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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集 第三章

泰坦穹苍下 新月 10975 2024-03-21 13:34:57

天亮着,阳光从丝绒窗帘的缝隙洒进室内。奥斯卡缓缓睁开眼睛,他疑惑地打量着四周,满脑子空白的思维令他花费好长时间才确定自己是躺在肯辛特宫的卧室里。

有人抓住他的手,奥斯卡便将头移向另一边。他看到阿莱尼斯就坐在床边,随便穿着一身居家长裙。

“他们都说你病了!”女皇陛下望着丈夫的眼睛。

奥斯卡微微摇头,他发现自己可以动,于是便使劲儿支起上身。

“现在几点了?”

“下午4点多。”

奥斯卡有些气恼地掀开被子,“我睡了多久?”

阿莱尼斯呵呵笑了起来,“从昨天中午一直睡到现在!不过……你该知道,最开始的时候应该称为昏迷。”

奥斯卡难以置信地望着妻子,“你当真?”

“当然!”女皇陛下把丈夫又按躺在床上,她换上一副毋庸置疑的神情。“奥斯卡,你确实病了,你该休息!”

奥斯卡就乖乖躺到床上,他没有心思思考阿莱尼斯出现在这里的含义,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琢磨自己是否真的生病,他已经完全醒来了,身体的各种感知陆续回归大脑。他腰酸背疼,嘴苦得像含着一口胆汁,他知道自己饿得快发疯,可肚子好像充满气体,什么都装不进去。

“给我一杯苏打水吧!”奥斯卡呻吟了一声。阿莱尼斯闻言就朝门口垂立的侍者望了过去,侍者立刻知机地转身离去。

“我不明白,你的骑士还在收拾东西!”女皇陛下有些闪烁其词。

不过她知道丈夫应该能够明白自己地意思。

“我已经比预定行程晚了一个星期。”奥斯卡用蓄满歉意的眼光回望妻子,他知道这个解释对阿莱尼斯来说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妻子的骄傲和矜持会逼迫她必须摆出一副“早知如此”甚至是满不在乎地样子。

果然!阿莱尼斯就像什么都没听到又或什么都没发生那样轻轻笑了起来。“奥斯卡还是奥斯卡,即使病成这样还是要坚持?”

“又不是什么大病!”奥斯卡笑得很无奈。他本来是想换个说法,可又觉得要是不承认自己生病的话多少都有些说不过去,而且他这辈子也没有比现在感觉更糟糕地时候了。

“你的苏打水!”女皇陛下从侍者的托盘里取来水杯,丈夫要接过去的时候她却躲开了。

“还是我来吧!”阿莱尼斯边说边扶住丈夫的后颈,她被杯口放到男人嘴边。

奥斯卡没说什么。他只是出神地望着妻子,然后大口大口地吞。

“哦啦……感觉好多了!”

阿莱尼斯就笑了起来,两个人又恢复沉默,直到那位沉默寡言地宫廷长官纪伯纳委西阿塞利亚侯爵轻轻敲门。

“哦!我该走了!既然你没事了的话……”女皇边说边站了起来。

奥斯卡侧过脸,妻子的吻便重重落了下来。

“好好休息……”阿莱尼斯在卧室门边停下,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提起裙摆走出丈夫的视野。

奥斯卡没来由地松了口气,他将剩下的苏打水一口灌进嘴里,然后利落地爬起床,几步就走到高大的落地窗。在将窗帘揭开一条缝隙之后他便看到宫殿大门外的一切。女皇陛下的马车和仪仗已经整装待发,清一色的圣骑士护卫和肯辛特宫的水仙骑士混在一起,不过他们马上又分开了。

阿莱尼斯一世女皇走出殿门。在场地骑士纷纷跪倒,只有几个身份特殊的家伙躬身行礼,其中最令亲王看不上眼的自然是鲁道夫.霍斯。

特勤处长和一个年轻人站在一起,奥斯卡没有见过这个年轻人。他看到那个小家伙竟然亲吻了妻子地手背,这只能说明小家伙的出身和地位非常高贵。

奥斯卡在女皇仪仗缓缓移动之后才放下窗帘,当他想要吩咐一些事情的时候,善解人意的默茨海尔已经出现在他地卧室里。

费瑞德罗西斯莫瑞塞特是当今女皇陛下的侄子,从罗西斯家族谱系顺延下来,这位二十出头的小少爷与皇室的血亲关系还算非常紧密。他的母亲就是那位在马球比赛中摔成白痴的泰坦亲王的女儿,而这位亲王则是先皇阿尔法三世的亲叔叔,不过莫瑞塞特皇室的这一家系没有儿子,只出了三个女儿,分别嫁与国内的几门大家。我们之前曾认识了特勤处首都部门的负责人,那个家伙就是娶了亲王的女儿才得以出人头地。

