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泽礼坐在讲席上,看着面前如坐针毡的博堂兄,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博堂兄考了十多年,终于在二十八岁上勉强中了个秀才了。
讲解他们县考的题目,老幺都能够认认真真的听自己讲解,但是他不是玩一下毛笔就是卷一下宣纸....面前叠的小纸船都快要从案几上掉落下去了。
许泽礼眉眼一冷,嗓音微微发沉:“博堂兄!”
许泽博浑身一颤,直觉得后心一凉,他下意识的看向了许泽礼,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容:“礼堂弟啊,这题目我阿父都给我讲过了,我保证下次不会错了。”
“是吗?”许泽礼轻笑一声:“此次你们县考默译的题目出自【幼学琼林】卷二兄弟篇,不如你在背一下,给平平打个样?”
许泽博对上许泽礼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心里不禁的发慌,下意识的就开始背了起来:“天下无不是底父母,世间最难得者兄弟......煮豆燃萁,为其伤害;斗,斗...”
背到这里,许泽博就有些卡壳了,脑子硬是就像是被迷雾遮挡住了。
想到许泽平还看着自己,他的脸颊就有些臊红了。
许泽礼往许泽平哪里看了一眼,“平平,你接着背。”
“斗栗尺布,讥其不容。兄弟阋墙,谓兄弟之斗狠.....要知身修而后家齐,夫义自然妇顺。”
稚嫩的童声回荡在书房中,清脆清晰的吐字更是让许泽博的头都恨不得低到案几下面去了。
阿父同他说泽礼考中县试案首时,其实他的心里多少都有些轻视的,认为他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只要自己认真读书,考中童生也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当他来到清河县的境内,听到大街小巷在讨论双案首时,他心里隐约就知道自己说了大话。
在许宅面对礼堂弟的时候,他就知道从前的自己错的大错特错了。
许泽礼听着老幺背完,很满意的点头,他继续说道:“平平,将全文的意思说出来。”
“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世间最难得的是兄弟。必须保持同胞的情谊.....”
短短的片刻钟,许泽平将其完全释义。
许泽礼淡淡的说道:“博堂兄,年仅四岁的平平都能够将其背完译文,你为何背的还磕磕绊绊?”
十七八岁正是爱慕自尊心的时候,许泽礼不是不知道,但是他偏偏要将许泽博的自尊心击破按在地上摩擦。
若是有了平平做对比,堂兄还是不能够发奋图强,那么....许泽礼眯了眯眼眸,那只怕就要进行强硬手段了。
许泽博的嗓音就像是卡在了喉咙里头,“我..我。”
许泽平在他阿兄的眼神示意下,眨巴眨巴着大眼睛,给了许泽博一个台阶下:“博堂兄,只是紧张忘了对不对?老师抽背作业时,我也经常因为紧张而忘记。”
“对对对,平平说的是,我只是紧张忘记了。”许泽博简直就是被架在了火堆上了,有了台阶着急的就往下走,殊不知会掉下更大的一个陷阱。
“嗯嗯,我相信博堂兄是真的。”许泽平甜甜的一笑,“因为博堂兄将卷二都倒背如流了对不对?”
许泽博迟疑了一息,正当他的脑子要说什么的时候,许泽平笑嘻嘻的说道:“我都会背了,我相信博堂兄也会背了呢。”
许泽平的话在许泽博的脑海里炸开了花,炸的他更是晕头转向,连忙点头说都会背了。
“正好,明日回祖宅路程遥远,不如博堂兄背给我听吧?让我路上解解闷。”
许泽平说完,看着一脸菜色的许泽博,可怜兮兮的说道:“博堂兄不愿意吗?”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许泽博咬牙切齿:“好。”
在许泽博看不见的地方,许泽平兄弟二人默契的露出笑容。
“好了,言归正传。”许泽礼清了清嗓子:“我们来看下这一次堂兄你县考的八股文题目....”
许松山今日正忙着在牙市找犯了事的绣娘,一通忙活下来,还真让他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碰上了个懂得绣技的女子。
之所以说是懂得绣技的女子而不是绣娘,皆是这花落娘是被发卖了的妾室。
花落娘可以说是出生在蜀绣世家的富贵小姐,但因为花家在进献贡品的时候,不小心将一根绣针遗落在了锦绣上面....直接扎破了贵人的肩膀。
花家落了大罪,直接降罪,男的流放,女的沦为官妓。
花落娘那年十六,正好及笄。
幸好她早早的定了娃娃亲,他阿父阿娘为了她的清白,在圣旨抵达花家之前,将她匆忙发嫁。
只可惜,花家富贵时,那家千顺百顺。
花家低至尘埃时,翻脸不认人,直接让花落娘从正室变作了妾室。
在花落娘的嫁妆消失殆尽时,更是将她发卖了出来。
许松山花了二十两白银,将花落娘买了回来.....
他听说泽博两兄弟已经到了的时候,就匆匆忙忙的往回赶。先是同放风筝许泽英见了礼,就询问许泽博。
得知他们三兄弟在书房,紧促的眉头就舒展了开来,将花落娘交给了许林氏安顿,他就往东耕院走去。
站在书房门口,透过窗户清晰的看到房中的情节。
礼儿不急不忙的分析着题意,条理有序的说着如何引题、破题....平平、泽博两兄弟则是认认真真的听讲。
看着眼前的此情景,许松山仿佛就看到了当年阿父也是这样给自己和大哥启蒙的,只是阿父读书不多,对很多东西也是一知半解的。
在他们学完【千字文】以后,就将他们送到了私塾先生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许松山眉眼尽是松快,放轻了自己的步伐,转身离开了东耕院。
许林氏将花落娘安排到了东耕院西边的下人房,因为西禾院现如今人口较多,暂时空不出房间来了。
她还特意跟花落娘交代了,不许走到主房那边去打扰孩子们读书。
花落娘这一生跌宕起伏,早已经学会看人脸色,也明白了做下人的职责,她连连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出房间半步。
许林氏笑着说道:“花绣娘,这不出房间半步就苛责了,只要不打扰礼儿他们读书即可。”
嘱咐好了,许林氏说道等过些天绣楼盘好了,她到时候就可以搬过去住了。
许林氏出了下人房,恰好撞见许松山出来,还有些迟疑:“二郎,你怎么不多陪陪博小子?”
“三个孩子再读书,我就不打扰了。”许松山双手负背,放缓了步伐:“有这个功夫,收拾一下明日去往老宅的东西也好。”