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号一大早,奥斯卡抵达前几天红虎出击的地方——圣怀利。小镇的右边有一座教堂,一群近卫军士兵正在鸣钟,再过一会儿牧师就会带他们做礼拜。
奥斯卡在小镇街口跳下马,徒步前行,在他后面还是那队一言不发的波西斯武士,不过今天不一样,跟随亲王殿下的人还有很多。从小街上往前走,一个骑兵团后面还跟着一个步兵团,步兵团后面还有十几辆样式各异的马车。
“大家看看,就这里怎么样?”亲王殿下冲一块空地摊开手,也许还觉得不够直接,他又补充说,“一位英雄就是在这儿牺牲的,大家看看,地上还有他的血迹。”
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不断在胸口划着向光明神祈祷的手语,这令亲王有些不耐烦。
“好啦先生们,我请你们来这不是缅怀先烈,而是建造一座纪念碑!快点给我一些意见!”
在小镇驻扎的士兵都聚了过来,他们都听到“纪念碑”这个字眼。
几乎所有的战士都怀着天真、童稚的好奇心打量着建筑大师们的燕尾服。
“尊敬的殿下……”
“格拉里莫大师!”奥斯卡与对方握了握手,“真是太荣幸了,我还以为您赶不及呢!”
这位以策划主流泰坦建筑闻名于世的建筑大师来自首都,他日夜兼程才赶到圣怀利。此时的老人眼底带着眼屎、面孔和脖子还有一些浮肿。
“殿下,我得听听您对建造这座纪念碑的要求,比方说……它要有多高?整座墓园要有多大?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您打算怎样为他命名呢?如果不知道里面葬地烈士是谁,我可不敢保证建成后的纪念碑能够体现英雄的精神!”
奥斯卡瞪大眼睛,他向身旁地士兵笑着说。“看看,果然是行家!”
士兵们跟随元帅笑了起来。说真的,他们好奇死了,因为阿兰元帅已经决定在布塞巴克渡口对岸造一座巨大地纪念碑,用以纪念那些在卫国战争壮烈牺牲的英烈!现在看来,奥斯涅元帅也想造一座。可没人知道他为谁而立。
“是这样的……”奥斯卡将建筑大师揽到空地中心,“我叫它……无名英雄纪念碑!用以纪念那些为国捐躯却又没有留下姓名的勇士!”
“哦天哪!”格拉里莫大师突然单膝跪了下来,“您的话令我肃然起敬。”
奥斯卡将建筑师扶了起来,他从怀里掏出几份图纸。“大师,说点具体地,我可不管您怎样设计纪念碑!我只要求一点,在碑顶,要有一个青铜像,主题是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
亲王向建筑师展开图纸,“这张图是骑士的面孔。这几张图是战马的样子,都交给您了!”
“他们是谁?”建筑大师接过图纸。
奥斯卡跳上他的雷束尔,并向对方致以军礼。“我说过……他们是无名英雄。”
格拉里莫从绝尘而去的亲王身上收回目光,他又打量了一下手里的素描画。画家很专业,那位骑士的表情栩栩如生,还有他的战马。有好几张图画展示着这匹战马的不同侧面,连马臀上地军马印记都很清晰。
“好啦先生们!开工啦!”建筑大师向随行的同行拍了拍手,“相信大家都知道这份活计的意义,我地天哪!无名英雄纪念碑!等它落成的时候,我们会为此骄傲一生的!”
