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素描画的排列次序,泰坦帝国军部总参的战术参谋们在忙碌一个多小时以后才拼凑出一幅完整的战场地图。随着传令官的奏报,宽敞的殿堂敞开大门,室内立刻响起嗡嗡的谈话声和军靴踩踏地面的声音。
帝国武装力量最高统帅自然走在头里,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穿戴着一身元帅制服,他的面孔有些红润,下巴上还围着一圈没有刮干净的胡茬子。
费戈.安鲁.底波第元帅跟着他的小弟弟,他在5月初就已抵达贾伯丽露宫,但水仙骑士团的这位总司令始终没有对现下的战况发表意见,大多数的近卫军军官都猜不出大名鼎鼎的费戈元帅在琢磨什么。
按道理来讲,不管泰坦遭遇怎样了怎样的攻势,从开战至今,或者说是由“2.23事件“爆发至今,各方前线上的泰坦近卫军在整个帝国这个大的战争环境中从未落于下风,即便维耶罗那岌岌可危、瓦伦要塞地区陷入合围、杰布灵要塞不断示敌以弱、布伦要塞被德意斯人打得千疮百孔,可不管怎么说,这一切都在泰坦帝国当权者的预料之中,也就是说——战争是在按照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思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除了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泰坦摄政王还没遇到一件超乎想象的事情。“那么……你的肩膀没事了?”费戈在和手下的水仙军官站好之后便向小弟弟打过招呼。
奥斯卡试着动了动手臂,他紧皱着眉头、咝咝地吸气,但嘴上却说:“哦啦!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
费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还是比较了解奥斯卡,这个愣头愣脑的小家伙从来都不气馁,有时甚至有些逞能。
围绕着排列在长方桌上地战术地图。以军部作战部长拉里勃兰将军和总参代长官加布里上将为首,近卫军系统的军官站在方桌右边;以费戈元帅和水仙骑士团总参谋长为首。穿着一式黑色水仙将校服的军官站在方桌左边,人们齐齐望向身在主位上地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就好象这是摄政王殿下一个人的战争。
“大家看啊……”帝国军情局副局长、第二次卫国战争战场情报测控中心总指挥蒂沃利.哈德雷中将朝摊在桌面上地无数幅素描画兴奋地摊开手。“早在第一次卫国战争时期,格拉斯劳爵士的画作就已是最值得收藏的珍品,现在好啦!咱们有了一大摞!”
费戈元帅微微点头。他十分佩服制作这幅地图拼图的人,“但是……我们可以采信吗?毕竟……出现在这份地图上的战略位置是半个月之前地。““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蒂沃利.哈德雷中将摆了摆手:“您不是已经看过格拉斯劳爵士递交的战场动态分析报告了吗?”
“是的!”费戈点了点头:“您的这位部下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军情官员,为什么不把他调入首都本部呢?这样的人才应是帝国最宝贵的战争财富,放到危机重重的战场上实在有点浪费。”
蒂沃利.哈德雷中将突然涨红了脸,习惯喜怒不形于色的军情副局长落寂地垂下头,他在隐忍片刻之后才不甘心地说:“正如您担心地那样,这是西线战场北部战区军情总官向本部发回的最后一份军情通报,我与格拉斯劳爵士失去联系已经有半个多月了!”
“光明神会保佑他!”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出言终止了无意义地交谈,他朝素描画拼凑起来的战术地图摊开手,“介绍一下情况吧!看看格拉斯劳爵士想让我们干什么!”
军情分析处长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子爵排众而出。他在手里攥着一根不知从哪位乐师那里偷来指挥棒:“摄政王殿下、将军们……”
卢卡斯向在场的高级军官们点头示意,与此同时,他用指挥棒圈住了以杰布灵要塞为中心的西方战线北部战场。
“在这里。强渡肖伯河、参加杰布灵会战地反坦联盟军在人数上几乎与第一次卫国战争时的规模持平。经过前敌军情行动人员的反复侦查,在杰布灵要塞外围地区,现有荷茵兰王国十二个整编军团、六个利比里斯军团、八个威典军团,兵力总计二十六万人!”
