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斯布亚霍辛距离都林只有区区二十公里!当然,如果我们没记错的话。
可大学城的冬天为什么会这么寒冷?这里像极了北方森林。人们在冬天几乎不出门,出门的只是破于生计的人。在每年的十二月到第二年的三月间,城市的天空会被冷空气和积聚冰雪的浓云所笼罩。大地会变成一片僵硬的冻土,树木会变成干裂的枯枝。一场大雪过后,郊外似乎只有耐寒的狐狸和野狼才会出门活动。
不过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在大部分北方人的眼中,冬天是一年四季中过得最迅速的季节,似乎只要经历几场寒流,温暖的季风便会再次光临这片土地。
一转眼,792年的春天如约而至。
不过在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看来,这个冬天是最漫长的!他将自己关在皇家军事学院图书馆的一个小房间,每天只有吃饭和睡觉的时候才会走出这间静室。
年轻的传令官帮了这位殿下不少忙!同样出身于军人世家,惠灵顿.斯坦贝维尔少尉无疑要比出身安鲁的小奥斯卡名副其实得多。在泰坦的帝国西北边疆,斯坦贝维尔家族是举足轻重的大门阀。曾经有一段时期,那时泰坦还没有确立完善的兵役制度,皇帝出征需要依靠贵族门阀领主的私人武装,而在与德意斯王国争夺北方领土的过程中,斯坦贝维尔一直是中流砥柱。
这个家族的年轻人和安鲁一样,他们的出生和成长都依赖战争。年轻的惠灵顿使得一手好箭,虽然没人见过他动用那两把从不离身的战刀,但作为家族图腾,相信他的刀也不好欺负。
惠灵顿对军事理论的掌握非常扎实,亲王一度认为自己委屈了这位少尉,他至少应该拥有上校甚至少将的军衔。但惠灵顿对此并不在意,他说斯坦贝维尔的传统是:没当过的兵的将军绝对当不好将军。所以,一切都应从基础开始。
奥斯卡赞同斯坦贝维尔的家训,他也要从基础开始。那本厚厚的军事名词词典就是最基础的军事理论知识。按照他的导师雷洛.托马斯将军的要求,他需要流利的背诵词典上所有的名词解释。
奥斯卡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他在翻开词典的扉页时却被一句话吸引了。原来,那是雷洛导师的赠言。
“战争是可学会,而且是必须学会的。广泛而深入地研究战史,理解战争的本质,是研究用兵之术的基础。而在此之前,你必须搞清楚战争这个名字中所包含的各种术语和它们所代表的意义。只有先明白这些词汇,你才能更加深入的体会战争的确切含义。”
不愧是一位在理论研究上有着独到见解的老教授!雷洛.托马斯将军用简短的一句话便概括了军事理论的启蒙教育。
亲王是个明白事理的好小伙子,他忠实的执行着导师的命令。词典中虽然有队形、编制、战场地理、比例尺等这些容易理解的名词,但也有像消极防御、战争精神助力、不确实性战略与偶然性作战方针这种难以理解的艰涩词句。奥斯卡在这个时候就要依赖他的军事顾问和惠灵顿少尉了。传令官会从图书馆中抱来与这些名词有关的专门著作,而亲王便通过大量的阅读和与军事顾问进行辩论来进一步细化理解的程度。
这个过程是艰苦的!因为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有着强烈的求知欲和刨根挖底的精神,他对任何事物都抱持一半的怀疑。这种根深蒂固的性格决定了他的求学之路不会十分顺利,但无疑,这种性格也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他的实践和追寻真知的能力。
也是因为亲王面对知识时的婆婆妈妈,雷洛.托马斯将军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迟入学考试的日期。当亲王觉得词典被自己啃食得差不多时,学院的冬假已经结束,再算上他在都林滞留的日子,这小子整整错过了一个学期。
不过奥斯卡认为这段时日的学习还是非常有价值的!最开始的时候,他像所有火力旺盛的大学生一样,枯燥、单调、乏味等等等等的情绪始终笼罩着他。他会不间断的打瞌睡,他会在静室中为自己准备零食、甜点、烟酒等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可事情总得有所变化。奥斯卡的变化来得非常突然,确切的说,那是出于对一个名词的理解。743年版军事名词词典第九十一页第二行,水仙骑士团!