是的,近卫军、泰坦民众,他们足以为自己见证地这段历史感到骄傲。我们将视线拓展开来,从奎斯杰里茵先行者之战开始,侵略者的步伐越过泰坦边疆、进抵帝国纵深,他们曾在实际上控制这个大帝国七分之一的领土,可这段时间只持续了短短的一个半月。其实……当阿兰元帅带着他的作战计划离开首都抵达前线的时候,胜负就已经摆在台面上了。
历史学家都愿意用自恋狂来形容荷茵兰王国卢塞七世陛下,还说……这位陛下在一个错误的时间、一个错误的地点,发动了一场名字叫自杀的主力大决战。但历史学家毕竟不是军事学家,不管荷茵兰国王犯了怎样的错误,真正决定胜负的仍是敌我双方的力量配比。
如果从头说起的话,我们还是要问,为什么要打“奎斯杰里茵先行者之战”在泰坦这方来说,近卫军的传统使然。也就是说,先行者之战的意义仅在于追随先烈的足迹,向侵略者显示帝国军人的抵抗决心。
接下来,近卫军统帅冯.休依特.阿兰的战事安排上再也没有大规模的动作,直到六月中旬,反坦联盟的主力部队抵达近卫军第十二军区最后的据点——布塞巴克渡口。按照正常的战场思维,布塞巴克渡口极其附近地区易守难攻,泰坦皇室的军队经营着五座坚固的堡垒。如果说反坦联盟在这个时候选择退缩的话确实会改变整个战争的走向,可这种事毕竟没有发生,因为联盟军在此之前还没有与泰坦近卫军进行过一次正面战场上的真正较量,所以,在没有一场大决战的时候,侵略的步伐根本无法停止。
银狐阿兰,相信这位老元帅的声名在不占河套平原战役之后已经抵达事业上的最顶峰!最开始,西方媒介在贵族阶层和市民阶层竭力吹嘘联盟军的战果、竭力贬低阿兰元帅和他的军人,可在河套平原战役结束的时候,大部分的西方人都认为,阿兰是泰坦的战神。
泰坦既然拥有一位护国战神,那么联盟军的失败固然是必然的,可这只是糊弄老百姓的说法。反坦联盟若是究其失利的根本我们根本看不出这个临时性的军事集团有过明显的战略目标,也看不出他们拥有取得最终胜利地资本。
许多军事观察家都曾提到,第一次反坦联盟的进攻目的极不明确。
它地兵力构成在田万近卫军面前也显得弱势孤单。尽管反坦联盟有其存在基础,可这种存在只是以试探和摸索为依据,充满不确定的假想和军事冒险精神。
在泰坦来说。为什么要打河套平原战役?这是明摆着地,反坦联盟不是客人。近卫军必须消灭他们,只不过阿兰选择了一种最有效、最直接的方式 依据战略陷阱进行主力决战。
说到这个战略陷阱,我们要提到莫瑞塞特皇室数百年来的防御思路。拒敌于国门之外,这种思考极不现实,泰坦边疆为他的敌人制造了广阔的锋面。莫瑞塞特皇室只能在内地建立环环相扣地防御体系,而不能将有限的兵力投放在国境线上,那样一来,一个闪失就会造成防守空洞。
布塞巴克渡口极其附近地区,它的战略价值和能够引申出的战略意义其实是非常明显的。这处天然渡口既是河道的枢纽,又是陆上运输的结点,它的四通八达决定了兵力运用空间的广阔。也就是说,敌人可以从这儿选择进攻的方向和路径,作为抵耽一方地近卫军也可以选择逃走或是堵截。
我们始终怀疑,反坦联盟怎么会钻入圈套?这个三十余万人组成的庞大军队拥有一个建制完整的参谋部。他们怎么可能会看不出?
按照传统交战原则,在敌我双方主力阵营碰面之前,大大小小地接触战、遭遇战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在战史上也只是一笔带过,可泰坦第十二军区的顽强抵抗却给反坦联盟的决策层、尤其是那位荷茵兰国王留下了深刻地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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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个月的苦战,第十二军区倚仗交通便利的布塞巴克渡口却落得下军覆没的下场,几乎所有的人在遇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都会相信。肖伯河对岸的泰坦近卫军一定没有做好迎敌准备,所以第十二军区才要牺牲自我,死守渡口。但……至少拉梵蒂.穆廖尔塞元帅曾经怀疑过。若说这位荷茵兰元帅有什么缺点,那就是他太了解自己的国王了。
我们不想再去解释荷茵兰国王的性情有多么乖张,这与战争的胜负没有太大关系,因为之前的评论已经说明,在双方主力阵营没有碰面之前,侵略的步伐是绝对无法停止的。也就是说,换一个国王,结局依然会是现在这样。
阿兰元帅在河套平原又或杰布灵要塞准备了用以决战的兵力,那么无论如何,反坦联盟就必须强渡肖伯河、赶到战场,若是双方按兵不动,那这就不叫战争了,也不符合古来有之的交战原则。
所以说……教历800年,第一次反坦联盟的惨淡收场完全是咎由自取,不关任何人的事,也说不到是哪个人的错误,这只是历史在这个时刻做出的应对。西方人败了,因为他们的准备并不充分;泰坦胜了,因为莫瑞塞特皇室为今日这个局面打下四百年的基础——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泰坦近卫军在兵力和战术上占有绝对优势,相比之下,反坦联盟军值得一提的地方简直少得可怜,如果说战事失利给反坦联盟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教训,那么这个教训必将永载史册。
至少,一场大决战的失利成就了一位年轻的情报军官,法兰王国宫廷调查委员会的特派员,卡尔谢特.日涅尔上校!