所以……费瑞德罗西斯莫瑞塞特认为,现在总算轮到他了,但他的顶头上司鲁道夫.霍斯却不这样认为。

最近这个星期,特勤处长没少给年轻人难堪,也许是因为费瑞德的确没做过几件精明的事,可至少他也没犯过什么错误。鲁道夫.霍斯近乎苛刻地要求年轻人,他不但强令费瑞德子爵必须牢记特勤处的各种章程,还责令他背诵首都特勤部门的人事名单,按照这位处长大人的解释,只有清楚手下人的特征与特长之后,才能清晰地把握什么时候该用到谁。

“那您倒是说说!什么时候能用到我呢?”费瑞德不耐烦地扫了一眼脸色阴沉的鲁道夫.霍斯,尽管事前人人都怕面前这个吸血鬼一样的怪物,但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相处,费瑞德以为特勤处长不过就是一头精明得离谱的小畜生,和女皇身边其他那些善于装蒜的畜生没有本质区别。

鲁道夫.霍斯想了想,然后他指了指被马车抛在身后的肯辛特宫,“等到你能与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一较高下的时候……”

“干嘛非要分出胜负呢?”费瑞德怎么也不理解特勤处长的心理,“我是女皇陛下地侄子,也是亲王殿下的侄子。我不明白干嘛非要站在与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相抵触的立场上?”

特勤处长突然发出一声嗤笑,“那是因为女皇陛下与亲王殿下在本质上就是相互抗衡地关系。”您应该说这是皇室与安鲁的关系,若是具体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费瑞德用不屑地眼光打量着特勤处长。“你别望了女皇陛下与亲王殿下在本质上是夫妻而不是别地东西,他们总会找到达成一致的办法!我对这件事一直都持乐观的态度!”

鲁道夫.霍斯点了点头。“这也不是不可能,但就像你说的那样,这是陛下和亲王殿下两个人的事!而你只要加入这个行当,就不该对妥协存有幻想,特勤处存在于世地唯一理由就是为了皇室利益进攻或抵抗!我喜欢进攻。因为抵抗会令处在这个行当里的人相当被动,所以……”

“所以你就要与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作对!保持不断进攻的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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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勤处长冲年轻人点了点头,他看好这个敏感的小家伙。

费瑞德子爵摇了摇头,“我不知这算不算明智,我只知道这种状况一定会出问题,帝国内部不该存在这样的相处方式,这很不正常。”

“可这就是皇室与安鲁的相处方式!”鲁道夫.霍斯有点不耐烦了。

“但问题是陛下与亲王已经是夫妻了,先帝允许这场婚姻的理由就以皇室与安鲁的妥协为前提。”

“妥协是一时的,斗争是一世的!”特勤处长还是决定必须纠正年轻人地思维。“安鲁自身的发展已经决定这头武装到牙齿的怪物迟早有一天会彻底敲碎历史赋予他地枷锁!要么独立,要么就是向莫瑞塞特勒索权柄。”

“他已经是安鲁了!安鲁还想获得怎样的权柄?”年轻人有点不相信地望向鲁道夫。

“你就没考虑过……女皇陛下若是被迫退位。那时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费瑞德子爵下意识地低叫一声。“我是说……怎么会?”

“为什么不会?”特勤处长的视线离开了年轻人,他的目光落在车窗外地世界。“排除皇室自身的问题,我们只谈安鲁……”

安鲁经历了四百多年的发展。若是确切一点说,这段被血与火填满了的历程是一段完全被战争扭曲了的畸形路线。作为一支拥有无尽战斗荣誉和光辉历史的武装力量,神选战士这一特定称谓的意义早已融入人心。安鲁家族拥有的地域、臣民、以及建筑在战争基础上的上层统治结构和神选战士的信仰体系、骑士体系已经初步具备了单一民族属性,尽管安鲁或者说是水仙人从未脱离泰坦民族范畴。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这个纯粹的战斗种族在不断的发展壮大和不断的自我完善自我更新中已经形成了完全不同于泰坦民族属性的精神、意志、生活方式,如果将这些不同于泰坦民族属性的东西再进行深入提炼,那么萃取出来的东西就是安鲁家族对水仙人从身到心的完全控制。

