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泽礼十分的诧异,他有些震惊的说道:“平平,你怎么知道这个意思?”
薄利多销一词,还是许泽礼上辈子从他瑜哥儿的嘴里听来的。至于瑜哥儿是打理他的嫁妆时,同一名精明的商人哪里听来的。
不然依着他们这些自诩清贵的读书人,又哪里会知道这些词咯?他们是打心底看不起商人的。
士农工商,在他们看来商人重利,满身的铜臭。
生死一遭,许泽礼经历过被老师追着要梨花酿喝的窘迫,他倒是大彻大悟了....人生在世,吃穿住行哪一样不需要使银子呢?
许泽平嘿嘿挠了挠脑瓜,眼珠子一提溜:“阿兄,老师说我的算术好,不打算盘挺可惜的。”
许泽礼一听,脸色沉了下来,他斜横了一眼许泽平:“少胡说,阿兄可是指着与你入朝为官。”
随即,许松山也帮腔:“是啊,平平少胡说,读书清贵,可莫要在这里胡说。”
许泽平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糊弄了过去。
许泽礼见老幺老实了下来,当即说道:“阿父,关于这事我们去书房商议如何?”
正当许松山准备抬脚转身的时候,许林氏咳了咳嗓子:“二郎,忙活了一天,饭也不吃了?”
许松山哈哈一笑:“好说好说,老大,你且去书房等着,为父吃过饭就来。”
说罢,他将办好的身份文书递给了许林氏:“这是程哥儿的文书。”
此时小花厅伺候的丫头也就翠果和翠竹,许林氏也没有遮拦,她直接将文书拿到了程哥儿的身边:“程哥儿,你的文书是自己保管还是舅娘帮你收着?”
程哥儿轻轻的开口:“舅,舅娘,我,我看看。”
自打许林氏为程哥儿立了身份以后,他对于许松山一家就改了口。唤许唐氏表姑奶奶,唤许松山表舅舅,许林氏表舅娘,当然对于许泽平三兄妹都是同辈。
许林氏以为他是想着自己收着,却没有想到程哥儿只是看了看,又递给了她。
许林氏愣了愣,当即又收了起来。
程哥儿笑的开心:“舅,舅娘,我就是看,看。”
程安意,文景四十年十月初五生,父母双亡,投靠表姑奶奶许氏唐....模样清秀,鹅蛋脸、细眉猫眼。
薄薄的一层纸,却让他有了一个归属。
在大景朝,普通百姓的身份文书都只是薄薄的一张巴掌大小的宣纸,唯有身份官职的男性、王侯将相或是诰命夫人(夫郎)、又或是皇族公主才有自己的专属身份铭牌。
程哥儿记得自己的开蒙先生说过,五品以下的文官用杨木腰牌、三品以下文官用牛角腰牌、二品以上文官用象牙腰牌。
公爷用虎头牙牌、侯爷用豹头牙牌、伯爷用狼头牙牌。
至于武官就是比较的粗糙,一律用鹰头牙牌,不一样就是牙牌上面的翅膀有几道纹路,一道就代表地位最高的一品,左右则表示正从。
左一表示正一品,如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
右一表示从一品,如都督同知。
至于皇室皆是玉蝶....
诰命夫人(夫郎)则统一是双翅牙牌,它与鹰头牙牌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是几道表示几品诰命,唯一不一样的是,左右表示性别,左一表示一品诰命夫郎,右一则表示一品诰命夫人。
程安意这个名字是在许林氏为程哥儿表明身份的那一天就商量好的,安字取于平,希望他今后平平安安的,当然还有一个更隐晦的提醒希望他记住他的命许泽平救回来的。
至于意,也很简单,希望他能够找寻到自己活下来的意义。
程哥儿没有什么抗议,因为表舅舅说的没有错,他的命确实是平平救回来的,若是没有平平,或许他早就病死了。
又或者像小河村那些长舌妇所说,自己给人当牛做马的做童养夫...