当这位卡尔谢特上校与王国军的同僚庞蒂埃.贡瓦日上将在败军中碰面的时候,老将军对这个趴在担架上的年轻人说,“小伙子,要是咱们能活着回国,我一定会对摄政王殿下说,联军若是按照你的安排摆脱大决战,那么我们也不会损伤过半。“尖嘴猴腮的卡尔谢特上校只是敷衍地笑了笑,他没心思考虑这些问题,现在他只担心自己的伤势。庞大的东进集群拥有三十万人,可随行的医师、护士只够服务两万人。在决战过后,仅存的那位外科教授对卡尔谢特说,“年轻人,别抱怨我,我也不想你的余生在轮椅上度过,可我们的医药都掉进河里,而泰坦人的骑兵又俘虏了医护营地全部人员。所以……”
卡尔谢特不敢往下想,他曾经抱怨过父母,因为父母给了他猴子一样的外貌。他又抱怨过国王,因为法兰国王对暗地里搞小动作的调查部门并不看中。现在……就像医师说地那样,他的屁股只是中了一枚流箭,可由于缺医少药,伤口已经溃烂,散发一股隔夜地大便味道。他要抱怨这场战争吗?因为他曾热切地参与其中。
卡尔谢特并不确定战役失利会给整个西大陆的政治地势带来怎样的变更。不过他打算等健康状况好转的时候向他的王庭写一份报告,他要为这次可笑地反坦运动确定性质,暂且叫它……卡尔谢特还没想到,他只想到战争会败,但怎么也无法想象他的同僚和那位荷茵兰国王会败得这么惨!
在宾狄尔省沿向西方的国道两侧,由河套平原地区败退下来的西方军人排成一列望不到边的长队,四周的旷野里遍地都是散兵游勇。败军丢弃了所有的武器辎重,只有几支保存稍算完整的兵团还擎着破破烂烂的军旗,可他们知道这些军旗已经不会再给他们惹麻烦,身后的泰坦骑兵已经缴获了无数面军旗。他们绝对不稀罕。
卡尔谢特上校趴在一辆大篷车里,他身边都是一些受伤地军官,这些人将残兵败将的嘴脸发挥到极至。有的沉默不语、有地偷偷哭泣,总之一切都令卡尔谢特感到厌烦。
败退的阵营行动迟缓,即使是泰坦人的步兵也已赶到他们前面。侵略者将武器随便丢到路边,沿途的泰坦民兵就守在各个村落。他们把下等人丢弃地东西整理起来,然后就像换废品一样按斤两卖给近卫军。
一队骑士由国道上赶了过来,他们衣甲鲜明,军旗招展,左近的败军纷纷走避,尽管敌我双方已经订立临时停战协议,可最后条约还没拟定,所以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招惹气势汹汹的泰坦军人。
这只是一支骑兵小队,由一位上尉带领。骑士们在路边的一棵大树底下停了下来,他们把军旗插在树杈上,柔软的绸布旗帜垂下来,经过军旗阴影的败军纷纷垂下头,好像不敢直视。
“你!别看了!说的就是你!”骑兵上尉突然指住一名法兰人,那个家伙当时就愣在原地,他穿着一身破烂的少将制服,大热天还裹着一条毛毯。
这名少将赶紧跑了几步,他向近卫军上尉恭谨的致以军礼。
上尉又打量了一阵,然后才对这位将军说,“懂泰坦语吗?”
少将就说懂一些。
上尉很满意,他朝地方也敬了军礼,“你的士兵也在这里吗?”