水仙人历来都是一个特定称谓,泛指安鲁的领民。安鲁一直采取鼓励生育的政策,一定年龄内仍未有婚育的水仙女子就要服从军统当局的安排进行婚配,这种强行配给的制度完全违背人性,但很少有水仙人会麻烦军统当局。大量的子弟为水仙骑士团提供了充沛的战争后备资源,与波西斯人的频繁战事和巨大的牺牲也从未令安鲁感到手中掌握的土地和生存资源存在过供不应求的紧张局势,而与之相反的是,安鲁倒是经常出现兵员枯竭、资源紧缺的局面。

从教历六世纪晚期七世纪初期开始,安鲁的夙敌渐渐露出疲态,波西斯这个大帝国的统治基础在内忧外患中逐渐动摇,而安鲁却在边境局势缓和下来之后获得了空前的发展。这种发展归根结底表现为一种质的飞跃。若是安鲁在四百年来始终以抵抗侵略为生存依据,那么从这个时候开始,为生存拓展更大的空间便逐渐露出苗头,并以不可逆转的趋势在安鲁地统治上层和军人精神中蔓延。

水仙郡的人口和水仙骑士团的人数在这个质变时期不断创出历史新高。作为人力资源生存基础地土地已经无法满足人口增长和经济需求带来的一系列问题。尽管在安鲁地统治者看来,形势固然一片大好!水仙骑士团可以不断扩军来弥补土地资源的枯竭,军人精神和延续四百年的武勋仍然可以通过边境战争获得舒解。但突然有一天,水仙人和水仙骑士被告知。波西斯帝国不存在了!从前那个强大的敌人已经倒下了!在热烈的全民狂欢过后,安鲁和他地臣民本能的冷静下来,他们得考虑,战斗了四百年的水仙骑士和运转了四百年的战争机械能不能停下来!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安鲁以及他所拥有的全部精神、全部理念的存在依据就是战争。若是战争停止了。安鲁也就不再是安鲁,水仙人也就失去了信仰和他们为之生活、为之奉献的全部东西。

东征是必然的!安鲁在这一时期只能把舒解军人精神和解决领内生存压力的矛头指向波西斯人地土地。水仙骑士团欢呼着踏上征途,安鲁的统治机器和整个水仙郡都为梦想了四百年的战争开足了马力,那么从这个时候开始,水仙骑士还是那支被神教教义赋予圣名地正义之师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尽管多数历史学者都认为水仙骑士是在遇到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之后才开始发生精神变质,但抱持这种观点的人只是看中了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这个人物制造的历史契机,而忽视了事物发展地客观规律。

从波西斯帝国退出历史舞台的那一刻起,安鲁和他掌握的武装力量就不再是从前那个象征荣誉、象征神明护壁的正义之师!为了生存谋求土地、谋求资源已成为他的唯一存在依据,基于这一点,也就是说从教历燃年年末开始的东征算起。安鲁终于踏上了侵略的征途,而且这一步踏出,就从未停止……直到安鲁王朝著名的维多利亚女皇在晚年的时候才着手整理她和丈夫穷尽两代扩张所得的大片疆域。

“所以……你说的没错!他们是夫妻!”特勤处长似乎对那个词语非常不屑。“他们可能会在某件事上达成共识,但说到根本,安鲁与皇室的理念完全背道而驰,分出胜负是迟早的事。”

费瑞德罗西斯莫瑞塞特子爵不做声了。直到鲁道夫.霍斯的声音再次唤回他的神智。

特勤处长说,“总有一天,不是你死在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手里,就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死在你手里。当然……前提是女皇陛下选择你做特勤处的接班人。”

“你呢?”费瑞德疑惑地望着鲁道夫。

鲁道夫耸了耸肩,“医师说我的肝脏里面长了个瘤子,恶性的!所以……你是年轻人,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恶性的瘤子?”费瑞德有些无助地嘀咕了一句。

“你叫它癌也行。”特勤处长无所谓地哼了一声,就像那个瘤子根本不关他的事一样。“咱们还有时间!再说人不会得意一世,至少在斯洛文里亚这件事上,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注定要碰一鼻子灰!”

“谁说的?”费瑞德不信任地反问一句。

“阿兰元帅说的!”特勤处长像平常那样阴狠地笑了起来,连带远处的亲王殿下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大喷嚏。

“小朋友!你这是怎么了?”银狐阿兰带着满脸的关心,他朝小亲王张开双臂。

“感冒?神经衰弱?谁知道呢!”奥斯卡边说边冲近卫军统帅迎了过去。“谢谢您来探望我,要不然我会以为军部的人都死绝了!”