对于这个青年无比熟悉的武装力量,词典上是这样解释的:
“安鲁家族的私人武装,教历356年7月29日,由莫瑞塞特王朝第一世皇帝和里贝鲁二世教宗陛下授权成立。誓师大会举行在今日帕伯恩省某处盛开水仙的小山丘,故得名水仙骑士团。在水仙骑士团成功挫败波西斯人的入侵之后,安鲁家族得封帝国东疆领土。时至今日,安鲁与水仙骑士仍然镇守在那里。水仙骑士团的成员由安鲁子弟和领内子民组成,但不管他们是谁,当他们为光明神和西方圣土披上战甲的时候,人们习惯称其为‘神选的战士’!”
“哦啦!我也是其中的一员!”亲王看到这里的时候不禁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脊背,他看到的这段文字其实并不能完全描述水仙骑士团作为一种军事存在的确切概念,但亲王在乎的是,这是历史积淀的荣誉!这本军事名词词典会在百年甚至是千年之后告诉那些希望学会战争的人,这个世界上,有一只以水仙为名的英雄队伍,它曾抵御强悍的侵略者长达数百年,并且寸土都未失去。
“安鲁哈啦!”年轻人伸了伸筋骨,他该认真些了。
勿庸赘言,作战的原理和原则绝不仅是一种知识,而且也是一种能力。奥斯卡是在琢磨名词的时候发现这一点的。这个年轻人有一个好处,就是喜欢思考,喜欢幻想。他发现如果像支解人体一样剖析一场战争,那么构造这场战争的只是他所背诵的无数名词。
也许可以这样理解!奥斯卡猜测:既然组成战争的是这些名词,那么谁对名词的理解更准确,谁就能够赢得胜利!
奥斯卡还发现,对名词的理解也是一种能力。只有结合各种战史进行深入的思考和探讨,通过应用战术和实兵指挥的锻炼,才能把这些名词阐述的原理和原则变成自己的能力。只要具备这种能力,则可在任何时候和任何情况下,为完成战争任务做出准确的判断,制定出有创见的方策。而战争理论是各项作战原则的基础,弄懂这些代表基础理论的名词就是提高作战能力的起点。而现在的亲王所缺少的,无疑就是应用名词的场地。至于实兵指挥,亲王给帝国皇帝阿尔法三世陛下捎去一封亲笔信。看来,沉寂多时的红虎骑士团又要派上用场了。
红虎来了!在皇帝许可令的当天,一个整编骑兵师冒着大雪赶到斯布亚霍辛。亲王在军事学院的练武场检阅了自己的骑士,这个情景是新鲜的,没有回家过冬假的学员都赶到场地一侧观礼,当时到场的还有学院校长鲁宾元帅,还有学院教学研究室的大部分高级将领。
红虎的风采夺去了学员兵的神志,看着传说中的骑士表演精湛的马术,看着神选的战士进行激烈的对抗演习。毋庸质疑,真正渴望热血军旅的学员士官都注意到那位身份显赫的年轻亲王。渐渐的,或者说几乎是立刻,他们开始向这位殿下的身边聚集。
与多少都有些飘飘然的亲王殿下比起来,阿欧卡亚女伯爵才是真正忙碌的那个,她的工作量陡然巨增,她不但要调查每个会见亲王的学员,还要从他们的出身背景、生活经历、人际交往等等方面分析这些家伙接近亲王的目的。
以上所说的这些都是792年一月份的事情,在二月初,红虎骑士在北部森林与城市交界地区的开阔地建立了面积广大的营地。按照学院教研室的要求,红虎会在这里成为整个都林皇家军事学院的假想敌。
到了三月初,士官们陆续回到学院,他们有的为这个发现而惊喜,而有的则有些落寂。二皇子卢比姆斯.阿尔法.莫瑞塞特就是大失所望的一个,他发现自己在学院的人气已经跌落至历史最低点,为了挽回那些并不存在的颜面,他在温暖的季风再次光临大学城的那个早晨,于自己姘妇的床头写下一纸宣言!
“我要发奋!我要努力!”