少将指了指身后,“法兰王国军第七步兵军第二师全在这儿,当然……只是幸存者。“上尉一听就更满意了,“把你的人集合起来吧。”
法兰少将满腹疑惑,但他看到对方只有一个骑兵小队也就应承下来,他把自己的第七步兵军第二师集中到路基下面,零零散散也有六七百人。
近卫军上尉跳上战马,他的士兵也跳上战马,旗手重新擎起了军旗。
上尉大声对手下败将说,“现在,我宣布,你们已经是泰坦近卫军的俘虏……”
败军哗然,倒是那位少将冷静地走了上去,“上尉,你没有权利这样做!”
近卫军上尉不屑地望着法兰将军。“那好吧!如果你有异议,那就叫你的士兵拿起武器!如果你们不抵抗,我完全有理由把你们俘虏,你别忘了,这里是泰坦领土。“法兰将军不说话了,他看了看身后的士兵,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受这种屈辱。但泰坦军人没有等待他的答复,一小队骑士已经拔出兵器,他们用宽大的剑脊拍打俘虏们的头颅。“向后转!向后转!别耽搁!你们现在是俘虏!”
少将认命地调过头,也许他想由国道上的败军那里获得帮助,毕竟他们仍有十几万人,可那些士兵都垂着头,在经过这段道路的时候甚至不敢往大树那边看上一眼。
近卫军上尉的骑兵小队像赶羊一样驱策六七百人的俘虏,附近村庄的一群孩子不知从哪钻了出来,这群拖着鼻涕地野小子向国道上的溃军投掷石头。还用市井里学来的脏话大声叫骂。
骑兵上尉不耐烦了,他拍着战马挡住那群野小子,孩子们立刻安静下来。
“等你们长大地时候就用真刀真枪对付他们。别在这里逞英雄!”
孩子们就散开了,离得好远就听到这些兴高采烈的少年人发出一阵阵“近卫军前进”地呼声。
卡尔谢特上校在泰坦人走远的时候才敢揭开大篷车的帘子观望一番。他已经听说了,近卫军里有支疯子组成的部队,他们四处打听有谁到过圣怀利,如果得到不到满意的答案就大开杀戒,据说渡口那边地留守部队都被他们杀光了。那可是两三万人。
卡尔谢特冷笑了一声,他那尖嘴猴腮的面孔挤成一团,难看得要命。这个残忍奸滑的情报军官得以幸免于难可并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他聪明极了,又是贵族军官,尽管他很有可能要在轮椅上度过余生,可他还有抱负!卡尔谢特相信,如果光明神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做得更好。
“离边境还有多远?”上校碰了碰身边一名同僚。
“向前一直走的话……还有九天的路程!”
卡尔谢特不做声了,九天之后他就可以彻底摆脱近卫军制造的阴影。他仍有大半生的时间可以仔细琢磨,怎样报答泰坦人给他造成的伤痛。
一路上,欢腾的民众随处可见。和那些跟不上队伍地败兵混在一起,也许泰坦人真的麻木了,他们自顾自的开心,根本没有理睬丢盔弃甲地侵略者。只有极少数的民众不打算放过这些入侵祖国的罪犯。他们组成各种各样的志愿团体,帮助近卫军恢复地方秩序,顺便欺负那些看上去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地俘虏和伤员。
大部分的近卫军战士都对这种事睁只眼闭只眼,尽管他们刚刚获得决定性的胜利,可战后还有很多工作等待他们,比方说,修复那些战争中破损的军事设施。
布塞巴克渡口的老调度官在旧号就回到了他的岗位上,结果自然令他大吃一惊,他抱怨占据渡口的特种作战旅比那些西边来的狗子还要离谱,因为自己家的战士把老巴克的渡口破坏殆尽。
重建工作在旧号晚上就开始了,近卫军第十七军区调上来一个整编建设兵团,大量的建筑物资从肖伯河下游运抵渡口,可那些渡船在抵达渡口时才发现根本没地方卸载那些货物,码头和河滩地上全都是散发着恶臭的尸体,要么就是打尖休息的近卫军士兵。
老巴克废尽口舌才请到一队愿意收拾尸首的近卫军,他们一直忙到深夜才把那些千疮百孔的尸体丢进一个深坑,士兵们已连看都不想看,老巴克只得自己放了一把火,大火烧了一天两夜。在旧号清晨,有风的清晨,骨灰飞上天,像雾一样,赖在渡口的近卫军士兵立刻散开了,他们谁也不想吸一鼻子灰,更怕那些东西会带来霉运。
渡船终于卸下物资,十七军区建设兵团的大兵也从窝棚里爬了出来,不过他们的速度倒是挺快,一个上午便搭好了一条三十多米长的临时栈桥,可兵团的长官说,布塞巴克渡口要恢复从前的吞吐量还得等上十天半个月。
19号中午,也许是下午了,老巴克在打发掉一块面饼以后仔细想了想,他发现自己这几天几乎什么都没干。老调度官不耐烦了,他找到建设兵团的军长,又找到负责守卫渡口的吕克.西泰尔准将。在老巴克看来,西泰尔将军会在未来成为一位大人物,因为他非常注重时间效用,而那位建兵团长……真是算了吧!老巴克不喜欢跟满嘴官腔的人打交道,他打定主意要给那家伙找些麻烦。
战后,这个词多么令人着迷啊?尤其是在夏天、胜利的夏天!