阿兰尴尬地笑了起来,他不知道小朋友是在恭维他还是在嘲讽他。

“我对军部同僚下了严令,他们不能来探视,也无法得知你的病情。再说你的身体健康并不是你自己的事!你知道在你病倒之后有多少外国公使跑到我那打听消息吗?”

“一定不少!”奥斯卡恨恨地嘀咕一声。

阿兰点头,“尤其是法兰人!一个小时一趟,夜里也是如此!”

“哦啦……法兰人巴不得我去下地狱!”奥斯卡异常气愤。南方集团军群不是吃素的。法兰人对这位泰坦亲王在自己家门口的影响力极为清楚,若说他们不关心地话可没人相信。

奥斯卡拉着老人在小客室里坐了下来,伟克上校亲自给两位元帅端来茶点。亲王殿下的胃口还是很糟糕。他只选择了几块松软的起司蛋糕,倒是阿兰显得很大方。他把每种点心都尝了尝,最后还要了一杯加焦糖地咖啡。

“吃糖对您没好处!”奥斯卡打量着状似异常开心的老元帅。

“别提了!倒是你,你这是怎么了?已经两次了不是吗?”阿兰放下咖啡,他不解地回望小朋友。“习惯性休克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再说你还这么年轻。”

奥斯卡抓了抓头。他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真地像心理医生说的那样?他是受到什么暗示?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奥斯卡又想了想,可这种事要怎么向人解释?所以他只得说:“我很好,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我又不是休克,听医师说那是由疲劳过度引起的正常生理现象。”

“那就好……”阿兰还是看出小朋友隐瞒了某些事情,但他并不打算深入探讨这件事。

“我这次来探望你是想……”

“灯塔计划已经是自讨苦吃地事情了……我知道!”奥斯卡抢先一步,他就知道银狐阿兰来到这里不会是为了别的,再说阿兰也该针对此事做出说明了。

近卫军统帅下意识地避开了年轻人的目光,他知道这个小家伙越来越不好对付,不过到目前为止。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还没有表现得过于危险,他和安鲁的所作所为都在阿兰能够承受的心理底限之内。

“感谢光明神,还好你能这么说!”银狐貌似平静地笑了起来。

“灯塔计划泄密一事固然要查个水落石出。但这件事的影响还不止我们必须对保密措施和近卫军的内务纪律进行反思,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做这些了,目前的当务之急是给处于震怒中的西方王国联盟打一针镇静剂,要不然……我担心他们会做傻事。”

奥斯卡摆弄着茶盘里的小物事。他在思考整件事地合理性,阿兰的做法完全不符合他在过去展现出的进攻精神,可亲王殿下却又找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问题就在斯洛文里亚!”近卫军统帅摆出了一副成竹于胸地样子。“放到从前,巴勒干半岛对于帝国来说只是一块战略缓冲地,它可以阻止波西斯人由海上绕过安鲁进犯我国的东南边疆。可是现在……波西斯人完蛋了,帝国的安鲁也安全了,但英格斯特人和法兰人都看上了这块土地和被它分割的两片水域。”

“斯洛文里亚王国处于地心海和亚德里亚海连接黑海、爱琴海地地理边界上,若是保留当地现有政权的话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若是有人敢于第一个在巴勒干半岛上挑起事端,那么英格斯特人和法兰人自然不甘屈居第二。他们的舰队会在第一时间赶到事发地点,哪怕在那条海岸线上占据几个据点也是好事。可对于第一个人来说……他没有强大的海上舰队抵御外来的武装干涉,也没有足够的军力控制六百公里长的海岸线,这个时候他要是一意孤行的话多少都有些得不偿失,你说是不是?”

奥斯卡点头,不断地点头,阿兰想到的问题自然也是他最担心的事。第一个在巴勒干半岛上挑起事端的人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而且安鲁没有强大的海军和足以控制斯洛文里亚全境的地面部队这又是铁一般的事实。他可不想用骑士去对付英格斯特人武装了加农炮的战舰,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他倒不介意与英格人的老对头西葡斯人分享两处水域的利益,但这件事情若是真正操作起来的话又会异常麻烦,也许要再等十年也说不定。

望着沉吟不语的小亲王,银狐阿兰不禁向对方凑近一些。“小朋友,不是我没提醒你,你得仔细考虑清楚!而且思考一下的话,斯洛文里亚的问题倒在其次!”