迪亚巴克尔子爵停顿片刻。他观望了一下在场的军事将领的脸色,似乎人们都对反坦联盟中央军右翼集群的规模不甚在意,这至少说明二十六万人组成的庞大攻击集群仍在杰布灵地区卫戍部队的承受范围之内。
“不过……从格拉斯劳爵士在半个月前绘制的这幅战术地图来看,杰布灵地区的卫戍司令已经把握到总参谋部的作战意图,大家请看!”
卢卡斯边说边用指挥棒在地图上的一条曲线上敲打了一阵。
“沿肖伯河下游地区的渡口,从杰布灵要塞的侧后方开始,直到首都战区与斯坦贝维尔控制的黑森林战区接壤的贝卡谷,近卫军第十三军区、第十四军区、第二军区,计有十万正规军沿河构筑了三条纵深防线,所以说……”卢卡斯再次将指挥棒带向位列战线最前沿杰布灵要塞。
“由于西方战线北部战区的大部分兵力都分散在这三处纵深防线上,直面敌人首轮打击的杰布灵要塞就显得势单力孤!我相信,反坦联盟军的指挥集体若是没有瞎了眼,按照正常的作战思路,联盟军的最高决策层一定会认为杰布灵一线是最合适也是最易攻陷的突破口!”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望了一眼早就在打这个主意的总参谋部代理长官加布里上将,若是奥斯卡没有猜错,这位深谋远虑的战术参谋主官应是在最高统帅中枪昏迷地时候就已开始了这番布置。
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子爵的指挥棒沿着肖伯河的曲线落往下游。一直抵达河流向北方拐弯地丘陵地区。
“摄政王殿下、各位将军!相信大家都已看到,一旦杰布灵要塞陷入敌手,不管要塞守军是主动撤退还是力战不敌。沿河转往下游的三处纵深防线并不能阻挡敌人侵略地步伐,最多只是能够延误敌人的攻击进程!”
“那么……”卢卡斯将指挥棒的尖端按在河道大拐弯处的一个红色的圆点上:“格拉斯劳爵士并不是独自完成这份敌情动态报告地。我们看到的这份战术地图凝聚着无数军情行动人员的血汗,他们一致认为,帝国近卫军若是弃守杰布灵前线,那么西方战线北部军群后撤的终点就是都林斯中央平原与黑森林的地理分界点——贝卡谷!”
“贝卡谷?”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惊疑不定地念叨了一句,他曾熟读战史。却从未在历史上的任何战例里听闻贝卡谷的名字,这至少说明这个地方的战略价值并不是多么引人注目。
“没错!就是贝卡谷!”总参谋部代长官在军情分析处长将战争前景介绍得差不多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加布里上将干脆就接过了卢卡斯上校的指挥棒。
“我相信在场地各位将军和摄政王殿下都存在一个疑问,为什么西方战线北部军群会把作战中心由坚固的杰布灵要塞移往空间上根本无险可守的贝卡谷?”加布里上将像自得其乐一样用指挥棒敲打着自己地另外一支手,他在等到在场的军官全都露出一副翘首以待的嘴脸时才笑呵呵地指点了一下面前是平原、背后是丛林丘陵的贝卡谷地。
“贝卡谷!距都林城地直线距离是七十九公里,在它身后就是斯坦贝维尔家族两个最大的军区,相信大家都没到过贝卡谷这个地方,因为那里连个兵站都没有,可我去过……”加布里上将的卷毛黄胡子在说话的时候上窜下跳,他那兴奋的神情溢于言表。连灰蒙蒙的蓝眼睛都闪着精彩的光芒。
——------—------—------------——---—---—---—---—---—---—
“贝卡谷谷深山高,山口的宽度只有一千米多一些,谷内最宽处也只有两公里还不到。其中多为石灰岩地貌,还有几块沼泽和一个不小的湖。也就是说!贝卡谷易守难攻!不利骑兵奔驰,也不利于展开大的兵团阵型!但是……”加布里上将顿了顿,他像急于表现的小孩子一样卖弄着手里的宝物。
“但是!贝卡谷地有我国境内上最多最深的地穴和最宽最长的地下河……那里就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的藏兵洞!”