夜里下了一场雨,天空直到午后的时候才被烈日染成明晃晃的琉璃蓝。老巴克在渡口上溜达,状似晒太阳,其实是在找麻烦。建设兵团的军团长就追在老人的后边,老人很唠叨,但他并不在乎,看得出,他也不喜欢絮叨起来没完没了的调度官。
老巴克在临时栈桥上拦住一名代班长官。这名上尉正在组织卸船。
“我说小伙子!告诉负责调运物资的那个家伙,我只要木材和钉子,你给我沙袋和土石干什么?你们是来抗洪地吗?”
上尉看了看军团长的脸色。他只得对老巴克说,“好的。听您地吩咐,只要木材和钉子!”
老巴克就高兴起来,他喜欢听话的人。“我说小伙子,是谁在指挥你们?我知道你们换了一个长官,现在这个可比从前那个好多了!”老巴克边说边向身旁地军团长瞥了一眼。
近卫军上尉的面孔突然涌上笑意。他指了指栈桥的最远端,那里有一位穿着长袖衬衫看不出军阶的年轻人正对一群军官指手画脚地说些什么。
“您要认识我们的长官吗?他就在那里,近卫军元帅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
老巴克瞪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地转向身旁地军团长,那位军团长只是对他耸了耸肩。老巴克诚惶诚恐地凑了过去,他打量着那位滔滔不绝的年轻人,这就是近卫军元帅?这就是帝国亲王?
说真的……老巴克一点也看不出!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穿着短军靴,靴子上粘着黑泥和灰尘,还有他的军裤,金丝裤线已经散开了。裤缝的口袋边缘满是油汗,还有肮脏的手印子;接下来,老巴克觉得。这位尊贵的皇室要员长着一张大众脸,头发沾在一起、胡子一大片,五官分明,可仍算平常。只有他那双眼睛……哦天哪!他那双眼睛望过来了啦!
“哦啦!你是老巴克!”
老巴克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就像他的祖辈面对皇帝时那样。
“别这样……”奥斯卡扶起了老调度官,“我可听说过你!你是最后撤离渡口的人,是不是这样?”
“回报殿下,这是我的岗位!”
奥斯卡点了点头,“是啊,这是你地岗位!”
年轻人的眼睛闪着光,他裸露在衣袖外的肌肉也在闪光。“老巴克,咱们打个商量!”
“一切都听您吩咐!”
奥斯卡笑了起来,他对调度官小声说,“再过一会儿,你随便找个理由把民工和所有闲杂人等全都请离渡口,让他们走得越远越好!”
“可是……”
帝国亲王板起脸,“老巴克,这是你地渡口,现在看来,它也是我的!”
“是殿下!”老巴克退下了,不过他有预感,近卫军里早就流传一种说法,老兵都说,亲王殿下的部队要施展一些手段报复那些西边来的狗杂种。
时间已经是落日地时候,夕阳洒在河面上,河水波光粼粼,倒映着晚霞的光火。水面像被点燃了,流淌着火。光影耀眼,令人晕旋,在急流回转的地方,近卫军的水手操着渡船,船上传来悠扬的军歌……抒情的军歌。
大队的骑兵突然从渡口南边的国道上涌了过来,他们很快便在渡口附近的开阔地建立了散兵线。老巴克忠实执行了帝国亲王的旨意,整个渡口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几艘等待卸货的渡船,敞开的舷窗里传出水手们的说笑声。
一位长官模样的军官观望了一会儿渡口上的动静,直到他确定没有闲杂人等之后才朝国道旁的林地挥了挥手。
森林里突然传来愤怒的吆喝,距离太远,听不清里面的人在骂些什么。不一会儿,大队人马押解着零散的法兰士兵,他们从树林里缓慢地走了出来,附近的骑士如临大敌,他们放下了面甲,所有的兵器都已出鞘,这些法兰俘虏惊恐地左顾右盼,像一群小鸡崽一样紧紧挨在一起。
终于听清了,一位军官大声咒骂:“你们这群猪猡!都他妈给我快点,这又不是奔丧!”
