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宫殿顶层飘扬着的猛虎水仙旗,军人们都变得有些难以适从,似乎他们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遭遇这种变故,可仔细琢磨,军人们不难发现……事情就该是这样的!既然莫瑞塞特皇室已经不具备统治泰坦的能力,那么奥斯涅亲王抛开黄金狮子换上猛虎水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军人们为自己的大惊小怪感到羞愧,可这种羞愧又在倒伏于地的黄金狮子面前变作一种令人难堪的遗憾。
“他们还没准备好吗?”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小心翼翼地朝军情分析处长问了一声,他的声音很低,只有卢卡斯一个人才能听到。
“我不清楚!”年轻的大学毕业生有些尴尬地望了望寂静无声军人阵营,“您……您得做点什么!”
奥斯卡点了点头,为汉密尔顿宫改旗易帜本来就是对帝国近卫军的一项考验。作为帝国元帅,他并不确定在场的军人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态参与这次行动。他们可能只是为了向皇室请愿,也可能是为了彻底推翻这个王权,但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对已经更改了面容的国旗产生反感?
帝国亲王登上宫殿台阶,他望向宁静的蔚蓝色的海湾。
“你们是在悼念腐朽屈辱的过去?还是在憧憬光明灿烂的未来?”
军人们纷纷扬起头,是的没错!像一团抹布一样掉落在地的黄金狮子象征着孱弱、无能、屈辱和腐败。而张牙舞爪的猛虎则是造物主为泰坦选择地战士、卫士、勇士;纯洁亮丽的水仙则是光明神赋予泰坦的美德、品质、精神!帝国近卫军并不是莫瑞塞特皇室地军人!他们是泰坦的军人、是民族地军人。
“安鲁哈啦!”奥斯涅突然振起手臂发出一声呐喊,他的声音冲入宫殿的墙壁,再弹回王者之路。并在整个天地之间荡起苍凉的回音。
奥斯卡在祈祷,但愿面前的军人该知道怎么选。
“安鲁哈啦……”回应帝国亲王地欢呼声终于响了起来,但那只是跟随安鲁家长一同进入首都的水仙骑士。而在场的多数近卫军官兵还在犹自发呆,他们左顾又盼。似乎是在寻找一个能够清楚表达心中所想的带头人,可是很明显——他们并不习惯这种指向性很强的呼声,不过奥斯卡已经明白,确立安鲁对泰坦帝国的统治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在一阵稀疏的附和过后,来自南方集团军群的帝国军人终于打定主意。他们加入欢呼着的水仙骑士,声浪立刻壮大起来,宁静地海湾也随之掀起波澜,但波澜只是带动了海流,并未凝聚成暴风雨时的气势。
“这已经足够了……”奥斯卡心满意足地叹息了一声,他不能要求在场所有的人都屈服于猛虎水仙,有些人在犹豫、有些人还无法接受皇旗地变迁,这都可以理解。
就在帝国亲王转身走向汉密尔顿宫那扇黄金大门的最后一瞬间,一点一滴凝聚起来的力量突然全面爆发,越来越多的军人放弃了矜持。越来越多地士兵摆脱了无助和遗憾。“安鲁哈啦”的呼声铺天盖地,声浪构成的强大气流甚至带动了穹苍中的浓云。
聪明伶俐的军情分析处长卢卡斯迪亚巴克尔上校一见机不可失便立即唱起近卫军军歌,他的声音在万千人的欢呼声中显得那样刺耳。不过军人们倒没有像刚刚那样忸怩,安鲁哈啦的呼声很快就被“近卫军前进”所取代。尴尬、彷徨、疑惑、以及所有对未知的恐惧都在嘹亮的大合唱中消失了,军人们直到这时才明白此时此刻的景况拥有的意义,他们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为了造就一位帝王。也不是为了埋葬一位帝王,他们只是在向一个伟大的目标发动一场名字叫做胜利的进军!
“你听到了吗?”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人指了指回荡着军歌的殿顶“,他们会像野蛮人那样冲进来,撕碎你的皇袍、夺走你的皇冠、再把你扭送断头台!”
“呵呵!”阿莱尼斯从唯一的朋友身上移开视线,她的姆妈已经变作一具僵硬的尸体,拜她的臣属所赐。“卡梅伦,谢谢你让我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帝国女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华服,然后便用嘲讽的眼光打量着在场的人。
“作为一国之主,我败得哑口无言!因为我把本该与自己最亲近的人推出门,把一群无能又自以为是的猪猡请进神圣的宫殿!军人要进来就让他们进来好了……不过被送上断头台人绝对不是我!是你们!你们真的该死!原谅我好吗?我刚刚才发现!要不然我会亲手为你们行刑!”
