“父亲!”奥斯卡不耐烦的叹息了一声,“虽然我们对都林的政局把握得很清晰,可您对我的处境了解得并不深刻!”
“皇帝对我仍没有足够的信任,阿兰元帅已经对我有所警惕,总理大臣就更不用提了!这个老家伙虽然与我订立了暂时的攻守同盟,可连傻子都会怀疑这头老狐狸的用心!还有阿尔莫多瓦.哥斯拉,虽然我已与他达成谅解,但谁能为海怪的誓言进行担保呢?3月12号的解散贵族院,再加上当晚的都林纵火案,我相信首都贵族圈有一半以上的家族在憎恨参与镇压行动的水仙骑士!那么您说说,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在都林除了皇帝还能指望谁?”
多特蒙德不发一言的望着自己的儿子,他知道儿子说的都没错,可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变成与那些家伙一样的怪物。
“您看到了!我的表演是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的!我猜阿尔法三世陛下现在一定已经布置了针对各个敌对势力的行动,他找不到凶手,就会像发狂的雄狮一样乱咬一通!是不是这样?”
多特蒙德无奈的叹息起来。“差不多吧!首都已经戒严了!三世陛下勒令四大军勋世家的武装人员将都林翻了个底朝天,连贵族聚居的高尚街区都没放过!估计目前他仍在和一众大臣商讨对策。”
多特蒙德突然瞪大眼睛,“特勤处的鲁道夫.霍斯伯爵已将初步调查的重点放在与南方起义军有联系的军火贩子身上,这不会也是你事先计算好的吧?”
“当然!”奥斯卡自得的笑了起来,不过他一笑便牵动胸部的伤口,这个自作自受的年轻人疼得咬牙切齿的呻吟起来。
“没错!这是我事先计划好的!特勤处的行动能力与我预期的一样迅速,相信他们很快就能抓到那个走私火器的家伙!”
“你要干什么?”多特蒙德彻底迷惑了,“你是要找个替罪羊吗?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当然没那么简单!”奥斯卡向父亲点了点头,“我在都林一点根基都没有,这次枪击事件不但可以为我争取到皇帝的信任和绝对支持,还能为我的未来辟开一条崭新的道路。您难道没发现吗?继续跟都林的即成势力纠缠下去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我要跳出这个危险的圈子,到一个急待整顿的地方发展自己的势力!”
“为什么?”多特蒙德不解的摊开手,“都林是政治中心!也是斗争的焦点!离开这里还能有什么发展?你要在都林的势力格局中占有一定地位之后才能向外发展,这才是正确的逻辑……”
“不!不!”奥斯卡痛快的摇了摇头,“父亲!你不明白!不管我拥有怎样的地位,对于首都贵族圈来说,我始终都是一个外来的爆发户!那些世家大族根本不会把我放在眼里,即使我有皇帝的支持和公主的垂青也是那么回事!我无法融入这个已经形成并已运转了四百年的利益阶层。”
多特蒙德未置一词,不过他已经有些明白了。
“父亲,对比一下您就更清楚了!看看我比那些老家伙们少了什么!银狐阿兰,入主军部二十多年,培养了无法计数的高级军官和作战指挥人员,在首都军界和整个近卫军拥有崇高的威信;老卡契夫,他担任过两届都林大学的校长,一届国务大臣,现在是内阁总理大臣,他的学生和亲信遍布政府各个部门;最后,财政大臣阿尔莫多瓦.哥斯拉,哥斯拉家族连续几代以来都是莫瑞塞特皇室的总会计师,海怪秉承了他的家族传统,这个肥头大耳的怪物处理财政事务的手段令所有人叹服!”
“那么父亲!我有什么资格与这些人争斗?我虽然侥幸赢了一次!可我的父亲,我在德意斯的时候可根本就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回都林!这都是那几个老家伙搬弄的是非!而我在最后一刻才抓到反击的机会!”
多特蒙德不得不点了点头,“看来确实是这样了,首都贵族圈的势力格局已经异常稳固而且他们排斥外来户,一个外省的侯爵也比首都的侯爵低上一等!”
“是的!”奥斯卡愤恨的哼了一声。“这就是我要跳出这个圈子的根本原因,我没有老狐狸们的威信和政治资本!在首都我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虽然我已掌握军情局,可这个部门并不完全是我的,那里充斥阿兰的耳目!还有巢穴,多尔姆倒台了,我得找一个新的代言人重新架构我的领地,所以我迫切需要一个整顿内务、建立嫡系班底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说……离开都林,由地方开始积聚实力,待时机成熟再返回首都!”多特蒙德怀疑地望着小儿子,如果奥斯卡打算这么干,那么这必将是一个长期且复杂的过程。
“没错!再说我不是把路都铺好了吗?”奥斯卡虚弱的笑了起来,“南方三省就是帝国急需整顿的地方,我为什么要将枪击事件的线索引到起义军身上?就是要以钦差大臣、军情局长的身份入主南方、剿灭起义、恢复帝国在那里的统治秩序!进而确立自己的班底,与南方大贵族甚至是大商人建立牢不可破的联系!”