“哦啦哦啦哦啦……”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突然不耐烦地叫了起来。“好啦!我们现在有了一个易守难攻的山谷、有了无数天然的藏兵洞。我们可以把十几万近卫军投放山谷,他们在那只要守住止,口就行了,还不用担心水源,可是……看在光明神的份儿上!加布里将军,您就明白告诉我吧,我们把四个纵队甚至是五个纵队放到贝卡谷到底是为了什么?”
“贝卡谷的地理位置和它的地貌特征决定了一切!”加布里上将收起指挥棒,他似乎不打算再兜圈子了。
“按照摄政王殿下提出的总的战略思想,决战场地必定是都林斯中央平原,但帝国近卫军在三方战线上已经形成一个大口袋的阵势,白痴才会轻易上当,所以!”总参谋部的代长官用指节敲了敲令人们一头雾水的贝卡谷。
“我们必须令敌人相信,至少在一方战线上,被逼入贝卡谷地坚持抵抗的近卫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这样一来,情急的荷茵兰国王卢塞七世陛下就会迫不及待地进军都林,因为我们的口袋阵在没有收拢的时候就被反坦联盟军割断了一边的绳套……”
“是这样没错!”军情分析处长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子爵又站了出来,“由格拉斯劳爵士递交的敌情通报来看,攻击杰布灵要塞一线的主力就是荷茵兰王国军,并由卢塞七世国王亲自指挥,这位陛下还集中了规模在一个军上下的火器部队,计有掷弹兵两个师、炮兵连二十九个!他必定是想一雪前耻。顺便为他的王后和王子报仇!”
奥斯卡直到这时才缓缓地点了点头,一直在窃窃私语地高级军官们也停止了议论。
“所以……摄政王殿下、各位将军!”加布里上将志得意满地搓了搓手,“当二十余万反坦联盟军将丢盔弃甲的我军西线战场北部军群哄进贝卡谷这条死路的时候。荷茵兰国王一定会被兵力空虚帝国首都迷住眼睛,他只要留存足够地部队堵死山口。然后挥军东进,七十九公里的路程只要走上两天,到时候他就可以先于所有地反坦盟友占领泰坦首都,按照卢塞七世急功近利、刚愎自用的个性,他一定会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成为八个世纪以来第一位占领泰坦首都异国君主!”
“然后呢?”分列长桌左右的众多高级军官中突然响起一声冷哼。
气得眉毛上翘胡子发抖的首都战区总司令安东尼奥尼沃拉斯顿上将和他地十几位部下同时跨前一步。
“按照总参的布置,我这个首都战区总司令和十数万誓死保卫都林的将士都是摆设不成?”安东尼奥尼将军手按剑柄,似乎他若是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在场的军官就会见证一场决斗。
“这我决不答应!去他的荷茵兰国王!不管是法兰人还是德意斯人,更别提一无是处的利比里斯人和威典人!谁要是敢向都林前进一步,我向光明神发誓,我要……”
“别急着赌咒!”奥斯卡终于出面了,他走到首都战区总司令身边,又把安东尼奥尼将军紧攥着的手掌从剑柄上拿了下来。
“我理解首都战区的将士们,都林若是陷落。对我近卫军全军造成的心理打击都是异常惨重地!但大家总得听加布里将军把话说完!我们的代理总参谋长还没说完呢!”