卡梅伦终于冷下似笑非笑的面孔,她朝走廊尽头一努嘴。“您说什么都没用了陛下!现在您只是我们的挡箭牌!如果您真的允许帝国军人把您最忠诚的臣属送上断头台……”
宫廷长官的夫人扬了扬沾满鲜血的刺剑,“阿莱尼斯!请你相信我,在发生那种事之前,我会亲手把这件凶器刺进你的心脏!到时你就会知道什么自己有多么愚蠢!”
特勤处长并不习惯有人这样当面顶撞他的姑姑,他轻扯女皇陛下的手臂,“走吧陛下!再晚就来不及了,我们都是为你好!”
阿莱尼斯被众人挟持着,她只能三步并作两步地跟随着叛乱者。在她的认识中,宫殿门外大声喧哗的帝国军人们反倒突然可爱起来了。至少她不会相信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能像拉皮条的恶棍一样推搡她的身子。
事情进行到这里已经很清楚。阿莱尼斯扪心自问,她没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首都贵族的事,然而事实却是:即便帝国军人被迫停止抵抗入侵祖国的敌人。但他们至始至终也没说过一句要对女皇陛下要杀要刮这样地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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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莱尼斯再看看面前这些所谓的“最忠诚的臣仆”……真是算了吧!女皇陛下一想起刚刚地遭遇就觉得自己真的无法芶活于世。她不但和丈夫闹翻了,还把自己托付给一群皮条客!她哪里还是一国之主?在“最忠诚地臣仆”的看来,她只是一个能在关键时刻卖出好价钱的护身符。
乱七八糟的汉密尔顿宫已经安静下来。贵族们在也一位末代皇帝诀别之后就从花园里的小宫门偷偷溜了出去。走廊里没有人,也没有卫兵——据说最后一班宫廷圣骑士要阻挡正待进门地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阿莱尼斯每走几步就会被身后的恶妇推一把。她只能用愤怒的眼光瞪视人面兽心的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妇。
帝国女皇突然想起都林城的一些传闻,远道归国的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妇不会是英格人的间谍吧?她就煞有介事地转向特勤处长:
“费瑞德!你该不会上了这两个人的当吧?”
特勤处长摇了摇头,“陛下!您就不用多心了,我现在倒真在祈祷委西阿塞利亚侯爵是英格间谍,这样一和“,咱们在英格斯特获得政治避难的机会也说不定呢!”
阿莱尼斯无可奈何地调转头。她的特勤处长就是皇室饲养地猪猡里面最愚蠢的那头。
“您省点力气吧!咱们到了!”卡梅伦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人拍了拍女伴的肩膀,她望着眼前这间巨大画室地目光充满贪婪的神色。
汉密尔顿宫的天井画室举世闻名,这里集中了莫瑞塞特皇室四百余年以来收藏的艺术珍品。即便是位高权重地首都贵族也鲜少有人能够光临这间放置宝藏的大厅堂。画室上的天井嵌着无数玻璃窗,天窗的排列并不是平面的,而是与阳光达成各自的固定角度。粗大的拱梁和立柱支撑着天窗的重量,大量的艺术品就镶在立柱和墙壁的画框里面,阳光通过精密设计的天窗洒在一幅幅画面上,历代绘画大师的杰作便绽放出神迹一般的彩光。
“《都林斯平原上的河》……”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人在一幅色彩阴郁笔法平凡的画作面前停了下来。“作这幅画的人您一定没听说过,因为和那些艺术大师比起来,他简直一文不值!”
阿莱尼斯冷冷地笑了笑。“是莫瑞塞特皇朝的第一位皇帝……”
“是吗?”卡梅伦状似极感兴趣地笑了起来,“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布置一幅自己的画吗?”
阿莱尼斯冷哼了一声,她狠狠地瞪了瞪低眉顺目的特勤处长。这个世界上除了莫瑞塞特皇帝。就只有第一忠狗知道画里的秘密。
跟随皇帝一行人的特勤密探在这幅平凡的油画上鼓捣起来,人们屏息凝气地注视着画面的每一个细节,仿佛画里藏着光明神。
不多一会儿,一名密探朝特勤处长示意了一下。费瑞德立即点头,密探就按动了机关。随着一阵金属摩擦声,画框整个上移,粗大的立柱露出了一个黑沉沉的空洞。
卡梅伦兴高采烈地拍了拍手,她望向已经注定要被嫁往威典的泰坦女皇,也许她要讥讽阿莱尼斯的迟钝、也许她要嘲笑阿莱尼斯的无能,可谁管她想要说什么?当卡梅伦掉转头的时候,她突然呆住了,本该站在她身边的阿莱尼斯竟然无影无踪!