“南方?”多特蒙德不信任的望着儿子,“阿尔法三世会同意吗?”
“为什么不会?”奥斯卡冷冷的撇了撇嘴,“有银狐阿兰和那些大门阀支持阿尔法三世,还用我干什么?再说南方的混乱局势不能一直拖下去,总得有人去收拾残局!我的身份和地位已经表明,我就是那个最佳人选,饱经风霜的南方贵族会为我的到来欢欣鼓舞!”
“这都是你一个琢磨出来的?事情……事情也许没你想象的那么顺利!”
“不父亲!相信你的儿子!事情一定和他预计的差不多!”
多特蒙德将小儿子按回床上,他该休息一会儿了。
“哦对了!那个你派来的杀手可靠吗?”安鲁公爵突然一惊。
“没问题!现在这个时候……保尔和黑魔应该已经掌握了她。”
“那就好!这件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多特蒙德胆战心惊的望着自己的孩子,如果阿尔法三世知道他的感情被戏弄了……
“不行!咱们得把知道真相的人全都……”
“父亲!”奥斯卡打断公爵的话,“您放心吧!我都已经处理好了!”
安鲁公爵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该欣慰还是该恐惧,儿子长大了,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了,可这个孩子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已经变得异常可怕。
也许感到了父亲的复杂心情,奥斯卡不禁揽住他的脖颈,他用自己的额头贴上父亲的额头。
“我的父亲!您应该为我感到骄傲,这一枪足以改变我的命运!”奥斯卡边说边指了指胸部的绷带。
“我可以凭这一枪获得皇帝的信任,可以凭它立足南方三省,可以凭它让想要对付的家伙猜忌好一阵,还可以凭它令阿莱尼斯对我死心塌地!您别忘了!阿莱尼斯会是未来的女皇陛下!我的父亲!你的儿子是不是很聪明?”
多特蒙德苦笑起来,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脸。
“早点休息!你的计谋害你自己流了好多血!作为父亲我无法干涉你的既定目标,但我想让你知道,家族并不希望你成为一个阴谋家,你的母亲、你的哥哥、你的妹妹!大家都只希望你平安无事!”
“我不是很好吗?”奥斯卡摊开手,可他胸部的绷带仍在散发刺鼻的血腥气。
“好了!我的儿子很好!早点休息!”多特蒙德边说边将小儿子按定在床上,待早已疲惫不堪的小奥斯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后才转身离去。
房门突然开启,萨沙像沙袋一样跌了进去!
多特蒙德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打量了一下寝宫,之前的圣骑士护卫都不知到哪去了。
“我的光明神啊!你他妈……哦抱歉!你躲在门口干嘛?”多特蒙德边说边将倒在地上的萨沙给扯了起来,看得出这位统帅确实被吓到了!
“我……我为奥斯卡准备了夜宵!医师有提醒让他吃些东西!”萨沙边说边举起手中的瓷碗,可里面的东西已经不见了,一定是洒在地毯上了!懊恼的小小姐在发现这个事实之后差点哭出来,那是她亲手为哥哥熬制的。
“你听到什么了?”多特蒙德神色不善的望着狼狈的小女儿。
“我刚到这里就和您撞在一块儿了!哥哥怎么样了?您的脸色好难看!”萨沙伊有些紧张。
“哦……没事!”安鲁公爵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和儿子的谈话是连最亲密的家人也不能告知的。
“对了!守卫这里的那些圣骑士呢?”
“他们都被我打发到外面的走廊里去了!”小小姐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神情肃穆的父亲,难道是她做错了什么事?
“这就好!这就好!”彻底放松下来的多特蒙德抹到了一手的冷汗,这里毕竟是皇帝的寝宫,那种事若是被人知道就麻烦了!
“是萨沙吗?”房间内传来奥斯卡的声音。
“是我!”萨沙开心的应到。
“真是小孩子!”多特蒙德无奈的摇了摇头,“快进去吧!但要注意时间,你的哥哥需要休息!”
“谢谢父亲!”萨沙跳起脚来亲吻了父亲的面颊,然后她便蹦跳着冲了进去。
安鲁公爵关上大门,他默默的退了出去,他已经知道自己不必在为奥斯卡担心了,虽然这个小家伙口口声声地埋怨他的力量不如那些老狐狸,可这个孩子的智慧和政治头脑并不比任何人差,相信未来的他一定会走出一条属于他自己的道路,只是不知这条道路最终通向哪里。
“快上来!”奥斯卡艰难的掀起被子。
萨沙瞪大了眼睛,“我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奥斯卡笑了起来,“这可是三世陛下的皇寝,以后就没这种机会了!”
萨沙嘿嘿笑了起来,她小心翼翼的攀上宽大的床铺,然后在哥哥的身边靠了下来。
奥斯卡有些疑惑,“你不为我担心吗?我被那种恐怖的新式火器打了一枪,父亲还说我流了好多血!”