“哦?”奥斯卡不解地望了过来,他倒不是怀疑阿兰地话语中隐藏着的深意。而是怀疑近卫军统帅的那一脸真诚是不是用错了地方。

“昨天晚上!在你昏睡不起地时候,负责主持军情局日常工作的蒂沃利.哈德雷中将只得向我提交那份紧急军情,因为他地权限使他无法对那份军报做出反应。”

“关于什么?”

阿兰的话音更加低沉。“你的水仙骑士团出现大范围的异常调动,费戈.安鲁.底波第元帅在波西斯境内向斯洛文里亚方向追加了三个方面军。合计十万人的兵力!”

奥斯卡地眉毛急速抖了抖,他缓缓用手托住下巴,并用一种值得玩味的眼神紧盯着“一片好心”的银狐阿兰。

“是不是清一色的主力骑兵?”

“没错!”阿兰点头,他对奥斯卡的反应有点担心,于是他又加上一段背景说明。“这支十万人的庞大骑兵集群若是与先期投入边境的部队合兵一处!那么安鲁在斯洛文里亚方面集结的总兵力就达到二十余万。这样一支强悍的部队用以击溃斯洛文里亚为数不多的王国军主力已经是绰绰有余。”

奥斯卡深吸了一口气,他打算把问题抛还给阿兰,阿兰说得越多他地目的就越清晰。

“您怎么看待这件事?”

果然,银狐愣了一下,他还不太清楚奥斯卡的意思。

“我是说我还真不清楚这次兵力调动地背景,您怎么看待斯洛文里亚方面的局势。”

阿兰想了想,他在考虑措辞,考虑如何能够做得不露形迹。

“我觉得……斯洛文里亚方面的局势不能继续恶化了!你得和费戈元帅谈一谈,毕竟你是安鲁的家长,即使是骑士团地统帅也得听听你的意见。”

奥斯卡突然笑了起来。他实在是忍不住了!阿兰做得太过明显,明显到奥斯卡以为这根本就不是银狐在做的事。

“你不是就要南下维耶罗那了吗?”近卫军统帅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猛地抬起头。“可不可以请费戈元帅往维耶罗那跑一趟!这样一来……边境的局势就可以缓一缓,你们自家兄弟也能针对一些问题交换意见。”

奥斯卡缓缓摇头。“没这个必要,我写封信就行了!毕竟东征还在进行当中,费戈脱不开身,我可不想听他抱怨。”

阿兰耸了耸肩。“这是安鲁的家事,我无权过问,可你得考虑清楚,一位家长一位统帅,这种局面迟早都会出状况,关键就看你的控制力有没有那么强势!”

奥斯卡本来想说这确实不用银狐替自己操心,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既然阿兰想演回那个无微不至关照着小朋友的老元帅,那就让他继续好了,不过近卫军统帅绝对不会安着什么好心!再说奥斯卡已经确信,那位大学生分析得一点都没错,灯塔计划的泄密百分之九十就是阿兰亲手搞出来的事情。

“我了解费戈……”亲王殿下边说边用举杯的机会掩住了他那带着讥讽的笑脸。“我相信不会发生令您担心的事情。”

银狐阿兰抿着嘴,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打量着小奥斯卡。若是从前,这个小家伙应该满腹疑心,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这样自信!没错!近卫军统帅打了个机灵,就是自信!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表现出来的态度十分轻松,阿兰搞不清楚这种轻松的外表下面隐藏着多少不安,又隐藏着多少祸心。

“说实在的,看到你身体健康我很开心!”阿兰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年轻人的视线,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谢谢!不留下一同用晚餐吗?”奥斯卡也随着元帅站了起来。

“不了!咱们都不是能获得片刻安宁的人……军部还有事!”

奥斯卡拥抱了一下匆忙到访的老元帅,他整了整服装,然后便把阿兰送出门。也许是因为两个人都有心事,边走边说的都换成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行出殿门,晚霞的火焰将肯辛特宫的喷泉和花园点燃了,大片深红棕色的油彩渲染了生机勃勃的气势。光火连天的烧云就停在城市西边,遮蔽了一方天空,面对一轮迟暮地红日。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就拍了拍老元帅的肩膀,“别担心!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阿兰对着天边地那团巨大的血色皱起眉头,他听出了年轻人对自己地挖苦。也许他真的在斯洛文里亚这仵事上做得有些过份,但他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若是任由安鲁继续发展壮大。那么迟早有一天,安鲁会把血色的火光烧至都林。

“太阳始终是太阳,怎么下去就怎么上来!”老元帅朝年轻的亲王笑了笑,“我不是诗人、是军人!说得直白了点,你别抱怨。”

奥斯卡地确没有抱怨什么。他为近卫军统帅带紧车门。

当载着银狐的马车从殿前甬道上消失的时候,默茨海尔.德.库西特男爵便带着满脸愁容迎了上来。

“也许阿兰元帅没说错!”