加布里上将收起脸上的自得,他向出言为自己地辩护的最高统帅必恭必敬地致以军礼,然后才重新拿起搁置一旁的指挥棒。
“请大家仔细想一想。就像摄政王殿下说的那样,当首都陷落地消息传抵帝国各方的时候,无数为了祖国流血流汗的将士们就该流泪了!前所未有的失败情绪会笼罩整个泰坦,若是我们不去做点什么。接下来就该是三方防线的彻底崩溃,祖国的半壁河山就会落入敌手……”
“真是算了吧!你要我割了你的舌头还是继续这样假设!”安东尼奥尼将军对向来说话只说半句的代理总参谋长实在是忍无可忍。
“啊哈……”加布里将军感叹地叫了一声,他完全没把首都战区总司令的威胁当作一回事。“将军们!虽然大家对军部保密条例了然于胸,但我还是得提醒各位,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总参谋部为反攻制定的‘零号计划’,在会后,直到近卫军发动总攻的最后一刻,绝不允许任何人在非最高军议上谈论与零号计划极其内容有关的一切事宜,恳请奥斯涅摄政王殿下下达明令!”
“你得到了!”奥斯卡点了点头,“正如加布里将军所说,如果出现有违保密条例的行为,不管这个人是谁,也不管他的军阶是什么——都将以叛国罪处以极刑!”
总参谋部代长官加布里约翰特上将已在最高统帅发布明令的时候从身边一位参谋官那里接过了一个封着火漆的牛皮纸袋,他用自己的将军剑挑开封口,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他会从中取出一份洋洋万言的作战计划,书时,加布里上将却只从纸袋里取出一页轻飘飘的信纸。
“大家不要见怪!”总参代长官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战役前景看似错综复杂,可到了决定胜负的时候……”加布里约翰特扬了扬手里的纸张:“有这么一页就已足够!”
“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无可奈何地提醒着总参代长官,他也等得不耐烦了。
“好的好的!”加布里上将连连点头。
“首先!我们需要注意的是,由杰布灵一线撤往贝卡谷的西线战场北部集群并不是该军群的全部,其中一部应撤往都林,这才是合理的!如此一来。也可以给情急地荷茵兰国王制造突入都林追击逃敌的理由。”
“其次!我军已在上下泰坦尼亚两个省份集结了中东部集团军群的全部和水仙骑士团西进集群地大部,在都林城防宣告瓦解的时候,中东部集团军群和水仙骑士团西进集群必须开始调集全员。向首都方向急进!”
“再次!问大家一个问题!当成功占据都林地荷茵兰国王发现自己即将孤身面对超过二十万近卫军和二十万水线骑士的时候,他会做什么?”
“他会在都林城放一把火。然后逃之夭夭!”安东尼奥尼沃拉斯顿将军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他简直不敢幻想西方来的下等人会把帝国的荣誉所在和政治经济文化的心脏破坏成什么样子。
“没错!”加布里上将竟然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卢塞七世也许会纵容他地士兵在我们的首都纵火抢劫、肆意行凶!但不要忘了!西大陆军事史上出现过的最庞大的一个进攻集群正在向他迅速移动,所以……就像安东尼奥尼将军说的那样,他会逃之夭夭!他就算得了失心疯也该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四十余万大军的对手!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他会逃去做什么?”
“与各个方向赶上来的反坦联盟军会兵一处。再图发动主力决战!”军官团中响起一个声音。
“哈哈哈!”总参代长官向着发言的那位将军赞许地笑了起来,“就是这样啦!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制作这份战术地图的格拉斯劳爵士地确像费戈元帅说的那样——他是近卫军最宝贵的战争财富,以后若是找到他,麻烦军情部门一定得通知我一声,他是近卫军总参谋长地最佳接班人!”
就在在场的军官都被置于云里雾里的时候,加布里约翰特上将已经把指挥棒按在都林斯平原边缘地带的一个小点上:
“大家一定都在奇怪,格拉斯劳爵士和他地军情行动人员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标记一个小小的问好?”
人们都看到了,在战术地图上,距离首都不到六十公里的平原深处。下落不明的军情行动官用红色的羽笔标记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这里就是卡尔查克特村!在不久的未来,决定第二次卫国战争成败与否的卡尔查克特战役就会在这个小村庄的草场上轰然打响!”