“如果我说我一点都担心你会不会很失望?”萨沙伊促狭的望着哥哥,她好喜欢枕在哥哥身边的感觉,哥哥的身体和气味就那样包围着她,舒服得她直打瞌睡。
“我当然会失望!我是小猫小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奥斯卡嘟起嘴巴,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嘿嘿嘿!”小小姐娇笑着钻入哥哥的怀里。“告诉你吧!在那个会发巨响的东西冲你喷吐火焰的时候!说真的!我一直怀疑自己怎么没被吓死?然后你倒在血泊里,再然后大家忙成一团!我不敢看你身上的血迹,我只能看着光明神的塑像!你猜怎么着?都林斯科特大教堂的神像竟然对我说话了!他说:‘孩子!放心吧!你的爱人没事!’”
望着萨沙伊的眼底闪动着的泪光,奥斯卡感到异常的苦涩,也许真的是光明神在捉弄他!这是他与令一个女孩儿缔结婚姻的日子,可他现在拥抱的却是心中的唯一。
萨沙突然动情至极,她的吻向雨点一样落在男人的脸上,最后停留在男人的嘴唇之间不断的汲取洋溢着火热爱欲的气息。
“哦啦……”奥斯卡痛苦的呻吟出声,他不得不从妹妹的胸衣里抽出大手,刚才那番甜蜜的挣动似乎撕裂了他的伤口。
“怎么样?”面红耳赤的小小姐连忙坐了起来。“我的天啊!看看我都做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奥斯卡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应该说看看咱们都做了什么!”
小亲王为妹妹拉紧胸衣的领口,他能从领口瞧见一大片雪白诱人的胴体。
萨沙终于懂得羞愧的确切含义,不过她马上就笑倒在哥哥的怀里。也许年轻人就是这样,不分时间、不分场合!一点微妙的情愫就可以瞬间催化欢乐的爱火。
“好啦!好啦!”奥斯卡揽住可爱的妹妹,“让我抱着你就行了!我的萨沙,我发过誓的!我会把最美好的时刻留到与你步入礼堂的时候!”
萨沙突然落寂的垂下头,她将面孔埋入哥哥的怀里。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你现在抱着的人应是趾高气扬的阿莱尼斯!”
奥斯卡突然无言以对。
“你……应该对我有信心。”
“我有信心!可这并不代表我能不去理会时间的煎熬和心灵的空虚!”
“对不起!”奥斯卡只得用最有力的拥抱围绕他的妹妹,是伤口在疼还是心口在疼?恐怕这个年轻人已经无法分辨痛感的源泉和心之所向的真正意义。
“啊……”萨沙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带我去南方吧!”
“你都听到了?”奥斯卡心中一惊!
“是啊!我骗了父亲!”萨沙苦笑了一声。“带我走,咱们确实不属于都林!”
奥斯卡艰难的蠕动着唇舌,他在提醒自己,一位合法的妻子的、不容侵犯的妻子在等着他!可他实在说不出拒绝萨沙的话语!
“好的!我答应你!”
“就像这样抱着我!”萨沙使尽浑身的力气挤入哥哥的胸怀,“也许明天……这个怀抱就被另外一个人占据!”
奥斯卡无奈的吻了吻妹妹的额头,他的眼帘逐渐沉重,那也许是镇痛剂的药力,但年轻人没有拒绝这种空白一般的思潮,他只想快点闭上眼睛,他只想逃避。
高大的宫室在月色下露出泛着水光的墙壁,春日的浓夜仍有些清冷,夜来香的芬芳很快便散入微湿微凉的雾气。
空守着布置一新的双人床,阿莱尼斯任由泪水滑过脸颊,她痛恨自己那不争气的懦弱,她痛恨自己在婚礼上的昏迷。
“是谁?是谁?”
年轻的公主不断咀嚼着仇人的名字,她不知道到底哪个家伙才是令丈夫差点离她而去的罪魁!
是不是卡契夫?不会!阿莱尼斯像病人一样不断的发出呓语!不会是老卡契夫,这个老家伙不会在这种时候干这种傻事!那么……安鲁家族的叛徒!也不会吧?安鲁的清洗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还有……南方起义军?他们有过行刺我和奥斯卡的前科!会是他们吗?
阿莱尼斯感到头疼欲裂,她的心脏也快爆炸了。她搞不懂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要杀死其他的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对自己的丈夫不怀好意!她的丈夫是帝国英雄,是最完美的伴侣!阿莱尼斯终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她要强大起来,她要用最残忍的方式向侵犯她和爱侣的罪魁讨回这一切苦难!轻视她和奥斯卡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也许……该去看望他一下!阿莱尼斯悬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安鲁家族的亲属守在那里,她不想让外人见到她的虚弱和无助,尤其是萨沙!她嫉妒安鲁的水仙花冠,因为她的丈夫只对在他的妹妹面前露出个痛惜的神情!奥斯卡!奥斯卡!那是不允许的!绝不允许的!
一颗流星滑过天窗!阿莱尼斯连忙双手交握!
“流星啊流星!爱他!永远爱他!带走我誓言吧!”
可在流星一闪即逝的时候,阿莱尼斯.阿尔法.莫瑞塞特突然被自己脑海中诞生的一个新念头给吓到了!
“如果爱不可得!那么到了那个时候……是要毁灭他?还是要毁灭他的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