“人呢?”所有人都朝着女皇陛下凭空消失的地方发出惊呼!
阿莱尼斯被一双坚硬的手掌死命捂住嘴巴,她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副藏着逃生通道的油画吸引过去的时候,一双健壮的手臂突然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把她提上天窗下的拱梁。
帝国女皇在一夜之间已经受到足够多的惊吓,她不喊不叫不哭不闹,只是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面前这个形容枯槁面相猥琐的小老头儿。
小老头儿有着不同于任何一个西方人的黑色瞳孔和墨色的头发,这把诱人的黑发已经白了半边,但与老人脸上浓密的皱纹和古战场一般地沟壑比起来。他的白发倒比面容年轻得多。
老人用唇形告诉西大陆最为尊贵的女人:“别动……一切都交给我……”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就一动不敢动,在他打开宫殿大门地一瞬间,超过几十支弓弩一齐指向他。
泰坦亲王环顾四周。宫廷圣骑士、穿着各色华服的小伙子……那些身经百战、从小便接受战斗训练地圣骑士也就罢了,可那些头晕脑胀的青年贵族……有的在发抖、有的在诅咒、有的在哭!在哭?在哭还用箭矢指着门?这不是在添乱吗?万一手指头抽筋怎么办?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必然死不瞑目。
泰坦亲王深吸了一口气。他朝封堵大门地人群缓缓摊开手,尽量保持脸上的笑容。就在紧张到极点的青年贵族真的出现手指抽筋的状况之前,奥斯卡微微一笑:
“抱歉……打扰了!”
宫门猛然关闭,巨大的声响令手指抽筋的小伙子们下意识地放松,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像鸡手鸭脚的农夫一般溜下宫殿台阶。他一边跑一边哦啦哦啦地叫!
“哦啦……纳索夫!哦啦……开炮!”
泰坦尼亚第一掷弹兵师的师长大人立即举起号令旗,藏在万军丛中的炮手队伍连忙点燃引线。伴随一声惊天动地地呼啸,燃烧着的炮弹在空中划过一条彩色的光弧。紧接着,在军人们地头顶、汉密尔顿宫大理石台阶的尽头,厚重的镶金大门随着爆炸的光火在一瞬间四分五裂,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地手写意似的挥了一挥,万千军人便追随着他重新登上权利的巅峰。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孤独了。先是一队刀斧手举着厚重的盾牌踩过支离破碎的黄金大门,再然后是荷枪实弹的泰坦尼亚子弟兵蜂拥而入,帝国亲王和他身边的高阶军官跟在前锋的后头。他们一路有说有笑,浑不在意汉密尔顿宫内此起彼伏的枪声。
迈过碎石、跨过血泊,深如幽谷的皇宫终于不再平静了。刀斧手和枪手很快就占领了宫殿大厅。他们按部就班地扫荡每一条走廊和每一个角落。近卫军和掷弹兵的行动并没有多么迅速,他们走一步停一步,因为四处都有大声叫喊着冲上来拼命的圣骑士。至于那些青年贵族……他们必是在汉密尔顿宫遭遇唯一一发炮弹的时候就一哄而散了。
奥斯卡和参与行动的高级军官在宫殿大堂做了短暂停留,直到一名士兵跑到他的面前对着他的耳朵小声嘀咕一阵。
帝国亲王只是点了点头。他带上卫士和军官追随这名士兵转入一条走廊,然后就在一个宽敞的会客室里见到了刚刚那番耳语的确切内容。
几名刀斧手将瘫倒在地的两名大人扶了起来,正当壮年的宫廷侍卫长巴西利.肯尼尼上校还好一些,那位被捆了个结实,还被一双臭袜子塞住嘴巴的内阁总理大臣就有点脑淤血的征兆。
奥斯卡打了老人两个嘴巴,“季妥瓦爷爷!季妥瓦爷爷!”