听到总参代长官如是说,在场的军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都对地图上的这粒面包屑大小的村庄肃然起敬。
“格拉斯劳爵士是一位军情行动官。他对自己的猜测和预算自然抱持谦虚谨慎的怀疑态度,但作为主持帝国军部参谋部日常工作的代长官,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格拉斯劳爵士绝对没错!他的军情通报准确地标注了反坦联盟军师一极作战单位的位置,他的动态分析报告明确指出了敌人可能存在的动向!若是荷茵兰国王由都林出逃。若是各方战线上的反坦联盟军都想迎头赶上,从这些部队在半个月前的位置开始算起,他们必然会在都林斯平原边缘的卡尔查克特村一带会兵一处!”
“那么最后……”加布里,约翰特上将总算要结束他的发言了。
“当敌人在卡尔查克特村会聚为一个四十万人上下的庞大作战集群时,经历过首都失陷的苦痛、经历过收复首都的豪情,各位将军!摄政王殿下!大家还有什么要抱怨的吗?战吧!一鼓作气!从卡尔查克特开始!把侵略者赶出国门!”
“万岁!”不知是谁带头,总参代长官的发言赢得了齐声欢呼和热烈的掌声。
似乎……在场的军人中间只有奥斯卡、费戈和一直跟加布里作对的安东尼奥尼将军一言未发,他们还面相严峻地紧皱着眉头。
“我们……似乎没有多少优势……”奥斯卡这样说。
“我们……似乎无法完成围歼敌人的战略部署……”费戈元帅这样说。
“我们……似乎有脱裤子放屁的嫌疑!”安东尼奥尼将军竟然这样说!他那极不客气的言辞立刻让欢腾的会议现场重新安静下来。
首都战区总司令已经平静了一些,他对总参谋部的抵触从来都不是针对加布里将军的为人,他只是就事论事。
“太危险了!不管从哪方面考虑。总参地零号计划都太危险了!”
安东尼奥尼指了指仍被加布里上将攥在手里的作战计划书。“不去考虑各中细节,卢塞七世和荷茵兰王国军会被西北集群牵着鼻子走吗?退入贝卡谷的近卫军能适应当地地作战环境吗?即使他们适应了,身处一座封闭谷地的孤军又能坚持多久?””
在首都战区总司令地声声质问下。所有的军官都不说话了,加布里,约翰特上将也已紧紧地抿住嘴唇。
“还有都林!”安东尼奥尼将军的拳头落在战术地图中的都林城上:“都林陷落会引发一场大地震!一旦消息传出。围困维耶罗那的法兰人、猛攻北线地德意斯人、正在试图合围鲁宾元帅的反坦联盟军左翼集群,这三个方向上的敌人会不顾一切地发动冲锋,他们不会让荷茵兰人领先!而反观近卫军,首都都陷落了,我们还能指望陷入绝境的军人们苦守到什么时候?他们会坚持到大反攻吗?如果这些问题都忽略不计。我们在未来的卡尔查克特村战役又有多少胜算呢?”
首都战区总司令连吸了几口气,他放缓了语速,并转向垂头不语的最高统帅:
“我还是恳请摄政王殿下能再仔细考量一番!都林是帝国的首都,能不落入敌手的话自然会省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尽管加布里上将所谈的战略前景还是好地,但我们总是要与敌人打一场大决战,为什么还要辛辛苦苦地演一场收复首都的戏码呢?为什么我们不能干脆一点发动总攻?”