俘虏的队伍稍稍快了一些,里面有行止乖巧的老兵、有惊恐彷徨的新兵,还有一些行动不便托着担架、挂着绷带的伤兵。不过更多的人都是一副饱以老拳的样子,鼻青脸肿,明显就是吃过不少苦头。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从河滩上的一座帐幕里踱了出来,他紧了紧自己的裤腰带,一旁地柯克.德克斯顿上尉还在忙着为元帅系扣子。结果帝国亲王不耐烦地躲开了。
“斯巴克大姨妈,又要麻烦你啦!”奥斯卡向自己身后的一位形容丑陋的老者调转头。
帝国军部狱押司地首席刽子手像家奴那样弯着驼背,“我的殿下。能为您效劳是我地荣幸!”
“不是为我,是为帝国。“奥斯卡突然阴起一张脸。老斯巴克立刻垂下头。在军部狱押司干了四十年,斯巴克大姨妈什么样的大人物没见过?
什么样的大人物没杀过?尽管他遇见贵族官僚就是这副诚惶诚恐惟恐落下不是的谨慎样子,但真正让他看得起却没几个,而令斯巴克大姨妈感到害怕的人更是没有!
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不!不!不!老斯巴克连连摇头,是先」明神宠爱地帝国亲王、神选战士。这个年轻人令他害怕。令他颤抖!
尤其是这个年轻人的眼光,你很难从这双眼睛里读出情感,若是有,也只是对那些他所熟悉的人,而平常,帝国亲王习惯用看待一只小猫小狗的眼光看待人类以及其他的一些事物。
“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殿下!”斯巴克把驼背垂得更低了,他朝身边的二姨妈示意了一下,军部狱押司的二号刽子手立刻端出一把大砍刀。
奥斯卡探手试了试刀锋,“哦啦!这能砍死人?”亲王殿下的手掌就在刀锋上摩擦,可厚实的大刀片一点都没伤到他。
斯巴克翻了一下死鱼才有地眼睛。他的话音更低下了,“我的殿下,您若是想早点结束。刀自然会利一些;您若是想让那些冒犯您地狗子多吃点苦头,现在这把刀正好合适。”
奥斯卡望了望陆续走上栈桥的俘虏,他的脸膛更加阴沉了。
“还是……慢一点吧!”
“遵命……”老刽子终于抬起头,他面上带着笑。笑起来却比冬天的雪山还冰冷。
行刑开始了,一队俘虏被推上栈桥,军情一旅地战士命令他们跪在桥边,脑袋冲着水面、栈桥东边的水面。
俘虏们都被反绑着双手,看来……他们的想象力并不丰富,或者说……这队俘虏都很无辜,总之……他们直到这个时候还不太清楚身后的泰坦人到底要干什么。
四名波西斯武士抬着一把大沙发,这东西是亲王殿下从多摩尔省那座皇室古堡里面搜刮来的。沙发包裹着好几张海狸皮,似乎刚刷过油,亮得像西葡斯女郎的头发。
亲王坐进沙发,就在栈桥附近。再然后,波西斯武士举着四角凉棚赶了上来,他们为主人挡住刺眼的红日。
不一会儿,桑迪南少校赶了过来,他冲亲王耳语一阵,奥斯卡就露出一副气急败坏的神情,接着他便挥手斥退了话未说完的步兵师长,恶魔桑迪知道自己讨了个没趣儿,但他也知道自讨没趣也是他那些职责中的一项内容。
“开始吧!”奥斯卡向左右挥了挥手,波西斯侍者立刻为他端上了今天的晚餐,晚餐装在一个精致的食盒里,侍者打开一层、还有一层:
揭开一层,又见另一层。
“我的天!先给我来杯开胃酒!”