然后日日夜夜的做事,还没有口好饭吃。
许泽平趁着程哥儿看文书之际,也偷偷的瞄了一眼:“程安意,平安且事事如意,好名字。”
程哥儿看着平平浅浅的笑容,也笑的眉眼弯弯:“确,确实是个好名,名字。”
许林氏见老幺这般的解释,也没有戳穿,笑了笑说着自己还有事就离开了小花厅。
至于许泽柔则是不动声色的走到程哥儿的面前,温柔的说道:“程哥儿,我们去缝制小猫猫吧?明日又或是后日,英哥哥就要来了,我们得送给他一个礼物。”
许泽柔眨巴眨巴双眼,程哥儿有些没法拒绝。
一个个的走了,就剩下许泽平和许唐氏了。
许泽平乖巧的坐到许唐氏的身边:“阿奶,我背书给你听吧?老师说我的书背的最好了。”
许唐氏舒服的躺在躺椅上,慈爱的露出笑容:“好,阿奶最喜欢听乖孙背书了。”
稚嫩清脆的男声传出小花厅,来往的下人都不禁放缓了自己的脚步声。
许唐氏看着额头上微微冒汗的小孙子,下意识的就拿起了身边的蒲扇给小孙子扇起了风....
看着一边扇风一边听自己背书的阿奶,许泽平就不由的想起前两年,盛夏的夜晚,阿奶总是搂着他和阿姐坐在小院中,一边用蒲扇给他们扇风,一边给他们讲代代流传的小故事。
回想到这里,许泽平的嗓音就更慢了。
韶华易逝,他此时只想留住这一刻。
许松山用过晚膳以后,就迫不及待的钻进了书房:“老大,你说说看你有什么好的盘算?”
许泽礼之所以不像其他绣楼那样走高端订制,而是选择走薄利多销的路子,皆是因为大景朝对于商户的限制,若家中无男子在朝为官,一年纯收入超过了五百两就会被划到商籍。
他们大伯虽然为官,但毕竟分了家,严格规定已经是两户了。
日后他与平平是要入朝廷的,自不可让人抓了小辫子。
“阿父,我是这么想的。”许泽礼不急不忙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咱们开了绣楼,一个帕子不多赚、成本上就赚一文钱,一个钱袋子也不多赚、挣个两文钱,多赚一些的就放在绣屏上面,挣个二十到三十文的.....一个月控制一下利润,保证在二十两左右就可以了。”
听着老大说的头头是道,许松山不禁有些愣,想法是不错,但是人力从哪里来?
现在市面上的手帕子是5到8文钱一条,自家3到4文钱肯定是畅销的,但是哪里来的这么便宜的绣娘愿意干?
许松山有了疑问,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
许泽礼笑了笑说道:“我们自己培养绣娘,阿父,很多乡里的姑娘哥儿都是没有出路的,我们办了绣楼就专门去招些手巧的姑娘哥儿,教他们些简单的绣技、一个月开30文钱还管饭,同她们签好契约,学成以后三年内必须为我们绣楼服务,如果想要提前走人的,一年内可以给我们创造五十两收益即可!”
许泽礼一说完,许松山的思路豁然打开,他看着微风和煦的老大,心里不禁的一颤,用30文一个月的月例换得一个三年的劳动力...老大,还真是黑心肠啊,哦不,真是聪明。
不过换位想想,老大确实也是聪明,乡下很多卖儿卖女吃不上饭的贫苦百姓,现如今有一条这样的道路,何尝不是一条出路呢?
至少三年的时间,能够换他们一辈子的受益,让他们不至于以后饿死。
“若是坚持了三年,选择留在我们这里的呢?”
“自然是升月例,升为管事麽麽。”许泽礼眯了眯眼眸,“不过阿父,我希望我们的脚步不要那么快,至少不要赶在我中进士以前。”
许泽礼说完,许松山瞬间了然。
说了这么多,许松山猛然想起:“老大,说了这么多,那教授姑娘哥儿们绣绣品的师傅在哪里?”
“我们宅子里不是有个现成的吗”许泽礼双眸弯弯,“当然姜麽麽确实是忙活的活计够多的了,若是请不动她老人家了,不妨去牙市寻寻又或是让大伯帮帮忙,看能不能找到个犯了事的绣娘。”
两父子对视一眼,有些事情就心照不宣了。
只有握在手里的奴契,才是最保险的。
虽然官不与民争利……许泽礼眼神暗了暗,现在他们还不是。
饶是以后是了,这也是阿娘的嫁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