拉舍尔季妥瓦老公爵缓缓睁开眼,他朝多特蒙德的小儿子虚弱地笑了笑。在特勤处的疑案调查卷宗里面,大概有十几页的篇幅用来描述多年前季妥瓦公爵小姐的失踪案。结果这位公爵小姐自然是没找到,可老人心里清楚,他的心肝儿宝贝必然是被那个穿着一身水仙军官制服的小杂种卖到波西斯去了!
当然!这仅仅是老人一相情愿的想法。调查结束不久,时任安鲁公爵的多特蒙德元帅就来信告诉他——季妥瓦公爵小姐在水仙郡过得很好,她先是参军、后又结婚、再就生了一个男孩儿。孩子自然姓安鲁,孩子的父亲自然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安鲁将军!猜猜这位父亲是谁?既然特勤处以疑难案件宣告调查结束,那么世上就没人知道离家出走的季妥瓦公爵小姐到底嫁给谁了。
“季妥瓦爷爷!您怎么样了?”奥斯卡扶住老人。
老人摆了摆手,“没什么……只是实在难以启齿!”
“您想说什么?”奥斯卡笑呵呵地望着这位并不比任何一头老狐狸逊色多少的内阁总理大臣。
宫廷侍卫长在嘴巴刚刚获得解放之后立即插口进来,“殿下!快!女皇陛下要被宫廷长官和特勤处长劫持出走了!我们反对,结果就落得这个下场。““不用担心!”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自信满满地摆了摆手,“从汉密尔顿宫潜往外城只有一条路,有一头被困了半个的魔兽在把守!”
“倒是你……”帝国亲王拍了拍宫廷侍卫长身上的灰尘,“我可听说你的骑士损失惨重……”
巴西利肯尼尼上校紧紧抿住嘴,他留神听着宫殿内的喊杀声,不过没有多久他就像泄气一般长叹出声,“好吧您赢了!我会叫他们立刻停止抵抗!”
“还等什么?”
卡梅伦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人大声叱喝在场的特勤密探:“去做点什么呀!快去找啊!她不会凭空消失!”
帝国女皇自然不会凭空消失,她安安稳稳地坐在拱梁上,用打量小丑似地眼光盯着那些在画室里团团乱转的特勤密探。阿莱尼斯紧紧攥住自己的裙摆,用最虔诚的祷语祈求光明神。下面的冒失鬼只要稍稍抬起头就可以看到女皇的裙角,不过阿莱尼斯已经听到宫殿中回荡着刺耳的枪声!
一个小时之前,再多也就是半个小时之前,帝国的女皇陛下还在惧怕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到来,可现在她的眼睛却填满泪水,嘴里口口声声地念叨着,“奥斯卡……奥斯卡……快来救我……”
“算啦!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特勤处长费瑞德罗西斯莫瑞塞特子爵大力扯着宫廷长官的手臂。
“算啦?”卡梅伦夫人不屑地望了过来,“没有女皇随行,我们会被奥斯涅亲王和他控制的政府判定为卖国贼,你想被军情局列入追缉黑名单吗?多想想奥斯涅亲王对付异己的手段吧!”
费瑞德四下打量,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先行溜走,毕竟他是莫瑞塞特皇室的特勤处长,通过一些秘密渠道,他有可能成功外逃。可就在费瑞德已经把半个身子挪进暗道的时候,画室里突然响起一声惨叫。
一名特勤密探捂着自己的脖颈跌跌撞撞地从一根立柱后面冲了出来,他大口地咳血,空出的一只手臂不停地挥舞。就好像是要阻挡虚空中地恶魔。
所有的密探都拨出刀剑,他们一同向遭遇致命一击的伙伴迎了上去,可总会有聪明人懂得利用这种非常时刻。一个身材高大地密探悄悄移向画室大门,就在他的手快要拧动门栓地时候。一个漆黑的身影突然由半空中垂了下来,伴随一声颈骨断折的脆响,这名密探就看到身后的事物,可他的胸膛还是朝着前头。
人体跌倒在地地声音吸引了特勤行动人员的注意,“在那!”一个目光敏锐的密探首先捕捉到墙壁上一闪而过的人影。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凌厉的剑风呼啸起来,天光画室里突然响起激烈的金铁交鸣声!