亲王的话立刻令左近的军官大声哄笑起来,结果侍者真的端来酒具,最令人着迷的是那个散发着冷气的黄金冰桶。
奥斯卡吩咐侍者为在场的所有军官都倒满一杯酒,然后他率先端起酒杯。
“帝国军人,我们胜利了!这杯酒就代表……”
亲王殿下后面的说话谁也没听到,因为渡口栈桥上已经传来凄厉的惨嚎声。
行刑真的开始了,奥斯卡为了不让斯巴克大姨妈过于劳累,特地向阿兰元帅借调了军部狱押司的二号刽子手。
大姨妈和二姨妈都是刽子手这个行当里的老教授,他们对如何折磨人就像塔里玩弄女人那样娴熟。
第一刀要劈进后脑下一寸的地方,那里是附着在脊柱上的中枢神经最集中的地方,一刀下去可以令人瘫痪,但人体的感知却被扩大了好几百倍,那个瘫倒在栈桥上的家伙就是明证,他能感到自己的血液在向外喷洒,他能感到从未经历过地痛楚。可他就是不能挣扎,也不能动。
大砍刀钝得离谱,二姨妈要使劲儿踩住对方的脖子。这样的话大姨妈才能把砍刀从对方地脖子里提起来。
血流如注,落进光火灿烂的肖伯河。河水正在涨停地时候,血浆一时半刻还不会消散,结果就在栈桥下的桥墩附近凝成一滩暗绸的汤水,跟亲王殿下正在品尝的奶油牛肉羹一点区别也没有。
奥斯卡的晚餐很丰盛,这个男人能吃苦。也会享受。在他面前地餐盘里摆着一条熏雪鱼,还有一些烤过的蘑菇、还有一块蒸得酥烂的熏肉。
亲王殿下切开熏肉,露出内里一层带着血色的肥肉膘,就像就像留着一个大豁口的脖子。血水从那个豁口里喷涌而出,可人还是清醒的。
第二刀终于落下,更大的惨叫声立时响了起来!斯巴克大姨妈是好手、是老手、是不带感情、不带任何杂念的牲口!第二刀沿着第一刀制造的豁口缓缓探了进去,然后再像锯木头那样吱啦吱啦地磨,磨到惨叫变成抽泣,磨到碎肉飞溅,头胀如斗。
最后。大砍刀终于落地了,人头翻着白眼滚落河面,顺着水流。
带着一趟血水,无声无息地落往下游。
斯巴克大姨妈朝不远处的亲王殿下望了一眼,正好瞧见帝国亲王吞下一块带血地肥肉。
“我的天啊!这还是第一个!”大姨妈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他从来没有一次处理三百多名囚徒。若是按照现在这个速度,他担心亲王殿下会被撑死也说不定呢!
奥斯卡放下餐叉,又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这个举动令现场地一众军官都松了口气,他们担心亲王殿下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一定会消化不良的。
栈桥上的死刑仍在继续,俘虏们开始挣扎、开始哀求,但没人理会他们,有些家伙想投河,但近卫军士兵牢牢揪着他们的头发。
当第九颗头颅顺着水流飘出亲王殿下地视线时,奥斯卡终于不耐烦了,他朝咧嘴傻笑的桑迪南望了一眼,桑迪立刻会意,这个身材短小的南方人朝那些等待上桥的俘虏招了招手,守卫囚徒的近卫军士兵立刻抓出一名军官模样的家伙。
这个军官模样的家伙被推进泰坦亲王的凉棚,还没等身后的士兵动手他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有罪……我有罪……”
奥斯卡皱起眉头,“你有没有罪只有天上的神明才知道,现在告诉我,你的姓名、番号、以及军阶!”
“法兰王国第七军第一师第三团,我……我是副团长!我……我叫……”
“够了!”奥斯卡托住下巴,他沉默良久才开口,“你的团队……去过圣怀利?”
“我……我有罪……”法兰军官猛地垂下头。
奥斯卡翻了个白眼,“是谁下达了那个命令?”
“卡尔谢特.日涅尔!”
“卡尔谢特.日涅尔?”
“是的!就是他!”
奥斯卡望了一眼自己的值星官,他看到对方已经记下了这个法语发音的名字。
“他是谁?”泰坦亲王接着问道。
“是宫廷特派员,我不太清楚他具体是做什么的,军长只是交代我们团要听丛这位上校的调度!”