“你指什么?”奥斯卡扭回头。

“费戈元帅!一位家长一位统帅,这种局面确实容易出状况,而且一遇状况就是非常危险的那种!更何况您与费戈元帅相隔近千公里,若是发生……”

奥斯卡突然不屑地啐了一口,“连你也这么说?”

默茨海尔坚定不移地点头,“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奥斯卡转身走进他的宫殿,“不是有人抱怨我这个人缺乏安全感吗?对费戈我就相信!我相信我的二哥哥不会做出你们担心的事情。”

亲王殿下突然停下脚步,他又转向不断摇头的军情处长。

“我觉得阿兰的言辞混淆了你的方向感,值得担心地是我们的近卫军统帅!既然我会相信费戈对家长和家族的忠诚。那么就像卢卡斯迫亚只克尔上校说地那样,因为阿兰是阿兰,所以我所相信的事情也是阿兰能够理解的。不存在我相信而阿兰仍在怀疑的事!可现在阿兰既然这么说了,就表明这件事情绝对没完,我嗅到浓重地阴谋的气味,可我并不确定这个阴谋是否成型!因为银狐阿兰就是银狐阿兰。你要是猜到银狐阿兰会怎么干,那么你得相信我你猜到的一定是错误答案。”

“那您为什么还这么自信?就像您刚才说的那样,您能保证自己猜到的就不是错误答案吗?”默茨海尔一边追问一边紧紧跟上步履轻快的小亲王。

“因为奥斯卡就是奥斯卡!”奥斯卡用形容银狐的口气吐出这句话。“奥斯卡猜出来的答案绝对错不了!不管银狐说什么做什么,摆在你前面的除了阴谋就是陷阱,踏进去就难以脱身!”

“那您打算怎么办?”

奥斯卡嘿嘿一笑,“哦啦……去看心理医生,那家伙其实挺有趣!”

默茨海尔更加担心了,“殿下!殿下!我们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也会跌进圈套踩入陷阱。”

奥斯卡只得停下脚步,他揽住军情处长的肩膀。“默茨,阿兰刚刚,那番话交代了六种信息,一是他不希望斯洛文里亚的局势继续恶化:二是他希望斯洛文里亚的局势继续恶化:三是他希望斯洛文里亚的局势就像现在这样刚刚好;四是他希望费戈能离开安鲁领地在帝国境内呆一阵;五是他不希望费戈离开安鲁领地进入帝国;六是他希望费戈呆在原地别动弹。”

“这……这怎么可能?”默茨迷惑地瞪大眼睛,“您说的只是两件事,而且完全矛盾!”

“一点都不矛盾!”奥斯卡摇头,“阿兰只提供了这六种可能,你不会知道是哪种可能引发阴谋,也不会知道阿兰究竟会在哪种可能里面设置陷阱。不过你得相信,无论你实践了哪种可能,你都会踩进陷阱、引发危险!所以……费戈会继续向东进攻波西斯,而斯洛文里亚……”

默茨海尔焦虑地叹息一声,“斯洛文里亚就难办了!不能任由局势恶化,也不能任由局势好转,更不能让局势停滞不前!那我们该怎么办?”

奥斯卡笑了笑,“阿兰在斯洛文里亚的问题上玩不出什么花样了,这次泄密事件算他高明,不过再有一次我保证他会引火烧身,再说他设置的陷阱和阴谋多半是针对安鲁,所以……斯洛文里亚的局势要在好转中不断恶化、在恶化中不断好转!”

“我……我不太明白!”

奥斯卡耸了耸肩,“我也不太明白。可咱们地大学生说他能够办到这一点!”

“您是指卢卡斯迪亚巴克尔上校吗?”

“是的!”奥斯卡点了点头。“卢卡斯正在起草新的策划案,估计还要等上一段时间,不过最后地军事打击仍以灯塔计划为蓝本。”

军情处长没再说什么。他看到小亲王像贪吃爱玩的孩子一样徒手拣取了餐桌上地一些小食品。在默茨海尔看来,这位殿下的确是个怪人。

前天他还被莫名其妙的情绪折磨得间歇性休克,而今天他已像个没事人儿一样开朗乐观。

“和马斯洛里约尔德医生约在什么时间?”默茨对宫廷事务秘书伟克,克加德上校小声嘀咕了一句。

“今天晚上……七点!”