“我觉得……”奥斯卡冲再次低落下来的军官们抬起头:“安东尼奥尼将军地担心不无道理,但问题的关键并不是都林的得失,加布里将军对这一点的理解还是站得住脚地!即便反坦联盟军占据都林,这虽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动摇军心。但我相信各方战线上的近卫军官兵仍会克尽职守,再者说,中东部集群和水仙骑士团必然会对敌人进行反扑。收复首都,这可以看成是第二次卫国战争走向胜利的一个起点。”
“其中的关键……”帝国摄政王沉吟半晌,“荷茵兰国王会不会上当是一方面,贝卡谷里的孤军能坚持多久是另外一方面。如果卢塞七世不上当,我们又把一个甚至是两个纵队的兵力投入一个死角……”
“殿下!”总参谋部代长官加布里约翰特上将突然出言打断最高统,帅,他环视了一遍在场的军官,最后才把指挥棒放在地图上的贝卡谷地:“既然大家已经把话说到这里,那么我就干脆把事情挑明,这也是我在刚刚反复强调保密条例的用意!”
“我的光明神!你是说你还隐瞒了什么事吗?这都什么时候了?”
一直都没参加讨论的军部作战部部长拉里勃兰将军终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加布里上将状似无辜地摊开手,“抱歉!可我总得为一场围歼战留点神秘感!”
“你简直……你简直无可救药!”首都战区总司令愤然甩手,他对总参代长官抖包袱的手段实在是嗤之以鼻。
“耐心一点!”加布里,约翰特分别拍了拍作战部两位老伙计的肩膀,他朝不明所以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微微一笑,“殿下,很抱歉地说,您在昏迷期间错过了许多事情!比如……南方集团军群总参谋长达答拉斯将军和斯坦贝维尔家族的大家长都曾秘密访问都林,他们……”
“你说什么?”这次终于轮到奥斯卡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恶狠狠地望了望神情尴尬的军情副局长,蒂沃利.哈德雷不该不知道这样的事情。
“您别介意!”总参代长官连连摆手,“受当时的情况所限,军部总得在您无法示事的时候继续谋划战争,所以……零号计划在那段时间就已得到南方军和西北军的响应。”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未发一言,他带着值得玩味的眼光打量着加布里约翰特。在他看来,这位敢想敢干的代理参谋总长要么就是一个极端危险的野心家……像之前地卡契夫.德卡拉斯.费特楠德;要么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军事家……像之前的冯.休依特.阿兰!
加布里将军自然不知道近卫军地最高统帅在琢磨什么,他只是状似轻松地拿开了落在贝卡谷上空的指挥棒:“摄政王殿下在《卡封条约》地签字仪式上与荷茵兰国王卢塞七世陛下打过交道,再参照这位国王在第一次反坦联盟时期的作战技巧。您觉得他会栽进陷阱的几率有多大?”
奥斯卡想了想,最后他不得不说:“该有七成……”
“七成!”加布里点了点头,“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有五成把握的时候就可以用最大地投入换取最大的战果,而现在我们有七成!那么……贝卡谷内的孤军必须拖住敌人的一部分有生力量。直到我们的反攻集群打响卡尔查克特战役的前一天!”
“不!不可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奥斯卡连连摇头,“贝卡谷内的孤军不可能轻易突围,反坦联盟军就算再笨也会堵死山口,你想在决战场地的北方给敌人留下一根钉子……这不可能!”
“不殿下!贝卡谷内的孤军一定会突破敌人的围困!”
“为什么?”奥斯卡疑惑地望向信誓旦旦地总参代长官。
“因为他们并不孤单!”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别再卖关子了!”奥斯卡有些恼火地瞪起眼睛。
加布里约翰特再次敲了敲地图上的贝卡谷:“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2.23事件中的一个细节问题,远在斯坦贝维尔第九兵营附近地莫瑞塞特皇家圣骑士团如何能在长途跋涉之后无声无息地进入都林近郊?”
“难道——““,奥斯卡突然转到一丝灵光。但他不敢确定。“贝卡谷内的洞穴石窟四通八达,斯坦贝维尔的丛林战士通过跟踪和当地人的指引,成功发掘了一条由黑森林直达山谷地天然坑道!”
加布里将军说到这里不禁兴奋地转向在场的众多战地指挥官:“大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说明斯坦贝维尔家族在黑森林中集结待命的三个纵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预定决战场地的左侧,他们要做的只是帮助谷内的近卫军强行突围,进而参与围歼敌群的大决战!”