接着,温暖的女体靠上了这位二殿下,他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3月10日,开学的日子。年轻的士官换上学院统一的制服,背上他们根本看不懂的书籍,在各个科业代班长官的带领下,拜见校长,然后像骡子一样被赶进教室,继续对他们来说意义并不算大的无聊学习。
在这一天,奥斯卡终于迎来了他的入学考试。结果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但雷洛.托马斯将军还是自豪的向教研室的同僚展示了亲王的那份满分卷纸。
再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烦琐了,皇家军事学院第三十九期近卫军军官战史理论研修班的五十九名来自各个军区的中级军官为姗姗来迟的代班长官举行了简短的就职仪式。然后在当天晚上,亲王出资邀请这些新同学在斯布亚霍辛最豪华的旅店举行了见面酒会,尽管小奥斯卡记录人名的能力并不强,但他还是留意到几位极其与众不同的人。
首先,就是那位输给亲王五十金泰的塔.冯.苏霍伊子爵,他拥有少校军衔,是帝国最著名的军火专营商苏霍伊家族的二少爷。
据亲王的初步观察,这个外号叫“拐棍儿”的小子是个十足十的无赖,不光是因为他输给亲王的那五十金泰始终都未兑现,还因为他那轻浮的举止和布满肮脏秽物的大脑皮层。这小子是由北方集团群司令部推荐来的,不过亲王的判断是,北方军区总司令多半是要打发掉这个不能轻易招惹的地痞。
人们都说物以类聚,在这个班级体中,看看与“拐棍儿塔里”交往的人,就能大概掌握这些家伙的品行。
第二位,是亲王的军事顾问冈多勒.阿贝西亚男爵指给他看的。那是多瑙河流域第十一军区的一位步军师长。冈多勒提到,当自己仍是一位将军的时候,这个名叫克拉皮奇.德利克的铁匠的儿子还是一位少校参谋。这令亲王极为震惊!阿贝西亚退伍不过四五年,那么这样一来,克拉皮奇无疑是亲王见过的升迁最快的平民军官。这个家伙绝对值得多多留意。
第三位,亲王见过他好几次了,这是一个有着德意斯条顿军人血统的高壮汉子,一个对水仙骑士团的战斗故事疯狂着迷的北方人。他叫明塔斯.布郎特,这个家伙在第一次拜会亲王的时候就与小戈多杠上了,两个力士的对决令亲王看得直乍舌。奥斯卡记得最后是用对付大型猛兽的矛钩才把互不相让的两头狗熊给分开。
那么,这样一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为什么会引起亲王的注意呢?明塔斯.布郎特唯一值得一提的地方就是对亲王的话从不怀疑!我们知道,衡量一个人,这一点足矣。
第四位,乔治.罗梅罗,来自唯耶罗那,是南方集团军群所属的少数骑兵将领之一。他是这界研修班中军衔最高,年纪最大的一位。四十八岁半的骑兵军军长对亲王殿下非常恭谨,用他自己的话说,正是小亲王为南方军区赢得了一次战争机会,这要比新奇的军事知识更都令人兴奋。
乔治将军在拜会亲王时也与一个人杠上了,那个家伙自然是同样为骑兵指挥官的缪拉,两人为一些问题争得面红耳赤,最后缪拉在愤然离席时称这位军长为“顽固的老东西”,而老东西回敬缪拉为“没教养的小捣蛋鬼。”
最后一位了!
在介绍这位先生之前,我们得交代一下,第三十九期近卫军军官战史理论研修班的学员就像一个小军官团,这里拥有形形色色的军人。他们有的像“拐棍儿塔里”一样是官痞无赖的代表、堕落的贵族公子;有的也像明塔斯.布郎特那样孔武有力;还有就是和乔治.罗梅罗将军那样保守的官僚;最后就是像克拉皮奇.德利克那样的平民。
除了上述这四种人之外,军人还有一种极端的状态,就是疯子。第三十九期战史班里的疯子不多,我们要说的是最具代表性的那个。
达答拉斯.皮切上校,原为近卫军第十六军区参谋部作战参谋,据说是因为越级递交报告而被军区司令打发到战史班的。他的作战计划被军部作战部的同僚戏称为“中学生的意淫作品”。于是,军区决定将他派到皇家军事学院好好学习一下战争史,以便他克服充满奇幻色彩的想象心理。
奥斯卡曾经拜读“疯子达答”的两份作战计划,一份名为《怎样在八十天内统一西大陆》,另一份是《十七个月,让我们征服远东》。
奥斯卡在合上这两份字数超过百万的大部头著作后对达答拉斯上校说,“朋友,你是在恶心军部的那些参谋,还是在变着法儿的恶心你自己?”