“这位卡尔谢特.日涅尔上校让你们干什么了?”奥斯卡的脸色阴沉得骇人,他凝望着流血的栈桥。
法兰军官在这个时候也偷望了过去,他的士兵正被残忍的屠戮,就像他们在圣怀利处决那些普通镇民一样!可他不敢对面前这位泰坦亲王提起一个字,他不敢,即使是死也不敢,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奥斯卡深吸了一口气,“让我替你回答吧!”
泰坦亲王用刀鞘抬起法兰人的下巴。“你们把圣怀立的居民赶到镇外的林场里,把父亲与母亲绑在一起,把兄弟姐妹绑在一起,然后用长枪一刺一串!再然后,你们把一位近卫军少校吊在小镇的拱门上,用镰刀剥了他的皮肉……”
“那家伙在哪?”奥斯卡猛地踢翻面前的餐桌,汤水和水果洒了一地。
“我……我不知道!他……他在离开圣怀利之后就回大司令部大营了!”
“他在哪?我最后问你一次!”泰坦亲王的手已经按住刀柄。
“我不知道……我向神明发誓!我向……”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猛地撞出膝盖,法兰军官喷着血水跌到一边。
泰坦亲王转过身,他从黄金冰桶里抓过酒瓶,然后凶猛地灌了一大口。
近卫军士兵又把口鼻流血的法兰人拖了回来,奥斯卡没再看上一眼,他只是打量了一下在场的军官,军官们纷纷避开亲王的视线,就像谁都与他无关。
没来由地,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弯刀弹射出鞘,年轻的近卫军元帅反手一探便抓住刀柄,再猛力向前一挥,然后状似无所事事地坐回沙发,收刀入鞘。
法兰军官被绑着手,他摸不到自己的脖子,那里渐渐出现一条血色的印记,然后头颅像断线一样栽到一边,待平滑的断口被空气刺激得急剧收缩的时候才喷出一腔浓稠的血水,血水一直喷,喷了半分钟后停歇下来。
奥斯卡抹了一把脸,他发现脸上落了一滴肮脏的动物血液,这令他更厌烦了。
“斯巴克!你这条老狗!换把快刀!别再偷工减料!”
大姨妈不以为意,他冲凉棚的方向深深一鞠躬,然后他就吩咐二姨妈赶紧换把锋利的砍刀。斯巴克见过许多大人物,杀过许多大人物,他知道大人物都有这样或那样的怪癖,比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更神经质的也不是没有。
泰坦亲王突然踢了一脚赶上来收尸的桑迪南上校,“你还在这儿干什么?我们有那家伙的名字,还有那家伙的肖像,你还不去找?”
桑迪未发一言就奔了出去,不一会儿就传来一队骑兵远离渡口的声音。奥斯卡就开始寻找下一个倒霉鬼,结果他相中了没事人儿一样的炮兵师长“你的舰队呢?”
“在河里?”
“你的火炮呢?”
“在船上!”
奥斯卡揪住塔里的领口,“现在你给我上船,然后逆流直上,赶到西方人的前头,时不时地朝他们的队伍前列打上几炮!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他们慢下来!直到我们找到那个名叫卡尔谢特.日涅尔的狗杂种!”
塔里也没多说用不着的东西,他戴上军帽就往最近的渡船跑。
奥斯卡转向那些恭身立在一边的红虎和军情系统的军官们,“让婊子们走得慢一些!难道你们都没听到我在说什么?”
军官们立刻散开,就像见到发狂的野象一样,各自奔向渡口附近的队伍。
奥斯卡转向栈桥,他还想找点麻烦,可栈桥那边已经传来一阵动听的嚓嚓声。斯巴克大姨妈成功地堵上了亲王殿下的嘴巴,他手有刀落,锋利的刀刃流动着夕阳的光火。
一列无头尸体被抛上一艘废旧的渡船,鲜活的生命又被推上栈桥。
面相恐怖的人头顺水而下,浓稠的血浆却在渡口附近的河道一侧久久滞留。澡泽里钻出鼓着大肚子的湿地锷鱼,这几天它们已经习惯大口吃肉,所以只是闻了闻那些头颅的味道便自行散开,教历800年,肖伯河河套平原地区的湿地鳄鱼会永远记得,因为它们是人类发动的这场战争中唯一的受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