帝国女皇阿莱尼斯.阿尔法.莫瑞塞特已经不再害怕了,她只能用难以置信地神情打量着眼前混乱至极的场景,那个比自己的父亲还有衰老消瘦的小老头儿竟然能像山猫一样在墙壁和拱梁上飞跃行走!他的每一个起落都不可思议、他地每一个动作都像音乐之城的大师在娴熟地拨弄琴弓。
琴弓就是刺客之王13手里的精钢短刃,这是一把既像短刀就像短剑,地杀人利器,不管老人身处何地,惨叫和飞溅的鲜血总会自在地喷洒而出。有那么一刻,阿莱尼斯亲眼看到六把刺剑同时钻入老人的身影,她骇然绝望地发出一声惊叫,可就在她死死掩住嘴巴的时候。老人却从已被挑成碎片地黑衣后面跃了起来,他那枯瘦的身躯突然踏上墙壁,在画幅之间一阵急奔……阿莱尼斯的视角根本捕捉不到杀手的动作。她只能看到寒光连闪,然后六把刺剑的主人就像等待收割的小麦一样被农夫的镰刀齐齐斩落。
13从墙壁上冲至画室中心,一直静观其变的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妇终于动作起来,夫妻二人的配合极为纯熟。刺剑围绕人体的轮廓不断钻进钻出,可杀手的短刃却像吐信的毒蛇!被激怒的冷血动物带着清冷的寒光,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上下翻飞左右腾挪。
几乎是在三把凶器互相交击的一瞬间,宫廷长官的刺剑就被一股令人吐血的力道带得离手,他闷哼一声,在下一秒钟就退出战圈。卡梅伦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人似乎并不在乎丈夫的死活,她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并向神勇的杀手刺出避无可避的一剑。
阿莱尼斯再一次掩住嘴巴,可令她难以置信的事情又一次出现在眼前。杀手13突然拨地而起,他的双脚竟然直接落在对方的刺剑上!卡梅伦夫人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她无计可施地打量着刺客,而刺客只是借由压弯刺剑的微笑力道轻轻一弹,整个身体便再一次荡入空中。
帝国女皇想为自己亲眼目睹的神技拍手欢呼,可她看到身处空中的老人竟向自己投来一把明晃晃的飞刀!阿莱尼斯想躲无法躲、想避无处避,她只得大瞪着眼,直到飞刀穿过她的发梢,然后便听到身后的拱梁上传出一声惨叫。
倒霉的密探自信满满地接近了女皇陛下,可他只能不甘心地手捂胸口跌下梁拱。
阿莱尼斯刚刚松了一口气,可她稍一转头就已看到又一名密探出现在拱梁上,帝国女皇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她想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奈何狭窄的拱梁就像一座狭窄危险的独木桥!独木桥距离地面的落差足有三米,失足“落水”的结果只能是身陷洪流。
“别过来!我命令你……别过来!”帝国女皇虚张声势地斥责那名密探,可她的叫嚣只是逼迫对方加快了脚步。
画室宫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阿莱尼斯乍一分神就失去了平衡,她在惊叫中左摇右摆,可最终还是无法摆脱重心的偏失。
泰坦帝国的女皇陛下发出一声凄惨至极的呼叫,她张牙舞爪的朝地面掉落。
“哦啦……亲爱的,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阿莱尼斯就在男人怀里睁开眼睛,她极为不好意思地停止了乱抓乱蹬。
“你看……我来得刚刚好!”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笑呵呵地望着掉进自己怀里的妻子,看来这一切都是光明神安排好了的。刚刚他只是走进门,然后就被妻子地叫喊吓了一跳。再然后……他朝天上掉下来的阴影伸出手,阿莱尼斯就变成一只乖巧的小花猫。
“我不是在做梦……”帝国女皇使劲儿瞪着丈夫地面孔,没错!这就是那个她在夜晚总会梦到、白日又恨得咬牙切齿的男人。
“你不是在做梦!我回来了。还抱着你。“奥斯卡像傻小子一样笑。阿莱尼斯甩了甩头,她已经想到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把自己逼入绝境。也是眼前这个男人害得自己差点被莫名其妙地给嫁掉。帝国女皇在一瞬间就冷下面孔,她从男人地怀里跳落地面,先是整了整服饰,后又摆出一幅帝国女皇还没死的架势。
“我问你!这是一次探访还是一次宫廷政变?你带着大队人马闯进皇宫是为了看我的笑话还是为了把我关进监狱等待开庭公审?”
奥斯卡摸了摸鼻子,“抱歉阿莱尼斯。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你打算怎样处置这些……这些要把我的妻子贩卖到国外地十恶不赦的家伙们?