“也就是说……被困于贝卡谷地的近卫军根本就不是孤军!”奥斯卡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终于露出笑脸。
“就是这样!”加布里像条应声虫一样连连点头:“不但如此!我的殿下!在不可一世的荷茵兰国王进占首都的时候,除了飞速奔赴战场的中东部集群和水仙骑士团,您不会忘记帝国境内还有一支始终都未投入战阵的精锐部队吧?”
“坐镇布拉利格要塞的尤金!”奥斯卡不假思索地说出答案,维耶罗那保卫战之所以打得异常惨苦,多半是因为帝国的摄政王殿下在战前就已明令南方军主力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增援。
“大体上就是这样啦……”彻底放松下来的总参谋部代长官终于长舒一口气:“在我们的主力反攻集群扑向首都的同时,南方集团军群总司令尤金上将会尽起三个军区的兵力驰援首都。不过当然,等到南方军接近战场的时候,反坦联盟已在卡尔查克特村汇聚成一个世所罕见的庞大集群。”
“不过……”加布里将军边说边在铺于桌面的战术地图上描画起来:“等到战役打响。空有四十余万大军的反坦联盟就会惊异地发现!在正面,有我中东部集群和水仙骑士团;在南面,有我南方军主力集群;在北面,有我近卫军一部和斯坦贝维尔人的三个纵队!这样一来……摄政王殿下!”
近卫军代理总参谋长朝自己的战术布置摊开手。他转向正在发呆的最高统帅。
“您看看!北、东、南!我们会在决战场地完成对反坦联盟军中央集群的半包围!而我们要做只是精确每一个纵、每一个军、每一个师抵达战场、发动进攻的路径和时间!”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从加布里将军手中接过了那份只占一页信纸的“零号作战方案”他的手稍稍有些抖,这张轻飘飘地信纸竟然重逾千斤。奥斯卡已经在心底反复推演了无数次,他找不到排斥零号计划的理由,也找不到其他的可能获得胜利地战略方针!
盛夏的贾伯丽露宫遍开桃花。泰坦花匠在琢磨了数个世纪之后才钻研出一套培育这款东方树种地方法,但他们始终不懂得如何在桃花谢落之后引嫁果实。不过总的来说。没有所谓蟠桃,有了红黄相间连接天边的花海也是不错的景致。
奥斯卡和他的哥哥在离开宫殿里地临时作战室时已经接近傍晚,桃花开得正艳,兄弟两人在花海中穿行,尽管四周的林丛中不断闪现的护卫骑士实在大杀风景。但帝国摄政王和水仙骑士的总司令还是难得地露出笑脸。
花丛中突然传来一阵憨傻的呼声:“酸奶……安鲁哈啦……”
两兄弟就笑得更厉害!
奥斯卡循着呼声转了两转,可他怎么也找不到“酸奶超人”库科迪追着蝴蝶、追着酸奶,他对弟弟和哥哥的呼唤置若罔闻。
“算啦!由他去折腾吧,看来他是爱上这里了!”费戈望着三弟的背影呵呵笑着,他突然想起,库科迪在发现大哥失踪之后就从没像现在这样开心过。
“怎么了?”奥斯卡敏感地注意到他的哥哥突然陷入沉默。
“没什么!”费戈摆了摆手,但他还是对弟弟说:“你发现了吗?世界突然不同了!”
奥斯卡停了脚步转过身:“你指什么?”
费戈大力地拍了拍小弟弟的肩膀:“我只是在想……很难相信我的小奥斯卡、一个安鲁子弟!竟会成为这个大帝国地主宰者!”
“哦啦!呵呵!”奥斯卡有些自得地笑了起来,但他的笑容很快就在脸上消失了。
“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都快半个月了!你不怕把自己给憋死吗?”
费戈同样笑了起来,可他的笑容也在瞬息浮现之后化为冷峻森严。
“奥斯卡,你得仔细思考一下,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做?”