“可别耽误了!”

军情处长一边说一边望着兴高采烈的亲王殿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平常他还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地小主人病得一点也不轻——相信世上没人会被致命的阴谋和危险的陷阱刺激得兴奋莫名。

那双不断从餐桌上偷取食物的肥手终于被女主人狠狠打掉了!没有掌声、没有花簇,事隔多时才粉墨登场的帝国财政大臣阿尔莫多瓦.哥斯拉侯爵再也不符当年的意气风发,他缩头缩脑地站在餐桌边。用可怜至极的眼神瞅了瞅年轻貌美的未婚妻,又用恨不得连桌布也吞进去的眼光瞅了瞅摆满餐桌的美食。

美丽地少妇紧蹙着两条弯弯的眉毛,她将一纸文书丢给谨小慎微的侯爵大人,“第五条是什么来着?自己念!”

轻快悦耳地南方口音令色授魂予的阿尔莫多瓦.哥斯拉浑身酥麻,他对那纸写满章程的家法早已熟计于心。

“第五条……非用餐时间不得食用任何食品,包括所有酒水和含糖饮料……”财政大臣的声音就像抽泣,这条规定足以夺去他地性命。

“那你刚刚在干什么?”以达摩尔.海文赫侯爵小姐不由分说便用两根明晃晃的、剪刀一样的手指拎住了海怪的耳朵。

“咝……咝……以达……我的以达……轻点!轻点!”海怪发出像要丢了老命似的呻吟,可他的求饶只换来少妇的使劲儿一拧。

哥斯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在餐厅忙里忙外的侍者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穿梭而过,显然他们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

“以达!我的女王!那只是……那只是一片炸薯格!”财政大臣涕流满面。他对疼痛非常敏感。

海文赫侯爵小姐到底是被未婚夫的顺从所打动,她在哥斯拉的泪水涌出眼眶的时候就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可她手底还在使劲儿、嘴上也不饶人。“薯格也不行!薯格也不行……”

说到自己的未婚夫。以达摩尔海文赫侯爵小姐不得不叹息一声,因为整个泰坦很少有人没听说过阿尔莫多瓦.哥斯拉侯爵的名声。传闻中的财政大臣是个头上生疮、脚底流脓、满身肥肉定期腐烂吃了处女血肉才会重生的孽畜!关于海怪的黄色笑话和低级趣味十足的市井言论根本不配出现在任何一种文学读物中,可即便是这样,海文赫侯爵小姐还是爱上了他。一头声明如此糟糕的猪猡……侯爵小姐的父亲就是这样说的。

事情源于财政部举办的一次招待会,世居维耶罗那的大财阀海文赫家族正好有几位成员来都林探亲,海文赫侯爵小姐和她的父亲便受到邀请。

当招待会开始的时候,那个喜欢说笑话、喜欢大吃大喝的财政大臣是全场的焦点。新皇登基自然伴随新的财务政策,到会的地方大员都想探名口实,他们争相巴结志得意满的阿尔莫多瓦.哥斯拉!可好景不长,舞会开始了!男伴携着女伴进入舞池,而好人家的夫人和小姐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肥头大耳的财政大臣。

阿尔莫多瓦.哥斯拉还有些自知之明,他已经过了对爱情抱持幻想的年纪,也对那些口不对心的逢迎和浓妆艳抹自以为是绝代佳人的女人彻底失去兴趣,他有地是女人,有的是情人。他对交际场上的那些花朵几乎是不屑于顾地。

这个时候,年轻好奇、美丽大方的海文赫侯爵小姐便注意到不可一世地财政大臣在音乐响起之后便悄悄躲到一个角落,他那挤满肥肉的面孔终于撤换虚假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落寂和难以掩饰的孤独疲惫……

也许是出于女人特有地母性心理,也许是出于对一头猪猡的深切同情。招待会上最美丽的小姐不顾她那些女伴的劝说。不顾她那父亲的阻挠,她像舍身侍敌的羔羊一样走向孤独、落寂、外型再怎么说也有点可怕的海怪大人。

于是……阿尔莫多瓦.哥斯拉从难以名状的空虚寂寞中抬起头,下一刻他就看到女神!女神的眉毛缀着额前的流苏、清澈如静湖地眼睛流动青春的光影:她有维耶罗那女孩儿特有的浅褐色长发,她有高耸雪白地胸脯!不能再往下看了!不能再往下看了!海怪不断告诫自己,再往下看就是亵渎!

