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榜六名中除去第一的解元郎以及第六的亚魁,其他四人皆是出自长湘府,而这四人又恰好都出自四海书院。
按照这座次来看,许泽平想都不用想知道,这中年举人正是正榜第二的曹庄,在四海书院被称为万年老二,先是别陆继学压着、后又被舒修远压着。
能够被称为万年老二,才学应该不差,怎么会人过中年方才中举?
这就不得不说他的倒霉遭遇了,先是死了祖父守孝一年错过科举;再是死了阿父守孝三年...阿父的孝期刚过,又死了阿母,然后又继续守孝。
额,听到高岩打探来的消息,许泽平都替这个曹庄肉痛。
大好年纪,理应大施拳脚,却困于孝期当中。
被压了这些年,曹庄又怎么会没有怨气?偏生舒修远又是个孤傲狂妄的,在四海学院之时,就是看起不任何的做派,好似大景朝除了他舒修远以外,一个个都是蠢材。
这就使得曹庄对他很是看不上眼,陆继学再是清高孤傲,明面上都还是要装一装,而这舒修远可谓是目中无人。
整日拿着那把破折扇,招摇过市。
舒修远本来就自尊心强,又恰逢十六七的年华,正是热血叛逆的时候,哪里受得了如此的羞辱?
羞恼的站了起来,狠狠的盯着曹庄:“舒某打不打招呼,关你曹庄什么事情?”
说罢,冷笑一声:“又这个功夫管着我,不如好好管管你自己家,免得又错了明年的春闱!”
曹庄家中如今只有一个八旬祖母了...
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少年人说话不过脑子,许泽平知道舒修远这次要栽跟头了。
果然许泽平的这个想法刚落下,暴怒的曹庄一把就将舒修远摁在了地上,曹庄正直壮年,哪里是舒修远这个单薄青年能够挣扎的了的?
就当曹庄骑在舒修远身上,扬起拳头要抡上去的时候。
蔡平、姜世清、周敬三人走了进来,姜世清看着扭打的二人,脸都黑了,他恼怒的低吼:“两个混账东西,你们的脸呢?!”
两个不要脸的混账,这丢人是要丢到圣上面前去吗?!
曹庄听闻姜知府的声音,浑身一僵,不甘心的站起来。
舒修远因为耻辱,整个人都在发颤,他的眼眶通红,生平第一次丢了这个大个脸皮。
周敬古板的说道:“姜大人,你这是御下不严呐,不如革除这两人的功名以儆效尤如何?”
听闻周敬的话,曹庄和舒修远都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将周敬捶在地上摩擦,你不过就是一个主考官,你以为你是圣人吗?
许泽平听闻周敬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周敬还真是...他终于知道为何不讨圣人的喜欢了,曹庄与舒修远再是不得体,这也是私事,而非徇私作弊此等大罪,何至于因私剥夺举人的功名?
再说了举人的名头,哪里是一个知府说革除就革除?那也是要经过圣人的定夺好吧?
姜世清因周敬的话,那是又气又恼,都说这个周敬不会说话,他总算是见识到了。
好在蔡平打了圆场:“周大人,这话就过了,小孩子家家的哪有不斗嘴的?等到这些孩子们在历练历练,就该为圣人办事了,姜大人,你说对吗?”
有了蔡平这个台阶,姜世清麻溜的接了下来:“你们这两个混账东西,还不赶快感谢蔡大人为你们求情?!”
姜世清庆幸正榜与副榜举人是分开安排座次的,正榜这几人威吓一下还能够封住嘴,副榜那么多人,等下人多嘴杂的传了出去这场闹剧,那他姜世清日后还怎么面对其他的同僚?
乡试结束可不论正副主考官,论的只有官职大小。
蔡平坐到居中的首位,姜世清坐到左手边第一个位置,周敬坐到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
依次落座后,伺候的小侍童开始端着托盘上席....
“许解元何在?”
许泽平见蔡平提起自己,连忙起身回答:“侍郎大人,小生在此。”
华湖府一别,许泽平与蔡平今日才算是真正会面。
乡试场上,都算是避嫌,二人都有意疏远。
当年蔡平也算是动了收徒的心思,但因着岑天元,蔡平也知道了许泽平早有师承,且还是那人的师弟...
曹庄与舒修远扭打一事,早就失了脸面,自然也没有好脸去争宠。
剩下的几位举人接连失了两位对手,心里乐开了花,他们也想在侍郎大人和知府大人的面前刷刷存在感。
就当他们信心十足的打算等侍郎大人盘问完解元郎轮到他们之时,却没有想到蔡侍郎不问了。
蔡平打量了一番许泽平,淡淡的就说了一句:“年少有为,日后可要好好为圣人效力。”
许泽平摸不准蔡大人的心思,也不敢乱攀谈,应了一句:“谨遵大人教诲。”
“坐下吧!”