奥斯卡点了点头。“如果战事能向零号计划那样发展下去……如果近卫军和水仙骑士团真地能够打响卡尔查克特战役……那么我有把握就此一战让荷茵兰和利比里斯在半个世纪之内不敢对泰坦轻言战事!”
“我不是说这个!”费戈摆了摆手,“我是说你的家庭!你的家族!你的骑士!你没注意到刚刚你在提起水仙骑士团时地口气就像是提及某个陌生人吗?”
奥斯卡瞥了一眼语焉不详的费戈,他突然有点不耐烦了!
“费戈!咱们别绕圈子啦,家族元老会不是已经达成一项秘密决议了吗?你明明白白地向我传达一下不就得了?”
费戈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他还保留着年轻时的习惯,“你……你知道啦?”
“不,我不知道,我在等你告诉我。”奥斯卡望向自己的亲哥哥,就把这当作是对费戈的一次考验吧,如果费戈说实话,那么事情还是可以商量的;如果费戈打算隐瞒,那么奥斯卡不管第二次卫国战争结论如何都要向他的家族内部动刀子,而且是越快越好!绝对不能等到水仙内部出现异动!
“啊……呃……”
“这是怎么了?我在等着呢!”奥斯卡笑呵呵地打量着哥哥,他尽量让自己显得神情轻松。
费戈突然像下定决心一样摇了摇头,“算啦!家族元老会的那项决议还不太成熟!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望着哥哥的背影,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陷入深深的迷惑,费戈没有说实话,也没有撒谎,他只是把摊牌的日期推迟了,这算什么?
“快来看啊!”
奥斯卡听到费戈的呼声就快步跟了上去,再穿过一片桃林之后,泰坦帝国现实意义上的主宰者在见到眼前的景象之后就开心地笑了!
围绕着一个不大的小湖,或者说它是池塘也差不多!萨沙伊和安东妮把持着迎向阳光的一边,已经贵为安鲁主母的小小姐在见到大呼小叫地费戈哥哥之后就恶形恶状地扑了上去,她踢翻了一应酒器,还吓哭了安东妮怀里的普莱斯利!听到儿子大哭,缩在遮阳伞下的阿欧卡亚就慌慌张张地奔了过来,她从安妮怀里抱过孩子,让自己的小儿子叼紧红通通的乳头。
在池塘西边,卡罗阿西亚背对阳光,她领着一群侍女仆妇在做晚祷,落日的光影披在她的肩膀上,如果在她背后画上一具翅膀,她就与天使无异啦。
在池塘北边,阿赫拉伊娜躺在一具巨大的波西斯凉床上,洁白的丝制帷幔在晚风中轻轻飘扬,异族公主发出动听的话音,她在教身边的混血小美人一首脍炙人口的摩加迪沙民歌。
在池塘南边,奥斯卡得小心了!他那沉默寡言却喜欢四处惹祸的大儿子已经擎起一张少年儿童练习用的短弓,奥斯卡只是稍稍侧身就避过了米卡尔特射来的锤头箭,一旁的薇姿德林就气急败坏地纠住儿子的耳朵:“你这臭小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啦?你跟你父亲有仇吗……”
奥斯卡转过身,阿莱尼斯就像头欢快的小鹿那样跳了过来,帝国女皇举着一件银盘,银盘上平摊着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物事。
“尝尝!尝尝!快尝尝!我亲手做的熏鱼!”
即便在场的女性都向她们的爱人使着眼色,但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还是义无返顾地抓起不比狼牙棒硬多少的“熏鱼”咬了一口!
那滋味……那感觉……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细细咀嚼,然后抬头望天……他想哭!
但他感到无比的幸福!
这是他在之前从未认识过的事物!
在强自咽下“幸福”之后,泰坦帝国的主宰者召来了他的军情机要秘书,在厚厚一摞文件中,奥斯卡拣出“零号作战计划,”他用红色羽笔勾掉了计划书上的“待定”字样,并在文件右下角郑重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于是……很多事情就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