美丽的女子朝财政大臣伸出玉白的小手。“阁下,跳支舞吧!”

海怪并不相信东方出产的美玉可以用来形容女子地肌肤,因为他拥有几块价值连城的玉石,却没见过像玉石那样动人的皮肤。

以达摩尔海文赫侯爵小姐向财政大臣伸出身,就在她认为等待的时间已经超出一个少女所能承受的极限时,海怪抓住她的手,轰的一声站了起来!他那肥硕的身形撞翻了桌子,整个会场的宾客都在望着他和她。

她就笑,笑得好大声,海怪也尴尬地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因为他认为是自己把事情搞砸啦。

女神竟然没有在乎,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领着一头怪物踏入舞池。阿尔莫多瓦向来都有自知之明。他在全情投入少女的体香时也在思考整件事情的合理性!

舞曲结束了,招待会结束了!流言开始席卷都林,海文赫家族用一个美丽的女儿勾引帝国的财政大臣!阿尔莫多瓦也觉得事情本该如此!

因为这种事他已经见多了,有时甚至是母女一同上阵。按照财政大臣以往的经验。海文赫家族应该很快就会拜访他的官邸,而那位小姐也会同时到访,接下来无非就是从前的戏码,只不过这一次海怪已经下定决心满足海文赫的全部要求。

但是……事情竟然不是海怪以为的那样,海文赫的家族成员在得闻流言的同时便已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首都,而家族族长还在临走的时候向首都贵族圈放出风声,说是海文赫再也不会回到首都,他们家丢不起这个人!

阿尔莫多瓦生气了,真的生气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等到的竟是这个结果!在震慑于怒火的同时,海怪终于确认一件事,他在这把年纪竟然对一位家世良好、做派端正的小姐一见钟情。

海怪决定去送她,结果自然是吃了闭门羹,海怪决定买通各种关节,他总要与那位小姐见上一面。与财政大臣做过的违法勾当比起来,半夜爬墙越户实在算不上什么,可阿尔莫多瓦兴奋得像个偷会佳人的中学生,那名得了贿赂的仆人指明了侯爵小姐的窗户,还为财政大臣特别准备了一把加固的梯子!

我们无法得知以达摩尔海文赫小姐在见到卧室窗前出现一颗猪头时的感想,不过多数人都会认为她该尖叫,她确实这样做了,只不过叫到一半就死死地掩住嘴巴。

鬼使神差的!侯爵小姐打开了窗户,她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她不该这样做,可海怪到底还是踩断了梯子的扶手,让他进到房间里的后果总比让他掉下去摔死强一些。以达就把海怪请进来,她向他解释那次招待会上的邀舞,她又批评了自己的幼稚,并对给财政大臣带来的困扰致以歉意,海怪自然十分伤心,确切一点说他是伤透了心,还哭成个泪人儿!母性泛滥的以达就抱住他,安慰他!最后,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也许是阿尔莫多瓦.哥斯拉使用了迷幻药,也许是年轻的侯爵小姐就是喜欢大胖子,不知是谁把谁弄到床上,不该发生和该发生的就都发生了……

阿尔莫多瓦小心地碰了碰未婚妻的胳臂,他这辈子做过的最伟大的一件事就是令以达爱上他。

“客人怎么还不来?咱们是不是先吃点……”

“闭嘴!”以达不客气地瞪了海怪一眼。

阿尔莫多瓦连忙缩了缩脖子,那个客人若不是未婚妻的表哥,他才不会和对方讨论南方五省联合政府的财政独立核算案呢!南方五省政府的财政核算若是也被下放到地方,那南方就和独立的状态差不多,这种事若是也能讨论的话……估计阿莱尼斯一世女皇非得宰了他。

“你得帮帮我的表哥!家里已经和我断绝关系了,但这还不是因为你吗?我就剩下这个表哥还会惦记我!”

面对未婚妻的诘问,海怪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可这个表哥惦记的怎么会是你呢?他惦记的是南方政府的天文收入!相信只有光明神才知道要促成这件事会有多么艰难!可……若是真的达成了目的……海怪仔细权衡,是帝国的中央权威重要呢?还是南方人允诺的那引的政府利润重要呢?

估计……这个问题对于帝国的财政大臣来说,应是非常简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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