“是。”
蔡平瞧了一眼余下的三位举子一个个如同要开屏的花孔雀,也就没有了询问的心思,转了话锋:“今日鹿鸣宴,理应热闹热闹,不如众人来行酒令如何?”
侍郎大人一开口,满座叫好。
“那就从解元郎开始,依次往后传递吧。”
许泽平提杯:“人生如酒,酸甜自知。”
许泽平这酒令不算出彩,规规矩矩的就好似他的表现,端方不失稳妥。若非姜世清看过他的文章,倒要被他这模样给糊弄过去了。
在许泽平喝完酒,曹庄站了起来,提杯:“一杯酒、二杯情、三杯四杯是人生。”
有了解元的规矩开头,曹庄也低调的行了酒令。
正榜六人中,独独第三的周经魁以“见酒连诗句,金榜骑白马”博得了头筹,让蔡平点他做了“酒令官。”
这使得许泽平还暗自打量了一眼舒修远,呦,这是学聪明了?
舒修远注意到了许泽平的打量,羞恼的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鹿鸣宴结束后,许泽平看着醉的的不知何年的周经魁,低调的拉着高岩出了灵阳楼...
次日,许泽平三人就踏上了归程。
这一次他们依然是选择的跟行商队,恰好碰上的还是来时的锦绣商行,只不过不一样的是,这次非但没有收取他们的保护费,他们还要自告奋勇的包揽了三人回程的吃住行。
许泽平与高岩嘴上说好好好,实际上临别之际,在他们拉的布匹中塞了银子。
不占这种小便宜,是许泽平的底线。
九月初七从长湘府回程,在九月十五这一日,二人终于到达了河洛县。
“呦,高举人回来了呀?”
“来来来,这是我家刚煮好的鸡蛋,尝尝看吧,可香了呢!”
...
许泽平归心似箭,故而在河洛县城他就与高岩分别了,租了马车就往清水镇赶,故而他没有见到高岩回去的热闹场景。
真是十年读书无人问,一朝中举世人知。
坐在回清水镇的马车上,许泽平的心儿怦怦跳,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程哥儿了。
即使他已经知道自己中举的消息,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自和他分享这喜悦。
驾着马的马夫瞧着许泽平好像是赶考回来的书生,就忍不住同坐在外头的小虎攀谈:“你们可是从府城回来的?”
小虎眉眼藏不住的骄傲,他深沉的说道:“那可不是,我们可是从长湘府回来的!”
“呦,长湘府呐?那你家少爷可是赶考回来的读书人?”
“是啊!”
“那可真是厉害,真是十分羡慕你们这些有见识的人。这次,我可是听说我们华湖府可是出了个解元郎!”马夫一边驾马一边说道:“解元郎,那可是顶顶厉害的举人老爷呐!哎,少年郎,你可是见过?”
小虎本来想说是天天见着呢,但是想到少爷说得要低调,他点了点头:“见过,确实是个顶顶厉害的举人老爷。”
马夫一听见过,急忙就问小虎这解元郎长什么样子?
听着小虎形容的模样,怎么越听越耳熟?可是想想,怎么好像与他们传的身高九尺、长着七颗心脏这么有出入?
小虎要是知道马夫内心的想法,都要被笑死,那个正常人会长七颗心脏?
要说他们少爷聪明过人,七窍玲珑心还差不多。
马夫憋了一肚子的疑惑,直到将许泽平主仆送到许宅的大门口,凑热闹的人群将他们拦住,他才知道他拉的正是他们华湖府的解元郎。
“呦,许解元回来了啊?”
“有空到李叔的店里去吃吃茶呀”
"秦叔店里最近上了一批新的砚台,许解元可有感兴趣的?"
...
看着这些热情的叔伯,许泽平一边拱手致谢一边婉言拒绝。在吉祥带着人的护送下,急忙逃了进去,徒留小虎在噗嗤噗嗤的卸货物。
马夫犹犹豫豫的半天,才憋了一句话:“少年郎,你家主子真的是解元郎?”
小虎自豪的说道:“那还有假?”
“那为什么和传闻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小虎听了马夫的话,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最后送别马夫之时,结清了银钱,说了一句:“不信谣、不传遥。”
入了后院,许泽平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俏生生站在一旁的程哥儿。
然后许泽平转头看向许林氏,热情的说道:“阿娘,你可还记得答应我的那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