几乎是立刻,达答拉斯.皮切将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引为知己。
见面酒会是在半夜的时候结束的,一群喝醉了的家伙在“拐棍儿塔里”的带领下叫嚣着找妓女,奥斯卡害怕他们真的会闯进女学生的公寓,所以他调遣一个小队的骑士将这些捣蛋鬼送回学员宿舍的床上,并为他们准备了呕吐用的马桶和洗澡水。
3月10号就是这样结束的,不过亲王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因为他异常忙碌,甚至很少有机会回家。雷洛.托马斯将军为这个年轻人安排了无数科目,按照学院章程,战史班的课程自然是固定的,但这位导师特别为安鲁家的小子制定了体能训练和军官礼仪规范等课题。
于是!奥斯卡开始了真正的学院生活。他在学院里有一个小套房,像所有在大学城进修的高级将领一样,这个小家伙在卧室的床底下藏酒,在花瓶里藏雪茄。不过他是亲王,他与别的军官还是有些区别的,比如始终伴在他身边的暴雪和小戈多,还有枕头下面和身上藏着的各种小型刀具。
每天,亲王殿下会比起床号提前半个钟头睁开眼睛,小戈多已将操练服为他准备好了。奥斯卡在穿戴整齐之后便会出门,他可不是去收报纸或是买早餐,按照导师的要求,他的早课是从自家门口跑到水仙骑士团红虎冲锋师驻斯布亚霍辛基地。
辛辛苦苦跑到基地大门,奥斯卡已经累得像夏天的德意斯猎犬,不过雷洛将军并没有停止对他的操练。礼拜一、三、五,基地的早课是马术和力量练习,礼拜二、四、六是带领骑兵的集体练习和自由搏击。
奥斯卡对所有的课题都抱持质疑的态度,他就是不肯踏踏实实的练习,不过雷洛将军有的是办法治理这个小家伙,他将亲王的练习表交给了每一名红虎战士,最开始的时候,早起的骑士就会偷偷议论,亲王今天迟到了;亲王今天在战马上向将军耍无赖;亲王今天根本就没起床!
没过多久,奥斯卡终于知道所有的军官和士兵都在盯着他,一旦他有什么偷懒或是出格的行为,用不了几个小时,整座军营便全会知道。
年轻人发了狠心,这没什么!他只是不想让导师那么轻易就得逞,可既然事情发展成这样,他就必须端正态度了。
于是,骑士们终于看到,一个圆滚滚的小伙子在泥地里与人搏斗,在大操场上跑马,在红虎的旗帜下训练军姿。他们渐渐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眼中多了一种熟悉的东西,缪拉将军告诉他们,“那就叫军人的英气,你们都的。现在,我们的长官也有了。”
“这是不是说我们的亲王殿下终于是一位合格的军人了?”有人这样问。
“当然不算!”雷洛将军边说边推开了纠缠着他的小亲王。
奥斯卡皱眉了,“喂!老家伙!我击倒了他,我的剑就抵在他的咽喉上!这还不算赢?”
“当然不算!当然不算!”将军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小家伙!我知道这里的人单打独斗的话都不是你的对手,可这不是决斗!用不着你那些花哨的剑术和复杂的阴谋诡计!看看你的四周,你要记得自己是在战场上,你是一个深陷敌阵的将军,敌人在悬赏你的人头,他们会像野兽一样前仆后继的涌向你,直到无数剑锋和斧刃撕裂你的肉体。”
“那我该怎么办?”奥斯卡回想起个把月前在山道上发生的那场激斗。
雷洛将军打了个响指!奥斯卡立刻戒备起来,这个年轻人受惊似的转向身后,只见一个小队的刀斧战士整齐的排列成进攻队形。
奥斯卡刚想问候导师的女性亲属,但他的大腿突然传来一阵巨痛。原来,刚刚被他踢在地的那名骑士狠狠的咬了他一口。
“他……他犯规……这个该死的……”奥斯卡抚着伤口大喊大叫!