皇帝夫妇一同转向已被大群刀斧手踩在地板上的宫廷长官夫妇,可就在这时,敞开的密道里面突然冒出一颗人头。
特勤处长费瑞德.罗西斯.莫瑞塞特子爵哭丧着脸,一名好心的士兵连忙扶住他,莫瑞塞特皇室的特务头子就向士兵道谢,他还不停地朝对方发牢骚。
“你们相信吗?里面竟然被人堵死了……”
费瑞德抬起头,他把抱怨咽进肚子。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踱到他身边,还朝他呆滞的面孔挥了挥手。
“幸会!你还好吗?”
特勤处长没有理会笑得像老虎一样难看的帝国亲王,他钻出密道。
然后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曾经不可一世的费瑞德子爵四蹄并用,他爬到女皇脚边,声泪俱下地哭诉自己的无辜。他说自己受到宫廷长官夫妇地无耻欺骗,还信誓旦旦地诅咒那两个该死一千几百次的家伙。
“委西阿塞利亚侯爵是个卑鄙狡猾的卖国贼、卡梅伦夫人是个心如蛇蝎地娼妇……”换作从前,阿莱尼斯若是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言辞数落她的朋友,她一定会大发雷霆。可是现在,帝国女皇眯着眼,带着一脸的心满意足,似乎是在享受特勤处长对两位“忠仆”地诅咒。
“你们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等到费瑞德子爵哭得累了,状似无所事事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终于转向被十几双大皮靴踩个结实的宫廷长官夫妇。
男人说:“我抗议!我有外交赦免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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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说:“我反对!一切都是为了皇朝!”
“为了皇朝?”阿莱尼斯猛地踢开挡在脚边的特勤处长,她冲到曾经的女伴身边,状似歇斯底里地纠住了对方的头。
“你为的是哪个皇朝?我的皇朝吗?”帝国女皇不停地把女伴的额头撞在地板上。“你来说说啊……不断诱导我向最亲近的丈夫发起攻歼、对我的思考不停地说三道四……”
不管阿莱尼斯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既然帝国的女皇陛下这样说了,那么在场的人就得乖乖听着,只有带着一脸不耐烦的恶魔桑迪对着主人的耳朵嘀咕了一句:“她怎么不检讨一下自己的错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猛然扭过头,他用眼神制止了多嘴的瘟神,并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当看到地板上已经留有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人掉落的血迹,阿莱尼斯这才放开可怜的女人,她转向自己的丈夫,仍用居高临下的口气吩咐他:
“把他们都关押起来吧……问罪的事情由你负责!”
奥斯卡连忙称是,他朝在场的士兵使了个眼色,对那些伏法的卖国贼鄙夷至极的近卫军官兵就七手八脚地把神情萎靡的宫廷长官夫妇、痛哭流涕的特勤处长,还有一干仍在喘气的特勤密探全都押出了画室。
当到人都走得差不多,阿莱尼斯的面孔也像冰河消融一般舒展开来,她望了望好整以暇的丈夫,用只有蚊子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心嘀咕:
“不会牵涉到我吧?”
帝国亲王便朝帝国女皇侧弯手臂。并像承诺一般轻轻点头:
“放心吧……他们连说一句话地机会都没有。”
女皇陛下确实犹豫了几秒钟,可她只要想起刚刚的遭遇就感到心灰意冷。虽然这种种境遇以及泰坦帝国当前的时局并不能完全归结于一个女人犯了多少错,但就皇帝本身地意义而言。莫瑞塞特王朝阿莱尼斯一世陛下是失败的;她地统治威信和对这个大帝国的控制力随着军人和贵族的日益离心而土崩瓦解:她现在已无话可说,但她并不愿道歉。也不愿向任何人扦悔她的过错。
按照安鲁王朝第一位史记官罗兰娜葛台亚奥热罗男爵夫人对这位女皇的了解,阿莱尼斯是一个“高贵、聪颖、多愁善感、懂得享受生活,但心性善变耳根又软地小女人”请注意,这不是历史评语,只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抱持的感观。
阿莱尼斯没有让奥斯卡等太久。她挽住了丈夫的手臂,甚至没有过问男人会把她引向哪里。
“哦对了!”帝国女皇在走出数步之后突然仰起头:“我得朝那位孤身闯入宫殿的勇士道谢,是他救了我!”
“哦啦……这不对!”奥斯卡摇了摇头,“这就是你的梦了!如果你有时间去问问在场的士兵就会明白——没人看到有位勇士孤身闯入宫殿,士兵们一进门就发现你像栽萝卜一样抓着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人的头往地板上撞。“可那位老先生确实救了我的命!”阿莱尼斯难以置信地瞪着丈夫。
“他不存在!”奥斯卡还是摇头。
“你可真是算了吧……”帝国女皇不耐烦地别开头,可她又突然转了回来,还用一只手指猛戳丈夫的胸脯。“奥斯卡啊奥斯卡!你知道吗?我最讨厌跟这样的你打交道……无论什么事情你都要藏着掖着!”
“好吧好吧!”奥斯卡投降似地摊开手,“他叫13,你若是听说过阿拉丁神灯那样的故事……下次遭遇危险的时候就可以大喊一声13,然后奇迹就出现了!”
“那……拉舍尔季妥瓦老公爵是怎么回事?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哦啦……这个真地不能说……还不是时候!”
“那……你是什么时候与泰坦尼亚家达成协议的?前代皇族要把我赶走吗?”
“哦啦……这件事得从长计议。不过没人能赶你走,我发誓!”
“那……”
“你真是个问题宝宝!”奥斯卡有些不耐烦地望了过来。
阿莱尼斯连忙伸出一颗手指,“最后一个问题!最后一个!”
亲王殿下只得点头。
“是谁害了可怜的萨沙?”
泰坦亲王全身的肌肉都在一瞬间硬化、勃发。他在吐出那几个字时差点咬碎自己地牙齿:
“是南方贵族中的野心家!”
阿莱尼斯不甘心地点了点头,她就知道事情一定是这样的,要不然她的丈夫也不会对莫瑞塞特王朝承诺什么。
“还有一种我并不能完全确定的说法……你要听吗?”
女皇陛下疑惑地望向自己的丈夫,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有些难以启齿。但他还咬住妻子的耳朵。
“那些阴谋家不止一次对我的孩子下手……”
“你说什么?”阿莱尼斯突然挣开奥斯卡的手臂,她用愤怒至极的眼神打量着丈夫。“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孩子……萨沙的孩子……”
奥斯卡想点头,可他的妻子已经摇摇晃晃地软了下去。男人连忙扶住面色惨白的女人,可阿莱尼斯猛地掉转头,然后便开始凶猛地呕吐。
等到妻子平静下来,帝国亲王就把女人打横抱起,一直向内宫走。他没作声,再说现下的汉密尔顿宫实在不是亲密交谈的好场所。皇室宫殿的地板上留着尸体拖曳而过之后的清晰血迹,墙壁上的装饰和名贵的油画上都落满刀痕剑迹和仍在冒烟的弹孔。
“泰坦尼亚家的士兵就是一群暴徒!”阿莱尼斯愤怒地打量着她的皇宫。
“抱歉……我们只能祈祷下一次他们会注意的……”奥斯卡苦笑着点头。
年轻地夫妇由后宫画室走到通向花园的巨型玻璃门,阿莱尼斯始终坚持,奥斯卡就把她放下来了。第一次。他们牵着手,在宫殿花园中漫游。面对雨后初雯的天空,面对早春时节地第一束迎宾花。他们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可这个画面却是完美的。
走到最后。距离汉密尔顿宫地后马路已经很近了,从环绕花园的外墙后面就可以听到无数军马的踢踏声。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停下脚步,他把妻子扶正,并用一双长满厚茧的手掌抚摩女人的面孔。“沙……沙……”阿莱尼斯留神听着手掌穿透金发地声音,她感到胸肺中澎湃着难以明状的激情。这种情感是好久都不曾有过的,就像第一次向丈夫展示裸体……一分无助、两分羞耻、三分自豪,剩下的就全是等待暴风雨降临的急切。
“我需要你的一项任命……”奥斯卡没头没脑地摸了摸鼻子,他知道这种无声的境况最适合缠绵拥吻,可他并不确定妻子是否会抗拒这个吻,为了保险起鉴,他退缩了。
“你可真扫兴……”泰坦帝国的女皇陛下失望地叹息了一声,她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又展平了被手指绞成一团的裙摆,看来她不想承认自己刚刚紧张得直想哭。
“抱歉尼斯。这……并不单纯只是咱们两个人地事!”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指了指已经大敞开的花园宫门,那里停放着一辆镌刻着安鲁图腾的华丽马车。
“你真地要赶我走?”阿莱尼斯无所适从地望着自己的丈夫,她皱着眉头、紧攥拳头。她要把身上的劲力全都使在眼皮上才能止住夺眶而出的浑浊泪珠。
“哦不……”奥斯卡终于探出手臂,他把妻子紧紧揽在怀里,样子就像一头巨大地冰熊裹住了自己的宠物。“忘了我的誓言吗?除非是你自己的决定,要不然谁也无法逼你去做那些违背意愿的事!那些企图用阴谋或是用暴力逼迫你的人只有一个下场——和那两个英格间谍一块儿下地狱。”
“宫廷长官夫妇?”阿莱尼斯从丈夫怀里仰起头。“他们真的是英格斯特王国派来的间谍吗?”