“不!你又说错了!这不算犯规,他还没死,要是我的话我也会咬你一口!你还是小心周围吧!”雷洛将军说完便离开了场地。
“妈的!”奥斯卡别扭的转过身体,但在他的剑还没有挥起的时候,一个小队的刀斧战士已经冲进他的怀里,并且在转眼之间就把踩在脚底。
“嘿!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
“殿下今天被突击营的那些家伙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真的吗?”
“真的!我亲眼看到的,咱们直属长官的外套上至少有一百个脚印。”
“那可真够惨的!愿光明神拯救他!他太可怜了!”
从这天开始,每天的早晨便成了奥斯卡的噩梦,他要面对一个刀斧小队或是一个骑兵小队的冲击,用导师的话讲,这可以训练他在战场上的判断力。不过脑震荡也就算了,在基地,他曾被打歪过鼻子,被敲肿过眼睛,被踢到过生殖器,还曾被木剑挑破了一大块肉皮,更离谱的是,有一个被他逼急了的骑士将自己的马靴向他掷过去!结果!尖锐的马刺轮扎进了他的肩膀,他像个小丑一样顶着个靴子躺倒在担架上。相信如果身体条件允许,这位殿下会在第一时间杀了看到这件事的所有人,然后再结果他自己。
这时导师又说话了,“这就是战场,骑士们坐得很好,现在他们让亲王殿下多遭一些罪,将来他在战场上的存活几率就会提高很多。”
日子就在摸爬滚打中度过,奥斯卡长高了许多,体重也增加了不少。不过不用担心,他的身材已经可以用匀称来形容了。如果每天他能吃得再少一些,他绝对能够成长为一个英俊潇洒的帅小伙子。
雷洛.托马斯将军确实有这种打算,他为亲王定制了一份减肥食谱,不过奥斯卡在看到那份东西之后便陷入歇斯底里的境地,他掏出匕首将那份食谱钉在了桌子上,并向导师叫嚣,“要吗带着那份见鬼的东西离开这儿,要吗就留下尸体。”
导师看得出来,这小子不是在开玩笑,人们总有不肯妥协的时候。对于奥斯卡来说,艰苦的“挨打训练”可以承受,但谁要是敢动他的餐桌……
每天的大运动量需要足够的热能来补充,奥斯卡确实有足够的理由宰掉那些企图令他成为素食主义者的蠢货。但雷洛将军可不是蠢货,他的训练收到了明显的效果。最初,也就是四月底,奥斯卡在通常情况下都会被群起攻之的骑士揍个鼻青脸肿,但半个月之后,虽然鼻青脸肿栽倒在地的人仍是他,但他已能抵挡对方的冲锋,并给其中一些倒霉鬼制造伤痕。又过了一个月,步兵小队的突击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了,除非对方使用长枪、重盾等重武器。当然,他还是奈何不了骑兵的冲锋,往往对方的一个照面就会令他亲吻大地。
“这可怎么办?”奥斯卡着急了!他可不是在乎面子,而是在真正思考这个问题。就像导师说的那样,战场上可能发生很多事,有多少显赫一时的将军、统帅就死于冷箭、死于马蹄。
冈多勒.阿贝西亚男爵曾是一名指挥步兵师的少将师长,他在多瑙河流域创造了大陆军事史上以步军战胜优势骑兵的经典战例。奥斯卡知道这件事,遇到怎么对付骑兵这样的问题,他自然要向军事顾问打听。
阿贝西亚男爵的解释是,若要看一个国家的军队是否强大,看看他们的马厩就知道了。这句话绝对有道理!在现代战争中,骑兵的数量与质量已成为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因为骑兵在作战中的机动力和破坏力是其他兵种无法比拟的。
但是!阿贝西亚男爵明白这个词的妙用,这个“但是”往往会把事物的性质转变成另外一种东西。
但是骑兵真的那么难对付吗?
事实并不是这样的,阿贝西亚之所以能够取得对优势骑兵的胜利,就是因为他在战场上敏锐的抓住了骑兵的致命弱点……作战半径的范围问题。
“作战半径?”亲王的军事名词词典还没旧,他记得这个词,意思是指一只军队在与敌人接触时的有限作战距离。而放在骑兵的身上,就是指集群突击时,在与敌人的第一次接触没有获得有效战果之后,重新启动第二次冲锋所需要的战场距离。
这似乎很难理解,但奥斯卡还不至于完全不懂。骑兵依赖马匹才具有强劲的冲击力和破坏力。而作为马来讲,它们从静止到奔跑直到发挥速度优势需要一段时间和很长的距离。这就表明,当第一次进攻失效,骑兵集群在阵前组织第二次攻击时,需要时间和使马匹重新具备速度优势的距离。
这就是骑兵的致命弱点,他们的作战半径会在进攻中受到战场地形、敌军干扰、弓箭射程等等情况的限制。
“也就是说,当敌人的骑兵接近你的锋线时,决胜的时刻便要到了!”阿贝西亚边说边兴奋得手舞足蹈,“我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将锋线上的重装战士团撤向战场两侧,你知道吗?你的锋线长度决定了对方骑兵的纵队长度,因为要使冲锋队形具有穿透力。”
“这样一来,隐藏在战士团身后的箭士师团就会给敌人骑兵以准确密集的射击。不要相信散射那一套,我保证散射解决不了问题!这个时候一定不要吝啬箭羽,看准地平线上腾起烟尘的那块土地,高高的射过去。”
“接下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箭士师团必须在敌军骑兵冲锋至锋线前的这段安全距离内撤退至重装战士团的身后,这个时候,敌人的骑兵指挥官一定会变阵,要么成两只纵队分袭左右,要么就是成避敌队形冲出我方两列重装战士之间的空地,不管怎么样,他们的作战半径会缩小很多,速度也会在调整部署的时候慢下来……”
“等等!等等!”奥斯卡突然叫停,这不是他想知道的。“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手下只有一个手持木棍的战士,而敌人是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兵小队,这时你该怎么办?”
前近卫军战斗英雄阿贝西亚将军只是想了想,他突然伸出仅余的一手钩住了奥斯卡的脖颈。
“孩子!听大人的话没错!相比于那跟木棒,你更需要一面白旗。”
结果呢!在这件事之后,也就是792年6月初,夏天就要悄悄降临大学城的时候,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辞退了自己的军事顾问,并利用一些私人途径将阿贝西亚男爵恢复军籍。这还不算完,在重新成为近卫军少将的第二天,阿贝西亚将军便接到了调入第三十九期战史班的命令。用亲王的话讲,“别看那家伙是个战斗英雄,他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于是,阿贝西亚因为一个答案便莫名其妙的成为近卫军,又莫名其妙的成了亲王的同学。他将他的妻子儿女也接到了斯布亚霍辛,虽然他仍未得到梦想中的步兵师,但至少这个残疾的老军人又回到了部队!至少……他又有了军部签署的薪水单。若是从前他一定会感动得痛哭失声,可现在,他老是忘记把它们放在哪里。因为阿欧卡亚小姐似乎搞错了,作为亲王军事顾问的那份薪水仍然按月寄到。阿贝西亚想找亲王谈谈,但被他的妻子拦住了,这位夫人说,亲王迟早会有收回的时候,干嘛急于一时?
是的,亲王迟早会有收回投资的时候,我们并不急于表示。
那么……时间怎么会过得这么快?奥斯卡在向从法兰归来的未婚妻展示伤口的时候不自觉的问了一句。
“看看这些伤痕你就知道我的境遇并不比你好过多少!”奥斯卡试图安慰公主,“三月份的伤集中在头上,四月份我注意到这一点,于是伤痕开始集中在上腹,五月份我又留意这一点,可该死的六月份我就伤了腿!我的那些骑士比耗子还精明!”