奥斯卡耸了耸肩,他无所谓地摇了摇头。“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我说他们是……他们就是!”
“那我听你的!”阿莱尼斯下意识地钻进丈夫的怀抱,她觉得这种感觉其实也还蛮好。
“不勉强吗?”帝国亲王有些惊讶地打量着妻子,他满以为自己的说辞会遭遇阻力,他满以为阿莱尼斯会守着末代帝王最后的矜持,可现在看来,他的妻子在一瞬间就转变了!而这种前后状态的巨大反差又造成了非常突兀的现实偏失。奥斯卡简直难以置信!莫瑞塞特王朝的皇帝竟然告诉他一切由他或是由安鲁做主……这个意义是一样的!
“勉强?”阿莱尼斯无法回答丈夫的提问,她只是苦笑着摇头:
“还有比被一群最忠诚的臣仆劫持到外国更勉强的事吗?”
奥斯卡叹息一声,如果不是他有那么一点专断,如果他能与自己的妻子进行坦诚的交流,相信阿莱尼斯也不会遭遇那群下作的皮条客。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那群“最忠诚的臣仆”令帝国女皇彻底寒心,她的转变也不会这么迅速、心胸也不会突然开阔。
“跟泰克少校回肯辛特宫!”奥斯卡迅速地吻了吻妻子的面孔,“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除我之外,泰利、拉舍尔季妥瓦、卢卡斯、躲在暗处的保尔、13、黑魔,还有即将抵达都林的帕尔斯医师。在我没有处理完首都事务之前,你只能信任这七个人!”
“算上你……能够信任的人只有八个吗?”阿莱尼斯在登上马车之后不禁朝丈夫摊开手,她能够倚赖的资源实在是太匮乏了。
奥斯卡无言地点头,就在分手的时候,他突然扶住车门,“尼斯!好好修养,你的身体太虚弱了,那个什么神经性呕吐也有点古怪!”
帝国女皇点了点头,她摸了摸丈夫的面孔,“别担心,就像你说的,我只是虚弱!”
奥斯卡就为自己关上车门,阿莱尼斯便在整团水仙骑士的护卫下离开了莫瑞塞特皇室占据了四个世纪之久的汉密尔顿宫——这是她最后一次光临王者之路的尽头。
在与护卫女皇陛下的骑士队伍相反的方向,聚集在宫前广场和王者之路上的万千军人焦急地等待着。他们踮着脚、皱着眉头,时而四下张望,时而低声议论。宫殿中的枪声已经停歇,先是一些伤员被抬了出来,然后就是跟随奥斯涅亲王进入宫殿的高阶军官,这些人在走出殿门后便在大理石台阶上立正站好,他们半臂转向幽深地宫殿,由中间至两侧分别由军衔的高低次序进行排列。
终于,一名皇室书记官打扮的贵族绅士急冲冲地跑出门,他对着整个世界高声呐喊:
“泰坦帝国武装力量最高统帅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到…六军人阵营的沉寂持续了数秒钟,这数秒钟放在世界历史上都是极为重要的一个片段。紧接着,在胸口膨胀的气息和发由内心的情感积聚到临界喷发的最后一刻,军人的欢呼震动了整个都林城。罗兰娜葛台亚奥热罗男爵夫人坐在临近王者之路的一间小阁楼里,她客观地在稿纸上描述着眼前发生的事:法利莫瓦特上校在《青年近卫军》当日印发的题头兴奋地用羽笔发出欢呼;至于身临其境的各国外交使节和国际事务观察家、政治评论员……他们都是在很久之后才搞懂这件事的真实含义——按照当时最为流行也是最被学者认可的说法,教历802年2月23日,都林城的改旗易帜和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上台标志着西大陆历史上的君主专制制度达到了新的制高点,大陆上最老牌的君主国迎来了真正的帝国时代。
话说到这里,我们的主人公已经走过红地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现身与王者之路的尽头、世俗权力的顶峰,他对所有人挥了挥手,令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抖的欢呼便倏地消失,然后他就说:
“祖国万岁!万岁泰坦!我们都站在一个起点上,向前一步就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