阿莱尼斯掉了眼泪,她将未婚夫的伤疤摸了个遍。对面扑鼻而来的女人味和身上一双小手的抚摸差点令奥斯卡凶性大发,可幸好公主开始哭了,她哭得像个泪人,她说咱们为什么都这么可怜?她说都林人都是畜生,她说她的父皇是一头臭猪,她说她的母后是一个只会逼迫她的巫婆,她还说,有一天要把欺负她、藐视她、给她脸色看、逼她到法兰去遭人白眼的人全都处死。
不管公主的想法是真是假,奥斯卡一一应承下来,这终于令阿莱尼斯笑颜重开,但亲王看得出,公主的情绪仍然极为低落,这恐怕跟都林传来的消息有关。前几天,宫廷长官接受皇帝陛下的旨意对阿莱尼斯下达了禁制令,这位公主再也没有机会参政议政,她被皇室彻底从权利的阶梯上掀翻下去。
“谁叫你那么咄咄逼人?”奥斯卡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闯祸了。
“你也这么认为?”阿莱尼斯似乎又要掉眼泪了。
“怎么说呢……”小亲王开始不停的摸鼻子,他的未婚妻确实太着急了。她不应该在都林的政治旋涡中为皇帝出谋划策,这样一来,她自然会成为一个亮丽的靶子。
“要怪就怪你的父皇好了!”奥斯卡总算找到一个替罪羊,“他采用了你的策略,让老卡契夫钻进了自己设立的笼子。说实话!阿莱尼斯,这一招非常高明!可后来呢?他先是为了应付来自皇后的压力将你派到法兰去受人白眼,现在则是干脆禁绝了你议政的权利。他才是最可恶的!”
阿莱尼斯可不傻,她知道亲王是在避重就轻。这种认识令尊贵的少女有些火急。
“这么说来,我们是不是应该追究一下你的责任呢?”
奥斯卡愣了,“我的责任?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甚至没有跟我商量就向三世陛下提出那种策略!怎么现在倒与我有关了?”
阿莱尼斯眯起了眼睛。“跟你没关系吗?别忘了你的姓氏!那才是皇室禁绝我议政权利的根本原因,他们不会让安鲁家的儿媳拥有那种权利!他们……”
“闭嘴阿莱尼斯!”奥斯卡也发火了!“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姓氏出了问题?别跟我开这种玩笑!这样说只会让我觉得你是在掩饰自己那愚蠢的政治头脑。”
“哦天啊!”阿莱尼斯倏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殿下,谢谢!我总算明白了你的真实心理!”
“你去哪?”奥斯卡拉住正欲摔门而出的未婚妻。
“我去洗头……顺便打开头壳看看!如果我的政治头脑并不愚蠢,我就会向你讨还今天受到的委屈!”
“亲王殿下怎么了?”一位骑士低声说。
“不清楚,他在今天早上至少放倒了半个小队的战士,据说有好几个都骨折了!”
“太可怕了!”
“是啊!我亲眼看到,他的样子就像……”
“疯狗?”
“没错!就像疯狗!”
“为什么?”
“不清楚!据说他和未婚妻吵架了!”
“哦……”这名骑士拉着长声,作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快点站好!殿下过来了!”
是的!奥斯卡过来了!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顿的挪进休息室,这位小亲王接受门岗骑士敬礼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喂!我想问问你们两个!你们还知道什么?”
门岗左边的骑士很年轻,他腼腆的笑了笑。“殿下,我还知道您的酒店在这个月底就会开张。”
奥斯卡揉了揉额头。
右边那位骑士不愿意了。“不对!殿下的酒店在运作上还有一些问题,到九月初的时候能开张。”
“够了!”奥斯卡大喊了一声,“是谁告诉你们的?”
亲王自然有理由发脾气,他可不想自己的事迹被弄得满城风雨。
“是我!”卢比勒.阿尔法.莫瑞塞特笑嘻嘻的从休息室的偏厅晃了出来。
“我的合伙人!只有将你推上闪亮的前台,我才能安安稳稳的躲在你的背后小心的经营咱们的生意!”
奥斯卡皱了皱眉。“我得承认!你跟你的妹妹阿兰妮斯是一样的人!有些时候,你们简直无法理喻!”
卢比勒开心的揽住合伙人的肩膀,“随便你怎么说,两口子打架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们的战争还长着呢!你们会从床上打到床下,会从厨房打到洗漱室,会从自家别墅打到汉密尔顿!我的朋友,这就是生活,生活的真谛就是战争,包括夫妻、包括子女、包括光明神。这是我们存在的方式,我们要生存,就要战斗下去。”
“你不是说真的吧?”奥斯卡瞪大了眼睛。
“当然是真的!咱们的酒店开张的日子,就是我的人生面临的最大的一次战役!”
奥斯卡点了点头,他看了看自己一身的伤痕,又看了看堆积在休息室书桌上的厚厚一箩战史理论著作。这就是自己的生活吗?自己的战役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